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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说离婚那次，卓微澜觉得一句话就可以完美地形容自己。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卓微澜以为那是必须的忍让，因为她爱着莫霜，即使身边所有人都说是莫霜辛苦追的她，莫霜把她宠上了天，她也清醒地明白，这么多年来自己为莫霜做的并不少，感慨自己为爱牺牲。

　　直到她在公司看到“爱情”两个字，在谭韶诗艳羡的“你肯定一天就画完了”的话之中，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记不起莫霜这个人。

　　卓微澜觉得她误解了，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爱莫霜。

　　既然如此，她不再忍了，提出离婚，莫霜不再打一个耳光给一个甜枣，思忖片刻答应下来。

　　然后失忆，然后用18岁的名义，继续给甜枣……

　　卓微澜意识到自己依然没出息，放下热茶，想去倒杯凉水喝来冷静一下。

　　她走到茶水间无意中往下瞥，发现家里的车还停在那里。

　　她愣了，拿手机给莫霜发信息，“你没走吗？”

　　莫霜回得极快，“嗯，你改变主意不工作了吗？”

　　“……”卓微澜没好气地看着屏幕上这飞快出现的话，“不是，我在窗边看到你了。”

　　这条信息好像一个开关，发出去不久，车子里的莫霜走出来了，揣着手机四处望。

　　卓微澜气定神闲地端着杯子，等莫霜发现自己。

　　莫霜找得挺快，目光扫到她这边立即瞧见了，放好手机，抬起双手招一招。

　　高高的楼层，其实是瞧不清各自的表情的，可卓微澜看到莫霜招手的时候不自觉踮起脚，像是兴奋，也像是想离她更近一些。

　　明明莫霜穿了一身黑色大衣，下车时动作潇洒颇有气场啊……

　　就这么被求关注的幼稚举动给毁了。

　　卓微澜扑哧一笑，弯起唇角盯着，等同事来倒水才心虚地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在玻璃桌面的倒映看到了自己含羞带臊的表情，心情复杂，等同事走了看看时间，发现五分钟不知不觉过去了。

　　卓微澜自省：我怎么又犯蠢了？

　　她懊恼地敲敲脑袋，决定停止这个不合时宜的闹剧，打了电话过去，格外严肃地叫了声，“莫霜。”

　　莫霜不受影响，应她的声音依然是柔柔的，“哎。”

　　“回去啦。”吃软不吃硬，卓微澜严肃的态度崩了，压低声音，拖长的调子带上点撒娇的意思，“我要工作了……”

　　莫霜淡定答，“去吧，我等你下班。”

　　“我……”卓微澜望着楼下的莫霜，咬咬唇，斟酌了好一会儿还是为了工作效率没出息地坦白了，“你在下面，我会忍不住逛茶水间看的。”

　　莫霜轻笑，“好，听你的。”

　　说罢，莫霜开门上车，动作干脆利落，似乎没有一点不舍。

　　卓微澜看在眼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闷闷想：这也太听话了吧？怎么不挣扎一下。

　　“拜拜。”她放弃傻站在窗边了，挂掉电话，正要收回直勾勾盯车子的视线，冷不丁看到车窗放下来。

　　莫霜盯着她的方向，转身回头无所不用其极，直至车子驶离再见不到她。

　　卓微澜瞧在眼里，笑着嘀咕，“傻不傻。”

　　她这么说着莫霜，却也站在窗边眺望回家的方向，腿累了才叹口气。

　　一起傻，总比她一个人傻来得好吧？

　　——

　　回到办公桌前，卓微澜打算把此前心动的感觉整理一下，试图找找关于爱情的灵感。她把莫霜前来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发现不对了。

　　莫霜连她吃面要加什么都知道了，说明日记记录详细，而这些年都写了的话……

　　卓微澜一惊。

　　毕业典礼那天，莫霜妈妈私奔，爸爸冲到台子下面二话不说拉去验DNA的事情会不会也用白纸黑字记得清楚？光知道父母离婚，莫霜便精神恍惚，茫然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懂得背后的故事，能受得了吗？

　　卓微澜联想到莫霜方才黏人的表现，更是担心了。

　　当初，莫霜追得热烈，也没有一步三回头，满嘴腻歪话，向来是用行动表示的，今天如此反常，不会是知悉真相后找人依赖吧？

　　她被撩得迷迷糊糊，没有注意到莫霜的情绪，现在一想有点慌张，找到手机想发个信息里探探底，“到家了吗？”

　　莫霜回得很快，“没有，到东源大道了。”

　　“不错，快到家了。”

　　“对。”

　　卓微澜看到熟悉的一个字回法，莫名觉着对面的莫霜还是那个忽冷忽热的25岁莫总，紧张地舔舔唇，不试图隐藏了，开门见山地问，“你刚才说日记里大多是我的事情吗？”

　　“是啊。”

　　“你自己的事情没有记录吗？”

　　“有一点。”

　　这一点不会正好是妈妈私奔的事情吧？

　　卓微澜憋不住，直接问了，“三年前有记录吗？”

　　“三年前？毕业那年？”

　　看到毕业两个字，卓微澜心一揪，小心翼翼地哄着莫霜说下去，“对，有没有记录的事情？”

　　莫霜回得很爽快，“没有，那一年之后就不怎么写了。”

　　卓微澜若有所思，猜测是真有其事，还是莫霜伪装太好。

　　她恍惚着，莫霜却已经猜到了内情，下一句话猝不及防地闯到了她的眼里，“我毕业那天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吧。”

　　肯定句。

　　卓微澜愣住，不知该怎么答，摸着手机不言不语。

　　她没想到怎么回答，莫霜心里有数，给了一个决定，“既然是不好的事情，想不起来没什么，忘了就忘了。”

　　卓微澜松口气，敢要应和，被莫霜的打字速度碾压了。

　　“微澜，你明天可以陪我回学校看看吗？”

　　回学校？前一秒说忘了就罢，后一秒要故地重游？

　　“你想去做什么？”卓微澜犹记得莫霜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演讲台被拉下来的难堪，想着故地重游不一定是好事，没有马上答应。

　　“明天是10月19日。我们第一次遇见的纪念日。”

　　纪念日？

　　卓微澜总算从信息死板的白底黑字之中，品出了莫霜失忆前后的不一样，一时出神。

　　失忆前的莫霜，结婚纪念日都可能迟到，失忆后的莫霜，将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日子铭记在心。

　　卓微澜抿唇，心底隐隐有了期待。

　　莫霜不一样了。

　　她看着眼前聊天记录里莫霜殷勤的信息，没有以前的“嗯”“好”“哦”，一句接一句，连在窗边相望招手也不忘发一句“我也看到你了”。

　　有信息必回啊……

　　卓微澜感慨，往上划拉，希望从聊天记录之中看出莫霜的不一样。

　　然而，她忽然发现，失忆前的莫霜也是有信息必回，除了字数少了点，时间晚了点，聊天框总是以莫霜的信息作尾。

　　怎么会这样？

　　卓微澜纳闷，无暇去忧虑莫霜故地重游恢复记忆，为这个她没注意过的奇怪现象陷入沉思。

　　莫霜等得久了，又发来一句追问，“一起去好吗？”

　　卓微澜揉揉眉心，实在不敢忽视校园里任何一角唤醒记忆的可能，思来想去，提了个最保险的建议，“我们在家庆祝吧。”

　　“我连一张毕业照都没有。”

　　莫霜发的同时，还附带了一个要哭的表情。

　　卓微澜心软了。

　　是啊，莫霜被父亲拉走之后，直接去了医院验DNA，回来后躲在洗手间里痛哭，哪有一点庆祝毕业的心思。后来，她们去外地旅游，在知名大学里闲逛，瞧见在照毕业照的学生，莫霜总是牵着她的手躲开，指尖扣紧，像是用尽力气在逃离。

　　过去的莫霜，毕业典礼灰暗无光。

　　现在的莫霜，对爸爸的苛待和妈妈的抛弃一无所知，18岁的记忆是刚上大学的期待与喜悦，转眼间成了毕业多年的25岁，只是想有一张毕业照而已。

　　一时间，什么纪念日，什么恢复记忆都是虚的，卓微澜满心想的，是那一天没有推开的浴室门，还有里头独自哭泣的莫霜。

　　她期待看到莫霜的笑脸。

　　哪怕是失忆之后的。

　　卓微澜顾不得这么多了，咬牙答应，“好，我们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发烧，今天先短小，明天如果好点再尽量补个肥章QAQ
——
加点细节





第11章　初遇
　　第11章

　　10月19日，周六，卓微澜没有赖在床上，被三个闹钟折腾之后早早起来，用心翻出了与当年初遇时差不多的连衣裙，将头发扎起，化了个清淡的妆容，搞定之后盯着镜子里仔细瞧。

　　除了眼睛里的疲惫去不掉，其他已经是尽力朝18岁靠拢了。

　　卓微澜打了个哈欠，吸吸鼻子把许久不背的双肩包捎上，开门往下走，经过客房时瞥了一眼，里头被褥整齐叠好，床单上没有一点褶子，窗帘下摆散开的弧度差不多是两边对齐，连点缀的穗子也相应。

　　失忆前后都是强迫症。

　　卓微澜忽而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莫霜能在来来往往的人之中一眼见到她，不会是因为她的头发在趴桌睡觉的时候压弯了翘起吧？

　　她起了个诡异的怀心思，把书包肩带往下扒拉一下，歪歪斜斜横着，这才慢悠悠地下楼梯。

　　莫霜比她起的早，在厨房里转来转去。

　　卓微澜不放包，冲着那个穿着围裙的勤劳背影喊，“莫霜。”

　　莫霜转头，瞧见她的一瞬，拿在手里的锅铲悬在半空，愣愣地盯人，整张脸是大写的不知所措。

　　这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卓微澜纳闷，走上前抬手在眼前晃了下，连了卡在胳膊肘的书包肩带摇来摇去，“怎么啦？”

　　“没有。”莫霜眨眨眼回了神，唇角扬起一抹笑，目光没往准备掉下去的书包上瞥，定定集中在她的脸上，“有点惊讶。”

　　“为什么？”

　　莫霜笑意更深，声音倒是放轻了放柔了，“你太漂亮了。”

　　“……”被当面这么夸，卓微澜感到不好意思，不再保持肩带往下坠的邋遢样子，拉起来背好，将凌乱的碎发勾到耳朵后，嘀咕说，“什么嘛。”

　　面上羞怯，她心里是放烟花庆祝起来——果然不是因为强迫症，是因为她好看！

　　莫霜看她低头，没追着夸，把悬在半空的锅铲放下了，关掉炉子。

　　卓微澜听到叮的一声，抬头望去，看看煎锅里挺像那么回事的煎吐司，再看看游刃有余转到另一边的莫霜，疑惑，“为什么要自己做早餐。”

　　莫霜不忙答，推着她往餐桌那边走。

　　卓微澜顺从地坐下，刚把包放好，一回头见着桌前不知何时出现了盘子，上头有水果拼凑的爱心，呆住了，“你……你做的？”

　　“嗯，纪念日嘛。”

　　卓微澜依然不敢相信，揉眼睛看了好几回，没琢磨出莫霜怎么会有这个心思这个技能，身边又多了一束花，转头看去，见到的是蹲在地上给自己送的莫霜。

　　花束大，莫霜的脸被遮了大半，缩在饭桌一角，只露出含笑的眼睛，“纪念日快乐。”

　　“谢、谢谢。”卓微澜吓结巴了，郑重接过，下意识伸手扶了莫霜一把。

　　莫霜在她的搀扶下站起，站稳了后不肯撒手，指头微颤，在她的手背抚出一阵轻痒。

　　卓微澜心跳越快，感觉撑不住了，慌忙缩回手，“厨房里还煎着东西呢。”

　　“好，我去看看。”

　　莫霜一走，卓微澜赶紧把花放在一边，用手扇风，给发烫的脸颊降温。

　　一大早的，太刺激了。

　　莫霜做的早餐，唯一跟爱心搭上边的是拼出形状的水果，其他的全是尚可的程度，煎吐司的外壳受热不均匀，有点糊了，牛奶规规矩矩，火腿仅是加热了能吃。

　　卓微澜是个挑食的人，吃得不甚满意，吃一口水果咬一口吐司，水果没了就用牛奶送，到后头桌上只剩了最难吃的吐司，没招了，瞪着半晌，掐嗓子撒娇，“我饱了，吃不下了。”

　　“那就不吃了。”莫霜没说什么，顺了她的意思。

　　“我先收拾吧。”卓微澜心虚，主动拿了碗碟往厨房走。她把剩下来的吐司藏到垃圾桶里，松口气，想顺便洗个碗，却忽略了洗洁精的湿滑程度，没抓稳，让碟子砰的掉下去。

　　莫霜听到声音赶来，“没受伤吧。”

　　“没有……”卓微澜捏着碟子拎起来，哭丧脸说，“对不起啊，撞裂了一条缝……”

　　“没事，放下吧，”莫霜拿了毛巾帮着擦掉她手上的水痕，根本没看裂了一条缝的可怜碟子。

　　卓微澜看着垂眸认真照顾自己的莫霜，后悔没有把难吃的吐司吃完。

　　她们赶着出门，莫霜草草收拾了一下，将剩下的混乱留给等会儿来的阿姨，上楼去换衣服。卓微澜一个人在客厅走来走去，感到无聊，看外头的车子已经到了，先出去笑眯眯跟司机老张打招呼，“早啊！”

　　“早上好。”老张说着，把副驾驶座上的东西递给她，“煎饼果子加蛋，热豆浆。”

　　卓微澜愣住，“我没说今天要买早餐啊。”

　　“莫霜交代的。”老张说，“趁热吃吧。”

　　卓微澜总算知道为什么莫霜在她端了不吃完的早餐去厨房“收拾”时一言不发，抿抿唇，打开包装咬了口。

　　明明是煎饼果子同一家的味道，她却觉得没以前好吃了。

　　——

　　莫霜和卓微澜相遇，是10月19日中午放学后，在第三教学楼往小树林方向走的不远处，擦肩而过时，不约而同回了头。

　　卓微澜记得自己一瞬间摆脱了选修课的倦意，清醒过来，也记得莫霜穿着灰色毛衣，被风吹乱的头发踱了一层阳光，边缘金灿灿的，给人一种揉起来软得不行的温柔感。

　　但她就是记不清这一条长长的林间小道，到底哪里是她们擦肩而过的地方。

　　“呃……应该是这里，”卓微澜指着石凳，“我记得这个石凳！”

　　跟着她走了两个来回，莫霜没一点脾气，如同前几次一样点头，“是吧。”

　　卓微澜四处看看，发现不远处还有一张石凳，心里又不确定起来，颓丧地往石凳上一坐，敲着腿按摩说，“这条路长得差不多，我真的记不清了。”

　　“没关系，”莫霜远眺长长的路，笑说，“我们以前肯定一起走过这条路，到处都是回忆。”

　　卓微澜敲着腿的动作停住，抬头看莫霜，见到跟早上摔碟子之后差不多的温和神色。

　　她的挫败感更加强烈了。

　　“不行。”卓微澜刷的站起来，“你坐着休息一下，我再找找，肯定能想起来的！”

　　她怕莫霜不愿意，拉过来按肩膀，用力往石凳上摁。

　　莫霜不肯坐，握住她的手说，“我们一起找吧。”

　　“……你不记得，坐着吧，我来找。”

　　卓微澜抽回手自己转身走，刚踏出两步，听到了后边传来的脚步声，彻底没了办法，回头对上亦步亦趋的莫霜哀求，“你就让我独自做一件事吧。”

　　莫霜不解，“什么？”

　　“我有点路盲，”卓微澜撇嘴，“每次经过这里，都是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相遇的。我听了这么多遍，一点没记住，太过分了。”

　　“不过分。”莫霜安慰，“这条路太长了，样子长得像。”

　　卓微澜反驳，“可你记得住啊！”

　　莫霜淡定答，“不一定吧，可能是我随便指了个错误的地方，你没发现而已。“

　　“……”卓微澜想不到能有这种答案，对着莫霜一本正经分析的脸憋了半天，没忍住，噗哧笑出声，“哈哈哈，哪有这么吐槽自己的。”

　　莫霜也跟着笑，牵着她走回石凳上，“坐一会儿吧，你不习惯这双鞋吧？”

　　卓微澜愣住。

　　她为了还原见面那天的场景，挑一双许久没穿的白色板鞋穿上，没想到这双鞋的尺码已经小了，边缘略硬，走路时透过袜子一点点地磨着她。

　　“你怎么知道。”她想不明白了。

　　莫霜把石凳上的落叶拂去，扶了她坐下，“走路姿势有点不对。”

　　“噢……”卓微澜看着莫霜在翻包，好奇了，“你不会带了另一双鞋吧？”

　　莫霜不说话，转回头时拿了瓶果汁，拧开盖子递来，遗憾说，“对不起，没有。”

　　“说什么对不起，我随便一猜而已。”卓微澜接过喝了口，感觉清爽沁甜的果汁把脚跟火辣辣的疼给化去了，长舒一口气，眯眼感受微风，“呼，这样也不错嘛。”

　　“嗯。”莫霜答着，跟她一起静静坐在石凳休息。

　　卓微澜看着莫霜平静的侧颜，心下一动，顾不得共用瓶子的间接接吻性质，把果汁递过去，“你要不要喝点。”

　　“谢谢。”莫霜点点头，伸手接过昂头喝了一口，舔舔唇角，“好喝。”

　　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卓微澜忍不住想歪，别开头不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