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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东院正好碰见回来的许家兄弟。
　　“你们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说着贾赦脱下身上的大氅丢在屏风上，和衣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才觉得舒服许多。
　　许锋坐在桌边倒了杯茶，喝下去，道，“我们都是你的随从，你没正经事安排给我们做，我们能出去干什么？”
　　“许杰不是还管着铺子吗？”贾赦疑惑的问。
　　许杰笑呵呵的道，“什么都要我亲自办，还要掌柜做什么？”
　　“你倒是惯会偷懒。”贾赦失笑，倒也没说什么，只要不误事儿，怎么管理铺子那都是许杰的事儿，出了问题总之都是找他的。
　　忽然，贾赦想起之前接旨的时候碰见贾政，贾政对他的态度很不对劲。
　　“我卧病这些日子，一直没见到二弟，府里发生什么事了？刚去接旨的时候正巧二弟也在，我瞧着他对我的态度似乎不大对劲。”
　　“不对劲？”许锋想起什么，嗤笑，“二爷怕是心里怨怼大爷吧？”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贾赦从许锋的表情上看出端倪，不由追问道，“我似乎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吧？往日我与他两看相厌，到底还有些兄弟血脉的情分，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原本大爷与二爷倒还有些情分，不过如今，二爷怕是心里恨死你了。”许锋笑道。
　　贾赦捂额，“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许锋见他话说的这么明白，贾赦还没听懂，便笑而不语。
　　许杰见状，只好接过话，“府里头谁不晓得二爷倾慕唐姑娘？”说着想起贾赦与唐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下，便讪讪笑道，“当然，大爷平日忙碌，无暇顾及二爷也是情理中事。”
　　许锋心里嗤笑，暗道：平时忙碌？忙着去大街上调。戏民女？
　　得了重要的信息，贾赦不由皱起眉。
　　对于原主那些破事儿，有原主记忆的他，心知肚明。
　　原主记事起便一直跟老太太江氏住，江氏对他极好，几乎有求必应，而贾政是在贾赦三岁那年出生的，出生起便是太太贾史氏亲自带，老太太江氏也没有要求要养这个次孙。
　　因此，贾赦年纪还小的时候，贾政还在襁褓中，待贾政能跟着贾赦一起玩儿了，偏偏贾赦已经年满六岁，被贾代善一句话提溜到东院独居，并且起早贪黑的习武炼体。
　　再过个几年，贾政也六岁了，也被贾代善一句话搬到外院独居，却与贾赦起早贪黑的习武不同，贾政他每日是起早贪黑的看书读书，祖父贾源和父亲贾代善都十分喜欢会读书的贾政，而贾赦除了老太太偏爱他，祖父和父亲都对他十分严厉，以至于原主的叛逆心越积越深，祖父故去还有父亲压着，因此贾赦怎么也不敢对父亲叫嚣，只敢在府外仗势欺人，即便如此也有个冯敬跟着，防止他在外头拈花惹草，过早泄了元阳。
　　再等到贾赦和贾政十来岁，都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了，朝堂的文武对立居然缩小到兄弟俩之间，习武的贾赦，瞧不起弟弟那整日咬文嚼字的迂腐模样，从文的贾政，一样鄙夷哥哥整日斗鸡走狗调戏民女的纨绔姿态。
　　即便如此，两兄弟互相看不惯，到底还是兄弟，没到相残的地步。
　　如今，闹出大哥即将娶二弟心上人的地步，性质就不同了。
　　古时有四大不共戴天之仇，亡国，灭门，夺妻，杀父。
　　若是贾政对那唐姑娘用情至深，两兄弟之间的仇便等同于夺妻之恨。
　　想到这里贾赦不由头大，这是要兄弟阋墙的节奏？
　　“大爷这是犯愁？倒也不必如此，二爷读了不少圣贤书，自诩君子，虽然迂腐了些，如今看来迂腐倒是好事，他熟读四书五经，自诩君子，心中爱慕嫂子可不是君子所为，他心里若是有谱必然会自己断了这份不该有的心思。”许锋见贾赦头疼的模样，不由劝慰道。
　　然而贾赦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贾赦嘴角抽搐，“你不明白。”
　　许锋或许认为贾政是个谦谦君子，哪怕迂腐了些，到底还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都很讲究，绝不会对嫂子生出什么妄念。
　　但是贾赦却不这么认为，今天跟贾政的碰面，让他断定那个便宜弟弟不是个豁达之人，被抢了心上人，又是叛逆期的时候，会产生什么后果难以预料。
　　贾赦愁容满面的样子让许锋大为不解，疑惑的问道，“大爷，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会兄弟阋墙啊！”贾赦叹道。
　　许锋闻言一愣，旋即嗤笑，“大爷也太看得起二爷了，二爷便是因唐姑娘对你心存怨怼，也绝不敢为了唐姑娘担上弑兄的罪名，一来他没这个胆儿，二来他也打不过大爷你啊。”
　　贾赦闻言捂额，“你说哪儿去了？二弟纵使对我再不满，也绝不可能生出弑兄的念头，他怨怼我，八成还是觉得我配不上唐家姑娘。”
　　“二爷的想法也没错啊，大爷你确实配不上唐家姑娘。”许锋轻笑道。
　　贾赦白了眼说风凉话的许锋，掀被子下榻，取了大氅往身上一批，疾步匆匆的往外走，“我去见老爷。”
　　继承原主记忆的贾赦很清楚这个胞弟的品行，确实是人品端方，谦恭厚道，平日里再看不起原主那纨绔模样，也从未在外让哥哥难堪，甚至有意的向外人解释，他哥哥不是好色之徒，屋里通房丫鬟都没有。
　　祖父与父亲疼爱贾政，并非只是因为贾政会读书而已，实在是品格方面，强过当哥哥的太多。
　　就是这样人品端方的弟弟，却在今日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在天使面前都险些控制不住神情，在天使走后更是当面甩脸子，可见他对唐家姑娘是真的动了情。
　　京中不少公子都明里暗里爱慕唐家千金，而他这个弟弟，明显属于暗恋的那种。
　　他如今还没把人娶回来倒还好，若是唐姑娘过了门，昔日的梦中女神成了自己的嫂子，想想都虐心。
　　一日两日，人品端方的弟弟还能克制，时日长了，早晚心理变态。
　　其实原主是有些嫉妒弟弟的，相对于弟弟在屋里读书，贾赦十年如一日的冒着烈日寒风习武，想想就苦逼。
　　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就看出原主不是读书的料，因此对贾赦十分严苛，临终前都不忘叮嘱贾代善要盯着贾赦习武炼体，绝对不能让贾家出现贪图享受的纨绔子弟，否则荣国府落到这样的继承人手里，早晚要败落。
　　因为贾赦是荣国府的继承人，他生来就要比弟弟贾政多承受一份责任，承担不起，就会让长辈失望，如他的祖父贾源以及他的父亲贾代善，因为对贾赦失望，也就愈加的严厉管教，生怕来日给家族招祸。
　　贾代善对贾赦的严厉，和对弟弟贾政的宽和，这种区别对待，在贾赦很小的时候，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与母亲偏爱弟弟妹妹不同，祖父和父亲的偏爱都摆在明处，而母亲偏爱弟弟妹妹，只是在私下贴补一些花用。
　　贾赦毕竟是贾源和贾代善当继承人培养的，他纵然好色，但并不是完全没脑子，母亲偏爱谁，他当然会有感觉。
　　只是，贾政和贾敏都是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妹，他再瞧不上弟弟的迂腐，也不会阻止母亲私下贴补弟弟买书、参加诗会的花用，毕竟弟弟一个月的例银真不够花，即便府里公中出了他笔墨纸砚的花用，他参加诗会总是要花银子的，买书也是要花银子的。


第7章　赦老爷（07）
　　贾政不像贾赦，有贾代善给的铺子，自己也没有收入来源，自然只能是母亲私下贴补。
　　至于妹妹贾敏，如今才四岁呢，贾赦连弟弟都不会计较，四岁的嫡亲妹子，就更不会计较了。
　　而穿越过来的贾赦，即便对这个便宜弟弟没有兄弟感情，也不会计较银子这种东西，要赚钱，不提他手下有许杰这经商的天才，就说他自己从现代带来的赚钱点子，就够他赚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了，只是他穿成了贵门公子，又有很会赚钱的许杰帮忙打理铺子，自然是不缺钱，不缺钱当然不会急着去赚钱。
　　见贾赦风风火火的出门，许锋许杰兄弟二人对视一眼。
　　“大爷这不是去老爷跟前给二爷上眼药去了吧？”怪不得许杰这么想，在他看来，待大奶奶进门，二爷不死心也得死心，大爷何必多此一举的去找老爷呢？
　　许锋摇头，“大爷虽然睚眦必报，但从来没把手段用在二爷身上过，你也别把大爷想得太不堪了，大爷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毕竟是嫡亲的弟弟，能有什么仇怨呢？”说着，许锋陷入沉思。
　　大爷身上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只觉得欣慰，有种大爷终于长大了，稳重了的感觉。
　　自打从阎王殿走一遭回来，大爷就稳重了一些，如今更是懂得动脑子了。
　　不过……也是好事！
　　荣禧堂小书房，贾代善在书房处理公务，便听守在门外的随从敲门道，“老爷，大爷求见。”
　　“让他进来。”
　　贾赦进了书房，便听贾代善问，“出什么事了？”
　　“儿子是为了二弟而来。”
　　闻言贾代善皱眉，“政儿？他怎么了？”
　　贾赦便将接旨时候贾政的异常，和许锋他们说的贾政爱慕唐姑娘的事情道出。
　　“儿子也是怕二弟对唐姑娘用情太深，二弟便是能压制自己的感情，时间长了，怕也会生出祸事。”
　　贾代善震惊不已，“政儿爱慕唐姑娘，是许锋兄弟告诉你的？”
　　许锋兄弟俩都是他教养长大的，他自然知道品性如何，知道他们绝不是无的放矢的小人，看来他那次子，当真是爱慕唐家姑娘。
　　“儿子不敢欺骗老爷，所以刚知道这事儿，就过来求见老爷，看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贾代善眉头紧锁，沉默许久，深吸一口气，道，“你二弟年纪也不小了，该定亲了。”
　　贾赦闻言一呆，有些错愕，“老爷是想给二弟定亲？这……会不会不太好？”
　　贾政心里还爱慕唐姑娘呢，这时候给他定亲，真不会把事情越搞越糟？
　　“这件事我会解决，你回屋歇息去吧。”
　　贾赦见状，只好告退。
　　待贾赦一走，贾代善就叫来丁福，丁福是贾代善的贴身随从，是府里大管家的儿子。
　　“老爷有何要事吩咐小人去办？”
　　大爷才走，老爷就叫他，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你去把服侍二爷的几个小厮随从还有丫鬟都叫来。”
　　丁福领命退下，没多久便将人都寻了来。
　　贾代善一一问询，府里哪儿有人敢欺瞒贾代善？因此几句话的功夫，便得出了真相。
　　不但证实了贾赦的话属实，甚至丁福还拿到从贾政书房里取来的情诗。
　　写给谁的，不言而喻。
　　贾代善脸色难看至极。
　　深吸一口气，贾代善命令伺候贾政的小厮随从丫鬟等不许将今天的事情告诉贾政，转头就去了后院。
　　这事儿不能当面戳破，否则后患无穷，倒不如釜底抽薪。
　　贾史氏听闻贾代善意欲让次子娶了王家嫡长女，整个人都不好了，“老爷，政儿将来是要考科举的，王家姑娘不通文墨只会管家，将来夫妻不睦……”
　　“你也知道王家姑娘不通文墨只会管家？那你怎么一直想为赦儿求娶王家姑娘？”前一日，贾代善就从贾赦那里无意得知他的好夫人竟将没影儿的婚约透露给赦儿知晓，心里正不高兴呢，只是顾忌妻子的颜面，才没来后院训他，现在他要把王家嫡长女定给次子，往日夸赞王家嫡长女如何好将来必是贤妻良母的妻子，竟不愿意了。
　　政儿是她的儿子，赦儿就不是了吗？
　　被贾代善打断了没出口的话，贾史氏看着贾代善含怒的面容，便知丈夫是真的生气了。
　　她心惊的同时也委屈不已，“老爷何出此言？竟是疑心我苛待赦儿不成？赦儿和政儿都是妾身怀胎十月所生，便是赦儿不是我养大的，但也是我亲生骨肉，老爷如此疑心我，岂不是剜我的心吗？”拿帕子抹了抹泪，她红着眼眶道，“赦儿有爵位可以继承，一辈子衣食无忧，他爱漂亮人儿，我给他择王家的嫡长女，不就是因为王家嫡长女长相出挑，又是管家的好手，老大定能喜欢吗？政儿是次子，没有爵位可继承，只有科举一条出路，妾身想为政儿择一门书香门第出身的妻室，想让政儿的岳家帮政儿一把，何错之有？”
　　贾代善看着拿帕子抹泪的妻子，心里也有些后悔话说重了。
　　但让他怎么告诉妻子，次子爱慕长子的未婚妻呢？
　　若是可以，他当然不想为次子择王家那不通文墨的姑娘为妻，也也想为次子择一门书香门第出身的妻子，有岳家帮扶，科举总能多一份助力。
　　但奈何次子却是对未来的嫂子动了情，若不早些斩断政儿的情丝，早晚得兄弟阋墙。
　　他只能选择尽快定下政儿的婚事来绝了政儿的念想。
　　这个时候，长子的婚事六礼都没开始走，就要寻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为儿子定亲，哪儿有那么快？
　　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多都瞧不上勋贵，即便他是荣国公，权势赫赫，人家也是清高的很。愿意将女儿嫁到他们家的多是趋炎附势之辈，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姑娘，他根本就不放心。而他放心的，人家又不愿意嫁，除非政儿也学赦儿来个英雄救美，否则可能性太低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门第太低肯定不行，门第高一些，人家又不肯。
　　如此一来，他就只能选择王家。
　　毕竟王家因为王骞去世后，声势便一落千丈，他们家现在急需一门煊赫的亲家帮扶，贾家与王家有旧，是王家最好的人选，本来贾代善也没想让两个儿子娶王家的姑娘。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都是政儿自己惹的祸，怪的谁来？
　　政儿的心思贾代善没有透露给妻子，他晓得妻子偏爱次子，把真相告诉她，即便他没有挑拨的心，妻子也会对长子产生怨怼的念头。
　　这……这都是乱家之源啊！
　　“政儿若不喜王氏，你再给他挑几个会通文墨的丫鬟伺候便是。”
　　言下之意，政儿娶王氏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贾史氏错愕的看着坚持想法的贾代善，还想说什么，贾代善扔下一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便匆匆离开了内院。
　　显然贾代善是很清楚自己这个结发妻子的脾性的，知道贾史氏要劝她，干脆就不给她机会开口。
　　贾史氏心里堵得慌，深吸一口气，叫来赖嬷嬷诉苦，完了叹道，“若是救了唐家姑娘的是政儿就好了。”
　　赖嬷嬷已经从贾史氏的哭诉里知道老爷要为政二爷定王家的姑娘，自然不敢附和贾史氏的话，那唐家姑娘可是已经圣旨赐婚给了大爷的，太太是一品国公夫人，便是说了，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她一个奴婢，可不能落人口实。
　　“你去一趟王家，见一见王家夫人，把老爷的意思透露给她知道，看她愿不愿意将女儿嫁给政儿。”贾史氏的神情并不高兴，赖嬷嬷领命退下。
　　贾史氏静坐在内室，心里苦闷。
　　话虽那么说，但她如何不知道，王家其实一直想将女儿嫁给她的次子，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政儿娶她们家那两个不通文墨的姑娘，才想张冠李戴，让赦儿娶王家姑娘，这样既不会伤了两家的情分，又能为次子择一门于科举一道有助力的亲事，两全其美。
　　但是自从赦儿被寿山伯世子打破了头，险些丧命后，一切的变故都猝不及防。
　　想到这里，贾史氏不由怨恨起寿山伯府。
　　哪怕寿山伯夫人从前是她的手帕交，如今她也生不出半点亲近的心思了。
　　在贾史氏看来，赦儿将来能继承丈夫的爵位，根本没必要娶书香门第的姑娘，王家姑娘是勋贵出身，门第与赦儿正好相配，政儿没有爵位能继承，他的出路只能学习东府的敬二爷，走科考之路，如果能有一门书香门第的妻子，岳家自然会帮助贾政考科举。
　　如今她为两个儿子的打算，都落空了，心里如何不恨？
　　她是偏疼次子，但并不是不疼长子，那王家嫡长女容貌姣好，赦儿喜欢美貌的女子，王家姑娘既能管家，相貌也出挑，正符合长子的心意，如何不能娶？
　　偏老爷要为赦儿娶书香门第的嫡女，这倒也罢了，明明老爷也打算为政儿娶一门书香门第的女子，为何突然变卦？
　　这一夜，除了毫不知情的贾政和老国公夫人江氏，国公爷贾代善，当家太太贾史氏，以及世子贾赦，整晚都没休息好，都是因为贾政。


第8章　赦老爷（08）
　　次日，贾代善带着贾赦拜访唐府。
　　唐府的大管家领着贾代善父子到了正院大堂，太傅唐淮以及他的三个儿子都在这里相迎。
　　两方见过礼，唐淮请贾代善父子坐下，又有下人来奉茶。
　　唐淮与贾代善寒暄了几句，便看向贾赦，“国公爷的长子倒是人品出众，还没谢过世子救了老夫的爱女。”
　　贾赦如坐针毯般站起来，不好意思的道，“世子之称不敢当，太傅唤晚辈的名字便是。”
　　唐淮说话温温和和，不见半分脾气，倒与贾赦想象中的模样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