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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唇角上扬，终是笑了。
　　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这一刻也透过一丝金色的光。
　　这光并不是太阳所射；　却是预示新生的光。
　　半枳迦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　万里无云。大地回春，枯木新芽，终是代替了那一片荒凉。
　　恶妖再不敢出来作乱，恶鬼俱都回了地府。
　　沙漠之中；　老人带着孙儿缓步前行。
　　孙儿顽皮的抓了一只沙鼠被老人狠狠打了一下屁股墩儿，孙儿嚎啕大哭。
　　老人笑着吓唬道，“妖怪最喜欢吃不听话爱哭的小孩子了。”
　　孙儿急忙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紧紧抓着老人的衣角。
　　“爷爷，我害怕。”
　　老人握住孙儿的手，“不怕，有爷爷在呢！爷爷会保护你的。”
　　孙儿点点头，“爷爷，妖怪到底长什么样子？”
　　老人想了很久，却是不知道。他从没有见过什么妖怪，只得骗着自己的孙儿道，“妖怪啊，头比牛还大，有八只手，还有八条腿，尾巴比蛇还要长……”
　　天宫之中，天帝盯着手中的棋盘，怎么也看不明白。
　　“九尾一族还是逃不过这一场天劫。”
　　无相佛陀摇头轻笑，“九尾虽灭，但这未尝不是一个新的开始。”
　　天帝叹息，“当真是神仙无情啊！”
　　无相佛陀双手合十，笑道，“世人都道，神仙无情。呵，神仙哪个不是历经了世间种种才修得本心，所以神仙又怎会无情呢！”
　　天帝点头应道，“佛祖说的是，只可惜这结果不尽人意。”
　　“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一切都将回到世间原本的样子。只要心怀善意，世间有情人自然终成眷属。”说完，无相佛陀盯着棋盘一看，取白子，落在棋盘之上，“天帝你又输了。”
　　天帝瞪大了双眼，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手在棋盘上一推，摇了摇头道，“这回不算，再来再来，本帝君就不信下次还会输。”
　　……
　　青丘的狐狸洞中，兰平君坐立难安，兰仲初也紧张的不知所措。
　　忽的兰无霜抱出一只还未睁眼的小狐狸递到兰平君面前，“恭喜狐父，狐母生了。”
　　兰平君急急忙抱过来看了一眼，满心欢喜道，“呵呵，你这小家伙，可把你狐母折腾的够呛。”
　　兰仲初也凑上前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脸，“七妹生的如此可爱，狐父可想好叫什么了？”
　　兰平君稍加思索，笑道，“这孩子眉清目秀，长大了定是倾国倾城之姿，我看不如就叫倾城好了。”
　　兰无霜逗弄着也点头道，“倾城妹妹，你可要快快长大才是。”
　　夜晚，兰仲初睡意朦胧间，听到一阵响动。
　　他起身出了狐狸洞，这才发觉兰无霜偷偷下了山。正待要去追时，被人从身后抱住。
　　兰仲初冷淡的性子此刻竟是一下面红耳赤，“你何时来的？你快放手！”
　　“不放！”
　　“沐忘尘，你，你放不放？”
　　沐忘尘凑近他耳边，轻声低语，“我若是不放，你能将我如何？不过就是青丘的一只臭狐狸，还能将我吃了不成？”
　　兰仲初见兰无霜走远，气恼的将他的手从身上掰开，“人世险恶，老三未经世事，万一遇上歹人怎么办？”
　　沐忘尘跳到一旁的树上，伸了个懒腰侧身撑着额头，“你家老三性子泼辣，定吃不了亏的。兰平君老来得子，这会儿也无心管你们。好在你们家老六算是正经，青丘有他看着，倒也挺好的。所以现在，你是不是也该和我回墟余山了？”
　　兰仲初一听，转身就走。
　　沐忘尘急忙从树上跳下，追到他面前，“仲初，咱们都这么久没见，你怎得还在生气？我与那九饵湖的猫妖真的是清清白白，半点没有关系。那日不过看她被一山猪追赶，才出手搭救罢了。”
　　兰仲初冷眼哼道，“英雄救美，救进了墟余山中，恩，然后以身相许，两不分离。合理！”
　　沐忘尘连连摆手，“合理个屁啊，这天下美人我一个都瞧不上眼。谁让我偏就喜欢你这小狐狸，看在我陪你修行这么些年的份上，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次可好？”
　　兰仲初生气归生气，多日不见，心底却是夜夜想着。语气不由也松动了些，“那猫妖不是都住到你墟余山了么，我去了，不合适！”
　　沐忘尘：“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留她住在墟余山，不过好心方便她养伤。如今她那点伤早好了，还想赖在我墟余山白吃白喝，做她的春秋大梦吧！”
　　兰仲初憋着笑点点头，“恩，那我去了不也是白吃白喝？”
　　“你当然不是！”沐忘尘盯着兰仲初那一张清俊的面容，猥琐一笑，“嘿嘿，我呢是千年雪妖，这身子骨都是冷的。有你在，至少，还可以暖床不是。”
　　兰仲初听罢，耳根子一红，“我身子骨虚弱，暖不了你！”
　　沐忘尘靠近他怀中，一手抵在他胸口轻轻画着圆圈，“那你到底要不要和人家会墟余山了，人家想你想的茶饭不思，你看看，都已是人比黄花瘦了。”
　　兰仲初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忽的将他打横抱起。
　　沐忘尘惊呼一声，“你要作甚？”
　　兰仲初望了一眼上下，兰无霜早就跑的没了影子。一时山中寂静，空气也有些凉意。他冷着一张脸，对着眼前这不知死活引火烧身的家伙哼道，“作甚？自然是要让你看看，我是如何吃了你的。”
　　兰无霜到了山下，忽听一声惊叫，片刻那声音又消停下去。
　　她摇摇头，大抵是听错了。
　　于是加快速度，寻着记忆里的路，片刻没有停歇，直到看见路口的石牌上写着姚水二字，她才喘了口气。
　　总算是到了。
　　此前下山时她被一黄鼠狼精追赶，结果一不小心踩中了捕兽夹。原以为小命就此不保，要命丧于此。结果天可怜见，许是她长得太过貌美，阎王都不敢收她。
　　索性遇到了姚水一猎户家的傻闺女，顺手将她捡回了家。
　　日日悉心照料，她那后腿子总算痊愈了。
　　本想着好好谢一谢她这救命恩人，谁知她刚一露出人形，就吓的她这恩人鸡飞狗跳，欲翻墙而逃。但是那墙太高了，她那细胳膊细腿的总归是够不上。最后，便干脆一头撞到了墙上。
　　兰无霜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妖嘛，又不会吃了她，怕什么呢！
　　再后来，她这恩人好死不死的被姚水地头上的恶霸看中，半夜伤了她那年迈老父，老母直接被气的一命呜呼。
　　她实在看不下，就出手给救下了。
　　原以为她们之间的恩怨两清了，她就算走也无妨了。
　　谁知她这倒霉恩人，又身患顽疾，请遍了名医都束手无策。
　　兰无霜自小跟着兰平君听高僧传经，种善因，自然也就修了一颗菩萨心肠。
　　于是又出手搭救，为她忙前忙后，照顾周到。
　　所以这一留就是整整一年。
　　兰无霜摸着石碑上的字，念及从前，忍不住，自顾傻笑起来。
　　这一笑，惊的树丛中的一人猛然站起。
　　四目相对之间，那人竟是泪流满面的跑来抓着她的胳膊，左右看了好几遍，似是确认无误，才拥入了怀中。
　　兰无霜被她抱的差点儿喘不上气来。
　　但又不忍打断，遂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唐恕，我回来了。”
　　唐恕点点头，呜咽着问道，“那你还走不走了？”
　　兰无霜摇头，“不走了。我这次虽是背着狐父狐母出来的见你的，不过我都想好了，我要带你回青丘。要是狐父狐母不同意，那我便与你私奔。”
　　唐恕放开她，端详着那一张祸国殃民的妖精脸，“私奔？你真的愿意与我在一起么？”
　　兰无霜捏着她的脸，“怎么，我都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了，你还不信么？”
　　唐恕急忙点头道，“信，我信。可上一次你走的时候说，你是妖，我是人，你还是只母狐狸，我又是个女人，咱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兰无霜噘了噘嘴，“这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唐恕低头轻轻恩了一声，“很清楚。”
　　其实这是兰无霜的原话不错，因她本意是想着，她这般好看的模样，怎么也得是与人间帝王纠葛出一段爱恨情仇，让人传颂，永垂不朽，最后成为千古佳话。
　　所以等唐恕与她吐露心声的时候，她就吓的连夜回了青丘。
　　这一待一月有余，却是日日想着，夜夜念着。一到晚上，独自躺在床上时，她就辗转反侧越发难眠。
　　后来她不耻下问的请教了感情丰富的老四老五，结果二人便给她总结出，她这般就是生病了。这病在人间就叫做相思病。
　　平日不会相思，便不相思，一旦相思，好嘛，这病大概就是个绝症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为着自己这条小命，总不能让这病把自己给折磨死吧！
　　所以，这不，她是连夜从青丘溜了出来，就为见这女人一面。
　　如今见了，这相思一解，她便轻声叹息，谁曾想，她还没来的及去祸国殃民，就栽倒一个女人的手中。还栽的心甘情愿，不可自拔。真是丢尽了青丘的狐狸脸。
　　不过，她乐意就是。
　　兰无霜挽着唐恕的胳膊，往姚水村中而去，边走又边问道，“你在那林间做什么？”
　　唐恕嘿嘿一笑，“我在放捕兽夹。”
　　兰无霜立刻狠狠捏了她胳膊一下，“你又想捕杀无辜生灵了么？”
　　唐恕急于澄清，慌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着第一次见你，你被捕兽夹夹着，所以就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遇着你。所以你走之后，我夜夜都在那林间等着。”
　　兰无霜被气的一时无语，可看着她头上沾的几根枯草，看着她身形单薄，面容消瘦的模样，心头忽的一酸。
　　“那我要是不回来，你怎么办？”
　　唐恕想了想，“你要不回来，那我就去找你呗。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青丘到底在什么地方，可我一路问着，总有人知道。若真无人知道，我就在此地搭个草屋，这样，你回来的时候我便立刻能知晓，立刻能看见，立刻能告诉你，我有多想你，立刻……”
　　兰无霜不等她继续说完，便打断道，“真是个傻瓜，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然后身体力行，堵住她那张凉薄的唇，两厢追逐，嬉戏舌间。
　　天上的月色羞于云后，安静的将姚水这个小村子，刻进了山水之间。湖面倒映着一人一狐两厢依偎的身影，久久不得分离。
　　有情，有爱，有家，岁月如今便也以静好相待。
　　不远处两个鬼祟身影看得如痴如醉，一尼姑捂着身旁女子的眼睛，“莫道人生岁月短，一往情深至白头。莫道妖生岁月长，情深入骨永难忘。可少儿不宜，兰儿还是不看为妙。”
　　女子气恼的扒开那手，从缝中窥了过去，“你说咱们剩下的日子，是不是也该像她们这般的过？”
　　那尼姑听罢，急的转身就走。
　　女子一把拉着她的僧袍，“臭尼姑，不是说好了，这一世你都听我的么？怎么说变就变了？”
　　尼姑反问道，“你这逍遥日子不还是我与佛祖求来的么，想想，贫尼也很吃亏。”
　　女子怒极，“你吃什么亏，你上我下，到底谁吃亏？”
　　尼姑面上一燥，急忙打了个佛礼，“阿弥陀佛，佛祖千万别怪弟子，弟子是被迫的。”
　　女子扬声高呼，“色尼姑，你还被迫，不知哪个夜夜如狼似虎。”
　　尼姑吓的一把捂住她的嘴，女子口中含糊不清，一个字也没能再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安心吃糖，甜甜的，就是这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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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岁月静好
　　法惠庵的菩提树下；　一尼姑端坐于庵前；　一手拿着木鱼；　敲一下，便念上一句；　“阿弥陀佛。”
　　她面前坐着个女信徒，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从她光秃的脑袋一路细细观摩至那嘴巴；　又从嘴巴看到了脑袋。来回无数遍也不觉得闷。
　　她撑着一侧脸颊；　犹记得那一日，她九尾尽断，遂从断尾之中；　取出了半颗于天宫之中就偷偷藏起来的情人果递给了这人。
　　这情人果原本叫做忘情果，外表虽晶莹剔透，可却苦涩难食。神仙从不吃这果子；　唯有那太上老君坐下的仙鹤最是喜爱。
　　那仙鹤跟随太上老君之初，本是成双成对的两只。后来；　与它朝夕相伴的那一只；　终是抵不过岁月流逝，渐渐老死。仙鹤悲鸣啼血，郁郁寡欢；　竟折断了自己的双翅；　跳了崖。
　　所幸得太上老君相救，修了这仙缘。
　　不过到了天宫，这永无止境的日子让它更加煎熬。
　　太上老君见它始终不快乐，便给它吃了这忘情果。
　　这果子吃一次；　苦一次，苦一次，便能忘一次。
　　谁知那仙鹤吃了成百上千次，终归还是忘不掉。
　　太上老君惊奇，亲自尝了一口，而后急忙吐掉。这果子苦涩的让太上老君的舌头，麻了整整三个月。
　　再后来，太上老君见这忘情果对那仙鹤亦是无用，遂叹息仙鹤痴情，便将此果改名情人果。
　　她深知此事，所以转世之际，偷了一颗，吃了一半，果真是难吃的很。
　　剩下半颗就是留给眼前这人的。
　　想着她若吃了这果子，也就不会那般痛苦了。
　　谁知那日，这人吃了这半颗情人果后，忽的一笑。
　　至此二人皆都明白，那仙鹤为何忘不掉了。
　　终归是情深难忘罢了。
　　等到她入轮回之际，这人为她跪在佛前苦苦哀求，愿以百世凄苦，只为求得今生所剩岁月的短暂相守。
　　她本不愿做阿难，可如今，眼前这人竟不知不觉成了阿难。
　　心中忽觉一股暖意流过，痴痴看着，痴痴笑着。
　　至少，今生百年，余下的日子，总归能体验一回，什么是长相厮守，携手白头了。
　　等这人念完了经文，兰无情悠悠开口，“我和主持说了，你要还俗。”
　　梵叶的木鱼差点儿惊的脱手而出，“你真的说了？”
　　兰无情点点头，然后掰着手指头道，“说了，我说你吃了肉，喝了酒，还破了色戒。主持还以为你是被人强迫，替你难过。我告诉她，你与我喝酒吃肉，然后酒后乱性，强占民女。主持气的当场便说……”
　　梵叶着急，“说了什么？”
　　兰无情叹了口气，“主持说，让你赶紧滚蛋！”
　　梵叶扶额，面带无奈之色。良久之后，叹息起身，进了庵堂之内。
　　兰无情在她身后喊道，“你干嘛去？”
　　梵叶悠悠回了六个字，“收拾包裹，滚蛋！”
　　兰无情两手撑着下巴，伏在石桌上笑着点点头，“你那些僧袍不用拿了，反正都是要还俗的。对了，你在法惠庵这么久，平日里那些少妇少爷的，多是冲着你来听经礼佛，捐赠的香油钱少不得够重修几个法惠庵的了。你可要记得向主持多要些银子。”
　　离开法惠庵时，梵叶跪在庵前叩拜三声。
　　“弟子此番如愿，多谢佛祖成全。”
　　起身时，伸手拉住兰无情的手，勾唇轻笑，“如今我们还有两件事情要做。”
　　兰无情眨了眨眼，“哪两件事？”
　　“世人都已重新开始，可你忘了崇瑶和那司徒封了么？”梵叶自怀中掏出永生花，“那二人魂魄被封在了玉珠子中，埋于地下，若是没有这永生花，便难得轮回。所以这第一件事，就是助他二人去轮回转世。”
　　兰无情盯着她手上的永生花不由诧异，“这东西你不是给了鹤离？”
　　梵叶点头，“没错，那日你杀鹤颜之时，从他怀中掉落，我便偷偷捡到，还顺便将鹤离的魂魄也藏于这花中了。他曾是受这永生花滋养的灵虫，机缘巧合之下才破茧化蝶，得了修行的机缘。所以在他魂魄即将消失之际，一切归于本源之时，又被这永生花给救了。呵，当初我便说这花于他或许有用，现在看来，也确实有用。”
　　提起鹤离，兰无情心头有些难过，“他是否也再无仙缘了？”
　　梵叶一手将她紧握，一手将永生花放在她手中，“鹤离随你转世，不过倒未曾受脱仙骨之苦。往后的事情，都需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兰无情望着那永生花，也点了点头。
　　到泽渊城这一路，路途遥远。
　　梵叶买了一辆马车，亲自驾车带着兰无情前往。
　　兰无情坐在马车之中，摇摇晃晃的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梵叶挑开车帘笑道，“就快到了。”
　　兰无情恩了一声就没了反应。
　　梵叶：“你不是日日都要问上好几遍，这次真的快到了，怎么还这般无精打采的样子？”
　　兰无情抬头白了她一眼，“这话你说了多少便，自己心里没点数么？我再信你，我就是猪。”
　　梵叶笑：“我不喜欢猪，我还是比较喜欢你。”
　　兰无情冷哼一声，“那你说，你是喜欢我现在的模样，还是噜儿时的模样？”
　　梵叶微微一顿，兰无情立刻有些不悦，“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