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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容若]琴瑟鸾凤-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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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子任意鸡毛蒜皮的事,纳兰明珠总能寻出错处来,宇悠无奈,唯有诺诺认错。纳兰明珠淡淡点头,从手边扯过一本红册子,摊在书桌上说道:“这些是我给容若物色的姑娘家,都是好人家的女儿,虽说门楣不高,不过我已经着人瞧过生辰八字了,都有旺夫多子之相。你若没意见,就为容若挑一两家姑娘,择日办了吧。”
  “阿玛,媳妇前些日子探过爷的口风了,他似乎不大情愿。依媳妇的意思,不如再缓些日子,等媳妇说动爷了再议也不迟。”
  “哼,不迟。你能等得,咱纳兰家可等不得。”纳兰明珠将红册子拿起来在桌上拍了拍,只淡淡说了一句,“拿去吧。”
  大红的喜庚册子在眼前晃着,宇悠顿觉头晕目眩。她接了纳兰明珠手里的册子,勉强牵了牵嘴角便离开了,她实在一刻也不愿停留。
  来到房前,宇悠迫不及待地将咏薇从手臂上放下来。她打开红册子,每页皆是一位姑娘的生辰八字和家世,果真如纳兰明珠所说,她们的门楣都不高,都是小官小吏家的女儿。门楣低又如何,门楣高又如何,容若心里根本装不得任何人,纳兰明珠就算做再多也是徒劳。
  只可惜这一切唯有她知道,也正因为只有她知道,因此所有的人都误会容若的倔强都是源于她。心里总有微微的苦涩在浮动,无人可诉,无人能知,就连容若亦只将她当成“妻子”。
  宇悠犹自苦笑,她收起红册子,低头时,眼前倏地一黑,而后就往地上栽倒。
  “额娘,哇……”咏薇的哭喊声引来了不少人,宇悠一脸病态,丝毫不见血色,大家吓得都不知所措。到底颜儿沉着,她推开众人,将宇悠扶起,同几位老妈子一齐将宇悠扶进了房里。
  容若得知消息从宫里赶回来的时候,宇悠正睡在榻上,秀眉微微拧着,似乎睡得极不安详。容若心中蓦地一疼,紧捧着宇悠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大夫开了一张方子,交到容若手里,叹口气:“福晋抑郁成疾,恐是多年积郁在心所致。心病不除,顽疾不愈,这张方子只能暂时缓解福晋的情绪,不过治标不治本。老夫冒昧提醒公子一句,福晋若是自己走不出来,恐是再好的大夫也束手无策了。”
  容若闻此犹如晴天霹雳,心病不除,顽疾不愈,当年纳兰福晋就是因此而郁郁而终。纳兰福晋是因为荇儿,那宇悠又是为了什么,福全吗,抑或不仅仅是因为福全罢。容若越发陷入茫然之中,他点点头,谢过大夫。
  “宇悠,纵使你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裕王爷又有何要紧,没有人会介意的,也没有人会怪你的,你何苦将自己弄成这样呢。”
  其实宇悠早在大夫走之前就已经醒了,听到容若的话,宇悠心中又是一阵悲戚。呵,不管怎样,在你心里终究认为我一刻都没有放下过福全吗?
  容若抬手为宇悠撸了撸纠结的额发,手背碰上一个硬邦邦东西,容若顺势将它从宇悠枕边抽了出来。正当容若要打开之时,宇悠憋不住咳嗽,只得干干地睁了眼。
  “宇悠,你醒了就好。”容若扔下册子,为宇悠垫高了枕头,一面扶他起来,一面悉心说道,“大夫说你太操劳了,这些日子你什么都不要做,只需留在房里静养就好。咏薇已经交给下人们照料了,你就不必操心了。”
  这样关切的语气令宇悠顿觉暖意涌遍全身,如果这一切关心都不仅仅源于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爱护,那该多好。宇悠如是想着,含着一丝凄然的笑,说道:“宇悠不可不操心,阿玛已经为爷物色了几位良家姑娘了。”
  容若面色忽然阴郁了下去,扶着宇悠的手渐渐松开,默然不语。容若的眼神冰凉而带着微微的寂寥,恍若第一次福全带她去郊外之时,初见到容若时的眼神。她究竟是怎样一位姑娘,这些年她从未听容若提起过关于她的一点一滴,也从未从旁人口中得知有关她的林林种种。好多时候,宇悠恍然觉得在容若心里并没有这样一位姑娘,容若对她的疏远,仅仅是因为福全。
  “爷,你若不喜欢,或是有中意的姑娘不妨说出来。”宇悠抬起手,为容若抚了抚眉心,笑道,“其实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容若仿若梦中醒来,抓着宇悠的手,微微激动:“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往日的稳重忽然间荡然无存,宇悠见着这样的容若,心下有些惶恐,她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说其实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你该多笑笑才是。”顿了顿,她说,“爷,我说错话了吗?”
  曾几何时,有一人也说过类似的话,记忆犹新,只可惜斯人已难寻。容若目光灼灼,久久注视着宇悠不言,后来,他方缓缓吐出两个字:“若—馨”
  若馨,那是一个姑娘家的名字,她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罢。心里泛起层层苦涩,如被风吹散的涟漪,缓缓激荡开来,漫便全身。正当宇悠要开口之时,容若又回复了往常的温润平和,他澹澹一笑:“我说了,你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只需安心养病就好。这件事我知道令你为难了,我无心纳妾,你放心,我过会儿就去回绝阿玛。”
  “宇悠只想听爷一句实话,爷不愿纳妾究竟是因为我还是为了她?”狠一狠心,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他?”容若惘然,“为了他与为了你不是一样么,我既然答应了王爷,要好好待你,那势必要对得起任何人,不是么?”
  呵,为什么我的生活永远逃离不了福全的影子,他负了我,为什么你们所有的人永远都想当然地认为我还一心牵挂着那个“负心人”呢?还是,因为你一直牵挂着某个人,所以以为我亦是如此。宇悠心下想着,忽然觉得很无力,无力到一切都不愿去解释。罢了,既然都误会了,解释又有什么意义。
  “爷,宇悠想要为纳兰家生个男孩。”
  容若只是淡然一笑,想也不想便说:“你不必去理会这些,有咏薇就够了。我不需要什么妾室,也不需要什么男孩,你放心,从今天起没有人会为难你的。”
  苦笑一声,她拉了拉被角,侧过头去,淡淡道:“爷出去吧,我累了。”
  容若扶她躺下来,柔声道:“那你先歇着,有事只管吩咐颜儿,我已经命她随时守在门外了。”
  宇悠不言,容若为她放下帐子,静静地出了门。
  此后,但凡有大夫上门诊治,都被宇悠回绝了。她只是一人独留在房里,连咏薇也不想见,偶尔听到喧闹声,宇悠亦是烦躁难耐。脾气越来越暴躁,离众人也越来越疏远,大多数的时候,她都躲在房里二门不出。除了颜儿,几乎不再同任何人言语。
  五月天将回暖,宇悠的病情也加重了几分。宇悠深怕自己一个不当心又恼了谁,索性日日躺在床上闭目沉睡。颜儿多次想要告知容若有关宇悠的病情,宇悠总是利落拒绝。颜儿生怕宇悠的病情拖得太久,终于有一日忍耐不住,将宇悠的病情同容若说了。
  容若前些日子随扈去了,回来之后玄烨命他作《奇境赋》,他一忙起来,还真将宇悠的病情忽略了。容若心下大急,派人去外边寻来了大夫。大夫尚未进房,就有瓷器“乒乒乓乓”打碎的声音,大夫见此状,道了句“告辞”就似逃难一般走了。
  之后又请了几位大夫,宇悠照例将他们拒之门外。容若无法,知道抑郁之人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从前纳兰福晋也是这般,想着只得等宇悠静下心了再去请大夫。容若隔着门陪宇悠说了一会儿话,可惜里边的人始终不愿多答,每次都是那一句:“爷走吧,我要睡了。”
  容若叹一口气,悻悻地上了阁楼。
  宇悠这一睡似乎长了些,颜儿见天色已晚,是时候该服药了,便端了药碗推门而入。床边的帐子依然静静地垂着,榻上的人也依旧静静地睡着。颜儿撩开纱帐,这一刻,宇悠睡得很安定,脸上宁静安闲。
  “福晋越发躲懒了,快起来罢,该服药了。”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宇悠起身,颜儿调皮地笑笑,凑到宇悠耳边,“方才听公子说,老爷已经妥协了,不再逼公子纳妾了。福晋快起来罢。”
  颜儿摇了摇宇悠的手臂,一张纸从被子下滑了出来。颜儿看了看纸上的内容,又伸出手指探了探宇悠的鼻息。“啊,福晋。”颜儿手一抖,安慰自己是没放稳,又伸手探了探,不禁尖叫出声。
  两处茫茫皆难随,百转千回在其中。他负妾兮君念她,悠悠寸心何人诉。一顾一言盼君兮,可叹君心异妾心。他日君为她奏《长相守》之时,可否亦为宇悠奏一首《长相思》。
  宇悠留下的文字只是寥寥数句,却已经将其中的无奈和顾虑全数表白。浅情人不知,然而这份情虽非浅,容若却是真的不知。伊人已去,带着那份“浅情”而去。只是,这份“浅情”里也包含这另一个人,福全,他的“浅情”宇悠亦是不知的。
  容若从袖口抽出那支短箫,摸了摸箫上的“宇悠”二字,在她床前缓缓吹奏了一首《长相思》。“悠儿。”他第一次这样唤她,“悠儿,以后这首《长相思》只为你一人奏。”两行泪缓缓落下,是愧,亦是悔。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箫声回荡许久,直到一年后的那一天……
  (前传完)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有半更。这章结束之后,就是第二卷了,久违的若馨也快要重新粉末登场了,第二卷相对来讲会轻松些,不再向前面那样纠结。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理想也能在第二卷实现了。

  第一章 罗带同心

  纳兰府外;爆竹声哔哔波波震耳欲聋。若馨为咏薇紧紧捂着耳朵;问颜儿:“爷真的中进士了?”
  颜儿一面贴红窗纸;一面乐呵呵说道:“千真万确,老爷和小司都去瞧过红榜了,绝对不会有错的。”
  “是吗?”若馨牵一牵嘴角,心中五味陈杂,为容若真心高兴的同时;也含着微微的担忧。担忧容若从此又添了一件心事,周旋于朝堂之间;这从来都是容若最厌倦的。
  窗栏上的大红剪纸极为喜气;却终有那么一些不合时宜。府里上上下下都为容若及第而欢腾;殊不知容若此刻又是怎样一种心情。咏薇调皮;见着窗栏上的剪纸漂亮;就忍不住伸手去够。
  嫌手臂不够长,还踩到小凳上去。若馨和颜儿一个错眼,窗栏上的大红剪纸早已被咏薇扯得支离破碎。颜儿叹口气,埋怨道:“小小姐贪玩,害得我又得重新剪了贴上去。”
  若馨为咏薇掸了掸手心里的纸屑,笑着对颜儿说道:“你也忙活大半日了,就别费心弄这些了。咱心里为爷高兴就好,这里命嬷嬷来收拾了罢。”
  颜儿“哎”一声,拾起地上的纸屑,说道:“那我给公子准备糖水去。”坏坏一笑,“再准备些莲子羹,大红枣。”
  若馨红了红脸,啐一口:“只知道贫嘴,还不快去。”
  “这可是福晋说的。”颜儿促狭着去了,走前还不忘调笑一句,“莲子连心,早生贵子。呵呵,来年纳兰府一定能添个小公子。”
  若馨忍俊不禁,牵着咏薇去为她净手。早生贵子,今天才不过是她与容若成亲的第三个月,就算再早哪有这样快的。咏薇蹲着身子,露出两截雪白的小手臂,在铜盆里欢快地敲打。咏薇玩得畅快,倒弄得若馨一身的水。若馨为咏薇撸撸头发,仍由她玩闹。
  身后有人干咳一声,说道:“咏薇又调皮了,弄得额娘一身湿。”
  “阿玛。”听到容若的声音,咏薇腾地站起来,挥舞着两只湿漉漉的小手,直往容若身上蹭。
  没多久,容若身上也是一片水渍。若馨朝容若无奈地笑笑,将咏薇拉倒自己身边,说道:“阿玛才刚回来,先让阿玛换身衣裳再来陪咏薇可好。”
  咏薇点点头,伸开两只小手,看着容若衣衫上湿漉漉的掌印不禁咧着嘴咯咯直笑:“玛父说阿玛中了进士就可以做大官了,阿玛做了大官咏薇就可以去宫里玩了。阿玛换了衣裳可以带咏薇去宫里玩吗?”
  容若和若馨的笑容都僵在面上,见容若的眼眸瞬间黯淡下去,若馨赶紧唤了奶娘将咏薇领走。一面跟在容若身后一面说:“兴许阿玛只是哄着咏薇说笑呢,你不必介意这些。”
  “其实阿玛早在几天前就同我说起过这事了,他让我去向皇上拜个户部侍郎的职位,说是先听听我的意思。”
  若馨问:“那你如何说?”
  容若解下被咏薇弄得皱巴巴的侍卫服,换上家常便服,淡然一笑,说道:“虽说阿玛是问我的意见,可我若说不愿,阿玛自个儿也会向皇上说及此事的。因此今日当值的时候,我向皇上求了旨,恳请他嘉封我为一品侍卫。”
  无论容若做什么决定,若馨都会一味支持的。若馨颔首,为容若收起袍服。正欲转身出门将咏薇领进来,容若拉住她:“有一件事还真被咏薇说对了,下个月太皇太后大寿,皇上邀我们一同入宫参席,说是到时候还有一份大礼献上。”
  “我们?”若馨茫然。
  “我,咏薇,还有你和阿玛,我们一家人。”
  容若语气温柔缱绻,仿佛是在催眠。“一家人”这三个字令若馨很安心,但听得是为太皇太后贺寿,又不由紧张起来:“我……我从未参加过这样大的宴席,更何况参席的皆是诰命官妇,万一到时候出丑,那多不好。”
  “我信得过馨儿。”容若捧一捧若馨的脸,笑说。
  一个月后,孝庄的寿宴实在令若馨大开眼界,虽不奢靡,但也极其盛大。在座之人无不是亲王侯爵,诰命妃嫔。幸得若馨早先就与和硕公主相熟,这次和硕公主特地邀了若馨同座,虽不合礼制,但玄烨念在上次的事,依旧破格允了。
  和硕公主与若馨聊得欢畅,咏薇在府里的时候向来调皮得很,但到了这里也知该顺应场合,居然乖巧地靠在若馨身旁,也不多说话,只说一双大眼睛专注着和硕公主。
  捏一捏她的小脸,和硕公主欢喜得紧,将咏薇一把揽进自己怀里,抓了一把糖花生放到她手中。咏薇开始不安分起来,丢下糖花生,伸手去抓和硕公主旗头上的流苏。
  若馨赶紧制止她,向和硕公主点一点下颔表示歉意。和硕公主微微笑着,并不计较,还特意把头低下些,好让咏薇够到。
  “我瞧着她越来越像她额娘了。”和硕公主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咏薇刚抬起的手不自觉顿住,眼里满是狐疑。
  若馨的表情也变得尴尬,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和硕公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掩饰过去:“咏薇和若馨多像哪,水灵灵的眼睛,瞧着就让人喜欢。”
  咏薇脸上还是带着几分警觉,抬头看看和硕公主,缩回手恹恹地靠在若馨腿边。
  自此之后,和硕公主说话变得极为小心,再不敢提起任何敏感字眼,以免再有所尴尬。
  孝庄的寿宴终于过去,宴席散去之后,容若将咏薇交由奶娘照看,自己则带着若馨去了乾清宫。若馨回头看看咏薇,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经刚才一事也添了些担忧,咏薇年纪尚小,自然还并不十分弄得清生母与继母个概念。可是如果有一天,咏薇知道她不是自己的生母,那会如何。
  跟着容若到了乾清宫外,若馨不能再往下想,叹一叹气,跟着容若一齐进了乾清宫。
  在接下玄烨的圣旨之后,容若和若馨皆深感意外。玄烨却是笑得欢快,对容若说道:“你可还记得,朕之前同你说过,你若能及第,朕必定送你一份大礼。”
  容若做回想状,过后,他微微笑道:“臣记得,不过臣只当上次皇上是同臣说的玩笑话。”
  “君无戏言,怎会是玩笑话。”玄烨拍一拍掌,顾问行托着一个银盘上来,将一枚令牌交由若馨。玄烨朗笑道:“此枚金牌可保你自由出入紫禁城,虽说因某些原因,朕未能封你为诰命,不过有此金牌,也该强过诰封命妇了。”
  待两人谢恩之后,玄烨留下了容若,打发若馨去了丽景轩。退出门前,若馨总觉得玄烨和容若的表情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可毕竟在宫里,也不好多问,遂收起了疑虑。
  方跨出大殿,若馨便捂着嘴忍不住一阵干呕。“福晋没事吧。”恰好顾问行也跟着退出来。
  “没事,兴许是宴上太过油腻了,过会儿喝杯茶润润肠就好。”
  殿内的人听到了动静,慌忙跟出来:“恐不是这样简单,莫大意了才好。”
  容若一脸紧张,弄得若馨也惶恐起来,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左手食指不自觉地搭在右手手腕上,眼中一亮,红着脸说道:“许久未诊脉,连脉都把不稳了。”
  “你把出什么来了?”
  若馨再伸手搭了搭,说道:“似乎有一个月了。”
  “是么?实在太好了!”容若闻此先是一阵激动,过后,若馨分明在他眼里看到几许怅然和纠结。这样的表情令若馨迷茫而惶然,又不知如何问起。
  这时,玄烨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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