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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贞]太后难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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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这一系列动作之时,一旁的那位小宫女皆是瞪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的惊讶模样。青蔷被她盯得不明所以,挠了挠后脑勺:“你还想吃?”那宫女依旧是方才那个模样瞧着她,没有说话。青蔷把嘴里的糖吐到手心里朝那姑娘面前递了递,道:“这是最后一颗了,既然你想吃就给你吃吧。”
头上总了两个角的小宫女望着那颗躺在手心里的糖,半晌:“……”
青蔷以为她是在嫌弃那颗沾了她口水的糖,便用袖子擦了擦,宽解道:“你看,其实擦干净了也就没什么了。你莫嫌弃,吃吧,吃吧。”说完还往那小姑娘面前递了递。
然则让那个小宫女目瞪口呆这么久的却并不是青蔷手中的那颗糖。小姑娘面上犹如被春雷轰过一般,怔怔的杵在那里,有几分手足无措。瞧着她的那个神情似乎是有千言万语想说却说不出口。半刻之后,青蔷才明白过来小姑娘究竟是想说些什么。
烛火自一旁发出明黄亮光,微微荡漾,面前光洁地面之上缓缓笼罩过来两个黑色的人影,停在了她身畔不远处。据往常经验所看,以影子同她的距离来算,身后的那两个人势必也站的极其近。
这样的情形,即便是不去思索也该明白是皇帝同皇后站在了她的身后。青蔷觉得那小姑娘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事情便是这个。因为那个小姑娘总不能同她说:“那什么,姑姑,皇上和皇后娘娘就站在你身后……”吧。眼下这种情况真教人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好,青蔷便同那小姑娘一样,愣愣的站了会儿。然后忽的想起手心里头那颗尚未融完的麻糖,十分顺手的将那颗糖又塞回了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身后响起一声极轻的笑声,随后便是高演的嗓音缓缓传来:“原来你也有这个模样的时候……”一句短短的话里头夹了几分笑意。
他出了声,青蔷终于得以找了个台阶下。她装出是听见他的声音才晓得他站在身后的模样来,十分顺当的转过身去,妥当的行了个完整的礼数,略惊诧道:“皇上站在青蔷身后多久了?青蔷竟然都不知道。方才礼数不周,还望皇上恕罪。”
低眉顺目的样子,瞧上去十分的乖巧柔顺。
一旁的小宫女也恍然顿醒过来似的,忙的跪倒在地,学着青蔷的样子行了个礼,却显得有几分手忙脚乱。
高演素来是个脾性好的,自然不会与下人计较,只吩咐了一声让跪在地上的两人起了身,便绕过青蔷行至桌案前,缓声道:“大老远的便闻到这个味道了,真香。”伸手探了探盅壁,几分惊诧道:“竟还是热的。”
一旁的小宫女年纪十分小,大约是因为得了青蔷两颗麻糖的缘故,嘴便变得十分甜,插嘴道:“可不该是热的嘛!方才奴婢瞧着的真真儿的,是娄姑姑抱在怀里送过来的呢!”
高演朝青蔷笑一笑,算是个赞许之情。而一旁的萧唤云却是沉了一张脸,十分不悦的踱过那小宫女的面前,停在桌案边上。高演赞许的一笑才笑了一半,萧唤云已经猛地一掌拍上了桌案,震得上头的灯盏颤了一颤,洒出来几滴灯油。灯影斑驳了她的一张侧脸,金簪之上的流苏徐徐轻晃,她冷笑一声:“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也能有你插嘴的份儿?”
青蔷同那小宫女慌慌忙忙的跪成了一团,垂了头求饶。
高演立在一旁沉默不语,萧唤云却是越骂越兴起,接连几下皆是拍在桌案上,惊得灯盏之中的灯油四处溅撒,有几滴更是洒在了那叠果仁饼上,她却浑然未觉。直到骂得有几分累了,才停了下来,同青蔷冷声道:“今夜本宫教训贱婢,让你见笑了。只是……皇上想吃什么,本宫自然会给他去做。太后娘娘深夜让你送东西过来,莫不是觉得本宫伺候不好皇上?还是说……”目光冷冷的斜眄过来,她本就是个美人,如此媚眼如丝的模样瞧着越发的好看,可声音却是冷冷清清的:“还是说,太后娘娘觉得广选美人太麻烦,索性就让你来伺候皇上了?”
这话便说的有几分露骨大胆了。青蔷只觉得自己脑子轰的炸开来,一股火气从脚底蔓延到心里头去。她心里头的无名火让她去扇那女人几巴掌,可理智却同她说,要淡定。
坦白而言,青蔷是当今皇太后的侄女,皇帝的堂姐,身份地位自然是有几分不同的。但这个身份地位却又有几分尴尬,因为青蔷这一支旁支血脉同娄家嫡亲血脉的这一支走的并不亲近。高演也一直都不知道有青蔷的存在,直到青蔷进了宫他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不痛不痒的远房亲戚。
所以,委实算不上是什么特别亮堂的身份地位。
这一点,昭君早已开导过她。尤其是萧唤云被册封为皇后之后,昭君便时常开解她,同她讲解这其中缘由,大致的意思便是这一段时间是一段极其的敏感时间,王璇被封为王尚仪之后势必会抓她的错处,事事同她过不去。而王璇又是个一根筋儿的人,她认准了要利用职权之便整死青蔷势必会整到底。这股劲儿在她碰完青蔷的软钉子之后绝不会消失,所以王璇整不死青蔷的情况下势必会拉上萧唤云一起整她。
这一点,从前的陆贞便是一个好例子。
昭君的意思是,往后的这段日子里,不是王璇要整她便是萧唤云要整她,如若不然就是萧唤云和王璇联手整她。但是千万要记住一点,礼仪不可废,不要让萧唤云同王璇抓住了小辫子。以及记住第二点,受了多少委屈都记在账上,日后要讨回来的。
青蔷在心里头念了数十次忍字心头一把刀,她用这把刀狠狠的将自己心里头的怨愤之情戳了个稀巴烂。她缓缓抬起头来,甚平静的答道:“太后娘娘爱子之心城切,所以才会命奴婢连夜送过来,并无其他意思,皇后娘娘委实多心了。”
她如此,是息事宁人的姿态,可萧唤云却很不领情。听了青蔷的话,萧唤云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端过桌案上的那盅陶罐来,掀开盖子来瞅了瞅,不知是在瞅什么。半晌,她忽的松了手指,一盅陶罐“啪”的一声,应声而碎。
冰凉笑容盛开在她颊上,她若无其事道:“不过是桂花糯米圆子罢了,本宫可以做出更好吃的……”不曾说完整句话,便被高演一把拽住手腕,将她整个从横榻上拉了起来。她有几分不悦,正要开口却被高演厉声喝住:“唤云!你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唤云一愣,大抵是没有想到高演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且还是这么严厉的话语。其实不止是萧唤云未曾想到,就连青蔷也不曾想到。青蔷转头瞧了瞧身边的那个小宫女,得,那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估摸着也没想到。
高演的火气来的委实突然,萧唤云被吓了一跳之后却极快的反应过来,眼中瞬时蒙上了一层雾气,用力挣脱开高演的手,扬声道:“什么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高演,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一碗糯米圆子吗?不就是个贱婢吗?你犯得着跟我置气吗?”尾音几乎要哭出来,可她却没有哭出来,只将头仰的高高的。
接下来的情形几乎可以预见,这是一场夫妻之间的争吵。若是旁人在场他们势必吵得不会痛快。想到这里,青蔷便躬身告了退,同那个小宫女一起退出了大殿。退出大殿之前还甚贤惠贴心的关上了门。
殿内是烛光摇曳暖色溶溶,殿外却是冷风瑟瑟,月隐星消,瞧不见半点光亮。唯有沿途几盏尚且还未被风吹熄的宫灯散发出薄弱的光亮。这样的光景同方才她进殿之前的全然不同,青蔷站在殿门口,裹了裹了衣襟,觉得寒气十分刺人。她抬头望了望黑漆漆的天幕,正欲抬脚要走,那个小宫女不知从哪个角落忽的冒了出来,手中拿了把纸伞递到她面前,轻声道:“今夜可真是不巧,竟然落起雨来了。这把伞便给姑姑撑着走吧。”
青蔷伸出手去探了探,果真是下起了连绵细雨,雨丝润入地面,悄然无声。若不是那小宫女提醒,她怕是得走出檐下才能察觉得到这场雨。
她甚感激的从怀中掏出一捧麻糖塞进那小宫女的怀里,撑开伞一脚踏进浓重夜幕之中,走出去几步回过头来,还能瞧见那小宫女惊愕的脸。她不禁的笑出声来。
身后的含光殿里烛火正盛,青蔷走出去些许距离却仍旧能听见里头传来的争吵声,像是高演的声音:“那是母后给朕做的糯米圆子,是母后让青蔷给朕送来的!唤云,就算你不在乎母后的感受,难道你也不在乎朕的感受吗?”
“高演!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朕!你那皇位根本就是从阿湛那里抢过来的!你抢了阿湛的皇位!你还从阿湛身边抢走了我!高演!你让我怎么在乎你的感受?怎么在乎你娘的感受!是她想要害死阿湛!还想要烧死我!你难道忘了那件被烧掉的凤袍吗!”萧唤云的嗓音一声凄厉过一声,青蔷怀疑她是在哭。
半分停顿都没有,高演便接过她的话头:“该查的我都查过了!不是母后做的!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大约是吵得太凶的缘故,他蓦地停了下来,接着便是一阵令人揪心的咳嗽声。
自窗扉上透出的烛光晃动的厉害,青蔷停在湿漉的青石小径上,侧着头端详起一旁的一盏宫灯。
里头大约又争吵了几句,只是越吵气势便越弱了下去,无力为继的样子。
青蔷站了会儿,直到听不见里头的动静了才转身朝着大门口迈去。只觉得走出去才没几步,身后的殿门便骤的被推开来。萧唤云几近崩溃的嗓音极其凄厉的响起:“高演,你给我滚——”
紧接着便是烛光晃了几晃,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几分踉跄的从青蔷身边走了过去。在青蔷前面几步之时停了下来,略有几分疑惑的开口道:“怎么?起雨了?”
薄弱宫灯摇曳的烛火下,是披了墨色外衣的少年长身玉立,单手略抬,眉宇间有几分疑惑。
青蔷将手中的六十四骨孟宗竹的油纸伞递到他面前去,笑了笑,眉眼弯弯:“喏,有伞在,不怕的。”
作者有话要说:
☆、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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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幕
高演素来疼爱萧唤云,只因他内心的愧疚之情忒盛,硬生生的将他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压下。即便是萧唤云当着他的面同高湛卿卿我我,他亦只是怒一怒,继而发场脾气便作罢。可那晚的争吵,却是生生的令高演发了真怒。
且这一场怒火眼瞅着有绵连不绝生生不息之势。
昭君觉得,高演如今是真正的有了几分帝王的架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这位新天子一怒架势也是不错的,后宫前朝一时之间竟无人敢提及萧唤云半分。
由此观之,那晚他们两人之间争吵的内容必定不止那几句,其中必定有句极其重要的话语将高演同萧唤云之间的那根横刺生生牵动了。昭君将她的这个想法同青蔷说了说,青蔷双手托着腮帮子坐在院前水榭旁的石桌边,认真仔细的想了想,答道:“倒是有两句严重的,但那时青蔷已走得有些远了,便听得不是十分的真切,怕是听错了也说不准。姑妈,那是极其大逆不道的话。”
昭君瞥了她一眼,又继续垂了头在架于绷架的绣布上摸索了个正确的地方,扎了一针下去。嗓音无波无澜:“你且说一说。”
青蔷托着腮帮子坐过来一些,故作深沉的沉了声音道:“萧皇后让皇上滚之前,尚且有几句话是清明的。咳咳。”咳了咳,哑着嗓子学着高演的模样道:“唤云!就算朕真的抢了阿湛的皇位又怎样?你是朕的皇后!你既然不愿意做这个皇后,当初为什么要接过凤印!”
转头又捏着小嗓子,学出萧唤云尖锐之极的嗓音,凭空做出拍案的动作,回道:“你以为我想做这个皇后吗?高演!我告诉你!这个皇后之位我压根就不稀罕!我一点儿也不想当这个皇后!”
昭君拔针的动作生生的顿在一半,抬了头目光斜眄过来,嘴角笑意僵住。
青蔷咳哑了嗓子,学着高演悲痛万分的样子同凭空想象出来的萧唤云道:“是了,你不稀罕这个皇后之位,你也不想当这个皇后。那日凤袍之事朕查了这么多日,只有王璇接近过那件凤袍。是你烧了它,是不是?你不想当这个皇后,所以才烧了它是不是?”百忙之中,眼角余光之中正瞧见昭君斜眄过来的视线,还抽空朝报以昭君自豪的一笑。
昭君正欲开口,青蔷便蓦地又成了萧唤云,尖锐的叫道:“高演,你简直不可理喻!你就是个疯子!”昭君只能默默的将手伸了回来,拢了袖子于身前,端坐着继续听下去。
青蔷仿着高演的样子,沉痛而又坚定的颤了颤,接过话头道:“是,朕不可理喻。可是唤云,朕不明白,既然是你做的,母后又在继位大典之上替你护全了脸面。你为什么非要让朕觉得是母后做的这件事不可呢?唤云,你真的这么恨母后吗?当初那些事情虽是母后做的,可母后却是全心为了朕的。你要怨便怨朕吧……”
青蔷面色猛地一震,大约是投身入了萧唤云的角色。瞧着她的那个样子,大抵也能料想到几分那晚的情形,这样的情形无端端的令人感到熟悉。
就像是许多年前高欢对她说的那样,那九五之尊的帝王在她面前低了头,说:“一切都不怨柔儿,你要怨就怨朕吧……”
昭君拢于膝上的双手有些发紧,握成了拳头之后仍旧有几分发抖。她瞅着挥手挥脚的青蔷,只觉得透过她的身影仿佛能瞧见多年之前那晚的情景。一轮孤独的圆月立于几支枯桠之间,时而有鸦雀长鸣一声,背景是无边无际的暗色长夜。
“然后,萧皇后便推开了门,让皇上滚了。”青蔷摊了摊手,道:“喏,就是这个样子了。不过这些话也太大逆不道了,萧皇后说出来完全等同于在寻死,所以可能是青蔷听岔了也说不准的。”
这些话的确是大逆不道,但却是极符合萧唤云的作风。
昭君料定了青蔷去含光殿送点心会引得萧唤云心中不快,但并不曾想到她会如此按捺不住。不过仔细想想也觉得很正常,上一世陆贞不过是陪着皇帝关了门在殿内聊了几句便被萧唤云拔剑相刺。如今外头传着的闲言说皇上很喜欢宫中脾气最好的青蔷姑姑,且这两人还是姐弟,若是青蔷姑姑被册封为妃,岂不是亲上加亲。这等情形,萧唤云如何能按捺的住?
瞧她的这个模样,对高演大抵还是有几分情分的。
昭君在心中将这一些思绪慢慢的理清楚,手中捧着的瓷杯里的茶水由热转冷,良久才缓缓抬了头,问道:“凤袍那件事,你究竟是怎么做成的?竟让人查不出丝毫马脚来。”
当初命青蔷去处理萧唤云凤袍一事之时,昭君曾命她小心仔细着些,一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青蔷虽是拍着胸脯应了,昭君却有几分担忧她做不好这件事。
但如今看来,这件事她做的十分好。
青蔷讷讷抬起头,嘴里塞了两块云片糕,两边的腮帮子高高鼓起。她比划了个手势,脸上浮现出比方才还要雀跃的神情,欲要详细的讲解一下这个过程。但无奈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说话,一开口便喷出一口的粉末。昭君只得摆手示意她不用回答了。
还未开口就被打断的青蔷恹恹的又趴回了桌上。
接下来的几日里,昭君过的很是惬意。
那日大吵,萧唤云心里头大约也不痛快,久违了的骨气重新被她拿捏出来,一时间竟也不再主动向高演低头。而高演每日除了早朝处理奏折之外,便是陪着昭君在宫中四处闲逛,以及每日过来陪着昭君用点膳食。倒是那个赵美人,本事不错,短短几日已是频频出现在高演口中。
在这难得惬意的几日里,昭君传了封信给宫外养伤的娄昭,大致的意思便是徐家显秀是长公主驸马,担任兵部侍郎一职且顶了个铁骑元帅的名号,乃是大齐的一大重员。高湛若是想要夺回皇位,势必要收齐兵马,徐显秀便是最好的选择。因徐显秀是高湛姐夫,有了这一层关系,徐显秀怕是会很难拒绝于他。倘若高湛正与徐显秀联手,再拉拢柔然兵力,届时便成了个不小的麻烦。
密信交与青蔷送出宫,不过半日,青蔷便带了另一封信回宫。信中仅有寥寥几个字,且还写的歪歪扭扭不堪入目。昭君将那封信对着午后日光瞧了半日,终于辨认清楚。娄昭信中问的是,为何不杀了高湛?
很显然,杀了高湛是个简洁迅速且有效的法子。可眼下这个时刻杀了高湛却会引出一系列原本可以避免的麻烦。是以,昭君不得不又写了一封洋洋洒洒极长的信来解释这一切,信中详细分析了为何不杀高湛,高湛留着有何用处,且贸贸然杀了高湛之后会引发什么样子的不便。
这封信送出宫后,娄昭总算是不再回信,只命青蔷带回来一句口信,意思是他明白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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