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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的介绍刚刚开始就被其打断了。
　　“亚当斯男爵。”
　　发福男子微微歪了一下头纠正道。
　　“好的，男爵先生——”
　　唐雪凝带着一脸牙痛的表情微微加重了语气，对于这些明明家族早已经没落，后人却顶着个贵族头衔死撑面子的做派她表示完全理解不了。
　　“这位男爵先生将教导大家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拉丁语的读写，同时也会教导大家地理与欧洲各国贵族礼仪方面知识。”
　　“学那些有什么用？”
　　一位高大的黑人海盗突然问道。
　　“以你的智商我很难向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每一个欧洲的贵族都学过这些就足够了！”
　　少女上前将提问的海盗一脚踢翻在地，引来其它海盗的一阵哄笑。
　　“好了，接下来大家先随卡特先生去量尺寸吧。
　　记得之后去男爵先生那里领取今后学习所需的课本、鹅毛笔和墨水这些东西。”
　　少女拍了拍手重新拉回了海盗们的注意力。
　　“都做完了向巴博萨船长报到，然后船长会给大家分配房间。
　　当然，请特别注意一点，大家记得把这里当成黑珍珠号一样要好好爱惜。
　　谁如果偷城堡里的东西，我发誓绝对会把那家伙的脑袋吊到顶楼的旗杆上去！”
　　少女那恶狠狠的“亲切”话语再次引来了海盗们的哄笑。
　　但接下去，他们的表情都变了
　　——因为少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表情再次冲他们张开了手臂，笑着说道：
　　“诸位，欢迎来到新家。”
　　有恒产者方有恒心。
　　在唐雪凝看来，对于在大海上经历过无数欺骗与背叛的海盗们来说，哪怕自己的话打动了他们，但他们依然对那个未来将信将疑，就如同他们对天堂对上帝的看法一样。
　　，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们根本没有想过“将来”——这种对他们来说异常“奢侈”的东西，更不要提会对那个未来有什么信心了。
　　事实上，他们对很多东西都没有信心，那种自卑在漫长的时间中仿佛已经渗入了他们的骨髓，哪怕有着不死之身也没能改变。
　　因为没有对胜利的信心，所以他们不敢攻坚，只敢操作着黑珍珠号昼伏夜出去偷袭一个个疏于防范的港口城市。
　　因为没有对船长的信心，所以每当到了分赃的时候气氛都特别紧张，任何的一点点小事都有可能最终引发一场血腥的内讧。
　　长期的海盗生涯使得他们只相信那些摸的着看得见的东西。
　　那么直接按劳分配分发金银？
　　别傻了，一支海盗团散伙的最大原因除了船长被杀之外就要数分赃了。
　　对这个问题，当年某专精飞爪的游荡者就曾经发表过非常经典的概括：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注1）
　　但同样是贼，为什么人家盗跖（注2）可就是被庄子他老人家都评价成“圣、勇、义、智、仁”，千古传颂呢？
　　可见很多时候变的不是人心。
　　——不好意思，仅仅是您所知道和运用的管理方式落后时代了！——
　　同样，少女在经历了整整三个世界之后，她早就明白真实的世界并不是某点的穿越小说，海盗不可能在自己这么一番空口白牙的嘴炮，外加一次成功的打劫之后就对着自己纳头便拜，来至背后的匕/首该来还是会来，所以
　　——从哥谭学来的现代管理学，就是你了！
　　对于海盗们来说，少女拿出的这个“家”和那些莫名其妙的学习，是比再多的空话，是比再多的金银财宝更能作为证据——去证明不会她抛弃每一个人，证明她是真的相信今后每一个人都能够成为王者的东西。
　　是能让他们对未来多一分期待，更加有信心的东西。
　　不过对于这么一帮穷凶极恶毫无忠义之心的家伙来说，仅仅是信心远远不够。
　　你还需要其它的东西去管理他们……
　　“你也出来晒月亮？”
　　躺在房顶上遥望着夜空的唐雪凝，用她那恐怖的骸骨姿态揶揄着拿着酒瓶走近的巴博萨。
　　“是有点吵，不过请理解一下，那帮小伙子们才搬到新家，有那么点……兴奋。”
　　他会来找自己少女一点也不奇怪——与那帮普通海盗不同，“里海海盗王”巴博萨可是真正的“不学有术”见多识广的人。
　　“你不觉得我们刚刚才抢劫了西班牙的黄金船队，现在应该保持安静与低调的躲上一阵吗？”
　　巴博萨没有理会少女的揶揄，径直来到了她身边站定，俯视着少女。
　　“哪怕不这么做，你毫无节制的花钱也会好像是……”
　　“好像是在大声向所有人宣布‘黄金船是我们抢的，来抓我们’是吧？”
　　少女很自然的接上了巴博萨的话。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
　　小姐，我们或许是不死身，但正如你以前曾经做到过和威胁我的话一样，不死并不是无敌。”
　　巴博萨咬开酒瓶上的软木塞大大的灌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水透过他的肋骨溅了下方少女一脸。
　　“对于西班牙人来说，我们的成功可是开了一个非常坏的头，当这个消息流传出去之后，全加勒比的海盗都会把发红的目光聚集到他们身上。”
　　“那么你觉得西班牙人会怎么做？”
　　少女一边掏出手巾擦拭着自己的头骨，一边站起移开几步后好奇的问道。
　　对于西班牙人会有什么反应，当了几十年海盗的巴博萨肯定会比她的判断更准确。
　　“是会在一个个殖民据点里靠着岸防炮台来防御各方的疯狂侵扰，还是会集结军队以碾压的姿态来消灭我们以此证明他们依然强大？”
　　“这个要看英国人是什么样的反应了。
　　不过我觉得西班牙人会在各地留下能够勉强自保的兵力后，集结剩下的所有力量来全力毁灭我们。”
　　巴博萨回答着少女的问题。
　　“即便他们无法使用全力，千人规模的军队和十条左右的战舰，那不是我们能对抗的力量。
　　对此，小姐你有什么感想？”
　　“那样难道不是正好吗？”
　　少女反问道。
　　是的，在信心之外，为了保证大家的团结，你还得有一个既没有强到能消灭你，但又不会弱到能让你无视的敌人——强得恰到好处的敌人。
　　76。亡灵崛起（三）
　　与战略游戏中那种鼠标一点一框就能即时控制大量部队不同；　这个时代的军队的调动是个异常复杂的过程：
　　出事的船队指挥官需要先将情况上报地区殖民总督；　而殖民总督——很可能还不止一个；　则会根据具体情况约定军队的集结地点和时间；　接着才会开始在领地内征召士兵、调集船只、准备粮食和弹药等等等等千头万绪的工作，这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往往是以“周”或“月”为单位进行计算的。
　　再如果遇上指挥官与殖民总督有那么点新仇旧怨家族不合什么的，总督不但不“看在国王的份上啦兄弟一把”反而落井下石往国内告黑状，声称出问题的原因是“指挥官愚蠢大意以致海盗得手”；　而船队指挥官也回以“殖民总督**无能以致海盗横行”的反击的话；　那么在划分清楚责任到底在谁之前，这场嘴皮子争端能让讨伐的时间延长到以“年”为单位。
　　这也是为什么加勒比地区海盗屡禁不绝的一个重要原因：
　　谁是海盗不知道，知道是谁找不到，找到对方赶不上，哪怕赶上了对方随便找个他国港口往里面一钻……
　　当然，那是“一般而言”——正常情况海盗问题绝对不会这么麻烦；　不会需要专门集结舰队进行围剿；　更不会上升了船队指挥官与殖民总督相互推卸责任的地步。
　　但问题就在于事情闹得太大——黄金舰队的五艘船只沉没；　船上运载的所有黄金均不知所踪。
　　而且凡人的身份成疑——死了近百人，不但没有幸存的目击者更是连对方的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来。
　　这就使得船队指挥官与殖民总督不得不万分重视；　以求用最快的速度洗清自己身上那“监守自盗”的的嫌疑。
　　不过现在西班牙正在慢慢走出乌得勒支条约带来的低谷（注1），还算是正在上升期；　决策速度相对较快，而且这次发生的时间性质也确实非常恶劣；　细算下来每个有关人员都不会好过；　于是一个集结舰队全力碾死犯人的方案很快出炉。
　　即便如此；　在这个“很快得出”的决定开始实施之前，黄金船队三分之一被劫已经经过口耳相传发展成“黄金舰队全军覆没，西班牙人正在集结舰队准备报复”，并且这个消息正以一种诡异的、远超正常船只航行速度的方式迅速传遍加勒比海的每一处港口，并且看来大有向着欧洲蔓延的趋势。
　　而伴随着这个半真半假的消息，另一个消息也迅速传遍了加勒比地区：
　　唐雪凝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奇妙，似乎一夜之间整个加勒比地区都开始流行起了五讲四美，各路她听过的没有听过的人马纷纷开始“扶危济困”。
　　层次低一点的家伙往往蓬头垢面，他们会神神秘秘的来到城堡门外，然后冲着门内任何他见到的人喊道：
　　“我有一个你们绝对会非常想知道的消息，只要你们肯掏出那么点金灿灿的东西，我就可以告诉你们~”
　　层次高一点的，衣着光鲜坐着马车递上名帖，他们会在做足派头之后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微笑着说道：
　　“不知道阁下是否有兴趣和我做一笔生意，我知道关于西班牙人的一些事情，想必你们会非常有兴趣。”
　　紧接着，则是亲切友好维护正义的“朋友”们纷纷出场。
　　“作为我的朋友，唐小姐和巴博萨先生都是在加勒比地区少有的有教养的人，而有教养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低俗的海盗呢——邪恶的西班牙人居然诬陷你们这种人抢劫了他们的黄金……”
　　亚当斯男爵说话时，少女恰巧用着一个葛优躺的姿势，双腿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而她身边的巴博萨则刚刚冲着身边吐了一口口水。
　　但这似乎都不能动摇亚当斯男爵那关于两人“有教养”的判断，只见他一边眉头不断抽动一边继续“维护正义”。
　　“作为一位正直的绅士，我觉得自己现在有必要站出来以免无辜者受到伤害，这是一位我在海军服役的朋友给我的消息……”
　　然后可敬的、心系正义的男爵先生，也对两人给出的金块表示盛情难却——哪怕上面西班牙新格林纳达总督区（注2）的标记都没有刮去。
　　“从总督那里抄来的情报，和你们有关。”
　　相对而言艾伯特上士相比起来则直白许多，他面无表情的放下一张折好的信纸、
　　“总督大人也让我给你们带了句话——虽然不可能与西班牙人为敌，但是要拖他们几天却可以办到，不过……”
　　说完，他径直伸出了手掌，含义不言而喻。
　　如果说这一切尚在理解范围，可以解释为“急公好义”，那么接下来随着一支长箭钉到门口的信件则彻底让少女泪流满面无言以对。
　　落款上无名无姓，但信中对西班牙人的战船数量、士兵与水手人数、指挥官姓名、过往战例以及舰队可能达到的时间均进行了详细记录。
　　甚至这位不知名的朋友还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似乎是考虑到黑珍珠上众人水花水平普遍偏低的状况，为了避免大家有文字上的疑问，其还十分亲切的将资料翻译为了英文、法文与拉丁文。
　　——什么叫雷锋精神？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看来想看着西班牙人倒霉的人不少啊。”
　　看着来自各种途径但内容相仿的十几份情报，巴博萨不由得发出了感慨。
　　很明显，西班牙人的情报是某些希望看到西班牙人讨伐失败，甚至是吃瘪的势力或国家有意放出来，否则很难接受这消息的诡异传播效率。
　　“不过西班牙人讨伐我们这个消息感觉知道的人也太多了点。”
　　“很正常，我觉得这是英国人，也有可能是荷兰人准备趁这个机会用我们的名义做点什么，我当初选西班牙做下手的目标也考虑了这个原因。”
　　唐雪凝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虽然这或许是好事，会分散西班牙人的力量，不过……”
　　“不过？
　　不过他们要失望了，我们并不准备与西班牙人硬拼，对吧？”
　　巴博萨说完看着将目光停留在海图上的女孩，但他在许久没有得到少女的回应后惊讶的问道：
　　“你不会是想要正面对抗西班牙人的讨伐军吗？”
　　“为什么不？”
　　唐雪凝反问道。
　　“我现在终于确认你疯了！”
　　巴博萨丢下一句话之后转身就走。
　　“我完全没有和西班牙人硬碰硬的兴趣，我会带着船员和黑珍珠号离开这里！”
　　“我可不觉得打赢一场能打赢的战争是疯了。”
　　“打赢？凭什么？就凭那不死身吗？”
　　巴博萨头也不回，没好气的问道：
　　“确是，不死身很有用，但别说一千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哪怕是一百个也不是我们单靠不死身就能面对的局面！
　　虽然很可惜这座城堡——我挺喜欢它的，但现在我们是带着所有能带走的东西离开的时候了。”
　　“某种程度上你说得对，虽然不死身确实还有非常多的潜力可以挖掘，但现在这个时候要对付一千多的正规军还远远不够。”
　　少女冲着巴博萨是背影加重了语气。
　　“然后呢？
　　你有准备逃到哪儿去？
　　重新做回那臭烘烘的海盗，重新去收集那些你视为诅咒的金币，重新当回欺软怕硬昼伏夜出的老鼠吗？”
　　听完几乎喝骂的言语之后，巴博萨停下了脚步，然后猛的转身冲到少女身边抓住她的领口。
　　“哦~看来某只老鼠还有点骨气啊？”
　　唐雪凝露出了一个讥笑。
　　“不过你的骨气只有对着弱者的时候才会产生吗？”
　　“以前在里海的时候，我并不是海盗中最强的，手下也不是最多的，知道为什么最后是我被称为里海海盗王，而不是那些人更多，剑术更好的家伙吗？”
　　巴博萨恶狠狠的说道：
　　“因为我知道什么敌人是可以面对的，而什么敌人是该立刻转身就逃的。
　　所以我现在还活着，而且活得还不错，没有顶着个海盗王的名头葬身海底！
　　小姐，我不得不承认你口中的未来很迷人，但我同样明白迷人的未来也需要自由才能去享受。
　　知道吗，我曾经亲手将另一个有着不死身的海盗推下海——带着大炮和铁链一起，而我一点也不想和他作伴。
　　所以，我不需要一个年龄还没有我一半的女孩来教我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你说得没错，再美好的东西也要能享受到才行。”
　　少女毫不畏惧的与巴博萨对视。
　　“不过我不觉得西班牙人是不可战胜的。”
　　“哈哈。”
　　巴博萨夸张的假笑了两声后接着问道：
　　“那么战神小姐，你准备怎么靠着三十二个海盗和一条武装商船去打败一千名士兵和十一艘战舰？”
　　“趁着他们还没有完成集结各个击破。”
　　“想必西班牙人不会想到他们眼中的猎物会反咬一口吧。”
　　“各个击破他们？”
　　巴博萨冷笑这反问：
　　“你不知道他们的兵力不知道他们的航线，你准备怎么去各个击破？”
　　“这个问题我在选择他们下手之前就考虑过。”
　　一根根掰开了巴博萨抓在自己领口上的手指，唐雪凝笑着回答道。
　　“我想亚当斯男爵的那位海军朋友会很乐意在这方面帮我们一点‘小忙’的。”


第77章　亡灵崛起（四）
　　当夕阳沉入遥远的地平线；　黑夜再次统治加勒比海之时；　雾气开始在海面上慢慢腾起；　那如同亚麻裹尸布一般的灰白色雾气如同无形的魔怪，开始在海面上翻腾着蔓延，吞没了海面上晚归的渔民；　码头上忙碌着的水手与工人，甚至是港口中停泊的那一艘艘威武的战舰。
　　不多时；　就连远处炮台上的火把都化为了一小团模模糊糊的橘黄色光晕，只余下远处海角上的灯塔还在这苍白的世界中闪烁着亮光。
　　对于这样的雾气；　每一个港口城市的街头巷尾中都流传着无数关于它或恐怖或惊悚的各种传说，而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人都对它有着自己的称呼；　但仅仅从含义上来讲，无外乎是不详……以及死亡（注1）。
　　一般在遇到这种大雾这种时候，船只大多都会就地下锚，港口上的工人们也会停止工作，开始祈祷上帝。
　　但对于此刻伯利兹港口中的西班牙人来说；　这仅仅就是一个能见度极差不适宜船只出航的坏天气罢了。
　　作为当年靠着卑鄙无耻手段毁灭了印加帝国（注2）的冒险家们的后代，他们向来对那些传说无所畏惧
　　——如果诅咒与传说有用；　那么现在统治墨西哥地区而不是他们了的还该是印加人。
　　在催促声与叫骂声中，新大陆号战列舰正在进行着明日出航的最后准备。
　　虽然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