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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香-蒜苗炒肉-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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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宁慧苦笑一下,“其实无妨。”她垂手走过去,流景合着眼睑趴在榻上休息,也不知睡熟没有,她眉头时而抽动,紧紧蹙起来,大概是疼的。她沿着榻边坐在地上,伸手握着流景一只手,将脸颊凑上去,轻轻挨着。
  她以前也罚她,打她的,有时手段不可谓不严厉,那时她看不清她痛楚的模样,也无谓她的痛楚,她只是恩威并重,笼络人心罢了。她其实薄情的很,她只要精通算计,能保住自己,便好了。哪像如今,看着这个人被欺凌惩责,她恨不能替她。
  或许她想错了,她该像千面和慕怀那样,繁华云烟,尽皆抛弃?凭她和流景的本事,逃过宁荼的耳目,并非不可能,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那么也不必再在这里为一席之地厮杀……
  可是……她心里一痛,不由蹙紧了眉头。一只手轻轻地划过她的脸庞,在她眉心处停了一下,慢慢地抚平了她蹙起的眉头,她抬眸,流景不知何时醒了,带了几分笑意看着她。
  “上来睡吧。”她说,往里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来。宁慧还在犹豫,流景手上用劲,已将她拉了上来,“都是外伤,真不碍事。”她把宁慧圈在怀里,手指顺着她的头发划拉着,“伤药真是好,都不太痛了。”
  宁慧见她伤成这样总还要开解自己,便也带了几分笑意,“不知葛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送了药来。”
  “嗯?”
  “她留了许多在秋红那里,说以备往后不时之需。”
  “谁没事总挨打来玩!”纵使出自千离院,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更有熬刑的训练,可到底是凡胎肉体,没有一次不疼的,只是自知求告无望,只能忍着罢了。她紧一紧怀里的宁慧,“睡吧,你今日累坏了。”
  宁慧却转过身来,两人面对面躺着,离得极近,呼吸可闻,她抿唇良久,像是下了极大地决心,“流景,不然我们,或许,可以……”她终于一口气说出来,“我们走吧。”
  流景忍痛欠起身来,“怎么?”
  宁慧眼睫轻轻颤抖,连着身子都有些发颤,“你一定不喜欢这里,我们逃出去,从此海阔天空,像葛素一般来去自由,我们……嗯……”她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来,有些发怔的看着流景。
  流景素日太冷清太克制了,她纵容她宠溺她,却极少说动听的情话,极少主动与她亲密接触,她倒不知道怎么此刻这个人忽然就亲了她一下。在她说这么严肃这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她难得的脸红。
  然而流景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看得她有些意乱情迷,做了个自己也不甚明白的动作——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胸口。流景哧地笑了,她衣袖挥过,帐子里的灯烛全都熄灭,黑暗温柔的拥抱了她们,流景搂紧她,手一滑就进了她的领口,她都不知该顺从还是拒绝,明明这是个严肃正经的时候,她们的问题还没有讨论完。可深夜里流景的声音又柔又软又轻,带着一丝鼻音地嘟囔,“睡吧,又累又疼又困,都要晕过去了。”
  宁慧愣怔了一下,这是……撒娇……吧。可若是撒娇,难道不该我搂着她么,怎么她只轻轻一带,就把自己禁锢在了怀里……这……究竟是在抱人还是抱被子?怎么手脚并用起来……唉,罢了,她想。

☆、拳拳之意

  雷越伤势稍好,已被雷乾赶上了校场。秦副将看着雷越有些别扭地脸色,心里狠狠怀疑了一下这个雷家公子是不是雷将军捡回来的。他把雷越这二十来年的点点滴滴琐琐碎碎的事情串起来想了一下,很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他在摇头,雷乾重重叹了口气。看着这人沧桑而衰颓的脸,秦副将呷了口茶水,劝道:“行啦,这威风你也逞了,人你也罚了,规矩你也立了,还板着个脸做什么!”
  雷乾颇为惆怅,“哼,说得轻松!要不是那个细竹竿一样的流景还识点事体,你以为我动得了他!”他摇了摇头,“真不知那小子有什么好,把公主迷得五迷三道!”
  秦副将嗤了一声,“他千不好万不好,那是公主操心的事,他识分寸懂退让,对咱们来说就够了。”他揉了揉鼻子,“我知道你存心试探公主的态度,这试出来的结果虽不尽人意,但流景这里却是意外收获……咳,你既已经罚了他,便是认了他是咱们的人,昨晚也打得重了,是不是要去看一看……毕竟他年纪轻……”
  雷乾瞪了他一眼:“省了吧,他昨晚宿在公主帐里,这如今还在公主帐里,我跑去干什么!”打都打了,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痛也没什么值得矫情的。他挥一挥手,要把愈在心头的烦躁挥散似的,“你叫人来,咱们议一议安定县的事儿。”
  “公主那边……”
  “算了,她如今柔情蜜意,好不快活,哪还有心思管这事,再说……”他灌一口茶水,还没咽下去,就听门口有人禀报:“大将军,公主到。”宁慧已经掀帐进来了。
  “咳……”雷乾一口茶水呛进去,憋得脸都红了,咳得快要跌在地上。
  秦副将忍着笑谦让:“公主请上座。”她还是男子装束,青丝一挽,玉簪一束,白嫩的脸颊,那双点水般的眸子下两道浅浅的青色,显是昨夜没有睡好。但她劲装束身,勒出一握细腰之外,也显得精神奕奕,有那么几分英气。
  雷乾终于喘过了一口气,看着宁慧两只黑眼圈道:“公主神色倦怠,应多保重身体,何不多歇一阵。”宁慧听了只是一笑,“多歇大将军关怀,慧儿这一夜既不动刀也不动棍,何来劳累。”雷乾气得重重呼出一口气来,但他昨晚动手在先,承蒙流景承让在后,又把公主心尖上的人给打了,今日被抢白两句,总不能跟个小女孩子吵起来,只得郁闷地坐在一边。
  秦副将忙着打圆场:“既然公主来了,属下这就去叫诸位将军们来议事。”宁慧点了点头,笑着往雷乾脸上瞥了一眼。雷乾知她在门口听到了自己出言不逊的话,但也懒得理她,别过头去,只给她留半个后脑勺。
  宁慧闲坐着,细葱般的手指在粗糙的榆木桌面上轻轻敲着,看雷乾始终憋着一口气,倒也有些失笑,“大将军,流景托我向您告假,歇息一日,明日便来。”
  “哼!嗯……多歇几日也无妨。”他对流景的成见比以往少一些,但也少不到哪里去,愤懑地又补了一句,“最多两日。”
  宁慧站起来,抱拳行礼,脆生生道,“属下定代为转告。”雷乾见惯了她波澜不惊的样子,忽见她俏皮起来,倒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瞥了一眼宁慧,见她还抱着拳头在自己跟前站着,脸上是有些得意的轻笑,一时也端不起架子来,只挥一挥手,叫她离自己远点。
  宁慧轻轻蹙了蹙眉,斟酌道:“将军……此事是慧儿关心则乱……不该干涉将军治军之事……流景他,他叫我与将军好生赔礼。”说着敛衽行礼,乖巧起来,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子。
  雷乾蹙了两道浓眉:“流景,流景?他叫你来的?!”你倒对他的话奉若圣旨,老臣心也比不上枕边风!
  宁慧对流景这般言听计从,他心里感慨流景省事之余也生出几分别样滋味来!
  宁慧脸上飞上两道淡淡的胭脂色,神色也忸怩起来,“那也不是,若流景不来警醒,慧儿至多后天就来跟将军赔礼,他提了一句,慧儿便早来两日。将军……”她也拖长了调子,“与公与私,慧儿都不该以身份来胁迫将军。若有下次,将军只管打便是了。”
  雷乾想起宁慧昨晚那一跪,心头还是郁闷,不由冷哼道:“老臣岂敢!”雷乾不习惯宁慧做小伏低,就连宁慧自己,也觉得这般撒娇卖痴,脸都酸了,却不得不顺着雷乾道:“即在军中,慧儿做的不对,将军该罚则罚。”心里实在有些怨流景的馊主意。只是她亦知道雷乾跟着王灵时曾吃过伶人的亏,心里总对这些事情有个疙瘩,流景跟在她身边,便是雷乾心头一根刺,纵是拔不去,雷乾也总要试一试这根刺的分量。
  只是流景分量太重,她容不得雷乾随意试探。可流景分量越重,雷乾越是难以安心。她决意自己从军苦行,将流景不更名不改姓推到众人跟前,便是绝了后路,她自要凭她两人的本事博出一席之地,好堂堂正正站在哥哥面前,如今大事未定,纵有委屈,也只得受了。而况流景体贴明理,时时提点自己,在这个人身边,她总有一身孤勇,什么也不怕了。
  她估摸着秦副将即将回来,这边还得速战速决才好,便福了一福:“流景与慧儿数度生死与共,情谊自是匪浅,慧儿确有私心,对流景多有回护,只怕是要慧儿拿命换她,那也不是不可。可哥哥待慧儿更是手足情深,不怕将军笑话,若没有哥哥回护,慧儿只怕在王府难以立足。此等恩情,结草衔环,慧儿也难报万一。如今天下狼烟风起,哥哥亦是当局之人,慧儿再是糊涂,也不敢自毁长城。若真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慧儿粉身碎骨,也难赎其罪……将军只管放心。”
  雷乾不想她小小女子,说起话来竟也这等狠绝,对她不由要另眼看待一份,赶忙回礼道:“公主识大体明事理,是老臣多心了。”
  正说着,帐外脚步纷沓,是诸位议事的将军到了。两人迅速端正举止,连脸上的神情也肃穆起来,谁也不能从他们脸上窥得一丝端倪。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即便已经写到了五十三章,但还是在卡,所以……真是没脸干别的,就卡卡卡,卡完结后在专栏里得一棵小树苗好了,也就这点追求了!

☆、胸有成竹

  “打!就安定里那点鸟人,有何不能打的!”
  “昨日就该一鼓作气,今日咱们只怕已在安定府内喝酒庆功了!”说罢不忘瞪宁慧一眼。
  雷越看了一眼父亲脸色,虽是乌云密布,但也不像随时就能砸下一个闷雷的样子,便道:“各位将军所言非虚,打安定县,自然轻而易举,可占了安定县后是守是攻?西北西南大部可都在旧朝手中,若守着,旧朝援军将到,只为小小安定府大动干戈,实在不值,若攻,后方空虚,若布置不当,就会腹背受敌。”
  “自然是攻,西北地广人稀,民风彪悍,咱们即使占了城,若刁民难训,也是费力不讨好!不如就往西南,那皇帝老儿就在西南之地,端掉了他老窝,还怕西北不降?”
  “说的不错!”
  “话是不错!但诸位难道忘了西南之地并不好攻,圣上御驾亲征,西南一役也是无功而返!”
  雷乾紧蹙着眉头盯着眼前的羊皮图,待众人议论暂停,他才咳了一声,面向众人,当即便有人问道:“大将军,奉旨调军的是你,圣上让咱们驻军陇州,到底是什么意思?”
  雷乾烦躁地瞪了一眼宁慧,“圣上并未交代!”众人哄一下又议论起来,雷乾拧着两道眉头问:“公主的意思呢?”
  这倒稀奇了,雷乾问起这个远谪随军的公主来了,且听这语气,还颇认真的意思!众人都静了下来,神色各异地望着这个再怎么轻装简饰也不像沙场征伐之人的公主。
  宁慧坐着,众人的各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浑然不觉似的,缓缓道:“先取西北两州府,再取西南。”
  众人要笑,但怕她本是玩笑,便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脸色镇定,神态从容,一派认真,混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更有甚者捶桌附身,笑得乐不可支。雷越没笑,越过人群去看他父亲,他父亲板着脸要把眼前的行军图盯出两个窟窿来,秦副将也没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宁慧。
  好不容易笑声才渐渐止了,宁慧便一本正经问雷乾:“大将军以为如何?”雷乾冷冷一笑道:“公主敢想,老臣就敢把这仗打赢了!”他抬眼看一眼众人,那神态之间气势顿现,底下还零星低声议论着的人便噤了声,“这世上有老臣打不赢的仗,却没有老臣打不了的仗!只是公主欠老臣一个理由。”
  宁慧抱拳道:“大将军,宁慧所言只怕众人皆以为儿戏,不如以安定县为赌注,将军且听宁慧调度,若三日内取得安定,宁慧便将后事详细说与将军,若不能,愿受将军责罚,军中之事,宁慧再不敢随意干涉!”
  “随意干涉?”
  “绝不干涉。”
  雷乾道,“好!约定三日!”宁慧脸上带了些胸有成竹的笑意:“今日也算。”外面早已日头高悬,快到午时,今日已经过了一半。但她既如此托大,雷乾也不动神色,直道一个好字,便令众人散去。
  雷越怀里揣着些伤药,三两步赶上宁慧,略略行礼,便献宝似的奉上去:“父亲治军严谨,连我都打,公主切莫怪他!”宁慧只一点头,他颇有些不自得地道:“不过父亲这回倒也失算,打一个女孩子这么狠,实在叫人看不过去。”宁慧不动神色道:“军中女子行动不便,我多顾念她些也是应该。不过这话不必叫大将军知道。”雷越忙着答应,“我这里有些伤药,亲身验证过,效果真真是好,不敢私藏,献给公主。”
  宁慧接到手里,微微一嗅,便神色微妙地看定了雷越,“这等好东西,哪里来的?”“这……”他为难地挠了挠脖子,“是一位……江湖朋友送的。”宁慧会意一笑:“那便却之不恭,多谢了!”回去将药给流景看,流景脸上神色也是精彩,最终也憋不住一笑。
  秋红正在帮流景换药,看着那药,脸色不虞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个会配药的江湖郎中,得意什么!”宁慧看秋红那样,故意哟了一声,秋红两颊绯红,也顾不得流景和葛素交情,脱口道:“是什么正经人了!她……”那日给雷越送药的波折她谁也没告诉,此时急了,就要合盘讲出,但当时情景实在尴尬,而况自己非但没有非礼勿视,还强行为雷越上药,这话无论如何她也讲不出口,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待秋红走了,两人才轻声议论,想到好笑处,便凑在一处笑闹。她这里一派琴瑟相调,却不见大将军帐里气氛肃穆,愁云惨淡,秦副将叉着腰道:“千真万确,王灵要兵分两路,对咱们形成合围之势。”
  “那是他找死!”
  “谁说不是,他长途奔袭,纵使将咱们困住,咱们以逸待劳,也有六成胜算。”秦副将搓搓手,“但咱们做什么跟他这么打?咱们的目的是将旧朝土地收入囊中,可不是将旧朝将士打杀完了了事。”
  雷乾沉吟一阵,终于问道:“这消息,公主那边可知道?”
  秦副将咳了一声,又揉了揉鼻子,“这消息,就是从公主那边来的。”
  “什么?”雷乾就差从凳子上跳起来,“怎么回事?”
  “大将军息怒。”秦副将索性悠闲起来,灌一口冷茶水才道:“咱们和王灵本是同朝为臣,没事总往他那里安眼线做什么?公主可不一样,她母亲是外族俘虏,本就是要蚕食我朝疆土,文武大臣处有几个眼线才是正常。”他往后一靠,“再说,她一个弱女子,不能武,文又在这里用不上,她没几个灵通的消息,她怎么立足?”
  “哼!”雷乾颇不以为然,“奇技淫巧罢了。不过若消息属实,咱们须得布置一番。哼,暂让她胡闹三日,咱们早作准备。”他把行军图从架子上拿下来摊在桌子上,“西北?西南?哼哼,王灵是想两路都守,那却太便宜他了。”

☆、祸从中起

  夜色昏黑,天际几粒稀疏的星子。守城的士卒巡逻一道,交接之后自有人在塔楼上瞭望,有人在弓弩口处蓄势待发。街市上空无一人,店铺人家的灯火也早已熄了,只有几只流浪的野狗偶尔吠上一声。
  城门下角落里的身影缓缓动起来,沿着高高城墙投下的影子,忽而急迅地飘出仗许,轻盈的像是一片羽毛。
  许久那影子又往前移了几步,终于,在城墙上士卒换岗时她纵身攀上了城墙,士卒里有人警觉,似乎有声响,有劲利地风声掠过,爆喝一声:“谁!”士卒迅速四散搜寻,火把照的城头一片亮白,不知是谁举着火把往城墙下一望,也只看见似乎有黑影一闪,不由地将火把往前一递,城墙底下底下隐隐绰绰,似乎并不见人影,只得作罢。
  城墙上的士卒便再进行新一轮秩序井然的巡逻。
  “叩叩叩”静夜里敲门声炸响起来,“叩叩叩”那轻而坚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谁?”
  不见有人回答,屋内便亮起一豆灯火,门开了一条缝,一人惊诧道:“丁侠士!”周遭的门似乎都被这三个字叫开了,门缝里探出好几个脑袋来。
  流景只对眼前的人行礼,“先生。”那人环顾四周,将流景让进屋内,却对紧邻着几乎开了一条缝的门户冷冷道:“都去睡觉。”
  那些裂开的门缝便不情不愿地关了起来。那人把灯烛放在桌子上,自顾自坐了,将流景上下打量一遍,才道:“丁侠士若是为薄言先生的事来的,那便请回吧。”
  流景诧异道:“这却是为何?”
  那人冷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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