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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荷月想到当时恩奇都那样温柔的笑容，几乎忍不住都要掉眼泪了。
　　“太残酷了……”
　　　
　　“残酷？对世界来说，这叫做公平。生死的界限哪有那么容易混淆，就算漫长的时间中偶尔有那么几个幸运儿有死后再来一次的机会，绝大多数的生灵都永远被禁锢在生和死的两端。死者不复见生者，生者不见死者，然后世界才能继续。”
　　柒七七抬起魔杖指向遥远的某处。
　　“那个方向就有一个哪怕见不到挚友也狂妄地相信着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的亡者，我们去让他安息好不好？”
　　　
　　唐荷月低头擦了擦眼睛，沉声应道：“好。”
　　　
　　柒七七立刻笑逐颜开地看向王杰希。
　　“作为有空战能力的魔道学者，请务必——好好地拖住那位最古之王。”
　　　
　　如果王杰希是张佳乐，曾经见识过恩奇都以王之财宝中的宝具轰击出废墟的情形，他绝对不会轻易点头，但他不是，所以不知情的王杰希欣然点头。
　　“好的。”
　　　
　　半小时后，三人步行到达了远坂邸。
　　　
　　柒七七直接召唤出一个陨石砸向屋子，下一秒远坂时臣就带着他的Servant吉尔伽美什出现了，柒七七回头看向王杰希，“去吧。”
　　　
　　王杰希骑上扫把飞了过去，然后他就看到了金闪闪的英灵打开王之财宝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投射出无数的宝具！
　　　
　　眼前被一片金光淹没，几乎分不出宝具之间微小的空隙！
　　　
　　王杰希的两只眼睛因为惊愕而瞪成了同样的大小。
　　　
　　魔道学者的身影在金光之中穿梭着。
　　　
　　唐荷月倒吸一口冷气，“有点夸张啊，阿都从来没这样用过。”
　　　
　　柒七七提着魔杖直接甩给远坂时臣一个禁锢一个沉默，直接让他一边去别碍事了。
　　“那是当然，英灵的能力会比生前高很多，有了传说度的加持，王之财宝里的宝具会多到恐怖的程度。哟，你看他这走位真不错，有风行术的加持果然会更有意思啊，难怪会被人称为魔术师，只看飞行的姿态，勉强也可以承认了。”
　　　
　　“……所以我们是干嘛来了？”
　　　
　　“打土豪分田地啊。”
　　　
　　“……说好的让最古之王安息呢？”
　　　
　　“打死他他就安息了啊。”
　　　
　　“……你狠。”
　　唐荷月提着长枪脚下发力直接冲进战场，敏捷地击飞了几个冲着自己飞来的宝具后向天大喊，“你还记得恩奇都吗！”
　　　
　　☆、你才杂修　　　
　　　
　　“你还记得恩奇都吗！”
　　　
　　唐荷月喊出这句话后，站在空中的吉尔伽美什的攻击一度停顿，唐荷月刚想继续说话，就看到比之前还多两倍的宝具暴雨一样砸了过来！
　　　
　　“擦。”
　　唐荷月人都已经在吉尔伽美什这些投射宝具的射程内，现在跑也跑不掉，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毫无根据地相信柒七七弄出来的大枪应该不会被宝具砸坏，就这么直接用大枪去格挡击飞投过来的宝具。
　　　
　　连续不断的碰撞声乒乒乓乓连成一片，简直让人耳膜都震得生疼。
　　　
　　吉尔伽美什虽然加强了攻势，但是攻击重心却有了偏移，于是之前被迫狼狈逃窜的王杰希忽然间发现自己安全了，绵密的金光都向着唐荷月去了，那种密集到胳膊都插不进的密度让他不禁咋舌，之前要是这样，他再有本事也躲不开。
　　呃，貌似现在他和唐荷月也算是战友，不应该这么在旁边看着她挨揍。
　　十分有团队合作精神的王杰希判断了一下局势，扬手掷出一枚星型纹章，瞬间化作一道魔法射线飞出。
　　魔道学者技能：星星射线。
　　　
　　唐荷月持续着高速的格挡，都不知道自己转了多少次枪杆，如果是现实中，多半已经因为冲击力手疼了吧？现在居然没有一点感觉，而且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动作要比现实中快得多，这就是英灵吗？
　　唐荷月从金光的间隙看向天空的王者。
　　金发的王者满脸的倨傲和震怒。
　　震怒？
　　唐荷月若有所悟，正要开口说话，忽然看到有什么砸中了王者的脸，划出一道极淡的血痕。
　　　
　　“杂修！竟然敢直视本王、愚弄本王，本王会让你们体会到死亡的恐怖！”
　　吉尔伽美什暴怒，身边十多米范围内都浮现出无数金色的光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要发动什么大招攻击一样。
　　　
　　不是好像！
　　而是的确！
　　　
　　眨眼不到的时间，密集如雨的宝具疯狂地射出，唐荷月急速旋转手中的大枪，但是连绵不断地冲击竟然硬是让她往后退出几步！
　　只是单纯兵器碰撞的冲击力而已！
　　“杂修个头啊！会不会听人说话！我真的认识恩奇都——”
　　　
　　唐荷月没说话的时候还好，这一阵攻击还是比较公平地分布给她和王杰希两人的——此刻王杰希早已骑着扫把后退，无论如何都不敢正面和这样的攻击抗衡。
　　唐荷月这么一开口，顿时又成了集火目标，一支短剑放弃了追击王杰希，从旁边绕了一道曲线飞来，直接在唐荷月肩上擦出了深可见骨的伤，锋锐的疼痛瞬间令她咬紧了牙齿，手上动作一缓，又一支锥子钉到她胳膊上，鲜血喷溅而出，唐荷月终于忍不住痛呼一声，整个人都出离愤怒了，也不管自己的伤，双手握住大枪猛地向前冲过去，迎着那些从空中投射而下的宝具以极限的速度闪躲格挡着，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擦伤割伤也不管，顺着墙壁几步踏上，翻上屋顶后用力跳起，直接向着吉尔伽美什刺出了枪。
　　“下来吧，疯狗——！”
　　　
　　柒七七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握着魔杖念起咒语，向着唐荷月一指，唐荷月的背后再次出现了狂风凝结的翅膀，而她手中长枪更是整个都燃起了炽烈的火焰，枪尖部分不断炸开白色的火花。
　　　
　　王杰希停了下来，拿着扫把惊愕地看着天空。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斗神。
　　一杆却邪挑遍所有敌人的斗神。
　　在他初入联盟的那一赛季，惊艳了整个职业圈的魔术师打法却完全败给了叶秋，一杆却邪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什么魔术师，在斗神的面前就像是笑话一样。
　　　
　　吉尔伽美什没有料到唐荷月能杀到自己面前，但是既然人都来了，他也不会畏惧，两人就那么短兵相接直接打了起来，每一次兵器碰撞都会炸开炫目的火光。
　　　
　　柒七七走到王杰希旁边，看着他还在滴血的手问：“手不疼吗？”
　　　
　　王杰希摇头，之前躲闪不及被什么划破手臂的时候他疼得差点摔下来，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惊讶唐荷月竟然拼着那样的伤还能冲上去。
　　“很疼。”
　　　
　　“疼才正常，有没有稍微感受到真正的战斗？只是在屏幕前面，玩着流血也不会痛的战斗……那可是进行再多次也不会让人脱胎换骨的。”
　　柒七七伸手在王杰希伤口一点，绿色的光点渗进去，伤口很快就收敛消失。
　　“真正的战士只有鲜血才能铸就。”
　　　
　　王杰希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战场，对此刻耳边的话有了更加直接的认识。
　　　
　　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在初次见面时曾经大战连日，一直打到最后两人都气力耗尽才停手，而此刻已经变成了英灵的吉尔伽美什更是拥有着人类无法想象的强悍。
　　　
　　唐荷月一个应对不当，直接被对方用剑刺穿了右侧肺叶，她忍着疼一枪刺出，点中剑格，主动把长剑推离自己的身体，借着那股反作用力后跃，一下子退开了丈余，喘息着怒视前方的王者。
　　　
　　王杰希看到这一幕差点就惊叫出声，骑上扫把飞过去，直接一个“暗影斗篷”抓起了想要追击的吉尔伽美什。
　　　
　　唐荷月敏锐地发现了吉尔伽美什瞬间身姿僵硬，不顾肺叶烧灼一样的疼，脚下发力，提枪冲过去，一枪直取对方眉心。
　　　
　　暗影斗篷的效果过去，吉尔伽美什恢复了行动能力，站在原地用血一般鲜艳的红眸注视着唐荷月。
　　　
　　银色的枪尖就在眼前，她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没有继续攻击，而一柄金色的短兵横在唐荷月脖子旁边，同样有一柄剑浮在王杰希背后。
　　　
　　任何一方如果有所动作，就会立刻被兵器刺穿要害。
　　　
　　三人就这么变成了僵持的局势，谁也没有先动一分一毫。
　　　
　　“杂修们，竟然把本王逼到这种程度，不错。”
　　吉尔伽美什忽然笑了起来。
　　“有意思，很好。刚刚你说你认识恩奇都，小女孩，你知道这句谎言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唐荷月现在连呼吸都觉得痛，火烧一样的疼一直从肺蔓延到嗓子眼，她却不能分出一只手去按住伤口，因为两手都握着枪杆。
　　听到这句问话，她忍不住冷笑起来。
　　“我为了说这句谎，特意从另一个世界跑来，舍生忘死地来骗一个我都没见过的人，我有病啊？！”
　　　
　　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笑，王杰希却没忍住笑了起来。
　　刚刚唐荷月在战斗时带给他的那种微妙的距离感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吉尔伽美什的表情微微一滞，从不屑变成了迟疑。
　　“另一个世界？”
　　　
　　唐荷月还想继续讽刺几句，谁知道一张口吐出一口血，她干脆冲着吉尔伽美什“呸”了一口，“我骗个死人有意思！？反正我就只说几句话，之后你爱哪哪去吧！阿都现在活得很好，一直都记着你。以上，我跟你没话说了！”
　　　
　　吉尔伽美什一瞬间表情变得极其微妙。
　　　
　　柒七七这才走过来，挥挥魔杖，治好了唐荷月的伤才幽幽地说：“最古之王，我和我的朋友来自另一个世界，会遇到你也只是个巧合而已。就我个人而言，其实很希望你一直抱着那种毫无根据的狂妄自信坐在英灵王座上怀念无法相见的友人，不过荷月比较心软，一定要来告诉你一声。那么，现在你可以安心回去了，圣杯就交给我们吧。”
　　　
　　吉尔伽美什收起了所有的宝具，抱着双臂大笑不止。
　　“你们以为这样毫无根据的话，本王会相信？”
　　　
　　柒七七也笑了。
　　“你相信或者不相信，其实都无所谓，我相信王者会有自己的决断。”
　　　
　　吉尔伽美什深深地看了柒七七一眼，猛地皱起眉，嫌恶地说：“你身上有那种恶心的神明的味道。”
　　　
　　王杰希震惊地看向柒七七。
　　　
　　柒七七满不在意地笑了笑，“那又怎样，你的身上也有着神性的血，但这并不是决定我们是什么人最重要的因素。”
　　　
　　“……有趣。追根溯源，圣杯是本王的所有物，既然你们带来了本王挚友的消息，将它作为奖赏送给你们并无不可。”
　　吉尔伽美什在远坂时臣错愕的目光中说出了这句话。
　　　
　　柒七七弯腰致意。
　　“那么，感谢您的慷慨了。”
　　说完之后，柒七七微笑着看向了远坂时臣。
　　　
　　一直被禁锢术和沉默术拘束到现在的远坂时臣终于能动了，但他的表情却无比惊骇，这并非出于他的意志的行动，他非自主地抬起了有着令咒的手，违背本意地开口发出了声音。
　　“以令咒命令——”
　　　
　　柒七七笑着说出的话和远坂时臣此刻的宣告完全同步，或者说，这本就是在她意志下操作的结果。
　　　
　　“吉尔伽美什回归英灵王座。”
　　　
　　吉尔伽美什并没有惊讶或者愤怒，始终保持着那种带着讥诮的微笑冷眼看着柒七七，直到第三道令咒也被使用，他才开口。
　　“如此混乱的灵魂，迟早会迷失在时间之中，你必须选择自己的身份，无论什么，而后坚定不移地贯彻下去。”
　　　
　　金色的王者消失在夜色之中，那一句忠告随风消散。
　　　
　　柒七七好笑地摇头，对唐荷月说：“看来恩奇都真的是他很重要的挚友啊。”
　　　
　　唐荷月有些担心地回望柒七七，“七七，你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很清楚自己是谁。”
　　柒七七笑着伸了个懒腰。
　　“接下来就去找其他的魔术师吧，圣杯，我志在必得。那边的魔道学者，下一战可要加油啊，让女生冲杀在前面，你就不觉得膝盖很疼吗？”
　　　
　　王杰希拿着扫把默默无言。
　　　
　　唐荷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了句公道话：“魔道学者本来就不是近战啊。”
　　　
　　“是吗？对我来说，攻击范围在几公里外才算远程。”
　　　
　　“……”
　　　
　　“……”
　　　
　　唐荷月和王杰希两人无语地跟着柒七七走进远坂邸之后，唐荷月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我说……之前那个小胡子中年呢？”
　　　
　　“不是说好了催眠主人霸占房屋吗？他当然睡外面啦。”
　　　
　　“……我去把他搬进来吧。”
　　这一次唐荷月被王杰希拦住了，后者笑着说，“我去吧。”
　　　
　　唐荷月欲言又止，等王杰希出了门，她才看向柒七七，“他能搬动吗？”
　　　
　　柒七七懒懒地往沙发上一歪。
　　“按照魔道学者的职业设定，力量大概可以搬个成年人吧。搬不动就拖回来好了，反正我不在意。”
　　　
　　唐荷月思考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七七，你要不要……搬到我家来？”
　　　
　　☆、谁敢问　　　
　　　
　　柒七七毫无正形地歪在沙发上，抬眼看了唐荷月好一会儿，颇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喂，荷月，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像我这样——”
　　柒七七抬起手来，看着自己异样苍白的手指和暗色的指甲，顺手抓起一把长发在手心团了起来用力一揪，松手的时候那一把长发依然顺滑无比地垂了下去，光洁如缎，完美得简直不真实。
　　柒七七指着自己的眼睛，黑色的双眼中却有靡丽的光辉时隐时现，她不自禁地笑着，笑声越来越大。
　　“你觉得这样还是人？我连自己是谁都快记不清了，接到你短信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这是谁？你知道吗，我已经记不清我最开始是谁、认识什么人、和谁是朋友，喜欢过什么、讨厌过什么，唱过什么歌、喝过什么水，我连父母的脸都想不起来了，如果不去翻记事本，我也许已经把‘柒七七’给弄丢了。时间……已经太不对等了，我用各种各样的身份……度过了太多别的人生……我已经……快要分不清，对我而言，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或许对现在的我来说，你的现实，是我的梦，而我的现实，在这无数的梦里。”
　　　
　　“所以？”唐荷月不以为然地反问，“那又如何？我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七七。不管你在梦里多么厉害，你在现实里就只是我的朋友七七，又馋又懒还爱作弄别人，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但是讲义气、讲道理，只要你认为那是对的，无论如何都会坚持到底。我没有那些特殊能力，在梦里我无法为你做什么，但至少在现实中，我可以让你真切地体会到‘现实是现实，并不是梦’！”
　　　
　　柒七七盯着唐荷月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拉下兜帽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晃晃悠悠地往卧室走去，关门的时候才回头叹了口气。
　　“荷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那个金闪闪说得对，我必须做出选择。我去睡一会儿，我现在只有在梦里才能睡觉，可笑不可笑。对了，梦见之前有话让我转告，她现在忙于调停另一个世界的战争，暂时没办法回来，让你不用担心，还有，如果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从医院失踪了也不要惊讶，梦见不会发生任何意外。至于你家这些房客吗……”
　　柒七七抿着唇顿住了。
　　　
　　唐荷月奇怪地问：“怎么了？”
　　　
　　“……顺其自然吧，反正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你要是不高兴招待这些人，一脚踢出门也行。”
　　柒七七打了个哈欠，轻轻关上门。
　　　
　　唐荷月皱眉站在原地，总觉得柒七七那种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像是只为了转告这种话。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柒七七和她从前认识的那个男孩子气的女生已经相差太远了，或许正像柒七七说的那样，她在梦中度过了太久的时间，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
　　唐荷月曾经想过如果能清楚记得自己的梦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会把美梦忘记，但是现在她看到柒七七的模样再也不做那种奢望了。
　　把梦记得太清楚，无法忘记，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唐荷月还在感慨，忽然听到砰一声沉闷的声响，她一转头，看到王杰希把昏迷的小胡子中年放到了沙发上。
　　“你回来了？休息一会儿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