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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下的路仿佛永远也走不完，她前面半步的吕雉始终沉默着，她亦沉默。
　　踏上最后一层的时候，戚如意已然有些腿软，所谓九五，便从这阶梯上显现了出来。
　　她有些不敢回头望，因为所走过的路太多，现在，她一定站的很高了。
　　恰在此时，吕雉回头一望。
　　她的目光中包含着肃穆与庄重，戚如意连忙收敛自己所有的情绪，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处，等待着她的吩咐。
　　吕雉向戚如意伸出一只手去，唇边忽然绽放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戚如意心下大定，紧张与忐忑等负面情绪已经尽数消失殆尽，她轻轻握住那只白皙的手。
　　她和吕雉一起踏入汉宫，正式的成为了大汉朝的戚夫人，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这是她逃不了的宿命，也是她改写历史的一个新的起点。
　　刘邦在长信殿设宴，文武百官已等候片刻，在这里，戚如意见到许多熟悉却又叫不上名字的面孔。
　　在众人见到戚如意和吕雉相携而来的身影时，也是不禁一愣。
　　“臣妾见过皇上。”
　　“平身。”刘邦广袖一挥，两人本来微微屈膝的福礼还没有进行便已经结束。
　　“臣等见过皇后娘娘。”不知是谁起的头，瞬间的功夫，众人已经接连起身，对着吕雉行礼。
　　嘈杂，喧嚣，以及骤然起身的众人让戚如意不禁一愣。
　　所谓帝后威严，便是如此了吧。
　　还未等上首的刘邦说话，吕雉便已经先声夺人：“这是皇上的戚夫人，她素来喜静，为皇上诞育皇子，实乃我大汉的贤妃。”
　　只有她对戚如意的认可，才能让一众大臣心悦诚服。
　　“臣等见过戚夫人。”众人不是不知道戚夫人的大名，可是今日这种场合，皇后出现是理所应当，一个小小的夫人竟也前来参宴。
　　还有她身上穿的这身衣服，皇后竟也能忍的下去？
　　老臣们或多或少，都为皇后抱不平。
　　“各位卿家平身，劳烦各位等候，本宫实在是过意不去。”众人连忙逢迎着，口称不敢。
　　有侍人引着两人向上走去。
　　很快，众人的眼神有些不对了。
　　自秦以来，皆以左为尊，可如今，那侍人竟引戚夫人坐在左侧，这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给皇后没脸啊！
　　吕雉却依旧拉着戚如意的手，直到走到距离刘邦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皇上，今日乃是我大汉普天同庆的好日子，不如由戚妹妹展示些才艺，贺我大汉之喜？”刘邦的眉头瞬间紧皱，戚如意一愣，随即道：“是。”
　　说话的档口，吕雉已经越过那指位的侍人，走到了刘邦的左边坐下。
　　“那不知戚夫人你要展示什么才艺啊？”刘邦眼中凝聚着怒火，但却并没有爆发，他看着戚如意，也不知道她要展示什么。
　　小意明明什么也不会！
　　都是吕雉，若是她今日让小意出丑，他定不会轻饶了她。
　　唱《精忠报国》？不行，她一激动就容易忘词，而且唱歌还跑调。
　　背《沁园春雪》？不行，后面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和历史对不上。
　　有了！
　　项羽大大，您别见怪啊！毛爷爷，您也别怪我哦！
　　“臣妾即兴作诗一首，若做的不好，还请皇上皇后不要见怪。”戚如意坐在右边的位置上大声开口：“沛县风雨起仓皇，百万雄师围乌江。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戚如意诗一出，瞬间百官皆惊。
　　其实，说完这首诗之后，戚如意的腿是抖的。
　　还有，她还有些后怕，因为，刘邦就是那个被霸王放掉的穷寇，这首诗会不会被他们冠以反诗的名头呢？
　　可她真的是太紧张了，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了。
　　“项羽刚愎自用，臣妾也是一时有感而发，我大汉将士骁勇善战，定会不日平定天下，一统华夏。皇上，臣妾敬你。”戚如意发抖的手飞快的拿起桌案上的透明玉樽，她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一饮而尽。
　　“夫人如此才华，当真是让朕惊讶。”良久，刘邦大笑着夸赞戚如意。
　　她竟是还有如此的一面，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还好，还好，皇帝认为没有别的意思，那就是没别的意思。
　　胜利者，自是瞧不起失败者，结果已经注定，成王败寇，不变的定律，自古皆然。
　　“皇后认为此诗如何？”吕雉轻笑道：“气势磅礴，铿锵有力，极佳。”
　　“即是如此，那朕今日也做诗一首，夫人且听！”刘邦眯起眼睛，口中品尝着美酒，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安逸模样。
　　可是知道他的人都晓得，他绝对不是看起来那么温和无害。
　　刘邦要做诗啦？这可是历史上不曾细述的一幕。
　　戚如意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刘邦，完全忽略了一旁的吕雉。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战四海兮秦宫荡，安能统寰宇兮复炎黄！”这就是大风歌吗？貌似有一些出入，后一句不应该是‘安得勇士兮守四方’吗？
　　戚如意看着刘邦，后者却朗声笑道：“此诗能否与夫人相和？”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戚如意的身上，包括吕雉，对方的平静面孔让戚如意心下一跳。
　　出风头出的太过了，完全把吕雉忽略了啊！
　　“皇上乃天纵之才，臣妾敬佩。”然后，戚如意就默默的盯着桌上的糕点不说话了。
　　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皇后！”刘邦忽然叫了吕雉一声，后者抬眸：“皇上有何吩咐？”
　　“秦之暴。政，为天下人所不齿，朕反秦而行，今朝高坐明堂，亦反秦之道，以右为尊，皇后的位置似是坐错了。”刘邦并不和戚如意说话，而是对着吕雉说。
　　这天下，是他的。
　　他让侍人引吕雉往右而去，可她不愿。
　　如今，他倒要看看，是谁最后心里不舒坦。
　　据说他刚走，她就惩罚小意下跪了呢！
　　其中的缘由无外乎小意使小孩子脾气，可是吕雉惩罚她，他就是接受不了。
　　两人关在房中，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意一贯懦弱仁慈，她绝不是吕雉这般凶悍富有心机的女子的对手。
　　以右为尊？！满朝将相，也亦是如此吗？
　　吕雉跪坐着，放在桌案下的手紧紧的握着，青筋暴起。
　　若是她真的坐错了，为何不早说？刘季…
　　“是妾身僭越，妾身这就和皇后娘娘置换回来。”刘邦啊刘邦，你又要做什么啊？
　　“不必了。”吕雉直面刘邦，面上不见丝毫的愤怒与怨怼：“无规矩不成方圆，在皇上颁布的数条律令中，并无此条律法。即是皇上决意反秦之法，可颁布条令，公告天下。如今，律法未成，我所坐之位，并未有错，待到天下皆知，广而效法，臣妾自是不会再出错。”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尊卑有序才能上下和顺，臣妾身为妾妃，不该同皇后娘娘同席而坐。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为皇上结发之妻，理应同您携手并立，不需决断左右。”戚如意连忙起身，此刻，她所做的位置让她如坐针毡。
　　她转身，伸出手去，将自己的凳子向后挪了半步。
　　在她动手想要将身前的小几也向后挪的时候，刘邦的内侍连忙过来帮忙。
　　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坐在哪里都是无关紧要的，可是吕雉才刚入宫，以后难道要一直承受刘邦的折腾吗？
　　众位大人看戚如意的表情瞬间就变了，这其中，以夏侯婴为最。
　　戚夫人，果然一如当年良善。
　　刘邦的面色多少有些不好，但是见众人似乎对小意有所改观，他也就不再咄咄逼人下去。
　　只是，他今日是想要让她开心，让她风光的，可是，似乎是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反而，要让她对吕雉俯首称臣。
　　宴罢，刘邦已喝的烂醉如泥，侍人扶着不省人事的刘邦，看着两位后妃，犹豫着…
　　“将皇上送至椒房殿吧。”椒房殿，是吕雉身为皇后的住所。

☆、第47章　壁咚了

　　“你…”戚如意刚开口，吕雉冰冷的视线便扫射了过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想说的话梗在喉咙处，难以启齿。
　　“戚夫人也同本宫同行吧。”依旧是冷漠的眉眼，大臣们尽数散去，吕雉走到了戚如意的身边，没有去管喝醉的刘邦，她大力的握住戚如意的手腕，拉着她，踏上了皇后的凤辇。
　　整个过程，戚如意都是在无限的恍惚中。
　　似乎每次刘邦出现，总会将事情变的很糟糕！
　　一路无话，戚如意无言以对，吕雉则是沉默不语。
　　刘邦已经五十二岁了，他的发色已经半数花白，黑色的龙袍看起来很显瘦，但实际上，他的身体有些发福。
　　以前，他压着她，那沉重的压力让她娇小的身体疲累不堪。
　　现在，她已经做完了月子，身体也在恢复中，她真的能毫无芥蒂的再次侍寝吗？
　　戚如意站在吕雉的床榻前，愣愣的看着刘邦发呆。
　　直到，耳边传来吕雉轻柔的询问：“怎么了？为什么看着他？难不成是思念或是痴迷？”
　　“如意，今日他可是为你耍了好一阵子的威风呢！”
　　“这身鸾袍看起来和凤服一般无二，若是变为正红色，那又有何区别呢？”
　　戚如意的面上无悲无喜：“娥姁姐你想说什么呢？”
　　“你究竟哪里好，让他这么痴迷？”吕雉的鼻子在戚如意的身上，脸上轻嗅着：“你很香…”
　　她又抬起戚如意的下巴：“也很漂亮。”
　　“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娥姁姐。”
　　“我又没有非得让你说什么！”吕雉忽的拉过戚如意的手臂，眼神直视着戚如意，脚下步步靠近。
　　戚如意被迫着，一步步的后退，直到，她的身体抵到坚硬的椅子，她的身体被迫坐下靠在椅背上。
　　吕雉压下头去，她的唇瓣落在了戚如意的额头上。
　　戚如意的双眸瞬间睁大，娥姁姐，你究竟在做什么？
　　“如意，我也很想尝尝你的味道。”随即，她吻上了戚如意的唇。
　　她比戚如意更大胆，也比戚如意更肆意。
　　戚如意想要挣扎，可是她却看见了吕雉带着暧昧气息的眼，她被刘邦挤兑到如此的境地，还是因为她。
　　她不过是一时气愤，便发泄在她的身上。
　　没有恨她就好，不怨她就好，戚如意要的，只有这些而已。
　　这个吻，在戚如意看来，是带有惩罚性的，是带有轻视的，是带有报复意味的。
　　她的味道？她早已跟随刘邦多年，如今，虽然避宠几月，可以后，终究还是要…
　　戚如意眼中带着些许的失落，她的手紧紧的拉着吕雉的凤服，她只能无力的承接这一切。
　　慢慢的合上双目，两行清泪滑落。
　　她似风雨飘摇中的海棠，迎风颤立，不知最后会被何人攀折，被践踏还是被放置于温室中赏玩。
　　良久，吕雉离开了她，脸上传来一阵温热，戚如意睁开眼，恰好见到吕雉的双唇抿着一滴珠泪缓缓合上。
　　她俏脸一红随即低下头去，声音几不可闻：“娥姁姐，够了吗？”
　　“你说什么？”
　　“你心里好受些了吗？”戚如意越过吕雉的肩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刘邦：“他现在醉酒不醒，你可以这样欺负我，可是以后不要这样了，被别人看见，我们都会有危险的。”
　　一个皇后，和夫人‘亲热’！
　　若是不知道实情的，还以为她们被鬼上身了呢，毕竟汉朝是从阿娇和楚服开始才出现的拉拉。
　　刘季醉了，便可以欺负她？
　　吕雉的眼中飞快划过一丝诡异的亮光，随即她若无其事的将戚如意额头上的碎发放置到耳后：“皇上醉了，服侍他脱衣吧。”
　　她的眼中丝毫不见任何的□□，她也不带有丝毫的喘息。
　　紧张的，忐忑的，害羞的，迷惘的，似乎都只有戚如意一个。
　　“好。”戚如意点头，随即走到床边，为刘邦脱靴。
　　成为了皇帝后，她似乎很少见到他穿龙袍，这黑色的龙袍比电视剧里那些金灿灿的龙袍好看多了。
　　沉稳，庄重，肃穆。
　　“如意，你今日的表现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她本想让戚如意高歌一曲或讲一个上古时期的故事，这些是戚如意比较拿手的，便是不出彩她和刘邦也绝对不会让她丢脸。
　　可谁能想到，她竟出口成章，使得满座皆惊呢？
　　“我一向会作诗，只是不愿表露罢了。”戚如意毫不脸红的开口，若是她说了是别人所做，那刨根问底的，最后还是容易露馅。
　　不如说是自己所做，她其实，脸很大的…
　　“哦？”吕雉只说了一个字，但是戚如意已经能够想到她脸上那质疑的表情。
　　她难道看起来不像是惊才绝艳的美女子吗？
　　“我可以即兴作诗的，我以月亮作诗好了，娥姁姐你听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你所做的诗，似乎都以五言，七言为律。”两人谈话间，刘邦的衣靴已经尽数脱下。
　　吕雉用干净的湿布轻柔的为刘邦擦拭着脸颊，脖颈、
　　他发出轻微的鼾声，一代帝王，此刻却没有一丝防备。
　　“恩。”
　　“如意，你退下吧。”戚如意诧异的抬起头，旋即她又有些黯然的将头低下。
　　皇上留宿皇后的椒房殿，这是值得普天同庆的事。
　　也是对她最好，最有益的事。
　　“好，那我走了，你千万不要惹怒他，这样对你不好的。”戚如意心中有一些担忧，她并不认为刘邦和吕雉之间能够和睦相处。
　　尤其是，今日殿上发生的那一系列荒诞事。
　　吕雉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床边，褪下了自己的外衣。
　　当她躺在刘邦的身侧，并将白皙的藕臂膀环绕在刘邦伟岸的身躯上时，戚如意再也看不下去这一幕了。
　　她亦然的转头，离开了椒房殿。
　　戚如意啊，戚如意，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们夫妻关系若因此变好，你该高兴才是啊！
　　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酸涩呢？
　　刘邦和她明明不相配啊！
　　刚刚，娥姁姐她…她…
　　她恶意的轻薄她，甚至可以说是玩弄，可是…
　　“夫人。”
　　“摆驾，永宁殿。”永宁，是她所居住的寝殿。
　　永远安宁吗？这个名字倒是她喜欢的。
　　“芝兰见过母亲，母亲，咱们的新家好大，好漂亮啊！”芝兰对着戚如意欢呼道，相对于戚如意的一头乱麻，她则是万分的开心雀跃！
　　“仙儿和蕙儿呢？怎么就你一个？”
　　“妹妹们去烀猪头了，今天早上起的太早了，她们困了。”
　　“难道你就不困了？”芝兰立马摇头：“母亲，刚刚我去后院了，那边有好多的兰花，可漂亮了，就像你头上戴着的兰花一样漂亮。”
　　兰花？
　　那定是刘邦让人栽种的吧！
　　“朵朵，你喜欢就好，来，妈妈抱抱。”朵朵被戚如意抱在怀里，瞬间手脚并用，夹住了戚如意：“妈妈，等以后朵朵生出小妹妹，我也要天天抱着她。”
　　戚如意被她说的话逗笑了：“你生的是小姑娘，小宝宝，不是小妹妹。”
　　“可是你生仙儿和蕙儿就都是小妹妹啊！为什么我生的就不是了呢？”小孩子的世界充满了未知，戚如意眼珠一转，转移话题道：“朵朵你知道你自己是怎么生出来的吗？”
　　朵朵答道：“是妈妈梦见仙女，仙女把我送给妈妈的！”
　　这是最官方的答案了，刘邦还总是拿出来讲述给朵朵听。
　　戚如意摇摇头：“是因为我嫁给了你的父皇，所以我们在一起，才有了你，等以后朵朵嫁人了，才能生出宝宝来。”
　　“什么是嫁人？”
　　“就是一个男宝宝，一个女宝宝，他们关系很好，然后很开心的在一起玩。”
　　“那他们玩什么呢？朵朵也想和他们一起玩。”
　　“朵朵你饿了没？”戚如意很不好意思的又转移话题了。
　　“饿了，我想吃炸鸡柳。”饿了，于是也就吃了。
　　对于课本上，亲子文章上说，要解答孩子所有的疑惑，这样有耐心的事，戚如意可做不来。
　　到了晚间，戚如意得到了消息。
　　皇上在皇后处用膳，而后在那里就寝了。
　　得知这个消息，她的心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总之乱乱的，她一夜都没有睡好觉。
　　在她辗转反侧的同时，吕雉是否和刘邦颠鸾倒凤，阴阳和顺呢？
　　似乎从吕雉被放回来之后，她和刘邦之间就没有…
　　戚如意拍拍自己的脸，人家夫妻的房中事，你怎么会知道呢？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可本能的，她心里竟不想，不想让刘邦再次得到吕雉。
　　她依旧美丽，依旧明艳，她侍奉她换衣，她的身体依旧充满着风情。
　　吕雉，不愿意以色侍君，可今日却趁着酒醉…
　　她无从想象，刘邦醒来之后，他与她如何相处。
　　鸳鸯同宿椒房中，而她这只小三鸯，也只能在长宁宫中‘看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