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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叫嚣；　她从没这么不自信过。
　　诚然，在穆子空叫她的前几瞬她有犹豫过要不要跟着穆子星下车，可真下车了；　又有些怵。
　　是要见穆家人了吧？
　　几乎是盲目跟着在走；　等程双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带到一个小花园里。
　　白色碎石子路两旁的三色堇开得正好，绵延而去；　路的尽头是一个深棕色的凉亭。凉亭旁边的空草地摆着几块巨石，巨石四周铺着紧簇生长的石莲花；　一片生机勃勃。
　　凉亭下；　穆颂勤和闻樱就等在那里。
　　程双再没了打量的心思，紧跟那两人的步伐，终于到了凉亭。
　　大理石桌上摆着西瓷茶壶和几盘西式的糕点。看得出是刚叫人摆上的；　茶壶正往外冒着热气；　西点个头小巧，精致可爱。
　　穆子星一看这阵仗有些愣。
　　她哥会把程双叫进来她已经很不理解；　她爸妈这又是做什么？还打算和程双促膝长谈？
　　“叔叔好，阿姨好。”程双进门就礼貌叫人。
　　“坐。”穆颂勤朝她示意，又看一旁的穆子星：“你也过来坐。”
　　穆子空适时后退；　四个人几乎是紧挨着坐。穆颂勤就在程双手边，他先给程双递了个杯子，紧接着拿起茶壶给她倒茶。
　　他寒暄似的问：“最近还好吧？”
　　程双受宠若惊的拿起茶杯，双手捧着，接过他倒来的茶，精神高度集中，略拘谨：“叔叔指的是哪一方面？”
　　“别紧张，我就随便问问。”穆颂勤笑笑，将茶壶放下，“你想说哪方面就说哪方面。”
　　“都挺好的。”程双答完，又觉太不慎重，补充：“公司的事我目前也只管丝绸这部分，和以前——”
　　穆子星听得渴了，自顾自拿过被穆颂勤搁下的茶壶倒茶，茶才倒一半，蒸腾冒着热气，就听穆颂勤问：“你嘴怎么回事。”
　　穆子星抬头，红肿的唇微嘟着，眼神无辜又懵懂，程双看在眼里，没忍住端起茶杯浅抿了口，嘶的一声烫着了。
　　穆颂勤又看向程双，她表情堂皇，还有心虚。都这样了他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
　　罢了罢了，就当提前适应吧。
　　“当心烫。”闻樱叮嘱了声，程双忍着舌尖上的灼烧感冲闻樱点了点头。
　　程双这行为让穆子星颇为不满，她那是做什么，故意要让她爸妈误会她俩激吻了？从她爸妈的表情猜测，这出戏似乎还演得挺成功。
　　“我这是过敏的。”穆子星心有不甘，将她丢在地上的药扔在大理石桌面上：“吃菠萝过敏，药都拿了。”
　　闻樱一看，又嗔怪了声：“知道自己不能吃菠萝还吃？”
　　“咳。”程双咳了几声，又被呛着了。
　　“……”
　　穆子星觉得程双简直坏死了，说她不是故意她都不信。她怎么就能正好卡在那个点上做出反应，还将点卡得这么好？
　　菠萝和她有劳什子关系，她非得上赶着承认，明明是她自己吃的。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穆子星如今算是彻头彻尾明白了，早知道她就不栽赃陷害了。程双这样搭茬，她爸妈只会觉得是程双在和她激吻前吃了菠萝，嘴嘴相传，于是她的嘴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穆子星不想再解释，沉默以对。
　　感知到穆子星的情绪，程双安静喝着水，眼神颇为茫然。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在她预估范围内。
　　她原以为这会是场鸿门宴，结果穆父穆母对她的态度出奇地好。反观她家小星星，似乎很怕被她父母误会她俩的关系。
　　可问题是，她们关系已经这样了，还存在误会的可能吗？
　　“因为过去那些事我们两家一直没往来，什么时候叫上你父亲，我们两家一起吃个饭？”
　　穆颂勤话一出，程双下意识看了眼穆子星。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这是要见家长的意思吧？
　　她思想豁然开朗。
　　从一开始她就在想，今天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为什么穆父穆母对她和颜悦色，反倒她家小星星对她爱搭不理。
　　答案太明显了。
　　穆颂勤和闻樱会这么容易接受她，肯定因为穆子星在背后没少做家长这方面的工作，怕她到时候被穆父穆母为难，她默默做了很多。
　　她煞费苦心，披荆斩棘，却又不忍心就这么原谅她，就只能装作对她已经不感兴趣。
　　其实，她还是想和她在一起。
　　不然她怎么会连路都给她铺好，前路一片畅通，而她只能看到光明。
　　程双脸上重新挂起自信的笑：“看叔叔的时间安排就好，我爸那边，随时都有空。”
　　穆颂勤回之一笑。
　　闻樱也在问她问题，态度和蔼，穆子星在一旁听着，眉头越蹙越紧。
　　这已经不仅仅是见家长这么简单了吧？
　　她怎么感觉这要是继续谈下去，她俩哪天结婚都该商量出来了？
　　穆子星扫了眼程双，方才她脸上灰暗的表情全不见了，她容光焕发，仿佛换了个人。
　　她起身：“嘴唇肿得难受，我去擦点药。”
　　程双眼睛盯着她，如饥似渴，穆子星余光瞥见她妈妈揶揄的撞了撞她爸爸的手臂，抿唇：“你跟着我来。”
　　程双看向穆父穆母，他们很大方地挥挥手让程双走了。
　　“那叔叔阿姨，我就先跟着子星走了。”
　　话落，程双跟上穆子星的步伐，她脚步轻快，像是踩着棉花，每一步都落不到实处。她时不时拿余光瞥眼她，嘴角微微扬起，压都压不住。
　　她就知道是这样。
　　穆子星将她领进自己的卧室，程双这还是第一次进穆子星在穆家的卧房，新奇的不行，她眼睛四处打量。
　　虽说这地方和她记忆中穆子星所描述的卧房相差无几，可亲眼看到所感受到的震撼力总是其他感官所比不上的。
　　程双走近几步，视线胶凝在那张浅灰色的大床上，浮想联翩。
　　她记得穆子星以前和她提过，她卧室那张床特别舒服，她最喜欢的就是在这张床上裹着被子滚来滚去，哪怕不慎跌倒在地她都开心，光是抱着被子她就能乐呵笑起来。
　　只是看着，画面仿佛生动活跃于眼底。
　　程双想躺一躺了。
　　穆子星一转身就见程双盯着床，挫败将她拉到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你别看我的床。”
　　程双转移视线，穆子星的话紧跟而来：“衣柜也别看。”
　　她换地方，她又说：“梳妆台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这回还没来得及换，她已经提前开口：“浴室更不能看。”
　　穆子星很懊恼。她当初似乎很喜欢和她说话，每次都东拉西扯一大堆事，有的没的都喜欢和她说，穆子星这才知道原来她和她说过那么多。
　　几乎将整间卧室都说遍了。
　　哪哪都不能看，程双索性抬头看向穆子星。
　　她视线太强烈，如正午的烈日，无法直视，穆子星只能赶紧进入正题：“我爸妈说的话，我希望你别误会。”
　　“怎么误会。”问出口，程双在狂喜。
　　果然和她猜测的没错，是她家星星别扭了。她明明都已经将父母的事搞定，还要装作对她不满意，甚至还想让她不要误会她的所作所为。
　　她怎么可能误会，她已经肯定了。
　　“误会我对你……”穆子星讲到一半讲不下去，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
　　明明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她对程双没感觉，她爸她妈她哥偏像是魔怔了般以为她非程双不可。
　　这种局面，她根本解释不清。
　　“算了。”穆子星摆摆手。
　　程双伸手抓住穆子星的手腕，她轻往下一拉，穆子星已经失力跌进她怀里。
　　她表情惊慌，双手撑在她肩膀处，眼睛无措四处望着，待回过神来，开始挣扎并且瞪她：“程双你不要得寸进尺！”
　　程双手紧紧护着穆子星的腰，视线落在她唇上，想了想没忍心，开始往脖子锁骨等地方流连。
　　“我连寸都没得，怎么进尺。”她声音低又哑，听来魅惑极了。
　　程双认真地回望她：“星星，我可以亲你吗？”
　　似是怕她因过敏反对，程双补充：“不亲嘴，我亲锁骨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程老板：我的人生又起了。


第50章　
　　……哇。
　　穆子星憋了许久，愤愤又无奈；　只能在心底发出这样一声感慨。
　　她敛眸看向程双；　本该有所察觉的某人此时全然不觉她的情绪；　视线持续流连在她锁骨处；　眼底暗藏汹涌的情愫。
　　她突地有些恼。
　　腰还被她双手箍着；　她根本挣脱不掉。
　　穆子星索性安稳在她身上落座，双手勾住她的脖颈，在程双的惊喜眼神里；　冷漠开口：“你是感觉不到我很不爽？”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　还夹杂着颗粒大的冰块，程双吓得连体内的血液都停止流动。
　　她睁大眼睛望着她，落在她腰间的手；　踟蹰着不知去向。
　　穆子星似乎意识不到她们现在这种亲密的姿势说出这种话有何不妥，她凝眉看向程双；　眼底夹杂着碎冰：“我每一次说话都说得很认真；　你为什么不能正视我？”
　　“不想接受现实，还是……单纯想忽视我？”
　　程双搁在她腰间的双手因失力垂在两侧，她望着穆子星的眼睛；　心好似被剜了道好大的口子；　她摇摇头，又摇摇头。
　　“不是的星星；　不是这样的……”
　　程双生平第一次紧张到词穷，她竟然找不到话来解释她的行为，她的解释听来如此青涩；　只是在简单重复她的话。
　　“我没有不正视你，我哪会忽视你，不是这样的，我不会。你知道的，我哪会这么对你。”
　　明明穆子星还安稳坐在她怀中，程双却有种她离她越来越远的感觉。
　　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程双这模样穆子星也是第一次见，原本下定的决心有些动摇，她是不是将话说得太狠了？
　　可她如果现在不将话说清楚，她俩就会永远这样误会下去。
　　她能接受不明不白地在一起吗？
　　“程双，我们好好谈谈。”
　　穆子星眼底少了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撑着她肩膀从她身上退离，退后两步挨着床沿坐下。程双眼睛盯着她，依旧连大气都不敢出。
　　“先解释我爸妈的行为，是他们误会了。他们以为我非你不可，之前本来抵死反对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同意了，现在还……”
　　穆子星看着她：“所以你不用去找什么家长，这顿饭不会有，我会去和她们解释清楚。”
　　程双从头彻底凉到脚，却不忘回应她的话，她点头：“好。”
　　“现在说回我们两个人的事。”
　　穆子星深吸一口气，这也是需要鼓足勇气才能开口的话题。她知道，一旦开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暧昧，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穆子星拧眉想了会儿，终于还是开口了：“你觉得你很喜欢我是吗？”
　　她的话听来像质问，本该是笃定的答案，程双竟迟疑了。
　　如果穆子星要说的是失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那她应该就不算很喜欢她。
　　程双的迟疑被穆子星看在眼里，她自嘲似的笑笑：“抱歉，我又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喜欢到不行。”
　　程双听完这话，嘴里直泛苦。
　　她低声呢喃着，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是喜欢你喜欢到不行啊。”
　　穆子星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藏在身后的手指缠着被面，她笑了笑：“那谢谢。”
　　程双觉得她快撑不住了，这简直比凌迟还要痛苦。
　　为什么面对已经恢复记忆的穆子星，她要比面对失忆的她还要痛苦和难受？
　　“是要分手吗？”程双问了声，又警觉穆子星是不喜欢她这么说的，忙改了措辞，“恢复记忆了，不想在一起了？”
　　穆子星没摇头也没点头，她觉得她们之间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在不在一起来定夺了。
　　问题出在她身上，她自己有好多问题。
　　“你说说你感觉到的……我有多喜欢你？”
　　穆子星突然发问，程双茫然抬头，盯着她眼睛看了许久都不懂她要的答案。
　　“感觉不到吗？”
　　穆子星脸上自嘲的笑意快要撑不住，她惆怅似的开口：“那我好糟糕。我以为你至少能感觉到一点，结果你真的一丁点都感觉不到吗？”
　　穆子星觉得她不够喜欢程双。
　　从恢复记忆起，她就察觉到了。程双觉得只要她恢复记忆两人就能回到过去，可她做不到不是吗？就因为她心里那点小疙瘩。
　　可能这就根本不是小疙瘩的问题，如果她够爱她，或者说，只像程双那样，她还会在乎这些？
　　穆子星自认她不是矫情的人，可不够喜欢真的是硬伤。
　　“我觉得是我变心了。”穆子星说这话有些抱歉，全没了方才的凌冽气势。
　　“很抱歉之前和你许诺过那么多情话，但你应该知道……恋爱的情话就和做。爱的床话差不多，都做不得数的。”
　　程双万万没想到得到的理由会是穆子星变心，这比任何理由还要难以接受。
　　她不喜欢她了？
　　“变心。”她重复这两个字，尽量显得冷静，“有喜欢上别人？”
　　“没有。”穆子星很为难，可也得和程双说清楚。毕竟这种话题一旦开口就注定不能轻易结束，结果只有两种。
　　“该怎么说呢，就是没有了过去那种恋爱的感觉。”
　　程双垂眸凝睇她，穆子星语气故作天真烂漫，仿佛她只是在讲出心底的疑惑：“就类似于七年之痒。你想想，只是一场失忆我就被折腾到倦了，要是长久几十年，该怎么过。”
　　说实话，程双并不能理解这种想法。
　　“你现在很讨厌我？”
　　“不会。”穆子星摇头，“就是不心动。”
　　“当然，我们要是接吻或者上床，我肯定会有感觉是吧，毕竟我又不是什么怪物。”
　　怕程双又说出床上试一试之类的话，穆子星抢断她的：“就是没那种光说说话就能心潮澎湃的感觉了。这么想着，以前我真的好喜欢你呀，你哪怕就看我一眼，我都心动。”
　　这话，程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
　　“是我变了？”
　　“应该是我变了。”穆子星自发承认错误：“如果我不够喜欢你，强行在一起的话，我们都会很累的。”
　　她爸她妈她哥都以为她好喜欢程双，就连程双也这么认为。
　　她却认为她不够喜欢。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想这件事。
　　她真的很喜欢程双吗？过去多喜欢毋庸置疑，可现在呢。
　　身边的人都以为她喜欢，将这种喜欢强加在她自己身上，她以为自己也喜欢，并尝试去喜欢，可还是无法和她在一起。
　　其实，是她变心了吧。
　　答应和程双在一起或许没什么，但假如……假如她真的不喜欢她，在今后的相处中消极以对，两看两生厌，甚至成为一对怨偶，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强行在一起对双方都太不公平了。
　　这就像是架在她身上的无形枷锁。身边的人认为她有多喜欢程双，她就有多喘不过气。
　　尤其在父母和程双讨论未来时，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达到顶峰。
　　“恢复记忆这段时间我对你的感受，我说实话吧。”
　　穆子星打算坦诚，她将她阴暗的心理全剖析在她面前：“你说一旦我恢复记忆，我就会后悔我说过的那些话，可我那时候已经恢复记忆了，我不但说了我还做了，我……似乎并不怎么后悔。”
　　“你带我去见宋一清医生。其实我很尴尬，因为我们关系不像过去那样了，被他误会和调侃，我都会很尴尬。”
　　“我主动联系你也只是为了贺然的事，我想和你合作，我不想贺然和我哥结婚。我只是在利用你。”
　　“还有刚才，让我爸我妈误会我俩关系亲密，我会有抵触感。我觉得你那样的行为很怪，也很坏，这并不会让我感觉愉快。”
　　“这样……我还能算得上是喜欢你吗？”
　　程双静默许久，凝眉看她：“那如果我去和别人在一起，你能接受吗？”
　　穆子星因想到那画面心微微滞，坦诚：“说实话，现在还不能接受。”
　　“你最好还是接受一下。”
　　程双孤注一掷：“你知道，你都已经表示对我没感觉了，我再缠着你岂不是很没面子？我也是要面子的人，总不可能吊死在你这棵树上。”
　　“我爸那边也一直在催我把喜欢的人带过去给他看，既然你不想去了，估计我随便扯个人去他也认，到时候就能直接结婚了。毕竟你又不喜欢我，我总也不可能为了你耽误一辈子。你说是吧？”
　　说到最后，她还善意问她的意见。
　　“是。”穆子星中肯点头，指尖缠绕的被面开出许多朵褶皱的小花。
　　“你能接受最好了，我们好聚好散。”
　　程双起身，又朝穆子星笑笑：“可能我最近这段时间还会做出某些不受自己控制的事，你知道感情这种事没那么容易放下，我自制力也不太好。如果有冒犯到你，我提前说声抱歉。”
　　“好。”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程双一步步走到门口的位置，忍住了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