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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这届妖怪超凶的-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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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家曾也是宣州富户,家败时变卖家产,被带到望琴楼的物件全都是此来源,却探查孟芝身上的变故没有任何帮助。
  琴凝看了一眼天色。天色近黄昏,言不周与柳永应该不会回楼吃晚饭。她就先开启信封,其中并非什么爱慕诗词或是逗趣的话,而是一张涂涂改改的琴谱。
  来访的杨郎君是一位琴痴,这是他自己做的谱子,希望得琴凝指点。
  这些时日,他几经周折才弄到一件孟芝旧物,他常渴望能明日离开宣州前见一见心中的琴艺大家。
  “请杨郎君进来吧。”
  琴凝已经不报希望有人能确切说出孟芝的遭遇,眼下仅是为一张曲谱请人入屋一叙。
  杨郎君没想到真能立即见着琴凝,急忙将抱着的长盒子放到桌上。
  他有些傻兮兮地笑着挠挠头,没耍任何花枪,一股脑地就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琴小姐,将此物卖给我的人保证,它是孟芝的紫竹洞箫。我对箫的研究不深,但也看得出这是一支好箫。真假不论,买下都不亏,这就买来送你了,只求琴小姐弹一曲我的谱子。
  四年前,我有幸听过琴小姐的琴。当时就想这辈子能为你谱一曲,听你弹奏它,我就死而无憾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为此努力。”
  可惜,修修改改了四年,才弄出一张堪称勉强的曲谱。
  琴凝拿着曲谱也说不出如此打击人的话。她对杨郎君有些模糊印象,似是杭州来的富家小郎君,当年就说过一定会带着琴谱再来找她。
  “杨郎君有心了。不过,可别说什么死而无憾,郎君尚且年轻,前方自有姹紫嫣红美景千万,止步于此曲谱未免遗憾。”
  女神说什么都对,女神弹什么都好听。
  杨郎君一个劲地点头,他已经做好一切洗耳恭听的准备。
  暮色中,琴凝少有地弹了一曲谱子尚待改进的琴曲。小院之外,偶尔有人走过听闻此曲,却半点都不觉它不够完美。
  琴音动人,高超的指法技艺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有感情。当到达一定境界之后,最重要的是能否赋琴以情。
  此曲一出,正呈现出少年人逐梦时的热情与初衷。
  有苦涩有欢喜,哪怕从没获得旁人的肯定,却还是孤注一掷不怕落空。
  杨郎君傻笑着地离开了,对他来说余音绕耳会多年不绝。临走前前,他红着脸说‘想要一辈子听琴小姐的琴’,却又不敢听到回答就匆匆疾步冲出了望琴楼。
  琴凝笑着摇摇头,没将那句好似许诺的话放在心上。她见了多少春花秋月,也就懂了几分人心易变。
  缺了琴,又有几人真的活不下去?正如这管紫竹洞箫堪称少见佳品,但也只能落于富贵人之手。家败之际,还不是要被变卖出去。
  这支紫竹洞箫錾刻着鎏金‘玉醴’二字。
  卖箫人告诉杨郎君‘玉醴’是孟芝的表字。孟家曾经以酿酒富甲一方,玉醴既是美酒亦是仙液,以此为表字倒也与孟芝的身份背景吻合。
  据说紫竹洞箫被孟父变卖还债,后来又被葛家赎回,将它当做聘礼又送还孟芝。当葛家孟家相继出事,这支洞箫就再度流落到了坊市中。
  故事编得不错,却是真假难辨。洞箫是不是孟芝的旧物,恐怕也仅有她本人能有给出肯定答案。
  琴凝端量着手中的箫,此物做工精致之极,让爱乐之人见了不免想要试一试。哪怕她在吹奏乐器的造诣上不如弹拨乐器,眼下却升起跃跃欲试的想法。
  这一念头来的又快又猛,洞箫仿佛流光溢彩吸引持有者吹奏仙乐,而让人忽略了胸前纸包中的凤凰尾羽微微发烫。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箫声散入风中,萦绕在望琴楼的小院一侧。
  在隐隐迢迢的哀乐中,琴凝眼前出现了一片泛黄的回忆。
  孟家酒坊后侧的竹林里,初次学习吹箫的七岁女孩怎么吹都曲不成调。
  正在女孩懊恼之际,低头着走路就撞上了来竹林挑水的酒坊小伙计,将八岁男孩撞了个仰面跌坐在地。
  那年,竹林微风。女孩华服锦衣,男孩粗布短打。
  意外的一撞,少东家拉不下脸来道歉,小伙计却也敢出言嘲讽某人的萧声很难听。
  少不更事的时候,不那么在乎身份之差。有些看似不可能成的情谊,便不知不觉结下了。
  有人认为此种情谊最为简单,不为家世的变化而变化。
  当酒坊易主,女孩从锦衣玉食变作一贫如洗,母亲为还债务劳累过度而亡。
  在亡母坟前,女孩不见昔日笑意晏晏的那些朋友,只有男孩拿来了大半积蓄,叮嘱她藏好以备不时之需。
  后来,豪爽的父亲变得阴郁无比,温和的兄长鲜少再露出笑脸。
  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女孩艳羡地看了一眼从门前经过的姑娘,她们穿着新衣提着食篮说说笑笑正去踏青。
  仅有一眼而已,被女孩的父亲瞧了正着。在距离女孩十一岁生辰一天之隔时,她被父亲狠狠鞭打了一顿,永远无法忘记父亲刻薄恶毒的话语。
  ‘想要过好日子是吧?那就嫁到葛家去。你该庆幸曾定下的那份婚约,否则你这辈子还能攀上什么高枝?!
  要财没财,要貌没貌,哪个大户人家会要你。没用的东西,长成这样卖到楼里都不值钱。’
  那一刻,女孩清晰地认识到过去会夸赞女儿可爱的父亲死了。满背的鞭伤,是隔壁的邻居大娘看不过去帮着医治的。
  到了约定秘会竹林的日子,男孩听闻了女孩所受的一切。
  他信誓旦旦地承诺如果她的未婚夫不是良人,将来哪怕与天下为敌,也一定会带她逃走。
  誓言对天成,竹林风不止。
  风动时分,女孩吹了一曲洞箫,或是她没有天赋,仍旧是曲不成调。
  一晃五年,少女的未婚夫死在了毫不光彩的花柳病上。谁想父亲竟然还要她嫁过去守活寡,只为了两家人成了姻亲就能相互帮衬。
  少年偷翻过墙,他要来完成誓言,绝不能让少女就此断送后半生的幸福。
  两人孤注一掷地逃了,带着所有能带的家财,一路遮遮掩掩从宣州向南出发。
  想着要去岭南之遥,南方不是未婚夫家的经营范围,他们就能找一处小村子更名换姓的住下来。抛却过往,安度余生。
  岂料变故突生。
  兴旺镇边的小路上,少年说肚子疼要去树林里解决一下,却再也未见踪影。
  马车上的少女越等越心急,提着灯笼跑入树林渐渐迷了路。
  当她听闻林中渐响的脚步声,看到一列火光飘忽,来人却是未婚夫的哥哥与一众打手。
  ‘想问谁给的消息?是你的奸夫项正。项正察觉了我在带队追捕,他给我捎来的信,希望用你来换我们葛家对他既往不咎。
  想得倒是很美,这一会他该是驾着马车逃跑了。先让他跑也无妨,反正先抓住你这个私奔的贱/人才最重要!’
  ‘我不信,你们是抓住他,毒打他了对不对?’
  少女近乎疯狂地摇着头,坚决不信少年会背叛她,却当头被扔了一封信。信里不算端正的一番话正是少年的字迹,其上内容正说了要抛弃她,独自去享受好日子。
  信的最后写到,「小的再也不想逃了。又不是带着天仙美人出逃,逃到岭南那种荒蛮夷之地,整天对着无颜女有什么意思。
  如果是宣州的大美人琴凝小姐,那小的还拼一把。这会只求葛家高抬贵手,小的帮着你们抓走孟芝,放过小的吧。」
  恍惚间,琴凝看着这一幕幕故事发生变化,此刻她仿佛身临其境,正在那个漆黑的小树林里,前方一丈正是少女泪流满面几近绝望的神情。
  “不要——”琴凝高呼声未落,就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取出袖中金钗,狠狠刺入了她自己的心口,鲜血瞬间沾满布衣。
  金钗落在了草丛中,少女却缓缓转头看向琴凝。
  “在家逢巨变的时候,是项正陪在我身边;在父兄面目全非的时候,是项正陪在我身边;在我知道葛武恶心人的那些事情时,是项正陪在我身边。
  当我没有得选,要不嫁入葛家守活寡,要不出逃远方时,是项正来到我身边说他会坚守诺言。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背叛我,难道真是因为我长相普通,不值得那一句冲冠一发为红颜。
  琴小姐,我多想要做一天的你,去感受一下美人的生活有何不同?一天就好,去问问项正,是不是只要我不再普通,他就不会变?”
  孟芝期待地看着琴凝,“琴小姐,你愿意吗?”
  琴凝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了两行清泪,孟芝的过去太过悲哀,孟芝的眼神太过真诚,让她差点就要点头。
  此刻,琴凝却觉胸前一烫,一股似是羽毛烧焦的味道弥散开来。
  这下哪还有什么黑夜小竹林,分明就是在望琴楼的屋内。
  不知何时,孟芝已经身着青绿色婚服出现了。她手握着洞箫,距离琴凝仅有一箫之远。
  只要琴凝一说愿意,孟芝就能顺理成章地附身了。
  说时迟,那时快。
  ‘哐——’窗户被猛地从外撞开。
  言不周抬手就向孟芝所在投去几张符箓。她在几条街外听得萧声就绝不对,此音一出鬼气乍生。当即就用了为数不多的飞行符,呲溜一下窜到望琴楼小院。
  眼下,言不周完全不给琴凝开口的机会,两手紧紧捂住其双朵。侧身间使出巧劲,她就把琴凝带到了半丈之外。
  几乎同时,只听洞箫发出了尖利鬼嚎声。
  若非以虚镜之力阻隔,这种忽而爆发的鬼煞之气,可以把人硬生生地聋了。
  孟芝被符纸扔了正着,疼得惊怒中嚎叫起来。
  她确实想要以此震聋来人而借机逃走,却没想到催动附着的洞箫往窗口飘去,半支箫刚一飞出去,后半截却被一股大力抓个正着。
  不待孟芝催动全力挣脱,顿时只觉一股罡气入魂,几乎将她整个鬼体都封锁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有同情心!我只是单纯想要过一天琴小姐的生活。想要知道美女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就不会被人嫌弃,不会被人背叛。仅此而已。”
  言不周面无表情地看着孟芝。不必多问,从背叛二字,大概也能猜出孟芝的私奔对象出卖了她。
  “鬼话连篇,我凭什么信你。孟芝,不论你身上发生过什么,葛家的八位伙计与你有仇吗?他们死在了大火里。更不提,那场大火烧伤了二十一个人,其中十五人重度烧伤,半年不到就相继病逝了。
  “他们是葛家的伙计,那就是活该受累!”
  孟芝见言不周油盐不进,原本哀怨的脸色也狰狞起来。“正如我是孟家人,注定要为孟家还债,不能逃了那一场婚约,要被葛家报复永世不得翻身。我凭什么同情他们。”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言不周直接催动了虚镜之力,她的第一个疑问是孟芝还有没第三个分/身。
  尽管孟芝极其不愿意回答,但是虚镜之力直接控制了她的思绪,给出了无法作假的答案。
  一支金钗、一支洞箫,那是孟芝最在意的两样东西。她渴望的却从未得到,只得死后分魂寄于其上。
  金钗是恨无穷,洞箫是怨无穷。孟芝的执念是想知道项正逃过了葛家追捕后过得如何了。如果过得好,那真想将他活活杀死。
  言不周微微垂眸,她接到了展昭的传信,说苍雨山有一股规模不大的土匪。
  那个当家人很可能是孟芝的旧故项正,两年前正大当家带着一摞财宝上山,招兵买马搞起了山寨,专门截杀途径商贾。
  “就项正一事,我会秉公处理的。”
  言不周也算变相给出承诺,而她没有直接刺探,开口问了孟芝的第二个问题。“说吧,布震在哪里?”
  孟芝却仰天狂笑起来,笑声中催动了所有的力量,她不没本事伤人逃走,却还能孤注一掷自杀于此。
  “哈哈哈,没有布震,我就不能报仇。是他帮了我,再造之恩,此生难偿。记住,我和他们不一样,做鬼也绝对不会出卖恩人!”
  此话话音未落,洞箫就砰的爆裂开来,碎得再也拼凑不起。
  言不周即刻伸手一捞,却是迟了一步,什么都没能再捞到,只余阴气飘散开去。
  屋内,静寂无声了半晌。
  琴凝终是稳定了情绪,擦干眼泪没有再看洞箫碎片,而走到言不周身边担忧地说,“言大人,刚才那一声巨响,你的耳朵没事吧?”
  言不周也抬起了头,对上琴凝一副在看护花使者的神色她笑着反问,“难道,我看起来很像舍己为人的模样?”
  琴凝想也不想重重点头,却只换得言不周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没那么傻。先确定伤不到自己,才会帮一帮他人。”
  言不周说着挥一挥手就朝门口去了,没有再留下关心琴凝。她可不敢多招桃花,避着些可能因救命之恩而被人以身相许的事情发生。
  “让人把地上扫干净吧,照一般垃圾处理就行。这里已经没事了。”
  是吗?
  琴凝并不信这一回答,却也笑着摇了摇头。
  孟芝有一点说错了,不是美人就一定被偏爱的。
  琴凝深知人最怕的就是迷失自己。一如她刚刚被洞箫诱惑,差点将自己推入险境。可好在她不会被一时错生的感激所迷惑,将后半生的感情搭进去。
  *
  子夜,苍雨山。
  两年来,项刀疤所拉起的一支土匪盘踞于此。官府前两次围剿因为对地势的判断有误,都让其逃了开去。
  这支土匪特别在打一开始就拿着上等兵器,后来截杀了一些商队,更是有不断的钱财武装山寨。
  夜色里,山寨众人却没发现有一道身影从其屋顶上掠夺,那是将整个山寨的地形里里外外摸清楚了。
  展昭借着夜色掩住身形,将山寨的守备分布都一一详细地记录下来。
  山脚下,围剿土匪的军队已经再度集结,而他也没想到查着孟芝旧事,居然会查到山寨的头上。
  从宣州到兴旺镇沿途一路查,终是查到两年半前有过一对少年少女借宿过。少女的相貌与孟芝一样,而再查少年的去向,项正的踪迹是在兴旺镇附近断了。
  出乎意料的是,扩大搜查范围,发现苍雨山半年前来了一批有钱的土匪。带头大哥诨名项刀疤,本名就是项正。
  此次,展昭与军队联手合作,由他负责探查清山寨土匪武装情况,必是让第三次围剿一举成功。
  踩点很顺利。根据踩点得来的地图所示,又总结了两次失败的经验,军队第三次上山静悄悄地包抄也很顺利。
  当山寨有人发出叫喊声,对于这些土匪来说为时已晚。
  三侧进出口都闯入了围剿士兵,围剿军几近是势如破竹,一打一个准挑了山寨最重要的几个防守点。
  项正还在床上左拥右抱,听得外头金戈作响声,猛然惊觉前两次成功避过了围剿,此次居然被人不动声色地打上门来了。
  他跳起来刚要去取兵器,这就听得房间的窗户被从外‘哐’地踹开了。
  下一刻,一柄长剑直接横在了项正的脖子之侧。
  剑尖滴着血,这会还不是项正的血,但如果他乱动作,那就不好说了。
  展昭只先问了项正一个问题,“你盗走孟芝的嫁妆,就为弄这么一个杀人劫财的山寨?”
  围剿之前,展昭已经查了项正过往。
  了解到项正曾经是孟家酒坊的伙计,想来他与孟芝是年少相识。这也不难解释为何孟芝冒着大风险与他一起私奔了。
  结果,孟芝被抓回葛家死了,项正却是过了两年酒/池/肉/林的日子。
  项正僵着身体不敢动,深怕脖子上的剑抖一抖。当下,他看着面生的展昭,也反应过来,这会有人查孟芝查到了他头上。
  必是围剿军与眼前出剑如电的高手联手了,山寨被摸了个清楚,这才会今夜一下被攻破。
  “原来是那个丑八怪带来的晦气!”项正忿忿啐了一口,只觉脖子上的剑贴得更近皮肤了,他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
  “我说的是实话,孟芝长得本就非常一般。牡丹花下死做鬼才风流,她哪里值得我赌命,我不想被葛家追杀!
  盗了她的嫁妆,我就是想过些快活日子。这两年多好,葛家人意外都死了,这山寨里的日子快活赛神仙。”
  这一会,围剿士兵推门入内了,是将铁锁铐住了项正。
  展昭看着被押走的项正,淡淡补问一句,“项正,你不后悔吗?年少相识,孟家家变之后,孟芝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吧?这么做,你于心何忍,害死一个信你如斯的人?”
  项正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有那么一瞬悔意,却只摇了摇头。
  “小时候没见过世面,才会以为自己能做英雄。后来才知道做苦力打工的日子真不好过。
  当那么一大笔钱放到我的面前,没道理,我选孟芝不选钱。选了她,就要安安分分地隐姓埋名过日子。我不想那样,宁愿短暂地快活两三年就好。至于良心、情分,那能够管饱吗?”
  链铐踉跄声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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