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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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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民急于看房子,也就乖乖戴上头盔坐到她身后,把挎包塞在两人中间隔出距离,叶卫军回头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没说什么,一踩油门朝隧道外疾驶而去。

!!!

职工公寓位于泰兴街的老房区,虽然老旧,环境倒还不错,走两步路就有超市和菜场,房间的条件也超乎寻常的好,二室一厅,独立卫浴,还有阁楼,客厅里有沙发电视,厨房里有锅灶冰箱,阳台上有迷你单筒洗衣机,外面还晾着床被子。

这是闲置的租房?这明明就是住家吧!刚才还奇怪为什么叶卫军会有这间套房的钥匙,敢情他就是房东本人啊。

李安民感觉脸上滑下一排黑线,涩涩地开口:“叶……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别跟我说你打算把自己住的地方出让给我。”也太雷锋精神了,这房间的装潢虽然谈不上有多好,但该有的一样不少,每月二百的价位能住上这种房子简直是天方夜谭,会有人做这种亏本生意?绝对不可能!

叶卫军那眼神也明摆着当她在说笑话:“你住阁楼,上面有个小房间,我平时也不大用,给你住足够了。”

李安民心说这人要不就是太二要不就是缺钱缺狠了,连两百块都不愿放手,每月两百的额外收入也不少了,“叶……老板,我没打算跟你同……同……”

“同居。”叶卫军帮她省了事,把门关上,走到楼梯口站定,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她,“卫浴都是分楼的,上面又也有,你就当两层楼不就行了,先上去看看?”

估计他手上是真没合适的房子才拿自家阁楼来充数,想到这点后,李安民对这房子哪还能提得起兴趣,婉言谢绝了叶老板的好意,连鞋子都没换,掉脸就往外走。

叶卫军抢上两步挡在门口,“两百块的单间,依照你那标准,我敢打包票,翻遍整个白伏镇也找不出一家来。”

李安民执拗地说:“不翻怎么知道?大家都觉得不可能有,说不定那房子就空着等我呢。”

叶卫军不可置否地轻笑起来,抬手往她肩上一拍,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好吧,就算有,也得花时间一家家找,你还打算在那个闹鬼的宿舍住多久?”

这话一出来李安民就呆了,不会吧,闹鬼他也知道?叶卫军将另一只手也搭在她肩上,轻轻叹了口气:“工大校舍闹鬼不是什么新鲜事,你是外地学生,一开始不知道也正常,先住下来吧,等有了合适的房子我会及时告诉你。”

要换在平常,李安民是绝对不会考虑的,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和王佳的死相她就忍不住浑身发寒,叶卫军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作奸犯科的坏人,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坏人也还有防范的方法,可是遇到未知事物,想防都不晓得从何防起。跟人合租总比跟莫名其妙的东西同房要好。

除了单独的卫浴,阁楼外面还有个露天晒台,卧房里有张单人床、衣柜和写字桌,叶卫军说是他以前用过的,换了新家具后舍不得丢,索性搬到楼上备份,就算没有李安民,他也打算把阁楼租出去,只是要价肯定要比现在高。

李安民千恩万谢地住下了,凭良心说,套房的条件比宿舍好太多,说起来她只是租了一个房间,实际上整个阁楼连同晒台都是她一个人在用,叶卫军从不上楼,他的作息时间很规律,除了节假日以外都是早出晚归,偶尔早上一起出门,叶卫军会自作主张地载李安民到公交站点,也不问她愿不愿意搭顺风车。

除了有点专横之外,在为人上叶卫军真没什么可挑剔的,亲切随和就算不错的了,更难得的是他还很爱干净,衣服向来是换了就洗,从来不乱扔东西,每周都要大扫除,他说这些习惯都是在部队里养成的。

李安民有些混乱,她确认过了,那天在火车上碰到的人是叶卫军无误,他穿着便服,并没有穿军装,那个军人只是错觉吗?起初她还挺在乎,特意去医院看过,检查结果各项正常,医生说可能是因为环境突变所造成的知觉障碍,其中包含见闻、记忆、情绪压力等各种因素,通常不会持续太久,适应了就好。

自从搬到了公寓楼之后小日子过得相当自由滋润,一次幻觉也没出现过,李安民也就没那么挂记了,甚至理想化地认为在宿舍看到的诡异场景也属于知觉障碍,也许是很多巧合碰到了一起,让人把不幸与事件串联起来才造出了闹鬼的假象。

请神容易送神难04

就在她即将走出阴影之际,事情又发生了,李安民和黄丽娟同在美术系,下午上公共课的时候她突然大叫着跑出画室,像发了疯似的拼命狂奔,从二楼平台上失足跌落,摔断了一条腿。

李安民和高涵去医院探病,看到黄丽娟时吓了一跳,她的精神已经完全不正常了,双眼翻白,嘴角留着口水,面部表情痴呆,谁跟她说话她都不理不睬,只是抱着枕头在怀里摇啊摇的,像是在哄孩子。

李安民从她身上闻到一股浓郁的桂花甜香,还夹杂着油腻的气味,不像是自然的花香,在她们走之前,黄丽娟突然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拽住李安民的衣服,声嘶力竭地大喊:“她跟来了!王佳一死她就跟过来了,救救我!我要是死了,接下去就是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你们要救我!一定要救我!我不想像王佳那样……我还不想死!!”

李安民永远也不会忘记黄丽娟当时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却又透出强烈的求生欲望,她紧抓着李安民的手不放,指甲掐进肉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李安民多希望自己就是那根救命稻草,可是对于黄丽娟的情况她无计可施,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缓和她的情绪。

又像王佳那时候一样,医生说是精神分裂症,黄丽娟一时痴呆一时疯癫,痴呆时就抱着枕头摇来摇去,疯癫时会用指甲拼命地抓挠自己的身体,最严重的一次她竟然用水果刀去割手臂,哭叫着说要把身上的红斑割掉,可是除了她自己,没人能看到那些红斑。

探病的那天晚上,李安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想去厨房倒杯水喝,可外面没开灯,她不大愿意出去,没办法,以前心里没鬼,就算走夜路也无所谓,现在不同了,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往诡异的方向联想。

辗转反侧时,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李安民蹭的蹦下床,跑门边拉开一条缝,探个头出去扬声问:“卫军哥,这么早就回来了?”

叶卫军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不早了,你还没睡?”

家里有人和没人就是不一样,叶卫军回来后,李安民的胆气也跟着壮了起来,开门跑下楼,叶卫军在厨房烧开水,一见到她就皱起了眉头,“天凉了,晚上要多加件衣服,免得感冒。”说着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叶卫军这种老大哥的举动总是让李安民感到特别窝心,她爸似乎不太喜欢她这个女儿,就算每年回家探亲也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也不怎么跟她说话,李安民从小就没感受过父爱,很羡慕别人家的小孩有爸爸带着一起玩。叶卫军的关心应该跟父爱有那么些相似,对她嘘寒问暖的很是照顾。尝到甜头后,李安民倒不想搬走了。

平常这时候,李安民早该睡着了,难得两人能碰上,叶卫军睡得迟,李安民又了无睡意,干脆一人一杯热奶茶,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开关按下去,冷不丁跳出一张泛青的女鬼脸,巨大地撑满了整个屏幕,李安民心口猛的一跳,立即转头趴在沙发背上,开什么玩笑,才放下心来又要受惊吓,半夜三更播鬼片,安排节目的人太缺德了。

叶卫军连忙关掉电视,把她扶正了仔细端详:“你怎么了?怕成这样……”

李安民甩了下头,估计自己现在的脸色应该不比刚才电视上的女鬼好到哪里去,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大略讲述了一遍,说完了以后顿时觉得轻松多了,找个能倾吐的人果然很重要,高涵被吓得绝口不提相关内容,其实李安民也可以自我催眠这些都是巧合、幻觉,可是黄丽娟说的话像诅咒似的萦绕在脑海里,她认为自己该做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做起。

“我实在搞不清楚这些情况该怎么解释,如果说是精神方面的问题那也太一致了吧,王佳跟黄丽娟的症状相同,连产生的幻觉也一样,医生说是精神分裂,精神分裂也会传染吗?我怀疑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话说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叶卫军用勺子搅动奶茶,沉默片刻,轻声说:“相信,至于干不干净倒难说,现在对鬼的定义太狭隘了,我倒觉得王充所著论衡中对鬼的解释比较贴切——鬼者,老物之精也,照你说的情况看,你朋友应该是被亡灵缠上了。”

果然是个人都会往死人身上猜测,虽然管理员大婶不肯吐实,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工大的宿舍曾经发生过坍塌事故,校方对外声称是进行常规整修工作,那是瞒人瞒不识,专门忽悠外地来的学生,李安民是不清楚具体细节,听说有学生在那场事故中丧生,此后才有宿舍闹鬼的传闻,说是会发生古怪的事,其实多半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意外,还没闹出过人命来。

李安民四处打听关于工大校舍的旧闻,还借用叶卫军的电脑在网上搜索,相关的讯息少的可怜,会住宿的基本上都是外地学生,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当年的学生一个也找不到了。

黄丽娟的病情越来越重,甚至到了不能独立进食的地步,高涵也成天疑神疑鬼,显然是压力过大,照这么下去用不着鬼缠,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精神崩溃。

就在李安民为此焦头烂额之际,叶卫军那边倒有了线索,他找到了以前舍监的下落,此人名叫魏广宁,现年六十二岁,目前与妻子住在邻近白伏镇的小山村里,他当舍监的时候,工大还是男女分宿,现在的宿舍在六年前其实只是男子宿舍,后来地方上号召“科学利用土地资源,服务地方经济发展”,大批量征收土地开发实业,在那段时期很多学校被迫施行男女并舍制度,也因此,魏广宁才提前退休回乡,跟他交接的就是现任管理员大婶。

他们要去的小山村名叫“子孝村”,坐落在太行山余脉的劫龙峡中,说是离白伏镇不远,坐大巴也要耗费四个多小时,这段峡谷未经开发,道路崎岖难行,连大巴都开不进去,两人下车后换乘了几次小交通,又徒步越过大片田地才总算找到村落。

叶卫军自从进山后就一直默默不语,扳着脸朝四处张望,李安民不禁问:“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叶卫军托着下巴道:“在堪舆学说中,劫龙被认为是形凶的山势,主干不明,分枝过多,而这座山村竟然建在龙身分劈处,此格最为凶险,立阳宅易真气分散,人运衰竭,下葬则会聚集阴气,久淤不出……”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这地方风水不好,李安民挂心的是:“这跟我们要找的线索有关系吗?”

叶卫军凝神朝村里看了看,眯起眼睛:“不好说,我们先去找人。”

才走进村口,一阵桂花香气扑面而来,按说这时节桂花早谢了,而且这香味浓郁的呛人,李安民捏着鼻子东张西望,这村子很古老,还有木结构的房屋,巷子蜿蜒狭窄,大多人家都是由几间房屋前后连成一个宅院,院外的石灰墙上涂写着各种广告词,诸如王春蛇油膏、野生山核桃、桂花头油之类的。

越往深处走气味越浓重,除了桂花香还有种油渣的味道,有点像以前人用的桂花头油,不过比印象中的难闻多了,奶奶自制的头油清冽甘醇,而这里的油味却夹杂着浑浊的腐败气息,像是过了保质期的老油味。

正行走间,突然有几名村妇从两边围拢过来,每人怀里都抱着个木箱子,七嘴八舌聒噪个不停,她们说的是地方话,李安民没听懂几句,就看见木箱子里放着袋装的笋片、核桃仁和塑料瓶子装的小万春牌桂花头油,估摸是上来兜售货物的。

叶卫军用当地话跟她们交谈了几句,他的语速较慢,李安民连听带猜能听出个大概意思,貌似是在问路,那几名妇女你看我,我看你,又咧嘴笑起来,好像没有回答的意思,又一个劲儿地在推销商品,最后叶卫军在每人手里买了几样东西她们才心满意足地指路。

这些妇女的脸红彤彤的,脸颊两边的颜色特别深,就是人俗称的“农村红”,但是她们的眼神浑黄污浊,完全没有农家妇女的朴实,而是透出青灰色的冷光。往来的村人看他们的目光也很不善,像是在看什么外来的怪物。

李安民下意识地往叶卫军身边靠了靠,小声说:“让你破费了,这地方真黑。”一袋笋丝要二十块,核桃仁打着野生自然的名号,要价竟然高达六十,每样东西都贵的离谱,话说这些人压根就是想趁机捞油水,逮到一个宰一个,刀刀往死里割,叶卫军这一下就花了三百多块,简直就是抢钱啊。

叶卫军拉住她的手,加快了步伐,边走边说:“这地段窝在低谷山峡中,两面山势呈倒劈状,下宽上窄,前后又有死水穴劫道,人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之下容易积郁成疾走上偏门之道。”

李安民没研究过风水,只把叶卫军的话理解成一个意思:这村子民风不淳。对此她深表赞同,那丫的几名村妇根本就是瞎指道,忒不厚道了,他俩兜游了一大圈,连头都绕晕了才终于看到某户的石砖墙上用白粉笔标了个歪歪扭扭的号数,院门上还吊了块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五个大字——“百善孝为先”。

请神容易送神难05

魏广宁是个黑瘦的老汉,六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七八十岁的古稀老人,头发花白,腰也弯着直不起来,背上像背了个罗锅,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李安民两人找到门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抽旱烟,见到陌生人也纹丝不动,微抬眼皮,从鼻子里喷出两管烟雾,翻动浑黄的眼球朝这边看过来。

叶卫军先送上见面礼,魏广宁当舍监的时候曾经和校舍的清洁工住在一间房里,叶卫军就是从清洁工那里得到线索,除了姓名住址,还特别打探了此人的喜好,送的是两条烟,魏老头接到烟立马眉开眼笑,一扫之前的冷漠,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屋里坐。

屋里的头油味更重,地上一堆堆的,都是装头油的塑料的瓶子和小圆盒,魏广宁说他家以前就是专门做头油生意的,扛着木架子走南闯北地跑货,这座小村的西北角有片桂树林,每户人家也有栽种桂花树的习惯,有阵子,他们村自产的桂花头油十分走俏,现在人用头油的少了,除了自产自销,也偶尔有专卖国货的网店老板到这村里来进货。

在他介绍自家产品的时候,李安民忍不住四处打量,房子虽然老旧,规模还不小,算是村里的大户了吧,堂屋十分宽敞,两边各有耳房,对面的内室好像有人,李安民歪着身子朝里面探视,就见有两个人面朝梳妆台一站一坐,都背对着门口,站着的是个女人,细细条条的,穿着不合时节的短袖花布衫和七分裤,粗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腰下,她正给坐在前面的老太太梳头,动作很细致,用篦子从额头缓缓顺理下来,一梳一梳,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很有规律地耐心梳理,老太太头发花白,被女人挡住了大半个身子,隐约能瞧见她布满皱纹的额头,皮肤黝黑,发迹边缘泛出湿润的光泽。

魏广宁也跟着往内室探头,笑道:“那是我老母亲,九十八岁了,是咱村里的村宝,身子骨硬朗得很呐!再两年就是百岁大寿了!”话语间透出自豪,从他们子孝村的村名看来,这地方应该极重孝道,能把老妈妥妥地养到近百岁,这儿子也确实够骄傲一把了,而且他的表情是真以此为荣,应该是个大孝子吧,李安民对这老头稍有改观。

等他唠叨完了之后叶卫军才不急不缓地说明来意,魏广宁像个猿猴一样弓背缩在椅子里,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眼珠子上下翻转了几圈,边思索着边说:“是二楼中段塌方,我当时正在楼下查房,就听见轰隆一声,前面塌下来一大块,我当时想啊……幸好宿舍里没人,不然可就遭了罪了。”

叶卫军几不可察地簇起眉头:“宿舍里没人吗?”

魏广宁又转动着他那双像覆了层黄膜的眼珠子,舔了舔下唇,咧嘴笑道:“当然没人,过年前么,该回家的都回家了。”

李安民接着问:“那你交接时,要别人放佛经是干什么?”看他也不像是个佛教徒。

魏广宁嘿嘿地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地方在建校舍的时候从地底挖出不少尸体,那宿舍就是建在死人坑上面,跟个棺材盖子没区别,校方对外封锁了消息,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在当舍监时也不敢乱说,在外面讨口饭吃不容易,可不说归不说,心里那个毛呀,宿舍里还经常会发生古怪的事情,就像你们说的塌方,后来我去附近的寺庙里求平安符,提起这事,寺里和尚送了我一盒唱佛经的磁带,嘿,你别说,还真灵,自从放了佛经后就没再发生啥古怪事儿了。”

他清了清嗓子,两手拍在腿上来回磨蹭,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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