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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知道好好说了？”卓微澜趁着莫霜上楼的时间想了一想，回忆起不少委屈的事情，“三年了，你跟我说过几句话啊？”
　　莫霜怂了，抱着她的手有一刻的松懈，“对不起。”
　　卓微澜趁机推开，转回身一下下打着莫霜，“什么都憋在心里，被跟踪了不说，去看心理医生也不说，偷偷抽烟喝酒，一个月不回家……”
　　听到这，莫霜小声反对了句，“我最长20天没回家，没有一个月。”
　　这句顶嘴不合时宜，不算得大错，多骂一句就好。
　　然而，卓微澜此刻分外敏感脆弱。
　　她一听，觉得心里所有的委屈汹涌而来，堵得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把一句反对扭曲到了莫霜死不悔改的程度，鼻子一酸，眼前模糊起来，颤抖了下便让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微澜？”莫霜惊慌，手忙脚乱地用衣袖给她擦眼泪。
　　卓微澜爱哭，却没一次哭得这么凶，啪嗒啪嗒往下落的眼泪一下子染湿了莫霜的衣袖，看着莫霜着急的样子觉出点快意，扯开嗓子放声骂，“你还有脸顶嘴！”
　　“我错了。”莫霜颤声认错。
　　“呜……”
　　卓微澜吼完就发软，不想面对莫霜了，用最后的力气挥开给她擦眼泪的手，钻到被窝里埋头哭。
　　她也说不清在哭什么，只知道压抑太久了，非得好好哭一场发泄下才对得起那个为莫霜的冷漠而惶恐痛苦的自己。
　　莫霜没有太过打扰她的宣泄，隔着被子抚着背，在她哭累了直抽抽的时候轻轻抱住。
　　卓微澜抽搭着，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眼前有一丝光带着新鲜空气钻了进来，她吸了吸鼻子，也就顺着莫霜扒开的被子冒出头，不顾狼狈的模样瞪过去，先把怒气撒了再说。
　　莫霜拨开她沾在脸颊上的发丝，抽纸巾轻轻擦眼泪。
　　卓微澜呼吸不畅，觉得莫霜这个时候的温柔动作慢吞吞的特别烦人，抢过纸巾擤了把鼻涕，放肆痛快。
　　不介意帮着递纸巾，莫霜甚至帮着擦一擦鼻子，搂了肩膀拍胸口顺气。
　　“干嘛。”卓微澜拍掉莫霜的手，没把握住力道，打出啪的一声脆响。
　　被结实打了下，莫霜没有喊疼，温顺答话，“想让你舒服点。”
　　“哼。”卓微澜打疼人的愧疚转瞬即逝，“放开我。”
　　莫霜垂下手，缩到一边听候差遣。
　　卓微澜学聪明了，刻意不去看莫霜以免心软，掀开被子下了床往洗手间走。
　　莫霜亦步亦趋地跟着。
　　猛地顿住脚步，卓微澜回头看去，见到隔了两步远的莫霜垂眸低头，分明是“我做错了”的可怜相。
　　她不上当，咬咬牙警告一句，“别过来。”
　　“好。”莫霜揪着指头说。
　　卓微澜转身进洗手间关门上锁，确定不会有一只穿着小熊装的莫霜恶意卖萌装可怜了，安心洗漱，让脸恢复清爽的模样。
　　她不想这么迅速出去面对莫霜，翻出一瓶面霜慢条斯理地擦拭。
　　卓微澜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把乱七八糟的情绪收拾好了，站得腿有些酸了，放下面霜往外走，开门便迎上了外头等待的莫霜。
　　“微澜。”莫霜眼睛一亮，配上软萌的小熊装，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终于等到主人的小宠物。
　　卓微澜没应答，却不由自主为莫霜的等待而感到高兴，轻咳一声板起脸往回走，不理会后头的莫霜小跟班。
　　她认为床是个危险的地方，挑了沙发坐下，捋一捋头发稍稍整好发型，抬眼看向对面站好的莫霜，“你的记忆全部恢复了？”
　　“嗯。”莫霜答着。
　　“那……”卓微澜抿唇，“可以向我坦白过去一年的事了吧。”
　　莫霜不意外她会这么问，立即答了，“一年前，我觉得有人跟踪我，找了一个私家侦探调查……”
　　“我不想听这些，我想听你到底怎么想的。”卓微澜打断了莫霜的话。
　　莫霜不生气，认真问，“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你问我答好吗？”
　　“好。”卓微澜就等着这个时候，把藏在心里的话全部问出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我一开始怀疑有人跟踪，不想连累你，后来调查不出结果，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和幻觉。”
　　“那是一年前！”卓微澜憋着口气，随时要爆发，听到不满意的答案立即反问，“我可以当作情有可原，但之前呢？你为什么变了呢？不记得我们的纪念日，回家越来越晚，说话老是敷衍我……”
　　莫霜静静地听她抱怨。
　　卓微澜看到这无辜的表情就来气，一边拿手机准备翻以前的日记看一边努力回想，誓要把证据好好找出来拍到莫霜脸上让对方反省。
　　她算是白费功夫。
　　卓微澜的日记记的是吃吃玩玩，还有工作上的吐槽，她失望地发现，里头经常出现莫霜的影子，而回忆模模糊糊，少不了腻歪恩爱的日常。
　　她发现自己的论据很不充分。
　　在妈妈私奔的丑事发生后，莫霜陪着她去度第二次蜜月，回来后专心工作，一开始在Ｘ集团没有站住脚，的确加班加点了一段时间。
　　可是，卓微澜初入设计公司，为了尽快掌握商业化市场化的设计方法，何尝不是工作到深夜。
　　她们俩都很疲累，卓微澜难得有假期，爱窝在家里睡觉，要是碰上莫霜上班的日子，照样拉着忙碌一个白天，第二天仍有工作的莫霜出去约会。
　　莫霜总会答应，一有假期就陪着她，比起大学恋爱时确实“冷淡”了，但她们俩是出了名的黏糊，比起许多人来说夸张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真正的冷漠，还是从一年前有人跟踪开始的。
　　卓微澜发觉自己把莫霜的错放大了，越想越无力，算来算去把自己绕晕了，心虚地看一眼穿着小熊睡衣的莫霜。
　　莫霜柔柔一笑，乖乖等她教训。
　　卓微澜霎时不想计较谁错得比较多了，叹口气拍拍旁边的位置，“你坐下吧。”
　　莫霜走过来坐好，还记得把小熊睡衣的帽子整一整，保持萌萌的状态。
　　扑哧一笑，卓微澜转身抬手，肆意地揉了把，“唔，手感不错！”
　　“还有兔子睡衣。”莫霜眨眨眼，“上次给你买的那套。”
　　卓微澜啧了声，敲一敲莫霜的脑袋，“别转移话题，我没说完。”
　　“噢。”莫霜黯然。
　　“以后不要瞒着我了。”卓微澜一回忆起这段日子从别人口中得知妻子情况的无力感，不由苦笑，“我会努力变得成熟，不闹脾气，不给你拖后腿。”
　　“微澜，你做得很好，是我不对。”莫霜握住她的手。
　　卓微澜不信，“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跟我说这种违心话啊。”
　　“不是违心话。”莫霜轻叹，“我搞不明白跟踪是否存在，找了侦探，问了心理医生，却没有跟最亲近的人商量一下，活该落得这个下场。”
　　卓微澜急了，“什么活该？你是受害人啊！”
　　“你也是。”莫霜盯着她。
　　卓微澜心里一咯噔，漫上说不出来的苦涩滋味，避开对视咬唇不语。
　　“微澜。”莫霜郑重许诺，“我以后再也不会瞒着你了。”
　　听到字正腔圆的保证，卓微澜抬眼望去，见着的是一脸严肃在发誓的莫霜。
　　莫霜看起来挺有诚意，就是……穿着小熊睡衣有点搞笑。
　　道行不够，卓微澜没法像莫霜一样正经，忍笑把莫霜的睡衣帽子摘下，想减轻一点搞笑的效果。
　　未曾想，莫霜的头发乱糟糟的，配上讨好的笑容，依稀有些村口二傻子的呆样。
　　“唉！”卓微澜在莫霜脸上完全看不出不久前自信演讲的影子了，伸手揉了揉，“怎么变得这么多……要不要看医生啊？”
　　她一开始想说的是玩笑话，讲到半截想起爸爸的交代。
　　莫霜曾经怀疑自己产生幻觉，吃了药无用，如今又突然恢复记忆，与母亲重逢，的确应该回医院好好做过检查了。
　　看到她敛笑正色，莫霜也好好考虑这个提议，思忖片刻说，“过一阵子吧。我现在进出医院会引来有心人士的谣言，小心一点比较好。”
　　“不好吧，”卓微澜不认为把流言蜚语看得比健康重是正确的，“记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消停，万一你的状况又有变化……”
　　莫霜握住她的手，“不只是这个原因。”
　　卓微澜一时没介意突然的牵手，“还有什么？”
　　“最重要的是……”莫霜挪得更近，严肃道，“我恢复记忆，要回去辞职交接不能陪你了。”
　　卓微澜愕然，一恍惚让莫霜搂了个严实，瞥见莫霜占了便宜的得意笑，明明不顺眼，想到“辞职”两个字，又懒得去计较了。
　　可她有点不甘心。
　　“喂。”卓微澜指了指莫霜身上的小熊睡衣，“你今天就穿这个，不许换。”
　　莫霜毫不犹豫答应了。
　　“好。”
　　——
　　哭了一场，谈了一次，卓微澜感觉体力和脑力不大够用了，有气无力地选着外卖，“加个烤鸡套餐，几个蛋糕来一份……对了，你去问问沁雯和易晴吃不吃。
　　莫霜先前无怨无悔地当人型点餐机，捧着手机等指示，听到自己要去传话皱了皱眉，低头打量身上的小熊装，“我……”
　　“还不去嘛。”卓微澜不高兴了。
　　莫霜认命，按照她的吩咐去办，不一会儿板着脸走回来，到了她跟前才重新挂起笑脸，“沁雯不肯吃，易晴点了餐。”
　　“行吧。”卓微澜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你下单吧。”
　　瞥了一眼她露出来的细腰，莫霜温顺应着，点了确定键拿起旁边的毯子帮忙盖上。
　　正好，毯子毛绒绒的，跟小熊睡衣是一个颜色。
　　卓微澜眯着眼往下瞧，莫名觉得卷起来的毯子像是缠抱不放的莫霜，啧了一声扔开来，“有别的被子吗？这张不舒服。”
　　“房间里没有，芳姨放到别的地方去了吧。”莫霜说，“忍一忍，晚上换全套。”
　　换全套啊……
　　卓微澜想起这一床因为她们闹过也是刚换不久，脸上发烫，坐起来整衣服，不愿意呆在房间里打算找点别的正经事来做，“我们还是劝一劝沁雯吧。”
　　莫霜不反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搀扶。
　　袖子被打湿了，莫霜卷到胳膊肘露出了纤细的手腕，干净修长的指头展开，用柔软温暖的掌心等着她。
　　卓微澜搭上去，用的正好是戴着婚戒的手，一时晃神，想起了在亲友祝福下走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天，想起了她们度过的岁月，想起了莫霜在瞧不见光的黑夜里偏爱扣着她的指尖在自己身上游走，被硌着会咬耳朵斥她一句。
　　她把戒指戴在更常用更灵巧的右手，一是习惯，二是想赋予手稿些许特殊的意义，让心里有所触动，激发灵感。
　　现在嘛……
　　“哼。”卓微澜感慨过后便起了坏心，“我们再定制一对棱角分明的戒指吧。”
　　莫霜看了她一眼，依然笑着说，“好。”
　　卓微澜险些以为莫霜的记忆没恢复完全，不记得某些玩法。
　　然而，莫霜的下一句话是——“用工具弥补技巧不足。”
　　卓微澜冷了脸，甩开莫霜走到客房前，敲一敲门，“沁雯？”
　　房间里没有回应。
　　卓微澜不放弃地试了几次，不但没收获，而且被易晴嘲讽了一下，“你不用白费劲，有话直接说。”
　　“沁雯，出来吃饭好不好？”卓微澜耐心劝，“我保证只吃饭不说话，不会拿问题烦你，你吃点东西吧，饿久了对胃不好。”
　　她一连说了好几句，莫沁雯才勉强给了句回应，“不饿！”
　　卓微澜的耐心到此为止。
　　她也闹过脾气，最明白一顿不吃饿不死，制止了冷脸要帮忙的莫霜，“算了，晚上再来劝吧。”
　　“好。”莫霜刻意忽略了易晴似笑非笑的目光，牵好老婆直起腰杆大步往楼下走，换件衣服便是气势十足自带千军万马了。
　　可惜，莫霜穿的小熊睡衣。
　　卓微澜忍笑，为小小的报复得逞而感到痛快。
　　外卖来得快，易晴下楼拿了份回去坐着吃，一副要坚守门口到底的模样。
　　卓微澜正有些感动，忽而发现易晴吃东西的方式不大对。
　　易晴吃的是酥炸排骨，味道悠长，穿透力极强，合着浓郁的酱汁给整个外卖袋子染了一股香味。从一楼走到二楼已经传遍了，易晴觉得不够，拿了个扇子没事儿扇一扇，方向对着客房门缝，不知是在降温还是散味。
　　坐在客厅沙发上，卓微澜端着午饭在吃都觉得那一股味道馋人，觉得客房里的莫沁雯要是能闻到，肯定没法说一句“不饿”。
　　“别担心了，吃吧。”莫霜把撕好的鸡腿肉给她。
　　卓微澜笑了，小声说，“我没担心，在看戏呢。”
　　“看戏？”
　　“看一看房门能不能隔绝味道。”卓微澜一一说给莫霜听，“看一看沁雯是不是真的不饿。”
　　莫霜轻笑，“易晴专门对着门缝扇风，味道能进去的。”
　　“也是哦……易晴不会在引诱沁雯出来吧？”卓微澜摸摸下巴。
　　莫霜关注点不大对，“引诱？”
　　“……吃饭啦。”卓微澜被带跑偏了，不想往不和谐的方向想，专心吃饭，专心看戏。
　　易晴的招数挺多，发现扇风无效马上换了一种，吃一口描述一下。
　　“做的不错，外酥里嫩，咬下去很脆，里面没有多余的水分，全是入味的肉汁……”
　　卓微澜不知道莫沁雯有什么反应，但她听着听着，觉得自己点的茄子煲不好吃了，闷闷放下筷子，想要上去把莫沁雯揪出来说教一番。
　　主题是：不要招惹易晴。
　　她的定力不足，莫沁雯的决心也没有这么坚定，打开房门走出来，瞪了易晴一眼。
　　卓微澜乐了，“沁雯，下来吃东西啊。”
　　莫沁雯答应着，下楼走来，一声不吭擦擦手拿份烧鸡开始吃，三两下解决一个鸡腿还嘴硬，“我不饿，不想让你们担心而已。”
　　卓微澜心累，不想跟一个中二少女争辩这种无谓的问题了，给了面子没戳穿，把果汁递过去，想了想忍痛让出莫霜撕好的鸡腿肉。
　　她要成熟起来嘛，当然要照顾后辈了。
　　莫霜完全没法理解她的“成熟”，就觉得莫沁雯吸引了老婆注意力让人不省心，冷笑一声。
　　莫沁雯不是个省油的灯，抬眼把穿着小熊装的莫霜上下打量一遍，笑眯眯地反击。
　　“真的，表姐傻，我当然要懂事点。”
　　卓微澜尴尬，小声说，“要不换掉吧？”
　　莫霜却彻底不要脸，哼了一声，语气幼稚又得意：
　　“你没老婆，你不懂。”

　　☆、体贴

　　莫霜一句话，让家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楼上的易晴别开眼不瞧了；　坐在对面的莫沁雯不吃饭撂筷子了；　卓微澜不知所措地转过头；　瞪大眼睛瞅着人；　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的目光集在身上；　莫霜无所谓，淡定地握住老婆的手；　斜了莫沁雯一眼，以一个傲娇的字收了尾。
　　“哼。”
　　……哼什么哼啦！
　　卓微澜哭笑不得；　深刻意识到绒软的小熊睡衣带给莫霜的不止是浑然天成的萌；　还有进到脑子里的水。
　　她对自家老婆能留点面子，暗暗在心里吐槽就算；　莫沁雯正值冲动的年纪，一点不会收敛，大咧咧把鄙夷的表情摆在脸上；　“果然是傻了。”
　　莫霜把鸡腿肉给夺回来了。
　　“谁稀罕。”莫沁雯藏不住话，小声嘀咕一句；　拿个袋子拣了一份三鲜馅的煎饺；　两对鸡翅，中杯饮料；　大份肉丝炒面和乳酪芝士蛋糕，揣好拿稳，转身往楼上奔。
　　卓微澜看得目瞪口呆，莫霜没有反对；　耸耸肩说，“反正是易晴点的。”
　　莫沁雯脚步一顿，而后又抬步快，经过易晴旁边时放缓速度多看了两眼，抓着外卖袋子的指头攥得更紧。
　　“不客气。”易晴说了句。
　　莫沁雯也就心安理得拿着一袋吃的进门了。
　　“呼。”不管过程如何，卓微澜都觉得莫沁雯肯吃东西是一个良好的结果，拍拍胸口放松下来，“沁雯愿意吃东西就好。”
　　莫霜轻轻劝，“你也要吃啊。”
　　“差不多饱了，再吃一个蛋糕就行……易晴，这里还有蛋糕，你先挑吧。”卓微澜看到蛋糕的袋子里空了一点，决定为任性夺食的莫沁雯收一收场。
　　易晴摇头，“我不吃了。”
　　“啊？”卓微澜过意不去，“要不我再点一份乳酪芝士蛋糕？”
　　易晴起身下楼，走到她眼前解释，“我是帮莫沁雯点的。”
　　卓微澜愕然，随后感到心里暖洋洋的，“你……”
　　“我的任务是保证莫沁雯的生命安全。”易晴沉声说全了剩下的话，“她要是自杀了，饿死了，我的任务都算失败，必须多多留意。”
　　“……”
　　卓微澜把感动收回去，心里有点堵得慌，没皱起眉便被喂了一颗草莓，咬下去果汁绽出，品着恰到好处的微酸衬出的清甜，感觉什么烦愁都化在了这一片适口的滋味里。
　　她咕咚咽下去，转头对莫霜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