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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贞]太后难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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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九五之尊的皇帝往日里何其风光,临死之时却只能这般央求着她。
  昭君不由的冷笑起来。
  再后来呢?
  高演继了位,却一次一次的为了萧唤云顶撞她,为了高湛一次一次的质问她!甚至于最后,她的儿子竟然让人封了她的穴道,让她口不能言!还要将她幽禁起来!最后,她被逼自刎于祭天台之上,被焚烧于茫茫大火之中。
  昭君想,大抵这一辈子,她都欠了郁氏的吧。
  窗外夜色正浓,大约是隆冬的时节,鼻尖隐约掠过一丝泠泠梅花香。
  娄昭君缓缓的下了床,打量了一番四周,不由的一怔——这样子的陈设习惯,明明就是当年高欢在位之时,她的寝宫!
  难道……。难道人死了,阴曹地府的模样便是她生前最喜欢的模样吗?
  昭君难掩心头的惊讶,撩起床幔往外走了一步,却感觉脚下一软,直扑倒在了软地毯之上,衣摆拂过一旁矮桌之上的茶盏,顺带拂落了一只瓷杯,“啪啦”一声砸在地上,碎了。
  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夜风夹雪呼呼的灌了进来。昭君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冻得瑟缩了一下,忙的卷了衣襟。门外便匆匆的奔进来一个人影,一把搀住她的手将她扶起来,还絮絮叨叨的念着:“姑妈你久病初愈,怎么就下了床呢!有什么事情可以找青蔷啊!青蔷就侯在门外的!”
  昭君本是被那人搀着往床边走去的,听见那人的声音之后便蓦地停了下来,转过头来望着那人的脸——确实是娄青蔷的脸。
  她怔了半晌,猛地一把将娄青蔷推了开,怒道:“你不是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QAQ  貌似节奏有点慢。。。。。。
  花了三天时间看完了一篇宅斗文,最后被女主的三观雷了个外焦里嫩。吾发四!!!此生绝不写宅斗文!!!
  姑娘们~~~~~酷爱来抚慰我受桑的心灵撒!


☆、顿觉

  娄昭君本是跌坐在地上的,好不容易被赶进来的娄青蔷搀扶起来一些,现下被她这么使劲儿的一推,两人便被这股力道互相推着往后倒了去。
  青蔷并未曾挺清楚她方才说的那句话,只是被她这般推了一把倒在了地上之后眼风里头瞥见了倒在地上的昭君,便又急忙爬了起来要去扶她。
  昭君却是一副见了鬼一般的模样,往后退了两步。
  青蔷去扶她的一双手登时停在了半空中,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呐呐道:“姑妈,我是青蔷啊,你怎么了?认不得我了吗?”
  昭君只觉得自己胸口鼓噪不已,耳蜗里头都在嗡嗡作响。但是她毕竟是娄太后,是陪同着高欢一起在马背之上打下半壁江山的娄太后!若是说后宫之中数十年的生活不好之处是教她的心境被磨的凄凉,那么好处便是教会了她无论是怕到何种境界,都要强装出淡定的英雄本色来的能力。极快的,她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娄青蔷已经死了,她的尸首在午门悬挂了足足三日才取了下来,面前的这个青衫姑娘她不可能是个活人。
  如此一想,昭君便释然了,大抵是因为她死了,所以才在这里见到了青蔷的鬼魂。纵使是青蔷埋怨她在关键时刻抛弃了她,害死了她所以回来报仇了又能如何?那丫头活着的时候没能力将她怎么样,死了之后又能做出什么风浪来?
  娄青蔷有些不知所以,但瞧着自家姑妈的那副模样,大约是梦魇了。时下正值春寒料峭之际,入夜时分又下了一场鹅毛般的大雪,虽说屋里生了炭火,却也挨不住这逼人的寒气。青蔷顾不得姑妈是多么的抵触她,忙的上前两步搀住她的手要将她扶起来。
  这一次,昭君是万分柔顺的被她扶了起来。
  昭君被娄青蔷搀扶着坐回到了床沿儿上,捂着心口缓了缓,便觉得手心里一暖,抬头一看,是娄青蔷倒了杯暖茶塞到了她的手里来。昭君望着那杯茶水,默了一默,方才那一顿惊吓之后果真还是有些渴了的。
  娄青蔷将茶水塞到了她手中之后并未做任何的顿留,又是提着裙角跑到屋侧去了,过不了半晌就听见她阖窗的声音,似乎还有几声训斥之声。
  因隔得有些远了,昭君未曾挺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只是隐约听见了几个字,大抵意思是在责怪底下的宫婢没有关好门窗之类的。
  昭君将手中的茶盏递到嘴边,抿了一口里头的茶水,雪顶含翠,是她往日里最是喜爱的茶。方才她刚从睡梦之中醒来,且还是一场冗长乏味的深梦,神智还并不算太过于清醒。而现下经过这么一闹腾,整个人便开始清明起来了。
  她倚在床边,缓缓的将一杯茶水饮完,一抬头,便瞧见娄青蔷已经从门外的宫婢手中端了只瓷碗过来,远远的瞧过去,只看见了一碗漆黑的汤水,大老远的便飘过来一阵浓郁的药味。
  昭君不由的便想起了许多年的一件旧事来。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旧事,不过是姐妹之间的闺房密语罢了。那个时候的她还未曾嫁于高欢,还只是个寄养在深闺之中的天真小姑娘。府中庶出的姑娘有许多,可那些统统都是说不上话的,每次见了她不是磕头的便是行礼的,好似嫡庶之间的差异大到天上去了似的。唔,自然这个嫡庶的差异确实很大。
  但那个时候的娄昭君并不在乎这些。
  府里头的姐妹同她不亲热,但是却有个外祖家的小妹妹同她十分亲厚。那时两人还小,那个小妹妹寄住在娄家,似乎是养病的模样,整日整日的要喝一些漆黑的汤药才能续命。因是闺中无密友,昭君便将那位外祖家的妹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妹妹一般的疼爱。日子久了,两人便一同吃住起来,出入都是一起的,就连一根簪子都要轮流来戴。
  昭君有个嫡出的弟弟,皮相生的甚好,唇红齿白的。可昭君瞧在眼里头却始终不是那么回事儿,她瞧着这个弟弟万分的不顺眼,那么个长相活脱脱的就是个女孩子嘛!一个男人要一副好看的皮相来做什么?还不如又一双好看的拳头来的靠谱!
  但是她的这个弟弟却有着一副火爆的脾气,大约是因为他是家中的嫡子,便越发的无法无天起来了,堪称是家中的一位小霸主。
  而昭君素来仰慕那些风流英雄,又出生在娄家这样的兵将之家,她便素来皆以侠女自居,很是瞧不上这个弟弟。是以,两人为时不多的相处时光里,几乎都在绞尽脑汁想着法子折腾对方,好教对方给自己低头!
  只可惜那时候的昭君是个姑娘,还是个面皮挺薄儿的小姑娘,做起混账事来比不过那个弟弟豁的出去,以至于两军交锋,她屡次败于阵下。
  这种一边倒戈的场面终于在那位外祖家的小妹妹的加入之后得到了改善。
  昭君至今犹记得,那大约也是个隆冬时分,外头还下着雪,院子里的红梅开的一簇又一簇堆满了枝头,看着很是喜人。她同那个小妹妹一起抱着个暖炉蹲在后院里头商量着该如何让那个弟弟败下阵去,因为前些日子她们两人一时不察失了手,已经教那个混世小魔王得意了好几个月了。
  昭君思忖半晌,一拍手同那个妹妹道:“我决定这次来点大的。”
  那个小妹妹嘴里呼出白花花的气来,平日里就苍白异常的脸在雪地里被冻得更加的白皙起来。她巴巴的眨了眨眼睛,讶然道:“姐…姐姐,你想怎么做?”
  昭君咧嘴一笑,一副凛然非常的模样同她道:“我房里存了八两润肠散,若是让他吃下去,必定能让他在茅房里蹲上好几日。”
  说完,她还甚是得意的笑了一笑,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很是满意。
  那小妹妹眼里闪过几丝崇拜,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睛便直直的望着昭君,感叹道:“还是姐姐主意好。”顿了顿,似乎又忽的想到了些什么,问道:“可,可是要怎么才能让他吃下去呢?”
  “哎呀!”昭君惊叫一声,顿时又犯了难。自从她在给弟弟送去的桂花糕之中添了一条小青虫之后,弟弟便再也不吃她送过去的东西了。难不成要在他的饭菜里头动手脚?可大家都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下在饭菜之中的药大家伙都要吃下去的,总不能一家人一起蹲茅房去吧?
  思来想去,都未曾想到什么样子的好法子能将这八两润肠散让他给吃下去。
  最后倒是那个小妹妹给她出了个主意。她说:“昭哥哥他最近有些伤寒了,都在喝药,咱们可以在他的药里头放点润肠散。反正那个汤药黑漆漆的,他也瞧不太出来。”
  昭君双手一合,道:“好主意!”
  那时府中的大夫开的药大多都十分复杂,熬出来的汤药一次黑过一次,一次难喝过一次。昭君觉得这些大夫大约是觉得若不能将这个药方开的令人难以入口,便无法体现出他们高超的医术。所谓良药苦口,大抵便是从这些甚愁人的大夫开始说起的罢。
  不过最后她那弟弟并未曾喝下那碗汤药,这让昭君惋惜了好几日。后来她出嫁高欢的那一日,弟弟来送她,她忍不住的问了一句:“我把药下的那般神不知鬼不觉,你是如何知道里头有药的?”
  娄昭已然长成了一个翩翩公子,眉目好看,他听了她的话只是笑了笑,漫不经心道:“你下的药太多了,一碗伤寒药足足给你折腾成了伤寒羹。”
  昭君:“……”
  陈年的旧事一回忆起来便是个没完没了,昭君理智的将回忆掐断在此处,若再往下思去,怕是就要想起娄昭被关入大牢那日的模样了。
  昭君揉了揉额头,再抬头之时,娄青蔷已经端着那碗汤药到了她的身旁来。昭君想,那碗汤药之中不知又藏了什么东西,就如同那一日那个妹妹说的那般,古往今来最容易下毒的东西便是汤药了,它颜色那般漆黑,气味又是那般浓郁,等闲之人绝对尝不出来里头的毒物。
  娄青蔷将托盘放到一旁的矮桌之上,端起那晚汤药来吹了吹,又用手摸了摸碗壁,拭了拭温度,才递到昭君面前来:“姑妈且喝点安神汤吧。”
  昭君默默的望着那黑漆漆的汤药。
  娄青蔷继续温言道:“姑妈别怕,喝点安神汤再睡,就不怕梦魇了。”顿了一顿,面色又沉了些许下去,续道:“姑妈请放心,皇上那边青蔷一直在看着,太医的药量下的很准,皇上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皇上?
  昭君蹙了蹙眉,她的演儿已经死了,为了救萧唤云那个贱人被流箭射死了!如今哪儿来的皇帝?难不成是高湛?
  不!
  这一切不会那么快!
  昭君整个人僵了一僵,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个念头来,只觉得眼前的东西晃了晃,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了过去。娄青蔷连忙将她扶住,急道:“姑妈,姑妈你怎么了?”
  昭君一双手颤了起来,颤了半天才搭上了娄青蔷的肩膀,她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似乎要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娄青蔷疼的直吸气,但是也不敢轻易的挣扎开。
  良久,才听见昭君颤抖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大殿里响了起来:“今儿……。是什么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   没人看没关系,权当作写给自己看的。
  13。9。10
  加油加油加油!


☆、还魂

  娄青蔷有些不明所以,只觉得她的这位姑妈今日同往日有些不大相同,但是转念一想,皇上此刻还在昏迷未醒,姑妈怕是心里头也憋闷的慌,方才又是一场梦魇,此刻有些不正常也是极为正常的。于是,她便从一旁的屏风之上取了件狐裘披风下来仔仔细细的将她姑妈给裹的严实了,一边裹着一边道:“时下已经过了冬节,再过些日子便要到了上元节了。”
  这话才将将说完,昭君便忙的一把拽住她的手,道:“你方才说皇上,是哪个皇上?”
  娄青蔷怔一怔,半晌才道:“姑妈你今儿究竟是怎么了?当今皇上自然是您的夫君,大齐的国君了。”
  昭君蹙了蹙眉,道:“文宣帝?”顿了一顿,略扬了声调道:“高欢?”
  被娄青蔷急急忙忙的捂了嘴,良久才松开,左右瞅了瞅,才压低了嗓子道:“姑妈素来小心翼翼的紧,今儿怎么敢直呼起皇上的名讳来了?虽说如今皇上已然昏迷不醒,可他毕竟还没有……。”后头的话似乎是个极大的忌讳,她适时的顿了一顿,朝着昭君望了过来。
  那眼里头的意思大约便是,皇上此刻虽说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却也还是活着的,并未曾驾崩,是以,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需要仔细小心着些。
  可昭君现下只觉得心头跳动的厉害,脑袋里整个嗡嗡作响。自方才她醒来的那一刻起,便总觉得四周有些隐约的不对劲儿,直到这一刻才有些恍然。她能闻得见着屋子里点着的安神香的气味儿,亦是能感觉的到冬日里冰冷的寒气从窗缝里灌进来,甚至于她还能感觉到自己嘴里头由于急火焦躁而生出来的脓疮,这一切足以证明她并没有死,她还活着,是个活生生的人。
  昭君呆坐的床边儿上,望着一旁的娄青蔷,她似乎还在说着些什么,可是昭君全然听不见了,只能瞧得见她那一张嘴张合着。
  刚刚她被娄青蔷吓了一跳,未曾留意,而此刻瞧去,便轻而易举的发现了娄青蔷的那张脸,着实是年轻了许多,就连眉眼上都带着些许恣意的欢愉。——那是高演登基之后的日子里所没有的神态。
  于是,昭君便又被娄青蔷那一派青春活力的神情吓了一吓,而这一吓不由得令她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来。
  那是一件甚是诡异怪诞的旧事,若是放到高欢面前去说,他必定是要嘲笑她一番的,他从不相信这些鬼怪之说,依照他的话来说便是:“倘若这世上真的有鬼来索命,那么死在我刀下的亡魂少说也有成千上万,我如何能活到今日?”
  昭君想,大抵战场上杀人如麻之人皆不会相信这等鬼神之说。是以,每每她想要同高欢提起这件事之时脑海之中便会油然浮现起高欢那张笑嘻嘻的脸来,以及那嘲笑的语调,到了舌尖上的话便只能灰溜溜的再落回肚子里去了。
  但此事却是真真的存在过的。故事里头的主角便是她那位从外祖家过来的小妹妹,事到如今因隔得年月有些久了,她已然想不起那位妹妹的闺名是什么了,只记得好似是带了个寻字,她便唤她阿寻。
  阿寻住进娄家的第五个年头,忽的生了一场大病,时冷时热。她本就体弱,被那场病一折腾便昏迷了好些日子,一直都未曾醒来。那时昭君同她关系甚是亲密,便日日守在她的房中,只因当初年纪小,一些事情的详情都记得不大清楚了,只能笼统的记得那位名叫阿寻的姑娘在昏迷之中时而哭泣,时而欢笑,但是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唤着一个名字,且是个很明显的男人的名字。只是那个名字究竟是什么,昭君已然记不太清楚了。
  后来,大约是过了两个多月,阿寻忽的便醒过来了。
  昭君得了消息便欢天喜地的往她房里奔去,可见了她的面却顿时又觉得阿寻的一双眼神极为陌生,同从前那个怯弱的,终日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阿寻不大一样了。昭君赶到的时候,阿寻正静静的坐在床上,听见了门口的响声也只是缓缓的回过头来瞧了一眼门口的昭君,良久,叹了一口气:“好久不见。”
  那绝不是阿寻往日里的语气,那般的老气横秋,好似经历过了这人生的万般苦楚一般。
  昭君生生的杵在了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赶来的大夫给她号了脉,开了两张方子供她调养,当年的事情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现下已然说不清楚了。只记得没过了多久,阿寻便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只是再也没有跟在昭君后面,一起同娄昭较劲儿玩了。
  昭君憋闷的无趣,便整日整日的往阿寻房里跑,阿寻也只是淡淡的笑着,同昭君不痛不痒的聊着天。
  大约是她大病初愈的半年之后的一日,恰逢上元佳节,憋闷了半年的昭君命人上街买了一大篓子的河灯,说是要同阿寻一起放。好不容易挨到了入夜,昭君便甚是欢快的拖着那一篓子的河灯奔到阿寻的房里来了,可是她将来意一说,阿寻便沉了脸色,同她问了年号,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一把将昭君按了住。昭君有些不大明白,阿寻便沉着一张脸同她道:“我同你说一件事情,你莫要惊慌害怕。”
  昭君定定的望着她,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阿寻却不说话了,抬了头望了望窗外的探进来的一支合欢枝桠,半晌才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个梦,昭君,我过了一辈子,嫁了人,怀了孩子,又落了胎,毁了身子之后那人便纳了妾。”顿了一顿,面上露出些许的悲戚之色来:“我这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可那王氏却不肯放过我,硬生生的将我从楼阁之上摔了下来,摔断了我的腿,又毒哑了我的嗓子。我写了信给他,求他替我做主。可他却……却以我失德之名休了我。”
  窗外夜色正浓,又笼罩了些许的雨云,所以有几丝惶惶不见日月的味道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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