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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兰达看着那懦弱的男人问着自己的副官。
　　“他家的窗口正对码头，海盗们的行踪他应该知道。”
　　副官说完，阿兰达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副官知趣的退出了船舱并带上了房门。
　　接着阿兰达轻蔑的一笑，用剑鞘戳了戳那个已经抱着脑袋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男人。
　　“不……不要伤害我们，大人。”
　　男子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全身都抖了起来。
　　“以上帝与国王的名义，我绝不会伤害王国忠诚的臣民——但你需要证明你的忠臣。”
　　说完，阿兰达蹲在一边，抓住男人的胸口让其正对自己。
　　“告诉我，那些海盗有什么阴谋？”
　　“他们……他们……”
　　男子在阿兰达的目光中一边冒着冷汗一边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们正影藏在黑暗中……大人！那些不是海盗！那些是怪物啊！”
　　“请相信我，我愤怒的时候也会是一个怪物！”
　　阿兰达手上用力，凶狠的说道：
　　“所以请在我发怒前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夜空下沸腾的海面……还有巨大而恐怖的黑影……”
　　男人如同回忆起了某场噩梦，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大喊。
　　“巨大的黑影！魔鬼！魔鬼！”
　　“什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我以……”
　　但阿兰达的问题还没问完，便被远处的几声闷响所打断。
　　“遇到海盗了吗？情况怎么样？”
　　阿兰达丢下那已经瘫软在地大小便失禁的男人，跑到甲板上询问着自己的副官。
　　不过同时，他心中也有着“靴子总算落地了”的莫名安心感。
　　“暂时还不清楚。”
　　副官入市禀报道：
　　“但我刚刚看到有两面旗帜倒下去了！”
　　“什么？”
　　当阿兰达举起望远镜时，他发觉情况可能比他预想的还要糟：
　　因为他正好看到了流动的火焰顺着山势奔腾而下……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守军还有充足的补给与旺盛的斗志，巷战都是所以战斗中最残酷最血腥的战斗了——因为那复杂的地形与糟糕到极点的视野足以抵消攻防人数上的优势。
　　现在，18世纪那缺乏规划的狭窄街道，正是那帮海盗最大的助力。
　　近千人的登陆先头部队在这个巨大的迷宫中，并没有人数优势，更何况……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
　　“快快快！”
　　当一队听到爆/炸声的西班牙士兵赶到时，小巷中只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迹与十来个满身伤口不断呻/吟的伤员。
　　而更远一点的地方，则是更多的伤者。
　　“发生了什么！”
　　军官快步来到一名离他最近的伤者身边问道。
　　“海盗……海盗突然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伤者满脸细碎的铁片，整张脸上已经血肉模糊，那焦黑的伤口让军官仅仅是看到就觉得触目惊心：
　　“于是我们就拿着钉头锤与盾牌围了上去……然后……”
　　“然后怎么了！？”
　　军官连忙为伤者递上自己的水壶，但同时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名伤者的军服下套着的似乎是……
　　“然后一群蠢货就上当了~”
　　在军官目瞪口呆的表情，那名原本奄奄一息的伤者突然露出了恐怖的笑脸，从身后掏出一个燃着引线的陶罐。
　　而同样，原本不断哀嚎的“伤员”们也都拿出了同样的陶罐……
　　“BANG~”
　　而同样的事情现在正在哈瓦那的大街小巷中不断发生着。
　　但唯有一支部队不同——他们在颇有经验的指挥官带领下直插武器广场（注1），并在这里设下了阵地。
　　但他们的命运貌似没有不同，哪怕这一次海盗们没有玩偷袭。
　　“嘭！”
　　在一阵密集的枪声与硝烟过后，巴博萨的全身显得更加的破烂了，他整了整自己头上已经千疮百孔的礼帽，歪头吐出了一发黑色的弹丸。
　　然后只见他对自己面前那些满头大汉横在拼命为火/枪进行重新装填的士兵们咧嘴一笑。
　　然后淡定的拿出陶罐，用自己着火的袖口点燃引线：
　　“哈哈哈哈，欢迎来到哈瓦那，你们的地狱！”
　　“炸/弹！”
　　在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大喊中，士兵们连忙四散跑开。
　　但这还不够——爆/炸的威力或许远比他们预料中的要弱，但并不代表杀伤力就差。
　　陶罐中与火/药混装的铁钉与铁片，却让整条街道瞬间就化为了屠宰场。（注2）
　　不过这样的伤亡对于这支多达百人的小队来说并不是不可接受的，带队的军官摇摇晃晃的从死人堆中爬了出来，冲着巴博萨拔出了佩剑！
　　“士兵们，换上盾牌、钉头锤、渔网！为了国王！冲锋！”
　　“一帮蠢货！”
　　巴博萨看着一群举着盾牌，拿着各式冷兵器气势汹汹杀来的士兵，他冷笑着转身，从隐蔽的角落中拖出几个大桶一脚踢翻，一股刺鼻的气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接着，巴博萨微笑着在士兵的包围中撕下了着火的袖口。
　　……
　　当裹着斗篷的巴博萨回到总督府的时候，厚厚的皮质斗篷上还冒着白烟。
　　“我提炼的煤油效果如何？”（注3）
　　站在阳台上眺望整座城市的唐雪凝冲着巴博萨微微点头示意后，接着抱怨道：
　　“下次记得别用那么多，先不说产量问题，今天要不是正好风向合适火势会控制不住的！
　　如你以前所说的那样，我的那些东西搬都不好搬啊！”
　　“但西班牙人至少是暂时撤退了。”
　　巴博萨从斗篷中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下方城市中被火势所驱赶的西班牙人，以及无数和他们一起逃命的哈瓦那居民。
　　他冷冷的看着那些为了逃命的道路，彼此间已经开始动手的“解放者”与“被解放者”说道。
　　“而且我觉得那油一点都不好。”
　　“为什么？”
　　少女好奇的问道。
　　“它烧掉了我的胡子！”
　　巴博萨掀开那厚厚的斗篷时，从他的外表已经看不出刚刚那激烈战斗留下的痕迹，但是他下巴上的胡须却是一片弯曲焦黑的模样。
　　“不过如果这能为我换来一个国王的头衔也不错。”
　　“巴博萨，相信我，你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国王的。”
　　少女反身跳下阳台，来到巴博萨身边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巴博萨看着面前的少女好奇的问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西班牙人的军队成功登陆？”
　　“正因为他们的舰队不足为惧。”
　　少女微笑着打断了巴博萨，她眯着眼睛看向沙滩上那密密麻麻的人影笑着说道：
　　“所以我才要等他们的军队都上岸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感冒加有点事，又没能准点……
　　注1：西班牙城市设计时都喜欢在城市中轴，总督府附近设计一个“武器广场”，作用感觉类似阅兵场。
　　注2：那时代的开花弹真正的开花率很坑，这个以前也说过。而陆军上用的开花弹则要好很多，因为采用了引线引燃——所以那个时代的炮兵可是高技术工种，要会计算弹道不说还要会计算引线。不过哪怕如此，其效率依然坑爹，不仅仅是因为计算失误，还因为弹/壳的铸造工艺问题，炸/开后弹壳只变成两三块是很正常的事情，非常缺乏群体杀/伤力。
　　注2：世界上对将石油的运用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不过那时候不是拿来当燃料，而是用来当成防水的涂料用（主要是沥青）。而直到大约5世纪左右波斯人则从石油中分离出了燃料作为武器（当然，貌似现在也存疑，也有说是精炼后的植物油，正是因为效果坑爹才失传了；另有种说法是用的鲸油，因为价格太高负担不起才失传的）。不过现代石油工业的开端是直到1859年，德雷克开采石油分理出灯油进行贩卖开始的。


第87章　哈瓦那之战（下）
　　当日入夜时；　白日席卷整个哈瓦那下城区的火势终于得到了控制，不过这并不是因为远征军学习未来那支红色军队“为人民服务”的结果，而是在入夜后，大火终于烧光了一切能够燃烧的材料而已。
　　透过舱室的窗口；　阿兰达依然能够清楚的看到那片焦黑火场中因为逆风（注1）不时飘起的余烬。
　　而逃离的士兵与无家可归的市民们，现在都只能乱哄哄的挤在沙滩上……
　　“让人以国王的名义给那些市民送些食物和水过去；　哪怕他们曾经屈从与海盗，但也是西班牙的臣民。”
　　说完；　阿兰达想了想，又冲着自己身旁的副官补充道：
　　“不过今晚一定要注意防范，很可能有海盗混在那些人中间想要挑起混乱或者趁夜偷袭。”
　　“好的，我等下就去办……”
　　副官一边回答一边为阿兰达奉上了咖啡，接着他冲着面色阴沉的长官安慰道：
　　“大人；　请不要自责；　今天的失败不是您的责任。”
　　“不，作为远征军的最高指挥官，这场战斗……战争中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责任。”
　　热腾腾的咖啡入口，那苦涩中夹杂着的浓郁香气让阿兰达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点，接着他叹了口气说道：
　　“那个愚蠢的圈套不但让王国的荣誉再一次受到了羞辱，使得王国成为了他国的笑柄；　更给了海盗们准备的时间。
　　而这次在进攻哈瓦那时准备不足；　虽然知道可能有圈套我却屈从于军中的压力，没能集结部队发挥手中的优势兵力就贸然进攻，结果不但让远征军首战就遭受了巨大损失更让半座哈瓦那成为了废墟。
　　这就是我的错；　因为我的傲慢与贪婪，所以上/帝给予了我应有的惩罚。
　　回国后我会向国王陛下提出辞职的……”
　　“为什么你不觉得那是我对你的惩罚呢，指挥官先生？”
　　在阿兰达与副官惊讶的目光中，一具骸骨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的窗外插/入了两者间的对话。
　　一个灵巧的翻身入窗，少女在烛光中回复了她人形的躯体，只见她冲着两人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贵族男性抚胸礼（注2）。
　　“本人唐雪凝，姑且算是哈瓦那占领者的头目……之一吧。”
　　“清国人？不，恶魔吗！？”
　　副官拔出武器挡在阿兰达与少女之间开始大声呼唤卫兵。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卫兵！卫兵！”
　　“最大那条船最大那个舱室中穿得最好那个人，不是职位最高的就是权力最大最能管事的人——我就是这么找来的。”（注3）
　　少女对着副官的大喊一脸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抱歉啊，因为甲板上那些巡逻的士兵很可能会打扰到我们的交流，所以我先将他们送到其它地方去了~”
　　送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少女的言下之意。
　　“大人，你快离开这里！”
　　忠诚的副官向着少女冲了上来。
　　“为了上……”
　　“噗！”
　　从冲上来到捂着脖子倒下，整个过程不到2秒，甚至少女脸目光都没有投过去过。
　　“别这么着急啊，我都说了是来交流一下的嘛~”
　　靠着外星人的轮回之力与诅咒不死身，丝毫不在乎“反派死于话多”这个老梗的少女一边擦拭着手中刀刃上的血迹一边疑惑的问阿兰达：
　　“为什么你们总喜欢将那个名字挂在嘴边呢？
　　你确定上/帝他老人家真的要求过你们去杀人放火帮他‘传播荣光’吗？”
　　“在决一死战之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但阿兰达并没有和面前的海盗少女进行宗教讨论的意思。
　　哪怕副官惨死眼前，阿兰达依然处变不惊的淡定放下手中的咖啡，冲着那年青得远超他想象的少女反问道。
　　“请。”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却不来偷袭！？”
　　阿兰达问出了他一直以来的疑问，在他看来如果交换一下彼此的位置，他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机会的。
　　“而这一次你们为什么不趁远征军登陆的时候尽可能的给予登陆部队以杀伤——你们甚至都放弃了港口旁的炮台，为什么？”
　　“你是想要合理的解释还是想听我真实的想法？”
　　少女微笑着反问，此刻她享受着作为反派大BOSS的感觉。
　　如果只是想要击败西班牙人，阿兰达根本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就该去天堂汇报工作去了——不过少女对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定位本来就是“放松一下的休假”，所以才特意前来和敌人闲聊两句，也算是体验一把十八世纪的“贵族军队”文化（注4）。
　　“有什么区别吗？”
　　阿兰达反问道。
　　“当然有，合理的解释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们安静一段时间，以你们西班牙的现状，这次远征军如果全军覆没想必数年之内都不可能再有人来找我们麻烦了。”
　　少女拖过一把椅子坐到了阿兰达的正对面，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至于为什么放你们进城，那是因为只有当你们的部队都陷在城市中进退维谷时，你们的舰队才不会因为战况不利就果断撤退，而同样只要当你们的舰队被全灭时，城里的军队才有可能被我们全歼——抱歉，人手少了点，不得不用了点手段。”
　　“嗯，我明白了，这很合理。”
　　阿兰达在低头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海盗比他想象中最疯狂的情况更加狂妄，这确实是他没有考虑到的情况。
　　“感谢你为我解答了疑惑。”
　　“但那是假话~”
　　少女不怀好意的笑着看到阿兰达表演变脸绝技。
　　“我当时真实的想法是——去偷袭你们太麻烦了……”
　　“……”
　　“好不容易有了个根据地了，明明蒸汽机的前置科技也都被人发明得差不多了，但为什么感觉手里还是有无数的事情真等着自己去做却怎么都做不完啊！
　　你知道看着过程莫名其妙、材料莫名其妙的玩意儿，组合起来却就是能发挥作用的神秘仪式是什么感觉吗？
　　你知道手下没人能帮忙设计论证实验，更别说提出理论假设，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是什么感觉吗？
　　你知道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不断重复着一个个呆板机械的实验是什么感觉吗？
　　那完全是活生生的地狱啊！
　　哪怕有着不会疲倦的不死身都感觉有些受不了！
　　这种情况下谁有闲心在海上颠簸好几天去偷袭你们啊？”
　　哪怕没有触觉与味觉，有着不死身的少女在这一刻也变得面色苍白歇斯底里起来——那是一段远比高考复习更让她刻骨铭心的悲痛回忆。
　　在好一阵宣泄之后，少女连续深呼吸了七八次，才终于平静下来接着解释道：
　　“而至于炮台……我其实真的考虑过。
　　但是当初在攻陷哈瓦那时为了防止守军击沉黑珍珠号，我们把炮台上所有能破坏的都被破坏掉了，你让我从哪儿找大口径的岸防炮来补充啊？
　　所以，就这样啰~”
　　“你们这些邪恶的渎神者！”
　　看着对面的那张笑脸，深感自己受到了愚弄的阿兰达猛的站起挥出了刀刃。
　　“受死……”
　　“剑术不错，剑也不错，看得出来是下过苦功练习过的。”
　　但这一击并没有奏效，早有防备的唐雪凝轻易挡下了那足以将她斩首的侧砍。
　　接着不需要呼吸更没有唤气一说的少女一边轻松格挡着阿兰达的进攻一边好奇的问道：
　　“虽然你努力想表现出一副拼命的模样，但在我看来你的攻击实在太保守了，你在等什么吗？”
　　“看出来了？我当然知道这远远不够——我对自己的剑术还是有所了解的。”
　　见到自己的算计被看穿，阿兰达也不再进攻，他反而小心翼翼的退到了墙角处，用放置海图的木桌将他与少女隔开来。
　　“虽然在贵族圈子中我敢说没几人能在用剑的决斗中胜过我，想仅凭这就想击败曾经孤身一人攻占了哈瓦那总督府的你就是自不量力了。”
　　“那些不值一提~”
　　少女没有追击，仅仅是好奇的问道。
　　“那么你的底牌是什么呢？”
　　“正如你所说，你们人手不够……
　　要想彻底击败我们的远征军，哪怕你们有着不死之身，哪怕有着流动火焰的妖法，哪怕你们用卑鄙的手段偷袭，但是你们的人数还是太少了。
　　哪怕你们今天有再大的胜利，明天只要我让部队开稳扎稳打的进攻，面对近万的正规军，失败依然是你们唯一的结局。
　　而很显然，你们想要的应该不只是‘虽败犹荣’。”
　　在一声清脆的铃响之后，数十个穿着全身板甲手持大盾的“金属罐头”瞬间破门而入。
　　“那么，偷袭舰队依然是你们必然的选择——那么，知道你们会来偷袭的我会没有准备吗？”
　　“挺可惜的。”
　　少女看着那些手握钉头锤和渔网的骑士们，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那样的剑术，那样的眼光，作为一个海盗确实挺可惜。
　　但这就是你们对抗伟大的西班牙王国的代价！”
　　阿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