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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堂门无声开合，偶尔有人进出，朝歌和司空语芙一路走来花了不少时间，再加上这一会儿，差不多就是傍晚用餐时了。
　　朝歌拿好东西刚转身就差点碰到人，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在看到来人时果断收了音。那人倒是没打算就此罢休，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挑起一个笑容，不紧不慢地问道：“哟，这就为以后的军旅生活做准备了啊？看来觉悟还挺高啊。”
　　能对着她说出这种尖酸话的人，不是言夕又是谁？
　　朝歌手里拿着东西，只静静撇了她一眼，迈步想往旁边走，刚走没两步，横里伸了一条腿过来，正好卡在她迈步的距离间，没等朝歌的身体做出自然的反应，她旁边迅速闪过来一个人，一脚踢中那挡路的小腿，骨头碎的声音即刻就能听到。
　　一切发生不到半秒钟，朝歌一脚踏实了，止住了走路的惯性。转头去看，却发现司空语芙面无表情地站在她旁边，而脸一白捂着小腿的人不是晏子瑜又是哪个？
　　“晏子瑜同学最近走路还真是不小心呢。”朝歌挂起毫无温度的大大的笑容，眼中看着晏子瑜的目光却是冰冷的。
　　这一幕的对峙似曾相识，只是曾经是朝歌为了一个女生出头，而今完全倒转了过来。
　　旁边几个常年给她当跟班的女生只得瞪眼看着她，朝歌浅浅地看回去，真不知道这些人整天脑子里除了军部各个家族的算计，还能装下什么。
　　甚至莫名感觉到一点愤怒，在秦牧歌为前线的事情操碎了心的时候，她所要维护的家伙们，又在做什么？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下午，那个穿着白色军装的，头也不回的背影。
　　元都军校的食堂似乎永远都不乏好戏，在这里几乎就能看尽人间百态。甚至连座位的东西南北都能够看出身份和阶层的不同，除了朝歌这样完全体制外的存在。
　　朝歌和司空语芙走回自己的位子上，把手中属于她的那一份递给她，“刚才谢谢啦，不过你是把这东西当饮料喝吗？你不觉得味道很奇怪吗？”
　　司空语芙接过，轻笑着回答她，“不用道谢。”垂眸看着手中的营养液，直直的睫毛像把浓密的大刷子，眸光看着瓶中淡绿色的液体，她唇边漾出些许笑容。
　　我做这件事，不仅仅是因为你啊。
　　你知道吗？你以为难喝的东西，是我这辈子碰过的，最高科技的东西之一。
　　很久以前她觉得自己和朝歌之间的差距也许是权利和阶层的差距，等到她用别的东西弥补上了这些差距之后，她才发现，曾经以为的细小裂缝，下面却是深渊。
　　她何尝没有见到过所谓帝国的上层人的生活，然而朝歌却对很多珍惜难见的东西习以为常，尤其是古地球时期才能有的物种。即便言家拥有帝国最高端的科技，在生活上也是断断养不出如此挑剔的人的。
　　好似她生来就该享有最好的。
　　朝歌，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她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你呢？
　　是不是只要把能想到的最好的给你，你就愿意跟我走了呢？
　　“青禾。”一个久违的称呼突然出现在了司空语芙耳边，如平地一声惊雷。
　　司空语芙蓦然抬头看着她，朝歌不懂她被自己哪里的话惊讶到了，笑了笑又解释道：“我是说我以前有个朋友，叫洛青禾。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想起来之前的朋友了，不过那时候她可没你这么厉害，就会被人欺负。”
　　说起之前的事情朝歌还有些唏嘘，毕竟才没过去多久，然而帝国就已经从之前的太平盛世，转变成战争状态。科技越发达，越让人觉得时光匆匆。
　　“说起来也不知道她回哪里去了，也没和我说一声。不过也是，那种情况下的话，谁都没有心情再和这里的人打招呼吧，毕竟……某种程度上我也应该算是跟她讨厌的人一个类型的，仗势欺人什么的。”朝歌说着说着就失落起来，目光看着餐厅旁边的落地窗外，单手撑着下巴，神情里多少有几分落寞和自嘲。
　　如果不是有小红帽偶尔的插科打诨，其实朝歌在这个世界，是很寂寞的。
　　“你说的那个人我听说过，元都军校的底层人员之一。她怎么可能会讨厌你，能够被言家二小姐当做朋友，就是她的荣幸了。被赶出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谁让她得罪了比你在家里更有势力的人呢？”司空语芙不咸不淡地说着对洛青禾的评价，完全是个局外人的姿态，甚至唇边还出现一些讥讽的笑意。
　　就跟她所叙述的一样，用着说‘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说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哪怕她也并不喜欢晏子瑜，也不能增加对这样的人丝毫的好感。
　　朝歌不知道她们这种天生的优越感是怎么来的，一瞬间心底涌上无边的愤怒，她张了张口想反驳什么，最终想到其实自己也是不了解青禾的，又有什么角度站在她的立场替她辩驳了，于是只能噤声。
　　本来她们俩人之间就是朝歌话稍微多些，在她刻意的引导下，两人的气氛顿时跌到了冰点。
　　朝歌没法把价值观强加到别人身上，她只是有点生气而已，对象是自己，假如自己当初对青禾更上点心，就不至于现在提起她连想帮她说话都说不出来。
　　她又能说什么呢？没有过过那种需要看别人眼色才能存活的日子，没有过过那种一举一动拼了命想做好，想要不让别人讨厌却最终不得其法，努力考上了心目中最好的学校想要变得跟大家一样优秀，却被别人所嫌弃的感觉。
　　因为家庭和出身，在学校里抬不起头的感觉，她都没有体会过。
　　言朝歌有什么资格，敢说自己是洛青禾的朋友？青禾怎么会有她这样的朋友？
　　“你生气了吗？因为我刚才说的话？”司空语芙一直跟着她回到宿舍，在朝歌一言不发地转身打开房门时，淡淡地问道，仿佛完全不知道她为了什么而生气。
　　朝歌伸手想关门，却被司空语芙一手撑在门板上挡住，她双眸中没有什么情绪，只盯着朝歌的咖啡色眼眸。
　　朝歌想了想，语气淡淡地回答她：“是，不过不是因为你。我很想反驳你对青禾的揣测，但是我想了很久，发现我其实没有什么资格替她说话，所以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我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里的人，所以除了我在意的人，其他人在我眼中都不重要。但仔细想来，青禾其实是我第一个朋友，我觉得我很过分。其实当初只是看不惯言夕还有晏子瑜，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当初我帮她，某种程度上就是害了她，可是已经没有机会给我纠正了。”朝歌设想过很多的可能性能够让青禾避免被开除的命运，她只要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参与，才让青禾被开除学籍，她就良心不安呐。
　　朝歌的情绪挺激动，于是语言表达的也渐渐加进了很多的情绪，她的视线落在光彩可鉴的地板上，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这么说也并没啥卵用，索性闭上嘴不再感慨什么。
　　没成想司空语芙往前走了一步，离她极近，面上带着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就连眼神都是那样的温柔，她慢慢地开口说道：“没有关系的。”
　　朝歌显然没在状况内，瞬间表情就懵逼了。
　　啥？什么没有关系？
　　她觉得现在的司空同学看上去似乎有些让她毛骨悚然，脚下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司空语芙干脆就迈步走了进来，顺手把门一关。
　　卧槽槽槽这是个什么情况啊？我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啊刺激到了司空同学了吗？小红帽你别装死啊出来给我解释回放一下啊！
　　司空语芙唇边的笑容一点都没减少，房间里的感应设施因为刚才朝歌开门的那个身份识别，自动将光线调到了最合适的程度，朝歌清楚地看到司空语芙对自己伸出手，然后下一秒自己就被她整个抱住——
　　是不是哪里不对？司空同学你精神没问题吗？你拿错剧本了好不好？这种突如其来的错乱模式到底是怎么了？
　　司空语芙仿佛完全没有看到朝歌的震惊，只收紧了手臂，感受这迟来的温度，好久以前就想要这么做了。“她把你给我，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对吗，朝歌？”

　　☆、第46章　对秦将军的第四十六个评价

　　“什、什么？”朝歌眨了眨眼睛，对司空语芙的话反应无能，直觉想到了什么不太可能的东西，就像深海中浮上来的一串细小的空气泡儿，谁也没法阻挡他们冒出海面。
　　【啊，原来如此。】小红帽喟叹道，在朝歌的脑海里为得出了答案的自己感到一本满足。
　　朝歌一时间什么猜测都涌上心头，可是她一个都不敢相信，反而陷入了一种奇特的茫然里，只觉这一切都发生得很不真实。
　　司空语芙唇角慢慢漾开一个笑容，仿佛无声在黑夜里绽开的花朵，带着一种未知的绝美。感觉到怀中躯体的僵硬，她眼底悄然滑过一丝黯然，在朝歌看不到的角落，将眼底的阴暗情绪尽数按下。
　　她收了收手臂，把朝歌抱得更紧了，以一种恨不得把她嵌进身体里的力道，让朝歌本能地就想推开她，不顾朝歌的反应，她侧着脑袋在朝歌耳边轻声道：“你知道的，不是吗？她以前从不让我和你单独相处，这次却放任我接近你，你知道她在想什么吗？”
　　朝歌推她的动作顿了顿，放缓了呼吸，视线落在她身上穿的校服上，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好半晌才说道：“我以为你很讨厌这里，不会回来了。”
　　抱着她的那人听到这话，笑容里终于带上了几分真实，缓声答道：“我是很讨厌这里，可你在这里啊。”
　　朝歌得到了答案之后好像就满意了一般，安静了良久之后，才低声说“松手，劲儿太大了。感觉你好像变了很多，”她抬眸看去，视线落在抱着她的人的面庞上，这才吐出那个名字“青禾。”视线里混杂着几分难以置信、疑惑、还有不安。
　　“我以为你说了刚才那番话，见到我应当会开心。看来你还是比我想象中藏得更深，明明发现了很多疑点却半点没有要怀疑我的意思，你是担心知道这真相之后，发生什么超乎你设想的事情吗？”司空语芙，现在应当说是洛青禾了，她从善如流地放开了她，目光紧锁朝歌的表情，专注地盯着她看，口中话语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朝歌右手食指曲起用指背揉了揉鼻梁，有些苦恼的样子，好半天才摒弃一切的多余想法，只关注眼前的人，额前刘海下的头发仍遮不住那眸光之传神动人，尤其是眼中还有如释重负的笑意，“青禾，你说话可没之前那么温和了。我就不问你怎么回来的了，你弄成这幅长相也肯定有你的原因。”朝歌顿了顿，好像想说些什么久别重逢的叙旧话语，卡壳了半天才发现不论是什么话题都好想会触及到自己当下不愿意去涉及的问题，最后放弃似的说道：
　　“你要吃布丁吗？原味的味道还不错。”
　　洛青禾看出了她的心思，也发现了眼下不是自己想要造成的局面，不动声色地收去了周身的刺，一秒钟变回朝歌熟知的乖巧模样，应声说好。
　　朝歌转身游魂一样地去拿布丁，然而在脑海里已经炸了【卧槽小红帽！你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wtf这是个什么情况！青禾她为什么突然成了我另一个同学啊，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小红帽一方面很想得到朝歌的授权去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查查她的底，另一方面想起朝歌刚才对它的态度又觉得自己必须得端一下，省的朝歌总觉得它很不靠谱，于是假装淡漠地回答【嗯，看起来好像是有问题。】
　　【小红帽你没毛病没中毒吧？你平常遇到这种事不是最八卦了吗？】朝歌其实是想要知道青禾这样子会不会有什么风险，想让小红帽帮个忙。不过多少猜到了小红帽这个家伙的想法，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我觉得洛青禾对你的判断很对啊，你每次都是故意找错重点装傻蒙我是不是？】小红帽觉得自家主人的情商看上去，貌似和自己当初的判断很不符啊。
　　朝歌在心底哟呵了一声，【瞎说什么大实话——话说你终于发现你主人我很聪明了吗？】
　　小红帽：【……请允许我郑重地收回我刚才的评价，也许我的视觉系统瞎了。】
　　朝歌：……
　　等到朝歌端出两个小碟子，上头趴着两块软弹的布丁到了桌前，发现青禾顶着司空语芙的脸丝毫不显突兀，正对自己笑的温和。
　　“真想看回你之前的样子，话说现在都流行变脸成另一个人了吗？”随口感慨了一句，青禾却听得认真，好似刚才那个咄咄逼人散发着迫人气场的家伙是另一个人一样。
　　闻言她伸手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冲朝歌笑的温和。自从刚才开始她的笑容就没几分变化，还跟以前跟着朝歌的时候似的，轻声道：“那就，变回去吧。”
　　与秦牧歌的变脸全靠科技的伪装不同，朝歌眼前的人，左脸上白皙的皮肤底下突然出现了蓝色的脉络，线条柔和然而乍然看去始终有一点冰冷的恐怖在上头，她伸手去捂住朝歌的眼眸，唇角的笑意不减，脸上的五官开始重整，几秒钟之后放开手，朝歌看到的赫然是洛青禾的脸庞。
　　这挂在唇畔的笑容温温和和，一点不多，一点不少，恰好衬她的气质，没有半分侵略性。
　　朝歌觉得有点头疼。
　　原因无他，一个是小红帽查不出半点洛青禾现在身份的可疑性，这就是最大的可疑了，不是谁都跟她和秦牧歌一样在帝国的体系顶端的。另一个就是洛青禾本身，突然变得跟之前一样温和也就算了，这种突如其来的——
　　“因为我喜欢你呀。”看，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令人猝不及防地能够出现在各种场合的告白让朝歌头疼不已。
　　而朝歌刚才只是问了一句：“这周放假你要不要回家？”这种与青禾的回答风马牛不相及的正常问题。
　　当朝歌无奈地看回去的时候，青禾就会眨巴着眼睛，抱着怀里的小奶狗，一起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tnnd，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青禾这么适合卖萌呢？
　　突然觉得牙好疼，这一定不是我的错觉。朝歌伸手捂着脸，坐在食堂里，眼神含着难以言喻的悲伤，看着对面的洛青禾。
　　刚才正被她以‘好想跟你一起吃饭’这种理由加上可怜兮兮的目光又一次拉到了食堂。
　　她总觉得吧，有点了解秦牧歌在看到自己耍赖的时候的心情了。
　　王宫。
　　秦牧歌手中转着一支钢笔，几乎在这个年代派不上用场的老古董，额前落下的头发挡住了她的小半边脸庞。
　　诺大的办公桌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靛青色的军服不仅没收住他的张扬，反而为他的不羁的气质添了几分魅力。他在战时之外的地方几乎没什么表情，大部分时候都是漠然的，对万事万物的漠然，仿佛什么都勾不起他的兴趣。
　　“你在这里一直站着也没用，天权。m6的收回我已经交给了开阳和第六舰队。”她转笔的速度猛然止住，用与手中速度截然相反的语气慢腾腾地冒出一句话，视线却懒得上抬。
　　凌天权听到她的回答也没有几分失望的意味，视线仍旧放在这位名义上的上司身上。在看到她用戴着深蓝色手套的左手飞快地批过文件，同她一样不紧不慢地张口，薄唇无端划出剑锋出鞘的锐利弧度：“给我个理由，女王大人。”性感有磁性的声音以一种特有的悠闲腔调，每一个字里都有揉碎了的让其他女人为之尖叫的性感。
　　尤其是那末尾的一声称呼，能让这样骄傲的男人开口说出这样的称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秦牧歌无与伦比的领袖魅力和实力，让多少人臣服于她？
　　秦牧歌手套的手背部分幽蓝的光芒亮起，文件上自然就盖上了她的王权徽章，她扫了一眼剩余的文件数量的数字，往椅背上靠去，视线自然地对上凌天权没几分情绪的眼眸。她忽然发现自家亲卫队这群家伙在她面前都没什么表情，除了比较活泼的天璇和性格乖张的玉衡之外。
　　“理由？”她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倏然笑了笑，漫不经心地低头去看文件，过了几秒才用一种叙述事情的态度平淡地回答他：“因为你去会输啊。”
　　“哦？”凌天权周身的气势悚然改变，只稍微变换了站姿，就立刻造成了一股难言的压迫力。秦牧歌在这等气场下面不改色，甚至连坐姿都没有改变，手中的钢笔往笔筒里凌空轻掷，秦牧歌轻吐出一口气，红眸里因为凌天权气势的改变而浮上淡漠，使得那双眼如同红色的玻璃一样，隔着一层疏离。
　　秦牧歌一手放在桌上，指尖轻敲着桌面，声音几乎无声，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点着桌面。
　　“天权，你在质疑我吗？”
　　出了王宫之后，夜晚的清冷爬上了天权的军服外套，他坐进凌家专属的车里，衣袖袖扣上微蓝光点亮起，一个视频被接通，那头的面庞赫然是凌天枢。
　　“事情很糟糕。”他懒洋洋地汇报道，天枢点头表示知道了，却没见对面有关闭视频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