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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司空摘星想了想沉得要死的陆小凤，到底改了口，“往南走个几百米，再右拐直走，然后有座宅子，花木最多的那家。有一段路要走，要不先把陆小鸡丢在这里，叫人来接他。”
　　云雁点点头，确定了一下自己不会跑错方向，“那我先走吧。”
　　她蓄足了力，直接拔地而起，然后高过了那两层的小楼，化作空中一个小黑点，继而迅速掠向司空摘星说的方向。
　　司空摘星：“……”
　　偷王之王的心都要碎了！他需要冷静一下！
　　花满楼不在自己的小楼，然而他的几位兄长都十分关心这位小弟，花家的宅院里都种满了四季花树，既不刻意，也顾及到了花满楼的喜好。而花满楼是个怎样的人？花满楼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让人感到舒服，云雁在看见花满楼第一眼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地放柔了周身气势。
　　双目俱盲的花满楼看不见从天而降，直直坠入花家的人是谁，却可以感觉出其中一个人是自己的好友陆小凤，他心里也终于放松下来。然而陆小凤之外的另一个人，身上杀气之重，让花满楼暗暗吃惊，隐隐听见的金铁之声，意味着这似乎是一位身穿甲胄的将军。
　　吹了一路的冷风，陆小凤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立刻就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如何尴尬的境地，他叹了口气：“云姑娘，你真的不累吗？”
　　“其实你也不是很重。”云雁很认真地安慰他，“虽然你吃的也很多，但是我们习武之人一般都不会很胖，我拎着你再跑几圈都没有关系。”
　　陆小凤：“……”
　　他翻了个身跳起来，正对上微笑的花满楼，果断把炮火对准了将将进门的司空摘星：“死猴精，我喝醉了你也不知道扶上一把，居然一个人偷溜！”
　　司空摘星没说话，陆小凤瞬间领会到了其中深意，“哈哈哈，死猴精你居然比不过云雁这么一个妹子！”
　　“……我可没有被人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拎回来。”司空摘星和陆小凤是朋友没错，但是从他们能拿翻跟头这种事来打赌就可以知道，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绝对是十分幼稚的。
　　陆小凤噎了一下，继而抬头望天，“小云雁不愧是威风赫赫的女将军。”
　　这句话不单是为了解除自己的窘境，也是在向花满楼解释，花满楼热爱生命，对杀戮自然就比较不喜，当初陆小凤与花满楼同去万梅山庄，花满楼便只在庄外等候而已。
　　虽然不喜杀戮，不过花满楼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陆小凤的解释，一个将军，怎么可能不沾染上血腥之气，而且听着声音，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性子还单纯得很。
　　“真好，这样真好，现在真好。”云雁说话的声音很轻，连陆小凤站得那么近都只听了一半，却是花满楼听觉过人，偏头转向了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云雁。
　　而云雁只说了这一句，就抿着唇不发一言。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能随便说，她只是看见花满楼，就想起了小时候燕姐姐带她去万花谷大夫那里求医，万花谷的大哥哥单修离经易道，笑容也很温和好看，后来安史之乱她再往中原去，又见到了那位大哥哥，他已经改了花间游，打斗起来动作利落，眉目间却更多了些沉郁之气。
　　这样真好，虽然很想念大唐，但也不得不说，这样的太平盛世真的很好，这样的盛世才容得下桃源的花间君子。
　　云雁忍不住时不时地把目光停留在花满楼的身上，看着看着又想起自己吃过的苦药汤子，还有蛋叉叔叔的糖葫芦，还有听他们说的万花谷盛景。
　　陆小凤惯是个自来熟的，再加上只有他和皇帝知道云雁的来历，多少就有点护犊子的心理，这下子发现云雁对花满楼格外不同的关注，便拿手肘撞了她一下，“怎么了？”
　　“花公子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以前的样子。”云雁迟疑了一下，隐去花谷背景继续说道：“苏大哥以前也是这样，喜欢花草，待人很好。”
　　花满楼顿住脚步，凭着感觉转身，温和地“看”着新认识的小姑娘，他很敏感地抓住了以前两个字，却没有去触碰别人伤口的意思。司空摘星性子急，又是很爱闹的，偏偏脑子转得还快，当即就安慰出声：“人总是会变的，他变坏了，你就……”
　　“不是。”云雁其实并不是很擅长与人沟通，冷冰冰地说了这两个字，又不知该怎么解释，“苏大哥是好人，很好的人，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可是再好的人，身在战场上，怎么能不杀人呢？万花医术可以救一人十人，然而杀了一个狼牙军，又能救多少人呢？那种时候，便是方外之人，也说不出独善其身的话。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无法想象沾上杀气的花满楼会是什么模样，也就对云雁说的那些事越发有感触了，忍不住伸出手要揉一揉小姑娘的发顶——也就是这种时候，云雁显出几分无措，才像个芳华正盛的少女。
　　“小云雁也是好人。”
　　“……我不喜欢被揉头顶。”云雁绷紧的身子慢慢地放松，勉强让陆小凤的动作做完了，她才格外认真地这么说道。
　　岂止是不喜欢，简直都像是要炸毛了，但是还仍旧强忍住出手的冲动，让陆小凤更忍不住要去逗弄一二了，等到他还想再拍上两下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狮子，不过一看就知道是谁养的，被云雁一把拎起来塞到他怀里。
　　“鼎鼎喜欢。”云雁默默地出卖了自家萌萌的小狮子，之前没有揍陆小凤是为了表明自己是信任他的，所以要害被碰触也没有动手，可是到了后来，云雁再怎么反应慢，也知道陆小凤只是单纯地要拍她脑袋了。
　　身上穿戴着和主人如出一辙的黑色盔甲，小狮子鼎鼎窝在陆小凤怀里，居然还很是安分，被顺了毛还发出猫一样的呼噜声。
　　也不止是呼噜声，还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云雁是吃饱了没错，但是……小狮子表示——天啦噜要饿死狮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狮子……我刷了半天，还没得到我的小狮子，想要一只鼎鼎～

　　☆、芦管声幽

　　鼎鼎穿着和云雁身上款式差不多的黑色铠甲，雪白的毛发蓬松蓬松的，吃东西的时候也是狼吞虎咽——或许不能用狼吞虎咽，鼎鼎是只狮子，哪怕小得只有普通的小狗一样大，那也是只狮子。
　　所以在被陆小凤拿着生肉喂了两口的鼎鼎，居然就很容易地趁着这位武林高手不备，咬住一大块的肉挣开了抱着自己的手，十分迅速地跑向自家主人，想要把肉送给云雁。
　　“……”有点感动，云雁蹲下来，脸上也罕见地柔和许多，甚至带上笑意，那种温柔的欢欣的笑意，“鼎鼎很乖，我不饿。”
　　小狮子似乎听得懂一般点点头，仰头就把食物吞进肚子里，然后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几乎要打个滚表示自己有多开心了。在围着它的一群人里，除开打小把它养大的云雁姑娘以外，花满楼身上的气息还是很讨小动物们喜欢的，它懒洋洋地滚了两圈，就正好落在花满楼脚边，蹭着人家的腿傻乐，一点没有丛林之王的气势了。
　　云雁略有些尴尬地走上前，尽量地又收敛了一下自己冷硬的气场——她虽然不善与人交际，实际上却十分敏锐，也猜出花满楼不喜杀戮了——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鼎鼎吃饱了总爱撒娇，往日总是往我身边蹭的，你稍微往左侧一些就能碰到，揉一揉它的后颈，然后挠挠它的下巴，它会很开心的。不过它头顶和两颊都有玄甲铁片，你要小心一点。”
　　虽然冷美人开口说了这么多话让人有些惊讶，却也比不过另一件事让陆小凤几人吃惊。花家七童目盲，这是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的事，然而云雁姑娘显然不属于那些人里的一个，甚至也只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见到花满楼，竟早早看出了花满楼眼睛有问题。
　　花满楼自己也觉得有些诧异，他自信于能表现得与常人无异，当然，被云雁这么小心地提点着，他也没有丝毫芥蒂，对于自己目盲的事实，他并不像别人那样耿耿于怀。依照云雁的叮嘱，缓慢地把手放在小狮子身上，顺着冰冷的铠甲往下，轻轻地揉了揉鼎鼎绵密的白毛，被带着倒刺的舌头给舔了一下。
　　“七童今日有客？我却来得正是时候？”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十分秀气斯文的少年公子，他正是无争山庄那位幼有神童之称的随云公子，而跟在他身后的蓝衣男子手里抱着一把琴，还拎着两坛子酒，对于陆小凤来说，他也就只看得见那两坛子美酒了，“这是三十年的女儿红？”
　　“……”云雁幽幽地看了陆小凤一眼，又默默地低头摸上自己手中刀盾。
　　陆小凤只觉得瞬间寒毛倒竖，忍不住发问道：“怎么了？”
　　云雁叹了口气，明明没有表情的脸上也让人看出几分幽怨，“你不要又喝醉啦。”
　　“这次我便是喝醉了，也不用麻烦你扛着我走了，不妨事。”陆小凤哈哈一笑，目光又落在美酒之上，“听琴品酒，当真好享受。”
　　“对陆小凤来说，怕是只要品酒便可，听琴……”陆小凤可不是个风雅之人，花满楼很善于弹琴，可是特意弹琴给陆小凤听，那就有些为难人了。花满楼微笑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向特意来寻自己的原随云，“可是你上回说的名琴焦尾，不知我可有幸听上一曲？”
　　原随云点点头，示意随着自己来的丁枫把手里的琴递给花满楼，又慢慢面向陆小凤的方向，“四条眉毛陆小凤，偷王之王司空摘星，还有九月十五力敌叶孤城的云将军，所以说，我来的正是时候，相见既是有缘，不若同去？”
　　云雁抬眼瞧了对面的少年公子一眼，弯腰抱起鼎鼎，得到了一声愉悦的低吼。鼎鼎年幼，又因为小时候生过病，声音有些细弱，但是毕竟是只狮子。
　　“是什么？”原随云饶有兴致地问道。
　　云雁抿抿唇，“白狮。”
　　虽然那一夜的事没有人去遮掩什么，但是这么快就能认出她是谁，甚至知道她姓字名谁的，怕也是有些门路的江湖人。而且云雁也看得出，这个人同花满楼一样，是个目盲之人。她所崇拜的军师风夜北，双眼在那场战役中受伤，也很多年不得见光明了，所以，她对这种事总是很容易能辨别出来。
　　只是说完了那一句，云雁就保持了沉默，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会像花满楼那样不介意她提起眼睛的事情，哪怕她是出于好意提醒。而且她也不是喜欢说话的人，花满楼和司空摘星是陆小凤的朋友，那么现在的这一个，是陆小凤朋友的朋友……关系有点远。
　　“我想去雁门关。”云雁把下巴埋在鼎鼎的毛里。皇上让她跟着陆小凤看尽江湖事，但是她看见陆小凤喝酒，喝酒，还有喝酒——就是个酒鬼！
　　云雁姑娘的声音很轻，然而这里的都是武林中排得上号的高手，哪里听不见这么一句话，只是各人心中所思所想，却不得而知。
　　无争山庄在江湖上威望极重，而少庄主原随云也不堕无争山庄声名，只是可惜，是个瞎子。很多人都这么说，不过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与花满楼相交日久，知道面前的俊秀公子就是原随云，也不曾多说什么，一人抱着一坛酒格外心满意足。
　　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能成为朋友？就是因为一坛子酒？云雁其实不懂陆小凤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陆小凤交朋友的方法都是这样的话，她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那天的反贼也会和陆小凤是朋友了……有钱，任性。
　　“好琴，好曲！”花满楼待到一曲终了，便抚掌而笑，“不愧是焦尾，不愧是随云。”
　　原随云笑叹一声，“七童把我和焦尾并比，实在令人愧甚。”
　　陆小凤把酒杯一搁，也大声赞叹道：“如闻仙乐！”
　　“……”司空摘星也是知道陆小凤底细的，陆小鸡不仅不会听琴，还天生的五音不全，唱起歌来简直要人命，“陆小鸡啊陆小鸡，你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陆小凤讪讪地把目光移向花满楼，盯得人不自在了，花满楼就偏过头去，没有为他做任何辩解。花满楼也是被陆小凤魔音荼毒过的人。
　　“小云雁，你说说，懂得听琴的听琴，我们这不识音律的便喝酒就行了，是不是这个理？”陆小凤转念一想，其他人指望不上，他就只好拖个人下水了，而这么看起来，一直一言不发地喝酒的云雁姑娘，显然是个很好的躺枪人选。
　　一支深棕色的菁竹芦管出现在云雁手中，她认真地看着陆小凤，纠正道：“不是我们，我会吹芦管。”
　　“……”陆小凤表示，他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说好的征战沙场女汉子呢，为什么还懂得音律！
　　原随云转头面向云雁，带了一分好奇，“这倒是难得，我还未有听人吹过。”
　　“我吹的不好。”云雁干巴巴地憋出这么一句话，回想了一下又觉得自己有点冷硬了，而且芦管已经拿了出来，她的确是愿意为这些人吹一吹的。喝酒听琴，岁月安谧得好像自己才被统领捡回去的时候一样，苏大哥不仅会弹琴，还会吹笛子。
　　芦管声清幽至极，在关外吹起来总是带着凄凉之感，云雁吹过征歌，吹过安魂曲，这些都不适合在今天吹奏，她想了很久，把手按上惯用的芦管，有一个老兵吹过芦管哄自己的小女儿睡觉，她还记得那个旋律。
　　雁门关有很美的雪景，高远苍穹，孤仞入云，雄关巍峨，非常的，非常的安宁，那是属于每一位守关将士的荣耀。云雁勉强吹了半截，到底是吹不下去了，她不想坏了别人的心情，转手就收了芦管，冷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吹完了。”
　　“雁门关，苍云军。”
　　原随云语带赞许，云雁很容易就听出来了，于是她眨眨眼，觉得陆小凤交朋友那么轻率也不是坏事了，这个人确实挺好的。
　　如今的这位圣上，倒与先帝不同，先帝容出了几个狼子野心的王爷，当今圣上却天生的好气度和好手段。原随云面上不显，心中却转过许多心思，一个能与叶孤城打成平手的将军，一支在雁门关征战多年却无人得知的军队，怕是要叫那有异心的人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南王已死，太平王难得的忠心，余下那些，真正不值一提。
　　那么，若是这位圣上要把心思落到江湖中来呢？
　　天子收容的这把刀已在面前，也不知天子之剑，是否真的威力如斯。
　　原随云笑意渐深，却突然碰上了一样东西，手下稍稍摩挲，有细软的绒毛，还有冰凉的铁片，竟是女将军那只叫鼎鼎的狮子。然后他伸手一抱，就搂住了一只沉甸甸暖乎乎的小狮子，还被讨好地蹭了两下。
　　“它叫鼎鼎，一言九鼎的鼎。”云雁轻声说了一遍小狮子的名字，发现原随云抱着鼎鼎的动作也很温柔，就放下心来。这个样子，是不是就代表示好成功了呢？
　　之前这个人是对鼎鼎感兴趣的，但是她那时候不想说话，大概是有点得罪人的，现在她觉得这个人是好人，就愿意让他碰鼎鼎了——她不知道怎么讨人喜欢，但是鼎鼎应该是知道的。
　　鼎鼎无奈地舔了舔自己的毛，半眯着眼享受抚摸，蠢主人一如既往地只会卖鼎鼎不会卖萌，但是……谁让笨笨的主人才愿意每天每天给它挤来羊奶喝呢，鼎鼎两个月的时候，记事就很清楚啦。它用水汪汪的眼睛看了云雁一眼，又蹭了蹭原随云的手。
　　原随云略微一愣，笑道：“呵，倒真是……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云雁姑娘还是单纯了点，原随云可是BOSS啊……
　　

　　☆、卖个队友

　　陆小凤并不是不信任自己的朋友，尤其是花满楼，他的朋友那么多，而他最信任的人里，一定有一个是花满楼。可是陆小凤没有告诉花满楼关于云雁的那些事，因为这姑娘的身份实在是个麻烦，再者，他不能一次次去揭人家的伤疤。
　　云雁很喜欢花满楼的院子里那些花，也很喜欢陆小凤与花满楼等人相处时的氛围，可是陆小凤并不会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云雁也牢记着自己想要做什么，而司空摘星更是在那次喝完酒之后，就扬长而去了。
　　“其实你真的可以不用这么跟着我的。”陆小凤仰躺在摇椅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瞧着守在旁边的云雁叹气。
　　云雁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要跟着你，然后学会……我不会的东西。”
　　说实话，云雁实在不懂要怎么样，她才算是学会了，可以独领一军了，也只好跟着陆小凤，寸步不离。每隔几天她也会用信鸽给皇帝传信，说一说自己看见的东西，陆小凤告诉她的东西，还有各种的感慨，一股脑地往信纸上写，她把想到的东西都送了过去，至于什么时候皇帝满意了，应该就会召她回去啦。
　　陆小凤的四条眉毛都要翘起来了，他的语气越发沉重，就算是几坛子的女儿红都不能让陆小凤放松一点，“但你不能什么地方都跟着去。”
　　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