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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弗兰克辗转到了天亮，还没想出好办法，倒是一夜没睡好，加上这些天照顾舅妈本就没休息好，晕头晕脑地起了床，眼前一晃，差点来个平地摔。
　　下了一夜的雪，拂晓时分雪停了，屋外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维斯顿先生提议带丘吉尔先生出去逛一逛，这些天一直忙于照顾病重的丘吉尔夫人，连家门都没出去。维斯顿夫妇不敢叫上丘吉尔夫人，让弗兰克在家陪着她。
　　弗兰克求之不得，只要丘吉尔夫人睡着了，他就有时间去贝茨家了。
　　他把时间算得好好的，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让舅妈去睡觉，去贝茨家待多久，什么时候回来，一一算得清楚。
　　可是，他没想到，离他计划好的午餐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简来了。
　　魏莱睡了一个好觉，精神饱满，来的路上还紧张得腿都有点发软，真坐到了朗道尔的客厅里，她反倒不怕了。
　　丘吉尔夫人在楼上客房休息，弗兰克独自招待魏莱：“我不是写了封信说今天下午要去拜访贝茨小姐吗？你怎么来了？信没收到？”
　　魏莱喝了口茶，摇摇头：“收到了，我看了，但是姨妈不知道你要去家里拜访她，我没告诉她，我把信烧了。”
　　弗兰克眉头一皱：“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来捣乱的。”魏莱笑了笑，“丘吉尔夫人在吗？她身体好些了吗？我是来见她的，她方便吗？”
　　弗兰克一下睁大眼，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疯了，“你……要见舅妈？简，你认真的？你还不知道舅妈她……”
　　“我知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想东拼西凑地拖下去，魏莱更觉得自己来对了，“我知道丘吉尔夫人猜到了你喜欢上了某个女孩儿，或许她还不知道是我，但是她迟早会知道的，与其丘吉尔夫人或是维斯顿先生找上门，还不如我自己先站出来，早晚都是要挨骂的，就别连累其他人了。”
　　她说的其他人就是贝茨小姐和贝茨夫人，弗兰克很明白，她比他顾忌得要多，想得也更多，他无话反驳。
　　“我舅妈身体不好，在楼上休息，要不，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简突然找上门，还要见舅母，弗兰克本就头晕脑胀，这会儿头更疼，暂时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先安抚住简。
　　他说完，半天没听到简的回复，一抬头正要叫她，却见她侧着脑袋望向客厅大门口，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随后响起一声沉闷的咳嗽声。
　　丘吉尔夫人由自己带来的女仆扶着站在门口，不知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弗兰克脸一下白了，立马站起来，大步走过去：“舅妈，你怎么下床了，佩里医生说要你静养，你别多走动。”他去扶丘吉尔夫人的手都是颤抖的。
　　丘吉尔夫人看他一眼，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总归不会是开心。她拂去弗兰克的手，叫女仆搀扶着她坐下，毫不掩饰地打量起魏莱。
　　长得很漂亮，比那天宴会见过的大多数女孩儿都漂亮，穿着打扮很一般，裙子只是普通的平纹细布，大冷的天一双内有兔毛的皮手套也没有，鞋子和裙边上都沾上了泥土，不是坐车来的，家境应该不好。
　　丘吉尔夫人打量着魏莱，魏莱也在暗暗观察她。
　　听说她很瘦，但没想到她瘦到了让人不忍心看的地步，她的身体应该很不好，走了几步路就大喘气，那双眼睛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看着有些渗人。
　　丘吉尔夫人让她想起了兰斯的母亲，阿米迪欧夫人，她们都有一张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孔，给人一种一言不合就发脾气的感觉。
　　魏莱深吸一口气，捏了捏裙摆，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向丘吉尔夫人问了声好。
　　丘吉尔夫人微微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扭头见弗兰克还站在门边，一脸担忧的模样，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让他出去。
　　弗兰克当然不同意。
　　丘吉尔夫人板下脸，忽然，毫无征兆地“啪”的一声拍在沙发扶手上：“出去！”紧接着，她猛烈地咳嗽起来。
　　弗兰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舅妈，我……”
　　“出去！”
　　丘吉尔夫人真动气了，吼了一嗓子，似乎嗓子都吼破了，弗兰克只好退出去，掩上门，正想在门边偷听，女仆走出来，砰地把门关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
　　魏莱能听见丘吉尔夫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丘吉尔夫人，我叫简·费尔法克斯，和弗兰克·丘吉尔先生在韦茅斯相识。”这句话不长，魏莱一口气都没喘，她昨天想了很多种开场白，真到了这个时刻，一种都用不上，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丘吉尔夫人的目光一下变得凌厉起来，看了她好一会儿，声音冷冰冰的：“就是你啊。”她还以为把弗兰克迷住的女孩儿有多优秀呢，除了长得漂亮以外，看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优点。
　　“是，就是我。”魏莱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微笑着看向她，“丘吉尔夫人，不知道弗兰克有没有告诉您，在韦茅斯，我们偷偷订婚了。”
　　“什么！”丘吉尔夫人大惊失色，“你们订婚了？你们怎么敢！”
　　“抱歉，我们做错了。”魏莱赶紧倒杯茶，递过去。
　　丘吉尔夫人涨红了脸，左手一挥，茶杯滚落在地，洒了一地的茶水：“你们做出这种事一句抱歉就没事了吗？你们这些鲁莽的年轻人！你以为你是谁，你主动来见我，我就会同意你们的婚事吗？做梦去吧！弗兰克是要跟名门望族的大家小姐结婚的，不是你这种不知羞的女孩儿可以高攀得上的！不知道你的父母给你怎样的教育，居然教出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即使魏莱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但真被骂了一通，心里还是难受，又不是她愿意跟弗兰克订婚的。
　　“丘吉尔夫人，事情已经发生了，婚约已经定下了，您再生气，再骂我，也没用了。不如您消消气，听我说，可以吗？”
　　“你能说什么？不就想劝我同意你们的婚事吗？你想都没别想。”丘吉尔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端出了倨傲的模样，“这位小姐，请你离开这里，朗道尔不欢迎你。”
　　魏莱咬了咬嘴唇：“丘吉尔夫人……”
　　“出去！”
　　“丘吉尔夫人！我是来取消婚约的！”

　　☆、第四十六章　婚约

　　丘吉尔夫人探究的目光在魏莱脸上转来转去，她有些不可置信。在她看来，眼前这个衣着普通，家境贫穷的女孩儿费尽心力和弗兰克订婚，就是冲着他们丘吉尔家的地位和家财来的。
　　她提出退婚，是什么计策吗？
　　屋子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魏莱双手紧紧地捏着裙摆，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面上还要强装镇定。丘吉尔夫人似乎不相信她是来取消婚约的，不会以为她是以退为进吧。
　　“你悄悄跟弗兰克订了婚，不就是贪图我们丘吉尔家的财富地位吗？我凭什么相信你是来取消婚约的？”丘吉尔夫人冷笑道，“你们这些无知的年轻人！做事完全不顾后果，说订婚就订婚，说取消就取消，你们把神圣的婚姻当做什么了！？我看你虽然家境不好，但是也应该受过教育，你自私的做法对得起你父母给你的教育吗？我还没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儿像你这样不注重自己的名声！你居然还敢主动来找我，你以为你自己站出来，跟我道歉，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丘吉尔夫人说完一口气喘不上来气又猛烈地咳了起来。
　　魏莱一面叫人进来，一面倒了茶递给她，丘吉尔夫人没有理会她。
　　客厅的门开了，进来的是弗兰克。他一直在门外，里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一张年轻帅气的脸绷得紧紧的，没有一点血色，进来后一眼都没看魏莱。
　　“舅妈。”弗兰克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丘吉尔夫人扶着胸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我和你舅舅费尽心力地教育你，看看你做的事吧！气死我了！你出去，我还有话要跟这位小姐说。”
　　弗兰克蹲在丘吉尔夫人身边，双手轻触在她的胳膊上，用几近哀求的口吻说：“舅妈，为了您的健康着想，我扶您上楼休息吧。”
　　到底是自己当儿子养大的，丘吉尔夫人怒气消了一些，“这件事处理不好，我能休息好吗？我还不是为了你，出去！”
　　弗兰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退了出去。
　　客厅门关上的那一刻，意识飞到九霄云外的魏莱一瞬惊醒，抖了一下。
　　丘吉尔夫人讥讽道：“现在知道怕了？胆大妄为的女孩儿！你哄骗弗兰克悄悄跟你订婚的时候怎么不怕，现在我开始查了，你怕了，荒谬！”
　　魏莱挨了快半小时的骂，自觉已经差不多了，再说她也不是受虐狂，“丘吉尔夫人，今天我来找您是想跟您商量这件事的解决办法的，我和弗兰克悄悄订婚已经事实，我多次向他提出取消婚约，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是他不愿意，或许他觉得我提出的要求太过突兀，但是我深思熟虑过的。至于您说的我哄骗他悄悄订婚，您小瞧弗兰克·丘吉尔先生了，他不是没有主见的三岁小孩，我哄骗不了他。我知道您肯定会为弗兰克订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我也乐见他得到应有的幸福，所以，我很诚恳地希望可以取消我们的婚约。”
　　面前的女孩儿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不似作假，丘吉尔夫人却又不明白了，同时还有些无名的愤怒：“你的意思是说你看不上弗兰克？”
　　好眼力，确实是这样。魏莱抿了抿嘴唇，礼貌地微笑道：“弗兰克·丘吉尔先生非常优秀，很多年轻富有的小姐都愿意嫁给他，我曾经也很仰慕他的博学多识和风趣幽默，但是感情的事谁也无法控制，如果把两个并不相爱的人硬绑在一起，这桩婚姻注定是悲剧而不是喜剧。”
　　“嘴倒是挺会说！”丘吉尔夫人眼睛里都能飞出冷刀子，“说得这么好听，无非是你移情别恋了，勾、搭上了更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就看不上弗兰克了，我最清楚你这种攀附权贵的年轻女孩儿，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有几分身材……”
　　“丘吉尔夫人！”魏莱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我的态度很诚恳，坦诚地承认了我的错误，说实话，私自订婚的感觉并不好受，我没有感受到几天未婚妻应有的快乐，我无时无刻不活在被人发现的恐慌中，就连睡觉都不安稳，我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您没有必要一再地贬损我，侮辱我，反而耽搁了处理正事的时间，不知道维斯顿夫妇和丘吉尔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处理完这件事。”
　　“你也会顾忌到名声吗？”
　　“当然了，还有弗兰克·丘吉尔先生的名声。”
　　丘吉尔夫人不在乎一个陌生女孩儿的名声，却不得不在乎弗兰克的名声，弗兰克是要进政府做事的，如果名声受损，什么前途都没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赞赏起魏莱主动承认的行为，如果是被她查出来的，她很难保证自己能保持理智，不会闹上门去，到时候，只怕整个海伯里都知道了。
　　“你是真心愿意取消婚约？不是玩什么手段？”
　　魏莱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要是玩手段的话，至于大冷天送上门找骂吗？
　　“我真心愿意取消婚约。”
　　丘吉尔夫人终于笑了：“虽然你做出了这么不堪的事情，但是还好你有自知之明，及时中断了错误，做得很好，我和丘吉尔先生没有同意，想必你的父母也不知道，你们的婚约当然不算数。”
　　魏莱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有了丘吉尔夫人这句话，取消婚约的事情就前进了一大半。丘吉尔夫人或许会加快为弗兰克订婚的进程，而她今天的行为肯定会重重地伤害弗兰克，但她必须要让弗兰克知道她是真心取消婚约，不是在闹脾气，这桩婚约不能再拖下去了。
　　事情处理完毕，丘吉尔夫人也不想再看到她，魏莱很快就从客厅出来，这才发现后背都湿透了。
　　弗兰克站在门外，微笑看着她，但是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抱歉。”魏莱歉意地躬了躬身，快步走出了朗道尔。
　　外面刮起了大风，风卷起地上的雪和小石子，打在人脸上生疼，魏莱拢紧了衣襟，手捏着袖子挡住脸颊，加快步伐往前走。
　　身后传来马车的声音，她避让到一旁，马车突然在她面前停下来，爱玛打开车窗，满脸惊讶：“简！你怎么在这儿？快上来！”
　　魏莱拍了拍身上的雪，两三步就冲上了马车，她差点就冻僵了。
　　爱玛倒了杯热水塞到她手中，冰凉的手猛地接触热的东西，刺痛得她嘶地一声，好歹手脚都有了温度。
　　魏莱喝完了水，便问爱玛：“大冷的天，你去哪儿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说服伍德豪斯先生在这种天气同意她出门。
　　爱玛似乎知道她的想法，笑说：“爸爸在睡觉，他不知道，我悄悄出来的。我去唐威尔了，我跟奈特利先生商量好了去玛格特力镇那间小屋聚会的所有事情。我敢说那会是一次令所有人都难忘的聚会，还没开始，我已经期待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让爱玛高兴的好消息，埃尔顿夫妇不会参加这次聚会。爱玛虽然讨厌这对夫妻，可她还是给他们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邀请函，她不能让海伯里的人认为她不知礼数，故意欺负可敬的牧师夫妇。
　　但是，或许埃尔顿夫人没有亲自参与到聚会筹划中，她缺少在大冷天出门的动力，邀请函送到的那天下午，牧师夫妇就派人到唐威尔说聚会那天他们有别的安排，将不会参加。
　　“其实我早就猜到埃尔顿夫妇不会参加，我太了解他们了。奈特利先生还不赞同我的猜测，可是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我知道我一向有观察人的能力。我姐姐和姐夫没结婚之前，我先看出他们之间有爱情的火花，奈特利先生一点都不知道，直到他们结婚，他才相信我的判断。”爱玛满脸的得意，“噢，对了，简，这次聚会你猜还有谁会参加？你准猜不到。”
　　魏莱想了一下：“不会是丘吉尔夫妇吧。”
　　“丘吉尔夫妇！当然不！”爱玛不禁好笑，“这是年轻人的聚会，再说丘吉尔夫人病得那么严重，哪儿还有体力跟我们一起去玛格丽特镇，你真是吓我一跳。告诉你吧，是兰斯·阿米迪欧先生和莉迪亚·阿米迪欧小姐，没想到吧，他们特意从伦敦赶来！”
　　这个答案并不比丘吉尔夫妇更让魏莱惊讶，不过，爱玛兴奋的模样感染了她，她也开始期待这周日的聚会。
　　相比于魏莱的如释重负，弗兰克·丘吉尔陷入了痛苦中。
　　他一直都以为简只是用取消婚约来向他表达不满，实际上，她是想快点结婚的，直到今天，他才恍然大悟，她是认真的，以至于她宁愿被舅妈用各种不堪入耳的言语辱骂也要取消婚约。
　　弗兰克站在窗边，深吸了一口冷气，内心深处的愤怒似乎也被冻住了。
　　丘吉尔夫人发了一顿脾气，再没体力做什么，女仆扶着她上楼休息，不一会儿，女仆下来，让弗兰克上楼去见丘吉尔夫人。
　　丘吉尔夫人精神很差，弗兰克不敢发出大动静，蹑手蹑脚地走进屋，轻轻地关上门，一回头，丘吉尔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舅妈。”
　　“如果今天那个女孩儿不来找我，你是不是等我死了就会跟她结婚？”
　　弗兰克不料丘吉尔夫人直截了当发问，他愣了一下，急忙否认：“当然不是。我们订婚之后，我就在想要怎么坦白这件事，我知道我们做错了，非常傻的行为。但是简是很好的女孩儿，在韦茅斯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被她吸引住了，我情难自禁，所以才悄悄订婚。”
　　“是你的主意还是她的主意？”
　　“我们商量好的。”
　　“所以说不是你的主意？”
　　弗兰克没说话。
　　丘吉尔夫人放心了，如果是弗兰克主动要求私下订婚，那他们夫妻对他多年的教育就太失败了，想想也是，以丘吉尔家的地位，什么名门望族家的小姐娶不到，弗兰克何必费尽心思跟这种穷姑娘结婚。
　　“只要不是你主动的，我就放心了。我准备明天就回里士满，你跟我一起回去，然后我们再回恩斯康伯。”
　　弗兰克坐到床边，笑说：“我想在海伯里再待几天。”
　　丘吉尔夫人眉毛一挑：“你还想跟她做什么？”
　　“舅妈，您误会了，不是因为她，是为了我父亲。”弗兰克说，“我马上就要去政府工作了，以后再不能随意往返于恩斯康伯和海伯里，或许一年也来不了一次，我想趁还没工作，多陪爸爸几天。舅妈，您放心，我再也不会对她倾注任何感情。”

　　☆、第四十七章　出行

　　十二月初的清晨，天边的云层刚刚染上一丝粉色，两辆四轮马车从海伯里缓缓驶出，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