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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别来无恙-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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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靠着岩石睡得正熟的张汐颜。
如果不是旁边的蛊鼎和守护在侧的猪蹄,她几乎不敢认。
一向爱干净的张汐颜脏得连肤色都看不出来,原本柔顺的长发脏得打成结乱成鸡窝,身上的衣服布满破洞用过三年没洗的抹布都比她的衣服干净,鞋子、背包、剑全都不见了,整个人和以前那些流浪的疯子没两样。张汐颜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对陌生人的打量,似乎已经不认识她。哪怕她恢复了年轻时的相貌,张汐颜看过她的照片,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眼下唯一的解释就是张汐颜的脑子出了问题。
她问张汐颜:“你认识我吗?”
张汐颜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于是回答:“忘了。”
张娇妍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你还知道自己忘了。她问张汐颜:“发生了什么事?”
张汐颜的脑海中浮现起很多模糊的画面,她看不清楚,也不敢仔细去看,好像会让她特别难受、特别伤心。她只隐约看见有很大的火,有燃烧的村落,死了很多人,有些人穿着原始部落的服饰,有些则看不清楚,她看不见人,只看见满地的灰烬。她想,是幻觉吧。
过了好一会儿,那女人起说:“你起来,跟我走。”凶巴巴的语气,让她莫名有点害怕,又有点安心。她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骷髅般的身影,比鬼一样可怕。
她莫名地觉得这人是信得过的,于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猪蹄托起蛊鼎,慢慢悠悠地跟在张汐颜的身边,飞累了还把蛊鼎搁在张汐颜的肩膀上歇脚。
张娇妍没忍住扭头仔细看了猪蹄好几眼,原本胖呼呼的蛊祖宗瘦了何止三分之一,身上布满疤痕,以它的恢复力还能留下这么多深刻的能使得皮肉变色的疤足可见当时受伤的惨重。
她带着张汐颜穿过黑牢,从另一条路出去。
她俩到达黑牢边缘地带时,张汐颜停下来不愿再往前。
张娇妍没理张汐颜,径直穿过蛊瘴到了地下暗河边,跳进河里,逆流往上游去。
张汐颜站在蛊瘴边,她下意识地想要调头回去,却又怎么都迈不开步,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告诉她,她应该出去。
她习惯了这里,习惯了这样的梦境,出去后,她会醒过来的吧,会面对些什么很可怕的事吧?
她不想醒。
可人怎么可能睡一辈子呢。逃避,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她刻意遗忘的那些,哪怕是遗忘了,并不代表不存在,不代表没发生过。
她穿过蛊瘴,淌过地下暗河,穿过溶洞和幻阵,又再在一个幽深狭窄的岩洞中爬行很久,最后从一个不到一米高的山洞里爬出去。洞口塌方过,但石头都碎了,被人强行刨出一条通道。
七八月时节,天气正热,刺眼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她眯着眼,用手挡住光,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光线。
旁边站着她刚才遇到的女人,不远处就是庄稼地,她俩站的位置正是一处小荒坡,地上都是乱石土地贫瘠,并不适合种庄稼,因此荒废在这里。稍远处就是村庄和乡村公路,有车辆和行人。她说道:“我叫张汐颜,不知您怎么称呼?”
张娇妍说:“我是你三姑奶奶。”
如果不是这语气过于熟悉且带着与年岁不相符的老练让她下意识地信了,她真想怼一句,我还是你祖宗呢,不过,没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潜意识告诉她,如果怼了后果会很严重。张汐颜很是客气地说:“您很年轻。”虽然情感上她相信这人的话,但理智上告诉她,她的姑奶奶至少得有八十多岁了吧?
张娇妍领着张汐颜往山下去,先找了户人家打了几盆水把张汐颜的脸洗干净,又再领到派出所补办身份证,之后拿着身份证领着张汐颜去补办银行卡和网银盾,以及办理了信用卡。她拿走了张汐颜的网银盾和信用卡,带着张汐颜到酒店,先把个人卫生收拾干净。
张汐颜洗好澡换上干净衣服,她仔细地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又出去盯着张娇妍看了好一会儿,问:“我们是双胞胎?”
张娇妍决定去找民宗协了解情况的事往后挪一挪,还是先带张汐颜去看医生。
医生诊断张汐颜为创伤后应激障碍。
张娇妍给张汐颜办了住院手续,请了护工,便匆匆赶往张家村。
张汐颜老老实实地接受住院治疗,但她总是做噩梦,有时候梦到自己在黑牢,有时候梦到被屠村,有时候又梦到一个恶鬼提着龙头大刀在追杀她,更甚至梦到数以万计的棺材崩塌,成千上万的蛊人从棺材里爬出来又再被一把龙头大刀像切豆腐般劈开。
医生告诉她,那些都是噩梦,只是她内心的写照,并不是真实的。
可她有种感觉,那些就是真实发生的。
最让她感觉到难受的是她知道她爸去哪了,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去哪了。她只记得她爸背着她往祖陵逃,之后就是万棺阵被破了,从去祖陵的路上到万棺阵这段路上发生的事她全想不起来了,她爸去哪了?
张汐颜出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冬。
她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她的思维逻辑很清楚,甚至是个拥有强大的记忆力和较高智商的正常人,但她自己知道她的病并没有治好,她对这个世界缺少真实感,记忆是混乱的,遗忘了很多人和事,总是莫名地伤心难受,医生给她开了抗精神病和抗抑郁药,但因为她的体质特殊并没有什么治疗效果。
她就像是一个人在扮演正常的张汐颜在活着,理智告诉她该做什么,怎么做是对的,她便怎么做。
她在假扮一个健康的自己。
她隐约记得曾经似乎有一个人得过和她一样的病,那是一个很模糊的身影坐在办公桌坐后面,那人长什么样子、多大了、与她是什么关系,她都记不起来了,更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人,无从打听,只希望那人还活着吧。
她回到老家。镇子还是那个镇子,她记忆中的张氏香火铺拆迁了,变成了工地。她沿着记忆中的路往山里去,没找到村子,只找到一大片地陷和塌方的地方。
一个穿着风衣长靴的女人站在大坑边。
那女人很瘦,肩窄腰细腿长,头发过肩烫成微卷披在身后,冬时的冷风吹吹拂着她的头发拂过她的脸颊,她的神情比寒风更冷,整个人从内至外溢散着伤悲的情绪。
那女人似乎觉察到她在看她,扭头看过来,她看到那女人的脸上带着眼泪。
那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有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张汐颜假装没有看见她脸上的泪,走过去,问:“这地方以前是不是有个村子?”她想这女人能站在这里,又是这副模样,应该是知道这里的。
张汐颜轻描淡写般的一句问话,却让柳雨几乎五内俱崩:以过目不忘著称的张学霸竟然连自己的老家都不记得了。全村被灭,地陷山崩,她不知道张汐颜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柳雨哽咽着把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强行露出一个笑容,扭头看向张汐颜,却说不出一个“是”。
张汐颜从柳雨的表情看到了答案,她说了句:“多谢”,顺着斜坡往下去,试图寻找什么,但又不知道要找什么,有些茫然,更有种悲伤的情绪往上涌又被强行抛开。
那女人走到她的身后,忽然从后面搂住她的腰,紧紧地抱住她,她的耳畔响起那女人压抑的抽气的声音。
张汐颜浑身僵直地立在原地,莫名的也想哭,但理智告诉她,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安慰道:“别哭了,被灭门的是我,又不是你。”这人挺奇怪的……是挺奇怪的吧?认识的……吧?
☆、第84章第 84 章
好一会儿过后; 柳雨才放开张汐颜的腰; 又牵住张汐颜的手。
张汐颜低头看着被紧握的手愣了好几秒; 才诧异地看向柳雨:我们很熟吗?再熟也没到能这么十指紧握地牵手吧?又不是情侣。
她有点恍惚,心想:“是我有病还是这人有病?”连个名字都没自我介绍一下; 摆出一副“我俩认识很久; 我很关心你,我对你的感情很深”的模样; 就这么凑了过来连手都牵上了。
如果不是这女人的穿戴从头到脚都闪烁着“我非常非常非常有钱”的字样; 且身上有种与普通人极不一样的气质,不像是能图谋她什么的; 她都得怀疑这人是骗子。
张汐颜被这神经病闹了这么出; 心头的伤悲散了很多; 注意力也从被淹埋的村子转移到柳雨身上,问:“请问怎么称呼?”
柳雨说:“柳雨; 你以前喊我宝贝。”
张汐颜被“宝贝”二字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虽然记忆混乱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但自己是什么德性自己清楚; 是绝对喊不出口宝贝两个字的。她问柳雨:“我俩很熟?”
柳雨微微一笑,“一般般吧。”然后开始数张汐颜的父母叫什么名字,初中、高中、大学的就读学校、每学期的成绩排名、高考成绩、家里及道观的家具摆设,她甚至把张汐颜的银行账号报了出来。
张汐颜可以确定她俩确实是认识的,因为柳雨给她的感觉特别熟悉; 就好像她们曾经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她看得出来柳雨在向她传达她俩关系很亲密的信息; 但其中的可信程度大概只到五六成吧。柳雨的言语、肢体语言、眼神以及刚才见到她时的反应都在告诉她; 柳雨喜欢她; 但她们不是恋人关系。如果是恋人关系,柳雨不会拿她的家庭学业来说事,而是该谈她的生活习惯、喜好等个人小细节,又或者是她俩共同做过什么,牵她的手时会更自然些。
可有一个人能这么记着她、为她出事而伤心难受、把她放在心里,张汐颜想她有被柳雨安慰到,至少难受的时候不是一个人。
柳雨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回头就见张汐颜异常沉默眼神里透着浓浓的伤悲,觉察到她的视线时,又抬起头看向她,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她的心顿时抽疼,也难受得不行。张汐颜向来都是冷冷冰冰的,极少情绪外露,不开心就开怼或者是直接把人拉黑,哪有这种明明难受得不行还强颜欢笑的时候。她说道:“我家汐颜宝宝想哭就哭,我又不会笑话你。”
张汐颜轻轻摇摇头,说:“我没事。”她想将手从柳雨的掌中抽出来,连抽几下都没抽开,抬眼看向柳雨示意对方放手。
柳雨不想放开,她怕张汐颜这个经常性失踪份子又不见了,可在张汐颜的目光下没办法再死皮赖脸地紧握着,慢慢的、一点点的松开,可怜兮兮地说了句:“我找了你很久。”
张汐颜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轻轻地“嗯”了声,慢慢地走在塌方后的土石间,去查看周围的情况。很大一片塌方,什么都埋在了下面。她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但她知道出了什么事。这就像人发生车祸,对整个车祸过程失忆了,但并不影响知道自己出了车祸被什么车撞了。
她对紧紧跟在身后的柳雨说:“我的全家都被埋在这下面,包括列代祖宗,还有我的父母、爷爷、太爷爷,可我不记得他们怎么出的事,我只知道他们都没了。”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平静,平静得像只是在述说事实,却让柳雨无比的难受。
柳雨能理解那种伤心。花集村里还没她的亲人呢,都让她难受到满脑子里除了找张汐颜就是找庚辰报仇这两个念头。这一辈子不干别的,也要跟庚辰耗上,不死不休。她说道:“花集村也没了,近千人的大村子一夜之间全没了。”她笑了笑,把眼睛的泪逼了回去,说:“只剩下两个,还是因为父女吵架,一个离家出走,一个出去找人,不在家才逃过一劫。庚辰从骆灵家到花祭部落、到花集村、到镇上,再到昆明,你的二嫂和侄女、老鲁、之后是张义山家,再是张家村。”
张汐颜愕然地看着柳雨,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话里的意思消化掉。
柳雨继续说:“道门里不少人骂我们是邪魔歪道死有余辜,说你们家是花祭部落打进道门的奸细、是蛀虫败类就该被斩尽杀绝不该留在世上,庚辰是真龙是正义的化身在替天行道。”她顿了下,说:“你家的药铺还在,事务所也还开着,有些跳梁小丑落井下石来捡便宜……”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张汐颜明白柳雨的意思,已经被收拾了。
她跟着柳雨下山,在路上向柳雨了解了前因后果。
张汐颜问:“民宗协是什么态度?”
柳雨又说:“结案了,理由是凶手已经死在了张家村,就是庚辰留在张家村边上的那具毒发身亡的尸体。至于说庚辰是龙魂附身,没证据。如果我们想要指证是龙魂附在人的身上行凶,要自己提交证据或者是把龙魂逮去。”
张汐颜轻轻点头,说:“也就是说龙魂不是人不是珍惜保护动物,属于虚拟的神化传说,民宗协不会承认它。换个角度说,我们如果有本事把龙魂灭了,他们也不会追究我们。”
公路旁停着五辆大越野,其中五辆越野车里坐满西装革履的保镖,中间夹着一辆价格昂贵的豪车。
柳雨和张汐颜过去时,便有司机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将她俩迎进后座。
张汐颜坐进车里,对柳雨说:“这些保镖全部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排场?”
柳雨说:“向来都是墙倒众人推,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我立在这里,那些想要趁火打劫捡便宜的就得再好好掂量掂量。”她不需要人保护,但她的产业、以前跟着张汐颜、黎未的人需要她来护。花集村没了又怎么样,黎未不在了又怎么样,张家村被灭了又怎么样,她柳雨还在,照样把这摊子支下去。
张汐颜的面上什么反应都没有,心里却很不平静。她想柳雨当得起花祭部落的守护神这个称呼,可她知道柳雨不是因为花祭神的身份才做这些。柳雨并不是花祭部落的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因缘际会成为了花祭神,她是可以置身事外保全自己过清静日子的。
张汐颜没接话,柳雨没再多说什么,车子里一片安静。
柳雨早就习惯了张汐颜的冷淡和沉默寡言,只要张汐颜能活着能平安,她已经非常满足。她以前还曾想过等张汐颜喜欢上她,要把受过的委屈变本加厉的还回去才算完,可现在只剩下心疼,不想再让张汐颜受到任何伤害。她悄悄地伸出手去,握住张汐颜的手,说:“我会保护好你。”
张汐颜不太习惯柳雨肉麻兮兮神经兮兮的样子,既觉得柳雨就是这么个人,又觉得似乎不是这样的。她的脑子有些混乱,弄不清楚柳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她纠结片刻,说:“你可以……正经点……的吗?”大概可以的吧?她略作思量,问:“你正常……我是指平时,是什么样子的?你不用特意顾及到我,我没有病,真的。”
柳雨顿时乐了,笑道:“我跟别人说我没病,结果医生给了我一份人格分裂的诊断报告,大家都用一种精神病都说自己没病的态度看我,你还没少骂我神经病。”翻旧账这种事,忍不住呀,有机会顺便翻翻没什么的吧。
张汐颜:“……”
柳雨说:“假装自己没病就好了,过些日子能慢慢恢复,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张汐颜:“……”你这是安慰我吗?精神病痊愈患者安慰精神病?
她扭头看向窗外,不想跟柳雨再讨论这个问题,不然会有种车上坐着两个疯子的错觉。总不能说是两个精神病在这里惺惺相惜吧!自己除了过往的记忆混乱了点、忘了些事,没别的毛病。
张汐颜看到车子驶上国道,不知道要去哪,问柳雨:“这是要去哪里?”
柳雨说:“找庚辰。”
张汐颜问:“你有庚辰的消息?”
柳雨说:“没有,但罗钜告诉我,道门分成很多流派,其中有一个流派专门管那些阴魂鬼怪。庚辰是龙魂,算是鬼吧?”
张汐颜了然,说:“阴阳道。”
柳雨听张汐颜一语道出那个道派的名字,就知道张汐颜肯定有一定的了解,顿时眼睛亮了,催促道:“说说。”罗钜知道的都是些表面的皮毛,内里到底是什么情形还得问张汐颜这样的行家。反正现在找不到庚辰的下落,广撒网试试也成的呀,万一呢。
张汐颜被柳雨巴巴地眼神看得没法拒绝,只好说:“阴阳道,阴是指阴间。你知道各地供奉的城隍吧?就是城隍庙。”
柳雨轻轻点头表示知道,有些地方还把城隍庙发展成小吃步行街商业区。
张汐颜说:“阴阳道的人做的就是各地城隍的生意。城隍是守护城池的神祇,是管理阴司的地方官,职责对应县长、市长。阳,是指阳间地界,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活人世界。他们这个流派的道士是活人做死人……确切地说是阴魂的生意。传闻是这样的,但各个流派不同,各有各的道道,就像我们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修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样,阴阳道内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柳雨听着就觉得有点不靠谱。只需要想想拆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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