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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说她非我不娶-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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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姐,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夏夜霜终于在这一句问话里,找回了当年面对着秋云归就像是在面对着自己的亲妹妹似的感觉,笑道:
  “日后我可是要在忘忧山上久住的,还要请秋妹多多关照了。”
  秋云归点点头,道:“这个自然。”
  从那往后,夏夜霜久居忘忧山上,直到平平安安地寿终正寝,也再没下忘忧山半步。
  对此她的解释是,人人都知道上了忘忧山,便与山下完全断绝关系的道理。虽然门主心善,愿意格外开一面照顾她们,让云暗雪和她平了反,让她们有匡扶家族的机会,可规矩就是规矩,不能随便乱破。为正法度,为后来者以身作则,她甘愿终身久居忘忧山上,永不下山,以此自惩。
  夏夜霜溘然长逝的那天,是个秋风飒飒,白云翻卷,大雁南归的好日子。秋云归坐在夏夜霜的床边,隔一段时间便要伸手帮她掖被角,或者拧块温毛巾擦一下手脸,让夏夜霜笑了出来:
  “好了,秋妹,坐一会儿吧,咱们说说话。”
  她干枯的手轻轻碰了碰秋云归的,低声道:“这么多年来,在忘忧山上,有秋妹能够互相照顾着可真好。我一直想要个这样的妹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秋云归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继续给夏夜霜擦手。
  “你说你要是没了我,可咋办呢……”夏夜霜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来,便更是宛若蚊鸣了:
  “哎,不对,是我又想岔了。你现在可是堂堂妙音门的秋护法,怎么会有人欺负你呢?”
  她又顿了顿,笑道:“那这样我就放心啦。”
  秋云归依然点了点头,就像她这么多年来做过的那样,在抬起眼来的时候,眼睛里便有隐隐的波光闪烁:“……夏姐。”
  可是夏夜霜终究还是没有了声息。
  长风席卷着金黄的落叶,簌簌敲打着雕花的窗棂。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眼下倒是所有的护法里最年长的秋云归终于抛掉了一贯以来的自持和温和,伏在夏夜霜的床边泣不成声地喊了一句:
  “夜霜。”
  ——她这么多年来,很清楚夏夜霜其实不喜欢女子;准确地来说,这位杏林世家的神医到头来,喜欢的只有悬壶济世,一片医者仁心里只有天下人,所以她才会将这个问题,一拖就拖了好多年:
  你究竟还记不记得,在你还是夏护法、秋护法还是秋月满的年岁里,你曾在一个秋天,对着被排挤的我伸出过手,安慰我适材适所,说我能够算账也很厉害,不必非要去学她的医术?
  只可惜再也不必问了。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
  秋风辞 刘彻'汉'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番外·凤城春
  杜婵娟下山的那年; 辽东忒不太平。
  虽说这个地方由于与外夷接壤、一年十二个月里倒有好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冻着的、民风彪悍等种种原因; 还真没多少太平的时候,但是那年格外的乱。
  先是塞外的胡人遭了白毛灾; 于是一股脑儿地涌进来; 辽东城内每天发生的胡汉之争少说也有一二十件;辽东城外的人更苦,要是在离城近一点的地方还好,至少能有守城士兵巡逻; 帮忙看顾着些;可要是离城远一点的地方,那还不是天高皇帝远,谁的拳头大就要听谁的?
  再加上今年老天爷看来要铁了心跟汉人们作对似的,不管什么东西的收成都不太好; 眼看着已经有很多地方都爆发饥荒了; 流民便开始像蝗虫一样迁徙,每到一个地方; 就恨不得吃空这里所有的东西。
  不少城镇都被这个架势给吓住了,早早地就关上了城门,不与外界沟通,也不接收任何难民,更不会开仓放粮。这样一来,本来有五分的祸事; 硬生生被拔到了十分; 眼看胡汉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个当口; 杜婵娟来了。
  妙音门门主一来; 别的不说; 至少她所到之处的女子们全都喜极而泣,心知自己绝对有救了:
  那可是妙音门,是从开宗立派起,就要为天下女子做主的妙音门!
  别的门派口口声声讲什么江湖义气,说什么家国社稷,可升斗小民哪里懂这些呢?倒还真不如从小处入手、还世世代代都讲信用,存续至今的妙音门来的让人信服爱戴。
  杜婵娟果然也不负众望,每到一处,便改换面容暗地查访;在探知真实情况之后,再让当地的妙音门分舵增设人手,把需要帮助的、愿意跟她走的女子们全都接了出去。
  这本来应该是个皆大欢喜的事儿,却终究还是让某些人不高兴了。不过想来的确也是这个道理,世界上哪儿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这些身份过于低微、甚至被家里人当成牛马一样的货物来买卖的女子,多半已经对所谓的“家”失去希望了;一听说要上忘忧山,便要与山下断绝一切来往,点头不迭尚恐不够,哪里还管别的事情?
  正因为她们的身份过于低微,又因着她们是女子,所以在辽东这边,做的都是粗使活计:
  天没亮鸡不叫就要起来干活,晚上都伸手不见五指了才能短暂地睡上一会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是最终能够拿到手里的东西,却不过是几个大钱;就这点钱,还要被所谓的夫家抢走,还要用来去给这些不得志的男人们买酒浇愁,换谁能受得来?
  可换那些男人来看,谁舍得这么不花一文钱还能赚钱的免费劳力离开呢?换作那些为富不仁的商家来看,谁舍得让这么多可以被压榨剥削到最大限度的劳力离开?
  于是在杜婵娟即将离开辽东的那一天,无数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吵闹着要让杜婵娟把带走的人还回来,用他们的话来说——
  “都嫁过来了,为什么还要天天想着往外跑?我们是亏待她了还是怎么着,你看看周围的人,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就是就是,让她干点活你就装出一副累得受不了的样子来,给谁看呢?自古以来以夫为天就是硬道理,你凭什么带走——”
  这人没能把话说完。
  因为杜婵娟出手了。
  当年杜婵娟刚下山,还没来得及在江湖里闯出什么除了“妙音门门主”这个头衔之外的名声。人人只知道她定然身手了得,否则也不会在一众妙音门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现在的妙音门门主。
  上任妙音门门主终身未婚,去世的时候也没有留下后代——各种意义上的都没有,甚至连个亲传弟子或者收养的女儿也没有。因此杜婵娟的少门主和门主的位置,可是自己生生杀穿了压在她上面的所有人,以武取胜杀出来的。
  但是她的身手究竟怎样?没人知道。
  只不过从今日过后,百晓生手中的江湖群英榜上,便又要多一个名字了。
  暴民们的情绪愈发激动,想要凭着己方的人数优势来胁迫杜婵娟低头,毕竟江湖什么的,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太远了。只有小部分人看着杜婵娟那宛如春风拂面般的神色,竟打了个冷战,心下陡然便生了种不好的预感,在为首的那一脸横肉的彪悍大汉叫嚣得最厉害的时候,悄然抽身,往人群外退去。
  这可能是他们一辈子里能够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了。
  因为下一刻,旁边的一架搭着还未来得及染上颜色的布架终于被挨挨挤挤的人群们挤塌了!
  沉重的木料带着无数布匹,朝下面飞速砸去;一堆大男人们见势不好便纷纷作鸟兽散,没一个人注意到在这架子的下面,分明还站了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就算注意到了,也都只顾着自己逃命,半点伸出手去救她的意思也没有。
  这个小姑娘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阴影,目露惊恐之色,却不管怎么跑,都来不及跑出来。
  就在她觉得自己已经要落入死亡的怀抱的时候,杜婵娟伸出手去,宛如羚羊挂角般精妙,准确地拈住了一道翩然而落的、白绸的末端。
  下一秒,雪色的长绢被她直直掷出去,原本柔软的布料硬生生被她灌注进去的内力绷成了一条直线;却又在接触到那个小女孩的瞬间,像是什么有生命的活物一样软和了下来,缠住她的腰,将她毫发无伤地带进了自己怀里。
  与此同时,这道白绸的另一端准确无比地套上了暴民之首的脖颈,轻轻一带,九尺大汉的脖子,便发出了切萝卜也似的、“咔嚓”的一声轻响,就将他的颈骨硬生生折断了,甚至还能拖着他的尸体,将周围的一群人全都砸了个人仰马翻;可被抱在杜婵娟怀里的小姑娘,却还能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杜婵娟那精致得不带半点烟火气儿的面容,半点也没有被远处的死伤无数给波及到。
  尘埃落定间,杜婵娟那月白色的裙角分毫未染,轻轻飞身跃上高台。
  她手里提着的白绸末端还沾有点点血迹呢,可笑起来的模样依然那么好看,断人颈骨如春风裁柳,杀人溅血自谈笑风生:
  “你们不配。”
  在场的什么人没见过杀人的场面?能够聚集在一起在妙音门门主的面前闹事的,要么就是真的傻子,傻大胆;要么就是一干亡命之徒,豁出命去也要来讨一点好处;再有些人本来自己就活活打死过下人,区区一个死人而已,根本吓不到他们的。
  ——可硬生生用最普通、最柔软的绸缎就能勒断别人脖子,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能笑得那么好看的,就有点吓人了。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杜婵娟把怀中的小姑娘放在了地上。
  一身月白衫子、长发高高挽成灵蛇髻的杜婵娟弯下腰去,对着浑身脏兮兮、眼里甚至还噙着泪水的小姑娘伸出手去,笑道:
  “你愿来我妙音门么?我是妙音门门主杜婵娟。”
  “如果你愿意,就跟我握握手,从此你便是我妙音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春护法,保你衣食无忧,再也不必遭遇此等苦痛。”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谁不知道妙音门的手里握着藏宝图?光看她们这么多年来都能接济天下女子,上忘忧山的人无穷无尽,便能窥探一二;再加上整整一座山上的人呢,她们自己的日常用度开销肯定也不会少,可这妙音门的门主都传了几代下来了,愣是半点破败的迹象都没有!
  如果这小姑娘真的握住了杜婵娟的手……说是一步登天也不足为过,这可能是天底下最划算、最简单、最让人眼馋的生意了!
  她能够接受最良好的教育,能够像杜婵娟一样,吃穿用度皆为上上之品;甚至等她成为了妙音门的春护法之后,整个妙音门里,她便仅在杜婵娟一人之下,所有的弟子和护法都要听从她的号令。
  她甚至可以接触到天底下最精妙无双的武学,在这个愈发混乱的世道里,还是要看本事说话的,谁厉害就听谁的;等她学成之后,多少人都要对着这个曾经只是个脏兮兮的小姑娘的她唯命是从?
  至少在场的这些原本可以弃她于不顾的暴民们,瑞后在她的面前,也只不过是一堆会说话的蝼蚁而已,她想让这些人生,他们便能苟且偷生;她想让这些人死,他们便个个都要死无全尸!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要这个小姑娘在此刻伸出手去,便能完全获得。
  这怎不叫人眼馋心动?
  可不知怎地,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伸出手去,只是看着杜婵娟,小声道:
  “……可是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便是贫民流儿,是最不入流的底层,便不足以服众。
  “区区一个名字而已,算不得什么。”杜婵娟的声音不高不低,在内力加持之下更是清扬,直直传入了每个人的心底:
  “借得山东烟水寨,买来凤城春色。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总之从此以后,你就叫‘凤城春’,是我妙音门的春护法。”
  ——这便是杜婵娟和凤城春的初遇了。
  这段初遇带给凤城春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以至于多少年后,即便杜婵娟已经不在了,给凤城春留下的东西也只有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杜云歌,在凤城春为整个妙音门辛劳不止的时候,她只要一想起这段记忆,唇角便会泛出一丝微微的笑意来。
  眼下凤城春对自己未来的命运一无所知,她正带着杜婵娟在看花灯呢。
  辽东这边天气寒冷,挂的花灯便更与众不同了,别人都是用纸和绸布做的花灯,再燃点颜色,加以巧手剪纸,做成各种活灵活现的模样,他们便直接把水倒进模子里。
  天寒地冻的,等一冰冻成型,脱模出来,便是好一盏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冰灯;再往里面点上一根蜡烛,那可就真的是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了。
  虽然今年世道不太好,但是该过的节日还是要继续过的。凤城春又是辽东本地人,对这里最熟悉,干脆就做了杜婵娟的向导,带着她到处逛一逛。
  杜婵娟缓步从一长列的花灯面前走过去,认认真真地端详着每一盏花灯,却对另一旁的那些更加明亮也更加精致的冰灯不屑一顾,哪怕这边的花灯做工完全比不上江南那边的,也只是认认真真地端详着它们,笑道:“花灯真好看啊。”
  “我以前没来看过。”凤城春抿着唇笑了,半点辽东这边的姑娘们的泼辣劲儿也没有。她示意杜婵娟看向身旁黑暗的小巷,果然有不少衣着破烂的小孩子在那儿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我以前都是在那里看的。”
  杜婵娟察觉到了凤城春的未完之语,失笑道:“是不是如果我再晚来一段时间,你们还要盯上我这只肥羊?”
  凤城春轻轻笑了一声:“婵娟要是来晚了,我可就死了。”
  她的官话已经说得很好了,只有在很细微的地方才会带上丁点儿的辽东口音。杜婵娟也知道这小姑娘为了担当得起这个名号,究竟有多努力,心思一动,便招了招手,叫摊主过来,问道:
  “你们这里最贵的花灯是哪一盏?拿给我看看。”
  摊主一看这两人的衣着,就知道这绝对是有钱人,立刻便打点出了十二分的精神,爬上爬下地从高处拿下了一盏凤凰花灯,献宝也似的殷勤地捧过来,道:
  “这盏凤凰花灯只要两钱银子,姑娘。看看这尾羽,可是正儿八经地用五彩的颜色染上去的呢;还有这翎羽,是最巧手的娘子一点点贴上去之后,再用针勾出小毛边儿来的。做得多精致哇,要两钱银子真真不亏!”
  还没等杜婵娟说什么呢,凤城春就拉了拉杜婵娟的袖口,小声道:“……太贵了,算了吧。”
  “怎么能算贵呢。”杜婵娟笑了笑,二话不说就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掏了两钱银子出来,然后把这盏凤凰花灯递给了凤城春,笑道:
  “我妙音门别的不说,这点小玩意儿还是供得起你的。正好你的名字里也带这个‘凤’字,这么算来,你和这盏花灯再合适不过了。”
  “你要是觉得无功不受禄,心里过意不去,那等以后你跟我回忘忧山上去了,多给我干点儿活不就成了?”
  凤城春稀里糊涂地觉得好像不是这么个道理,毕竟杜婵娟对她有救命之恩在先,她本来就应该为她做事,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盏花灯而已吧?
  可是杜婵娟委实又笑得好看。
  她穿着月白色的长裙,长发高挽,一眼望去,竟带着点比周围的冰灯都要凉薄的气息。当这样冷冷清清的人对你笑起来,握着你的手温言软语的时候,你便恍然间有种错觉:
  你可以为了这个人、为了她的笑容去死。
  鬼使神差间,凤城春点了点头,说,好。
  ——言笑之间,一语成谶。
  那时谁都没想过以后。
  谁都没想过,能够手持长剑夜战水上、从水贼的手里夺回价值千金的云锦贡品,能够从一干妙音门弟子当中凭一身好武艺脱颖而出,能够年少之时游历四方,为自己找到了各有千秋、甚至可以说是妙音门有史以来最为出色的四位护法的杜婵娟,会死。
  人们不愿意相信杜抱琴的死,是因为她太完美了,就像个仙女一样,仙女是不可能死的;而杜婵娟就太冷了、太淡漠了,哪怕她正在做着的是施人以恩惠这样的事情,也总让人有种“明明如月不可掇”的感觉。
  明月怎么会碎呢?分明只有阴晴圆缺,只有升升落落。岂不闻古人云,“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可是杜婵娟终于还是死了。
  她难产的时候,场面可委实不太好看。凤城春原本是和秋月满还有云暗雪一同在外面等着的,只有杏林世家出身的夏夜霜可以进去帮忙而不添乱;可后来眼见着抬出来的血水越来越多,她的心就越提越高,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好容易等产房里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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