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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音感觉自己手心有点出汗，她开始紧张了，虽然之前陆沙白提醒过她一些细节，但也再三告诉她，这个合作八九不离十，最后能不能成，还是要看她自己。
　　“我还记得你。”
　　吃过一碗餐前汤，魏盛飞开口了，在这张桌子上，他是权力链顶端，他不提合作，谁也别乱说话，老老实实的喝汤，顶多谈谈最近的娱乐流行。
　　“我最后那场演唱会，最后一首合唱，抽中了你，”他眯了眼睛，像是回忆往事，“你有把好嗓子。”
　　“谢谢您，”叶音露出一个笑容，“我一直很喜欢您，很爱您的歌。”
　　这个笑容她练习过多次，闭着眼睛都知道嘴角的弧度，真诚的眼神，小女孩的笑，混着小粉丝的崇拜，还带着看家人的温情。
　　魏盛飞眼睛闪了一下，不再说话，只是享用餐点，他常年保养嗓子，酒杯倒着一杯柠檬水，吃的也清淡，桌上那些重口菜，除了顾宜真，几乎没人碰。
　　他的经纪人接过话头，问：
　　“你出过唱片，尽是翻唱金曲，有没有过自己写歌？”
　　叶音诚实摇头，有事说事，没必要说谎话，毕竟她之前确实荒废。简短的聊过天后，她反而冷静下来，魏盛飞对她，不能说不看好，只能说虽然看中她的嗓音，但她没有作品，也有很久没有唱歌，可能都要不到她的近期小样，这个问题无非是出言试探。
　　她总不能站起来当场唱一曲，顺便告诉大家，我虽然以前唱功不行，但我上辈子十来年已经练好了哦，现在绝对吊打大把歌手，要不要听听啊？
　　这不是拆台吗？好好的吃饭，再刷点个人好感，只要魏盛飞印象不错，不卡在他这里，陆沙白后期运作起来，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经纪人眉头皱起来，舀了勺开水白菜，意有所指，要她知道重点不在眼睛看见的，而是背后下的功夫。
　　叶音装傻，又露出一个笑容，这回带点疑惑，多点愧疚。
　　“她之前的发展计划里，没涉及到原创歌曲，”陆沙白不软不硬的帮她挡回去，“我们的艺人，都有专门的上课，专业素养没问题。”
　　他还想说什么，魏盛飞不过是手指一动，他就停了声音，是那种对艺人毫无控制权的经纪人，全凭魏盛飞做主。
　　“跟你就唱过一首歌，现在都记不清楚了，”魏盛飞笑道，表情温和，“吃完饭，要不要去唱KTV？”
　　叶音千思万想，都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麻烦来了，她不可能答应，也不可能拒绝，这不是电视节目，她没有场外求助，何况这是抛给她的问题，陆沙白不好帮她作答。
　　万一她说错了，会不会让魏盛飞拂袖而去，然后搞砸一切？


第7章　吃饭　·　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房间里一片寂静，连门外的服务生踩在地毯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室内保持在23度，魏盛飞笑吟吟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叶音感觉自己背后泛起凉意。
　　陆沙白沉默不语，向她递来了一个眼神，意思是可以帮她解围，但如果能自食其力，效果更佳。
　　她内心慌乱，脸上却带着笑容，不管有没有答案，总不能先露怯。
　　“当然没问题了，”一个想法从叶音脑中闪过，她拼命想要抓住它，以至于声音都有点发颤，好在她及时察觉到了这一点，旁人还没发现异样，她已经恢复了正常，“您的歌是KTV金曲榜头名，我跟朋友都经常唱。”
　　她露出怀念又沉醉的神情，说：
　　“那场演唱会里您带我的合唱，只有几家店里有，以前我非要去那几家，还被朋友嘲笑过呢！”
　　魏盛飞果然来了兴趣，他笑容里真诚的部分，显然扩大了，眼睛炯炯有神，道：
　　“粉丝合唱通常不录，更少有店里当做点歌，你是怎么发现的？”
　　话题已经被叶音带走，由她主动，对话就好进行得多，至少对面那个经纪人，要给她下套，也得掂量一下。
　　“也是碰巧发现的，每次我跟朋友去玩，都要看看歌是哪个版本，没想到真的被我发现了。”
　　“你这个小姑娘，”魏盛飞筷子点点汤，“是不是就想要朋友知道，我跟你唱过歌？”
　　叶音不好意思的笑，默认了他的说法，羞涩的低下头，看着面前的碗，心里直感叹终于度过危机。
　　席间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一直埋头吃饭，偶尔插诨打科两句的顾宜真，这下也活跃起来，叙起旧来从二叔聊到三舅，跟魏盛飞是熟到上八辈亲戚。
　　几个笑话把魏盛飞逗得大笑不止，叶音注意到，陆沙白适时递给顾宜真一个眼神。
　　聊天过几个来回，顾宜真跟魏盛飞已经相邀要到度假村钓鱼，这时有服务生进来，托盘上端着顾宜真带来的提盒。
　　“魏先生，我从家里带了点心，”果然，顾宜真让服务生将提盒放在桌上，亲自打开，“都是你喜欢的口味。”
　　“好呀！小顾有心了，”魏盛飞更爽朗起来，“你家里点心的吃口，谁忘得了？也是你父亲能把这么好的师傅藏在家里，我看看你带了什么？”
　　他甚至站起来，去看提盒里的点心，顾宜真笑语晏晏，将点心从提盒里一件件拿出来，清一色的苏式点心，混着两道广式，都用柳叶小碟装着，小小精致的一个，看着就食欲大开。
　　“养嗓子这不能吃那不能碰，”魏盛飞拿了碟甜心凤凰酥，小勺子挑着吃，“就这口点心，哪怕里面放硫酸，我都认了。”
　　“小叶，你也选一道，”从这盒点心出现起，他就比谁都热情，“甜的咸的都好吃。”
　　叶音站起来，她深知这是安排好的戏。陆沙白绝对早就摸清了魏盛飞的喜好，顾宜真与其说是来陪吃，还不如说就是来送点心的。
　　她往盒里看去，顾宜真的手，果然就停在香草奶冻的小碗边。
　　“香草奶冻！”她惊喜的叫道，“我最吃这个了！”
　　这话引起了魏盛飞的兴趣，他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一样是爱吃奶冻，从点心里抽出心思来，多看了叶音几眼。
　　“你这头发，也太个性了点。”
　　他皱皱眉，像是埋怨他不在场的女儿，带着点慈祥。
　　“以前不懂事染的，”叶音吃着奶冻，做个俏皮的表情，“以后长出来头发，就剪掉，再留长头发。”
　　“嗯，年轻人，头发乖点好，”他发了话，“过几天录个小样，寄到我工作室来，不及格可不让你进后台。”
　　叶音点点头，又称赞了一次香草奶冻好吃，魏盛飞已经吃完了他喜欢的那口点头，坐了几分钟，站起来，说是年纪大了睡眠轻，要早点回去休息，就带着团队告辞。
　　他们刚一出门，叶音就像被放松的弦，忽然松下来，几乎要瘫在椅子上。
　　“怎么，紧张死了？”顾宜真还要调侃她，“我看你头头是道嘛。”
　　叶音跟她还不熟，只好盯着陆沙白，才发现对方早就瘫到沙发上去了，还翘起了脚，要不是房间有监控，她都能把裙子卷到腰上去。
　　……也是个很不拘小节的人了。叶音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腿有点发软，她求助的看着陆沙白，指望她来扶一把，然而懒癌晚期患者显然不想管她，还偏过头装作没看见。
　　她一步步挪到沙发，整个人都陷进去，什么裙子会不会皱？她只想闭上眼睛，回家躺床上睡死。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顾宜真端着碟点心，坐在单人沙发上，“这是干什么？”
　　“累。”陆沙白简短的说，“而且还饿。”
　　明面上只是吃顿饭，实际上从助理把资料送到她办公桌上的那一刻起，她的工作就没停过，从饭前吃盒酸奶，到盯着顾宜真家里厨子做点心，关键地方的链子，她一个都不放心给别人做。
　　“为了把自己塞进裙子，”顾宜真眨着眼睛，“今天没吃饭？”
　　陆沙白点点头，又摆摆手，这就是最要命的，因为小肚子上薄薄一层肉，每次穿小礼服裙，那天都别想吃饭。
　　叶音这才注意到，以之前陆沙白的食量，晚上她只喝一碗汤，估计饿都能饿到虚脱。
　　她玩心一起，去摸陆沙白的小腹，对方饿到不想跟她计较，只是轻轻拍掉了她的手，有气无力的跟顾宜真约宵夜。
　　等她们的饭后局讨论结束，陆沙白的饥饿神游结束，终于注意到瘫在她旁边，装作自己玩泥巴很开心的叶音，想了想，伸手摸摸她的一头粉毛。
　　“你今天，”陆沙白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说，“表现还不错。”
　　叶音揪起的心，陡然落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安心和满足，和因为得到认同的一点点甜意。
　　她低头，轻轻蹭蹭陆沙白的手，开始真切的感受到，她的未来开始有光芒了。


第8章　感觉
　　从跟魏盛飞吃完饭之后，叶音就陷入了上课地狱。
　　她，自认校园一霸，从来不好好读书，仗着有点小聪明，靠考前突击拿个不高不低的分数，从来不交作业，翘课迟到是日常，在看重升学率的高中，属于想踢又踢不掉的牛皮糖。
　　上辈子为了职业发展，她也上过几次进修课，但这种从早到晚，上午练声，下午演戏，晚上还要锻炼体型，把时间安排得没有一丝空隙的课程，真的是第一次。
　　陆沙白有一堆事要忙，不忙的时候又懒癌晚期，以至于上了两周课，就来看过她一次，还是为了顺便把她捎回家，跟PR开会。
　　路上叶音七拐十八弯，明示暗示课是不是排得有点紧，陆沙白一句话就把她怼了回去。
　　“全部免费，爱上不上。”
　　还未脱离赤贫危机的叶音小姐，瞬间安静的闭上了嘴。
　　抱怨归抱怨，叶音也知道自己懒癌晚期，跟陆沙白上班工作狂，下班烂泥扶不上墙式的懒癌不一样，她的懒癌全方位、多层次，附带自制力低下，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萎靡不振。
　　在娱乐圈这种上班下班都一样，不受八小时保护的行业，她这个性格，一个字，死。
　　当陆沙白发现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苗头再起时，果断掐灭在摇篮里，拿着本年度的艺人进修名额，给叶音报了这一堆班。
　　“我现在就你一个艺人，”她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得风生水起，“你不想上课，我再签个人消耗额度？”
　　叶音坐在副驾驶，疯狂摇头，频率向车载香薰向日葵靠拢。
　　当然是陆沙白带的人越少越好，再签个人来分享她的注意力，她傻了才同意。
　　何况那天跟顾宜真吃过饭，坐实了之前公司里的传言，按照陆沙白和乔雪晴谈过恋爱的前科，就算陆沙白工作态度足够专业，不会因为感情影响工作，但她要是在叶音面前，跟别人好上了，是在折磨谁？！
　　——如果陆沙白要跟艺人谈恋爱，那只能是跟我。
　　有个小恶魔，从心里跳出来，悄悄对叶音的大脑说话，把她自己的都吓了一跳。
　　我发誓我没这个私心！叶音心里对着小恶魔嚎回去，看看旁边的陆沙白，依旧把车开得风生水起，没注意到她的内心戏。
　　前世今生，头一次喜欢女生，虽然娱乐圈里屡见不鲜，但轮到她自己，一时半会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这算什么？错觉？雏鸟情结？叶音深呼吸，觉得应该也算不上喜欢，毕竟她只是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又有点想接近对方而已。
　　她悄悄看了一眼陆沙白的侧脸，她今天近乎素颜，只化了眉毛，口红颜色很正，显得皮肤白皙，卷发扎成一个马尾，穿的也休闲，比工作时平易近人，还是很好看，但又不敢多看。
　　怕被她发现自己在偷看，叶音低下头，开始神游天外，不知道为什么，她匮乏的想象力变得丰富起来。
　　只在电视和酒会上见过的乔雪晴，和坐在她身边的陆沙白，在她的大脑里栩栩如生的演出一幕又一幕画面，在她的心情被奇怪的情绪完全侵占之前，她的脑门被主角之一轻轻敲了一下。
　　“到了，”陆沙白示意她下车，“我们先上楼，PR等会就来。”
　　在陆沙白家里喝完一杯柠檬水，PR就来敲门了，虽然之前在造型师那里见过，但这还是她跟叶音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我先介绍一下，叶音，这是你的PR，你叫她陈姐就好了，”陆沙白给陈姐倒一杯柠檬水，“我们团队现在就三个人，不过随着你的发展，以后你还会有助理一号二号三号，前提是你好好听话。”
　　她又强调了一遍听话，好像我是个小孩子。叶音在心里摊摊手，感到一丝不舒服，她迫切的希望陆沙白能将她放在同等的位置上看待，不要再觉得她是个孩子。
　　她深知自己生理年龄十九岁，上辈子十几年也等于白活，在陆沙白面前表现得十分不成熟，又是明星生产链这条线上的产品，面对打造计划的话语权，也就那么回事，逗小孩子玩儿水平。
　　PR拿走了她的对外形象和穿衣搭配，以后还会管她的相关营销和粉丝维护，不过这都是后话了，陈姐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给她找一身演唱会的服装。
　　工作和生活上的问题，还是归陆沙白管，等到她走上正轨之后，再谈各种助理的事。
　　陆沙白的工作习惯是速战速决，尤其是在休息时间，星期天占用她两个小时，已经属于敬业范围，等把近期计划整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她就迅速的结束了会议，迅速的打发了PR，迅速的躺进沙发。
　　等她发现叶音还无辜的站在边上之后，开始迅速的赶客：
　　“你可以回去了，明天录音棚见，记得再练习一下，免得小样被魏盛飞打回来，他那人挑剔得很。”


第9章　录音棚
　　叶音是录音棚的常客了，作为资深扑街歌手，换歌返工退碟全都经历过，现在只是来录个小样，虽然说是巨星布置的课后作业，但也是手到擒来。
　　万里无云，一片晴朗的天气，从缪斯的玻璃幕墙里望出去，一切都充满温柔的气息。
　　陆沙白给她预约了十点钟的录音棚，可以一直用到下午，她等管理员开了门，站在还未开灯的房间里，寂静漆黑的录音棚里，只有她的呼吸声。
　　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空气里漂浮着控音台的气味，地上铺着吸音地毯，厚厚的一层，人踩在上面如陷云端。
　　我回来了。
　　她无声的说，对遥远的、已经看不见的自己，和遥远的、暂时还看不见的自己说。
　　不需要开灯，她就能坐到控音台前，曾经在一个又一个不见天日的夜晚，她预约最冷门的时段，一小时又一小时的坐在这里，录出一首又一首没人听的歌。
　　没人来打扰她，她像以前一样，摸黑坐在调音台前，插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线和借口，调到合适的频率。
　　先不出声，在心里唱给自己听，嗓音可能不属于叶音，但一定是最适合这首歌的声音，她一直是聪明的，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再做一段基础练习，单调的啊啊啊啊，找一下久违的感觉，等这个漆黑的录音棚里，所有的东西在她心里一一归位，在她心里慢慢亮起来，在她心里逐渐清晰，再去试着找自己的声音。
　　如果不够，那就再做一次基础练习。
　　时间还有很多，她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声音，没有人，没有小礼服，没有打造计划，没有演唱会，没有娱乐圈，只有星空和她自己。
　　胡乱唱过几首歌，她感觉自己的轮廓在黑暗里变得清晰起来，连着这个录音棚一起，在雾气里，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等她终于唱起那首该录成小样的歌，时间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空气里连时钟的声音都听不见，只有她的歌声，在返音耳机里，显示出一种清脆的空灵。
　　这个录音棚是空荡荡的，她也是空荡荡的，叶音闭着眼睛，一遍遍听着自己刚录下的歌。
　　直到有人将手放在她的脖子上，温柔的、暖暖的、纤细修长，有着好看形状的一双手，触摸着她的皮肤，激起一点凉意，本应该吓到她，但她却只觉得一阵温柔，无穷无尽的温柔，包围了她。
　　“你唱歌很好听。”
　　摘下返音耳机后，她听见陆沙白的声音。
　　“谢谢你。”
　　陆沙白为她做了很多事，这还是她第一次表示感谢。她能听见陆沙白的真诚，跟以前仅限于工作不一样，这次，起码掺杂了一点个人的情绪。
　　“我很欣赏你，”在叶音保存音频的间隙，陆沙白说，“不管你信不信，叶音，第一次看你的视频，我就被你吸引了。”
　　“当时我在想，她怎么能被埋没？她应该星光璀璨，被很多很多人喜欢，”她的声音很轻很软，都变得有点不像她，“我一定要捧红她。”
　　“谢谢你，陆沙白，”叶音握住她的手，她在黑暗里看不见，不过她觉得陆沙白一定没有笑容，用一张扑克脸，在说着煽情的台词，想想也有点可爱，“我会红的，不仅仅是你会捧红我。”
　　——在打造“叶音”这件明星产品上，我才是那个最有行动力的人。
　　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而且还比一般人了解自己，还要多个双倍。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