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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凤的四条眉毛都要翘起来了，他的语气越发沉重，就算是几坛子的女儿红都不能让陆小凤放松一点，“但你不能什么地方都跟着去。”
　　就比如说怡情院，比如说千歌馆，还有各种寻欢作乐的场所，陆小凤可不希望日后云将军见了皇帝，只说学会了怎么哄姑娘。这么些日子以来，陆小凤可算是了解了云雁的直性子，一句话能把人噎个半死，放到朝廷里去的确是要让人担心，可若真的移了性子，人也就不是那个人了，陆小凤也说不清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介意。”大唐女子本来也很放得开，云雁又是长在边关，难道还指望她像个闺阁小姐？
　　姑奶奶哟，他很介意啊。陆小凤一好美酒，二好美人，但是这段时候陆小凤既没有喝得酩酊大醉过，也没有和哪个红颜知己好好亲近一番，他是个男人，血气方刚的男人，清心寡欲那么久，这能忍？
　　而且现在，江湖上肯定传出了风流浪子陆小凤和女将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了，陆小凤很喜欢云雁这个朋友，哪怕总是被噎住也一样，但他绝不想在感情方面招惹上这姑娘——云雁是个太过认真执着的人，还有一双纯稚清透的眼。
　　“对了，你都写信说你学到了什么？”陆小凤可没有完全消极怠工，近来没有麻烦找上门，他自己学了说书先生的做派，一点点把自己解决的那些案子给说了，从大金鹏王讲到那个决战之夜，其中波光诡谲，果真让云雁听住了。而说了这么多，那些江湖势力名宿，陆小凤也掺在里面一一介绍了过去。
　　云雁想起听过的那些故事，就忍不住对陆小凤流露出几分同情来，怎么说呢，这个小伙伴似乎比她要惨多了。每次都有麻烦找上门也就算了，查案子查来查去最后总是会查到朋友身上，总是被自己的朋友算计，她就没有狼牙军的朋友。果然还是不应该交太多朋友吧，但是陆小凤很多次脱险也是因为朋友，云雁闷着一肚子的话，最后归结为一句话，“多行善事积德行。”
　　说白了，就是攒人品吧，瞅瞅陆小凤那倒霉催的。
　　陆小凤：“……”
　　他就没琢磨明白，这姑娘是夸他呢还是损他呢。
　　小白狮被云雁抱起来，放在陆小凤的肚子上。鼎鼎很熟练地打了个滚，正对着陆小凤，一双无辜的大眼眨了眨，又撒欢地打了个滚。陆小凤这回明白了，云雁姑娘把鼎鼎递到别人身旁的时候，一般都是为了示好、道歉、安抚等等各种自己没法子做出来的事，鼎鼎就代主效劳了。陆小凤那么些丰功伟绩，居然是被人同情了，不过想起昔日旧友，他也觉得自己该被同情一把了。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会被一只狮子收买的，还是只不能拐走的狮子。
　　陆小凤的肚子上像是盖了一层上好的皮毛毯子一样暖烘烘的，他对上鼎鼎的眼睛，不得不承认，他居然真的又被一只狮子讨好到了。
　　鼎鼎比它的主人可爱多了。
　　“……那么，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云雁迟疑了一下，得出了新的结论。陆小凤真的是很有勇气，也很看得开的一个人，云雁扪心自问，如果自己被背叛过那么多次，一定就不能那么开心地交朋友了。
　　“我在努力。上回，我没有躲。”
　　除了苍云军的同袍，云雁是很不习惯被人近身的。打小开始跋涉深山，与人作战，没有一点警惕怎么行，又有被友军捅刀子的惨剧在前，云雁每每梦见从背后射向申将军的利箭，还有染血的屠刀，就很难交到朋友了。
　　到了大庆，云雁已经很努力地去迈出第一步，她孤注一掷地选择了交付自己的忠心，又这么快地接受了陆小凤和陆小凤的朋友，也有些机缘巧合所致。她以为自己会裹足不前，可看见陆小凤的时候就觉得，交朋友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给出自己的信任也没有那么难，就好像那个为她治过伤的七秀姑娘，还有嘴快心软的五毒妹子，木讷的少林大师他们，云雁觉得，她是早把那些人当作了朋友的，可惜一直不曾说出口。
　　既然曾经的事那么让人可惜，这回就不要那么笨嘴笨舌的了吧，云雁尽量地提起嘴角，想要让自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喜欢你。”
　　陆小凤的躺椅整个儿地翻了过来，半壶美酒全喂给了陆小凤的衣襟，他迅速伸手捞住被掀下去的鼎鼎，瞪圆了眼睛盯着云雁，“你、你……”
　　脸都要扭曲了，怎么都不像是在说喜欢，而是想揍人吧。
　　“我也喜欢你的朋友，司空摘星，花满楼，还有原随云，你们都是好人。”云雁已经忘了要维持好不容易扭出来的笑容了，但是她脸上确实带着笑意，像是消散了阴霾的晴空，即便称不上灿烂，也算是很温暖了。
　　被这么大喘气地一吓，陆小凤缓过神来，一脸的惊魂未定，讪讪地点了点头。
　　云雁：“……”
　　就像是虎口脱险一样！虽然她有点迟钝，又没有什么少女心，对陆小凤更没有超脱友情以上的意思，但是还是看出陆小凤的心思来了，坦白说这样的话她还是会有些小心塞的。
　　对于不小心让云雁姑娘小小地郁闷了一下的事情，陆小凤也很无奈的，他的红颜知己有各种各样的，泼辣点的也不是没有，但就是再泼辣，至少不能拎着他就像是……拎着一只小鸡崽子啊。
　　那样就不叫情趣了，简直伤自尊！
　　哈哈哈幸好他们是朋友，只是朋友～
　　云雁把鼎鼎抱回自己身边，任由鼎鼎在自己脚边乱跑，然后她听见陆小凤说：“小云雁啊，你已经比之前变了不少了。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冷美人笑起来就更漂亮了。”
　　她歪了歪头，摸上自己的嘴角，是有点上扬的，“你那个和反贼比剑的朋友，你也这么对他说过么？说他笑起来很好看。”
　　“……”呵呵了，那可是西门吹雪！陆小凤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宝贝胡子，西门吹雪笑起来好不好看？这真是个好问题！如果西门吹雪每次笑的代价都是他的胡子，那么西门还是安静地去当一个冰美……冰山好了。
　　别人是不会去问西门吹雪笑起来怎么样的，连想都不会去想一下，然而陆小凤面对的是云雁，无论如何都坚持只用反贼来称呼剑仙叶孤城的云雁。叶孤城剑法高绝，叶孤城人似飞仙，那又怎么了？云雁只问陆小凤，南王世子会不会是个好皇帝？若是那些人得逞，必然要清理朝中旧臣以防露馅，那么百姓民生有谁来理？
　　话说回来，这样的云雁姑娘，当然也不会了解剑神和剑仙简直就是不可亵渎的一对高岭之花！
　　陆小凤严肃地调整好表情，正色对云雁说道：“总之我才遇见了那么一场大麻烦，现在一点都不想去找事，也不希望有麻烦找上门。要不你留只信鸽，我过段时间再找你？”
　　陆大侠现在需要休息，需要美人儿安慰他疲惫至极的心灵，上回在柳腰阁见玉惜的时候，素手捧玉盏，都要喂到他嘴边了，结果回头就看见一张冰块脸，又执刀执盾的，人都要吓萎了好嘛！
　　“大庆的女孩子真是温柔。”云雁瞅着陆小凤的风流样，忍不住低声喃喃，如果是在大唐的话，陆小凤一定就再也风流不起来了。想象着陆小凤像是被拔了毛的小鸡一样，云雁又弯了弯嘴角。
　　冷美人笑起来的确是极好看的，只是陆小凤突然就感到一股寒气袭来，他清了清嗓子，“其实江湖上，还有一个人比我还能招惹麻烦……至少是和我一样能惹上麻烦。”
　　所以要去找事儿，完全可以去找别人去吧。
　　陆小凤这样的人已经很神奇了，而和陆小凤一样的人，云雁疑惑地看着陆小凤等待答案。
　　陆小凤的胡子翘了翘，摇头晃脑地说道：“盗帅夜留香，威名传八方。”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凤过了决战之夜，总该让他休息一下，于是去找香帅玩～

　　☆、脑洞太大

　　盗帅楚留香，是一个和陆小凤一样风流，一样喜欢喝酒，喜欢美人，还一样……倒霉的人。陆小凤和楚留香早已是神交已久。
　　“所以你还是没见过他？”云雁还不至于听不出神交已久的意思来。
　　陆小凤一点不见尴尬，又躺回了那张摇椅上，“但是我知道他现在在哪。”
　　就算是没有见过楚留香，陆小凤也觉得他们一定能是很好的朋友，既然如此，朋友总是要帮人分忧的，反正楚留香也正陷入了一个麻烦中，让云雁去见识见识也好。
　　神水宫天一神水被盗，而以盗闻名的，除了楚留香就是司空摘星，司空摘星前些日子还在京城出没，洗清了身上的怀疑，楚留香却没有这个运气，正是被神水宫给盯上了。
　　楚留香有一艘大船，与四海为家的陆小凤相比，他好歹有个勉强可以称作是家的地方，还有三个不离不弃的红颜知己守在船上，陆小凤叹了口气，整整三个呢。
　　问出了陆小凤从大智大通那里得来的消息，云雁略作思索就要动身，起身时甲胄碰撞，铮铮作响，陆小凤这才想起来，“你把装束换上一换。”
　　江湖人嘛，其实都不怎么喜欢和朝廷扯上关系，陆小凤却有几个六扇门的好友，花满楼家老三老六也是朝中官员，所以他们对云雁一身甲胄虽然不习惯，却也没什么避讳，可其他人并不一样。当今皇帝似乎也不是那么死板要完全掌控江湖的类型，反而对这些很看得开，然而云雁若以朝中将领的身份独自行走江湖，必然会引起一些动荡。也不是说多么大的事，只是若要赶路，还是改个装扮，省得也有些求比武、求决战、求包养的拦路——等等是不是混了什么进去！
　　“我知道。”云雁开始庆幸大唐的包裹与这儿的不同，可以装入许多东西了，否则哪怕她换了装束，只要拿着标志性的刀盾，一样是会被认出来的。用刀，尤其是大刀的人虽说不多，却也不是没有，那么她拿着一把陌刀并没有关系，只是盾牌这东西，在江湖上是几乎无人去用的。
　　转入旁边的屋子换了身干练的短打，卸去一身铠甲，又没有带着盾，身上负重都减轻了一半，云雁原地悚了松筋骨，到底是一时不习惯。云雁本就身材瘦削，换了身衣衫，束腰勒得紧紧的，更显得是不盈一握，而见过她日日勤练武艺的人，才知道这姑娘有多么的不好惹。
　　陆小凤也不问云雁是把换下的东西放在哪里了，有些事心照不宣，也不必明说。懒洋洋地后仰身子伸了个懒腰，陆小凤打趣道：“小云雁，这走江湖的侠女也少有不会打扮的，你且再上个妆？”
　　指尖沾上一点红艳艳的胭脂，云雁径自往额心点去，不多时就染出一道红痕，被白得过分的肤色衬得格外的夺目，以前这姑娘一身戎装最让人瞩目的是冷厉的气势，如今冷厉已变作了冷艳。
　　“好啦。”云雁也不再照镜子，七秀的姑娘都很会打扮，花钿金簪娇俏动人，那日灵玉给她治伤，便说她面色稍嫌苍白，最好莫过于眉心一点红痕，当时额上染的是血，如今才点了胭脂。
　　不是没想过有一日红妆伴青衫，可是定然不会是现在，云雁咬了咬下唇，“陆小凤，谢谢你，你可以去找你的那群红颜啦。”
　　“等等，你怎么知道是群？”一群而不是一个，陆小凤的红颜几乎遍布大江南北！
　　“旧爱见了新欢，总是要示一示威，找一找麻烦的。”云雁这回倒是很容易就笑出来了，嘴角弯出一个十分愉悦的弧度。
　　陆小凤愣了一愣，“有人找上你了？那些风言风语，我陆小凤倒是无所谓，你一个姑娘家，平白被我带累了名声。”
　　想也可以想得到，旁人不知决战之夜的内情，必然只当是云雁像是陆小凤的其他红颜一般，追着陆小凤不放了。
　　“我也无妨，日后领兵靠的是本事，不是嘴皮子。”云雁再如何变化打扮了，也始终缺了一些少女心思。不过她和陆小凤倒是有一点想到一块儿去了——小伙伴这样子以后孤独终老可怎么办哟？
　　陆小凤的那些红颜知己这么闹闹腾腾的，真心相待的怕是不多，再到了往后，陆小凤年岁大了，名声被渐忘，身手又退步了，这还有人要他嘛？云雁这回脑洞是开得挺大，又想陆小凤爱喝酒，说不准以后又要中年发福，而且红颜成群还没有个子嗣，往日招惹的仇家又找上门……
　　可不就是秋风卷落叶，一片凄凉么？
　　且不说陆小凤有没有从云雁怜悯的眼神中看出什么，看过云雁送回去的信，皇帝差点没掌住笑倒在龙椅上。他这个女将军，实在是很有趣，只是日后游历江湖回来了，怕就要去领军，倒不如现在总有信件送来的好，不过让云卿把军中事宜以信鸽汇报来，也是个监管军队的好法子——人总有私心，而皇帝要依着自己的私心来是再容易不过了。
　　对了，陆小凤毕竟是云卿挂念的朋友，他还该给陆小凤送给太医过去，补肾养精哪家强——这还是得找皇家。
　　不过找太医这事儿不好叫太后知道，皇上默默数了一下自己空荡荡没两个人的后宫，再想想一心要抱孙子的太后，又觉得不开心了。至于朝中那些吵着要立后的大臣，皇帝眼中郁积了一抹不快，后宫朝堂勾结在一起，他可一点不想看到，昔年先帝的几个妃子互相算计，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一点不小。
　　那些也都是后话，这边陆小凤还操心着怎么帮着云雁姑娘收拾行李，没错，就是收拾行李！陆小凤自己浪迹天涯行走江湖都没有操心过这些，出门远行不备好马，不带上衣物都没什么，但是不能没有钱！连钱都没有，这是准备日日露宿荒野么？
　　“我有马，衣服也够。”云雁有些别扭，就听着陆小凤在一边念念叨叨，“你也是什么都不带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又给塞了把银票到云雁手里，“因为我有钱，也有朋友，总是有人愿意请我喝酒的。”
　　他就从来没这么像个老妈子过！
　　云雁心里一酸，便觉得暖意更甚，她依旧是觉得直接从深山老林里走更快也更习惯，苍云在关外那样的环境里都过得好好的，行军速度更是一点不慢，然而看着没了往日风度的陆小凤，就忍不住脱口而出，“……儿行千里母担忧。”
　　陆小凤登时眼前一黑，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他现在急需一个妹子，一个软萌的妹子。
　　“带好钱，你就走吧……”
　　姑娘，快去祸害别人吧。陆小凤毫不怀疑再这么下去，云雁姑娘会一个不经意对他喊娘！就是喊爹也行啊，为什么是“母担忧”——陆小凤突然发现，自己的下限也被放得非常非常低了。
　　他需要再摸一摸鼎鼎，小狮子比云雁姑娘可爱多了。
　　鼎鼎迷糊地仰起头，趔趄地走了两步，它之前挨着陆小凤的肚皮，也睡得很舒服呢。云雁捞起自家小狮子，从百花轻容包里翻了翻，丢了小半坛烈酒给陆小凤，关外的酒总是很烈，因为喝酒的人需要靠那个来御寒，偶尔碰上伤口过大，喷一口上去也不容易发炎。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陆小凤又不得不操心了，对着酒坛子喝了一大口，真是烈得很，差点没让他呛住，而一口下去，酒坛子就几乎空了，这么喝酒只能喝到一半，喝的又是这般能把其他酒比成水的烈酒，陆小凤愈发郁卒——这酒怎么能这么少！
　　云雁早就是抱着鼎鼎纵身一跃，依着陆小凤给的那不甚清楚的地址日夜兼途地赶路。她似乎是有一点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很开心，就算想起大唐的时候一样难过，但是和朋友在一起很开心，看见大庆的子民安居乐业很开心。
　　人不能总是停留在过去，就好像苍云所属永远不会忘记那场血海深仇，却依旧不曾完全被仇恨蒙住眼睛，雁门关外十分苦寒，可是那些乡亲总是那么容易满足，只要有一个安定的家，能吃饱穿暖就很好。而且在玄甲破阵营覆灭之后，也只有那些乡亲依旧记得这样一支军队，并心怀感激。
　　“苍云之动，不为天开，不为雷动，不为霜停。我可是个苍云啊。”云雁用力地揉了一把鼎鼎，唤出跟了自己许久的麟驹来，不再用轻功赶路，权当是暂且歇息。
　　因为自己说出了大唐往事，所以无论是皇帝还是陆小凤，都希望她能好好散散心，宽慰一下自己，但是苍云军的人，哪里有那么脆弱啊？
　　大唐是她的根，苍云是她的家，不过她也会努力地爱上大庆，甘愿为大庆守土开疆。
　　连着赶了几日，也有夜宿山林，偶尔也住一住客栈，听了自己和陆小凤的那些流言，还有皇帝不知为何派下太医给陆小凤的事儿，云雁不厚道地眨了眨眼，她总是太过成熟，却让人忘了，云雁姑娘也是个正值芳华的少女，总有一点恶趣味。
　　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艘精巧华丽的三桅船，船帆洁白，旁边掠过的海鸥也是白的。云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从来没有见过海，一望无际的，湛蓝得像晴空一样的海，很漂亮。
　　一个挽着云鬓，身着雪白纱衣，腰系银带的美貌女子上了那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