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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里。
　　对她来说，两个都是她不想舍弃的。
　　可偏偏她的缪斯又毫不掩饰她对音乐的厌恶，让她十分清楚的意识到，有我没它，两者不可共存。
　　鱼皎皎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割裂了一样，一面不想放弃她为此努力了这么多年的音乐，另一面她又清楚，缪斯离开了，她的灵感也会跟着‘死’去的。
　　虽然没有见到缪斯之前，她也是这么过来的，灵感匮乏时一个月都未必能写出一段旋律来，可当拥有过天堂后，谁还去人间和地狱？
　　她垂下眼盯着雪白的被子，过了许久，才十分挣扎的伸出了左手，右手却像是属于另一个人一般抓住左手往回拽，最终，左手还是轻轻拽住了衣袖：“我、我……”
　　她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我、我可以给它们建个墓吗？”
　　鱼皎皎满心不舍，说出来后却又觉得轻松了许多，只是眼泪止不住的溜了出来，抱着她哭到打嗝：“可、可以吗？”
　　棠华冷酷无情：“不行。”
　　“呜……”
　　棠华伸手捧起她的脸，伸手慢慢帮她擦掉眼泪：“它们都在庄园里，哪也不会去。”
　　鱼皎皎抽抽搭搭地看着她，闻言眨了眨眼，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棠华接着道：“但是你要记住，是你自己放弃它们的，我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只有在我不在的时候，你才可以去看它们。”
　　她当然也想直接毁个干净，可她也清楚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割舍掉的，更何况，死了的白月光永远都没办法变成米饭粒，朱砂痣却会变成蚊子血。
　　鱼皎皎愣了一下，眼泪总算止住了，迟疑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忍痛道：“不用了，都收起来吧。”
　　——她可以在脑子里脑补。
　　棠华软下眉眼，低头亲了亲她：“没关系，”她抚摸着她的头发接着道，“但是，你只能呆在庄园里。”
　　“哪儿也不许去。”
　　鱼皎皎眨眨眼，这会儿智商突飞猛进，几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你要圈。养我吗？”
　　她瘪瘪嘴，皱起眉不高兴的仰头看她：“我不想住在鸟笼里。”
　　写歌的人，其实都是很会取材的，毕竟他们不可能每次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某些事再写成歌，所以鱼皎皎其实知识面其实是很广的，只是每次了解过之后，她就完全将这些知识当成垃圾一样的给扫在了角落里，这会儿倒是被她给挖掘了出来。
　　棠华一滞，本来没怎么多想的她，脑子里反倒蹦出了某些容易被河蟹的场景，露出笑来：“你倒是提醒我了。”
　　鱼皎皎：“？”
　　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本能地转移话题，“缪斯，我饿了。”
　　棠华闻言将白粥端给她，桌上其实放着很多食物，只是太过油腻，鱼皎皎不能吃，只能望梅解渴。
　　她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但她也并不是一个任性的人，再加上也确实饿了，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将粥给喝完了，圈住棠华，总算又放心的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毕竟严格来说，音乐是青梅，棠华是天降，没准哪一天等激情退却，她就开始怀念起青梅的好来了呢？
　　可她又不想再见不到缪斯，大不了、大不了委屈音乐在脑海里当个小三，她趁着缪斯睡觉的时候去偷情好了……
　　这么一想，鱼皎皎就忍不住有一点心虚，但旋即又理直气壮起来。
　　反正是在脑子里偷偷的想，天知地知除了她也没人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鱼皎皎不太喜欢医院的空气，所以在医生来检查过后，就央着棠华带她回家，庄园还是那个庄园，摆着的钢琴也是她当初花了一百多万买下来，每天都要去弹上一曲的钢琴，可这会儿看过去，好像也不那么香了。
　　她盯着钢琴看了会儿才收回视线。
　　没错，确实没有缪斯好看。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哼哼唧唧的在棠华身上蹭了蹭，像是只黏人的小猫一般。
　　棠华低头亲了亲她，随脚踹开了脚边的葫芦丝，将她带回了房间。


第40章　以身饲剑的铸剑师【一】
　　熙熙攘攘的街上行人不绝；　有讨生活的平民；　也有背负着刀剑的江湖人士；　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副国泰民安的景象。
　　这是桃城；　以城外一处桃花林而得名，每到花季；　都能见到许多文人墨客过去赏花作词，偶尔也能看到江湖人士进入桃花林深处求剑。
　　桃花林深处有个万剑山庄，乃是江湖里公认的铸剑最出色的势力，这一任少庄主更是出了名的惊艳绝才；　更将万剑山庄的名声推到了一个新的巅峰。
　　桃城身处景国腹地；　数年未曾被战争波及，因此一切都发展的很繁荣；　鱼皎皎视察完城内店铺走在街道上，看着周围的景色心情也不由稍稍放松了些许。
　　“关山难越；　谁悲失路之人？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　给点盘缠钱吧；　我要去找我失散多年的媳妇儿……”
　　稚嫩清脆的童音不知何时在街道上响起；　伴随而来的还有抖碗碗里的铜钱碰撞发出的声响，鱼皎皎不由将目光投注过去；　才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小乞儿，男女不辨。
　　任何城市都是有吃不起饭上街乞讨的人，桃城自然也不例外；　唯一例外的大约就是这个小乞儿说话文绉绉了一些，声音好听了一些。
　　鱼皎皎下意识摸了摸腰侧，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出门时一直都有下人跟着，基本就没自己带过钱，不久前她才让手下回去，因此现在就是想救济一下也无能为力。
　　她想了想，解下腰间的玉佩蹲下来放进了碗里。
　　那玉一看就是上好的玉料，没有半点杂色，如羊脂一般，上面雕刻的东西却格外不同，是一柄剑，看着便隐隐让人觉得有一股锋锐剑意冲霄而起，刺痛人眼。
　　棠华漫不经心地喊着广告，听到声音随意瞥了一眼，顿时眼睛就噌得亮了起来，直接一把抱住对方的腿：“心肝儿！”
　　鱼皎皎倒没什么洁癖，哪怕对方看起来脏兮兮的，在洁白的袍子上留下了灰色的印记也没想直接踹开她，听到她说的话后倒是皱了皱眉。
　　她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只看得到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像是她平常铸剑打铁时溅出的火花，绚烂至极。
　　山庄里的孩子从来不敢靠近她，所以这还是鱼皎皎第一次接触到幼小的孩童，犹豫了一下，这才弯腰伸手提起她的后领，同她对视几秒后，才道：“你认错人了。”
　　鱼皎皎确信自己没见过她，她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自信的，既然一点印象都没有，那肯定是没见过的。
　　棠华瘪瘪嘴：“才没有，你化成灰了我都认得出来。”
　　鱼皎皎：“…………”
　　她觉得这个小孩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她也一向不想跟人讲道理，所以懒得反驳她，直接问道：“你爹娘呢？”
　　“死了。”棠华冷漠脸。
　　说起来她都觉得气人，她对自己的生活品质要求绝对不低，所以每次选择的家世都绝对不低，唯独这回不得已让系统帮她去选，谁能想到它竟然选了个这么糟心的？
　　棠华也是没办法，封印她的阵法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吸取她的法力去维持、加强阵法，所以她是有一段虚弱期不能太过于肆无忌惮的，为了多保存一点力量，系统自然该派上用场了。
　　谁能想到它竟然会这么没眼力劲？
　　等她回去之后就捏死它！
　　小十也觉得很无辜，它就是一个没出生多久、业务能力不太行的系统，普通小世界它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了，可谁能想到这是个由中武位面退化而来的低武位面的，所需的能量大大增加，它一个小系统哪里能负担得起‘过路费’和‘暂住费’，能有这么个身份都是它掏空了积蓄好吗？！
　　至于棠华为什么是小孩模样，这就更怪不到它头上了，纯粹是棠华给下界的法身存储的力量不足，在穿梭世界的过程中消耗过多，于是降落到目的地时法力不足，就只能将自己给维持成这个年纪的孩子了。
　　鱼皎皎倒是没想过棠华会骗她，闻言另一只空闲的手在她身上摸了几下后，这才道：“你要不要跟我回山庄？”
　　山庄有收拢一些孤儿乞丐培养成死士或是普通下人，这一般是根据对方有没有练武天赋而定的，鱼皎皎会摸骨，查看过后发现这个孩子百脉俱通，这样的话她倒是不用苦恼该把她扔给谁好了。
　　——毕竟是女孩，很多无后的家庭都不会乐意收养的。
　　棠华自然是立马答应了下来。
　　有了棠华在，鱼皎皎也不好再在周围闲逛，将她抱在怀里，提起运使轻功，飞快的朝山庄赶去。
　　她自小勤加修炼，天赋又不差，算得上是年轻一代的顶尖水准，轻功自然也不差，棠华都能感受到周围因为速度过快刮起的凌冽风声，不过鱼皎皎心细，一开始就将她的脸埋在了怀里，这会儿倒是并不觉得有多难受。
　　下人对少庄主出门一趟竟然带回来了个人有些惊讶，不过这毕竟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所以讨论了一阵后，也就没放在心上。
　　鱼皎皎让人打了一桶水回来，看着她考虑了几秒，然后让侍女过来帮她洗澡。
　　棠华没让，她一作势要走她就哭，鱼皎皎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亲自帮她洗了。
　　她还记得没练武的小孩都是很脆弱的生物，所以动作一直小心翼翼，但其实棠华只是露在外面的脸和双手比较脏，那也纯粹是因为她被伢子给卖到了伎院，懒得再花费为数不多的法力去杀人，方便逃跑才这么干的。
　　不然棠华才不会让自己变得脏兮兮的。
　　重新洗干净的小孩子看上去很漂亮，一看就是从小被精细养着的，发丝也柔顺光滑，让人清楚她原本肯定不是什么流民，而是有一个好家世的存在。
　　鱼皎皎无意深究这些，看着她的脸拧了拧眉。
　　这下她倒是有点觉得对方眼熟了，可她又确信自己没见过对方，这让她有些疑惑，不过也只以为可能是眉眼跟她认识的人长得有些相像。
　　虽然不知道她饿不饿，但鱼皎皎还是托人准备了饭菜，下人不知这不是给少庄主准备的饭菜，所以菜品完全是按鱼皎皎的喜好准备的，很素淡，棠华看着就忍不住嫌弃。
　　她倒不是不喜欢吃清淡的菜，就是她这人不仅对菜的口味有要求，还对卖相、食材有要求，而她现在一闻就知道，这些饭菜绝对不合她胃口。
　　事实上，哪怕知道是专门为棠华准备的，厨房也不会做什么大鱼大肉，毕竟小孩子的胃娇贵，更别提她原本在外面乞讨为生，按照常识来看吃的肯定不怎么好，这种情况下依旧得做得素一些，免得伤胃。
　　棠华从不在外物上委屈自己，当即道：“我不要吃这些。”
　　鱼皎皎嗯了一声，问道：“那你要吃什么？我唤人去做。”
　　“芙蓉肉、茄鲞、鸡髓笋……”
　　她一口气报了好几道菜名，完全不怕事后吃不完浪费，鱼皎皎像旁边的丫鬟示意了一下，对方立即领命下去吩咐人去做了。
　　做菜显然是需要时间的，所以棠华直接啃起了桌上的糕点填肚子，可她又颇为挑剔，不合心意的咬一口就丢在了桌上，看得周围侍候的丫鬟眼皮直跳，想说她没教养，可主子都没说什么呢，她们自然也不会开口。
　　鱼皎皎幼时见过别处闹饥荒，此后就颇为珍惜粮食，每次都只让人送自己能吃得完的食物。但她从不会要求别人，见此也只是蹙了蹙眉，然后默默捡起一旁被她咬了一口的糕点，塞进自己嘴里，视线从她白净的小脸一路往下，确认了她果真是个姑娘，不由有些忧虑。
　　万剑山庄自然不是只有她一个主子，同龄人不少，鱼皎皎还记得那会儿同她一起训练的男女，都颇为娇气，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女孩子娇气的要更多一些。但眼前这个人的根骨不练武又实在可惜了，若是她也如那些人一样吃不得练武的苦，她到时该怎么办？
　　棠华默默看着她手里快吃完的糕点，默默道：“我已经三天没漱口了。”
　　虽然棠华现在看上去是个普通人，但她仍然继承着魔神的优点，身体无垢无尘，就算是掉头发了，往头上一放头发丝也会不符合科学定律的长回去，所以人间的讲卫生，她其实并不需要遵守，可这并不妨碍她一次逗人。
　　鱼皎皎闻言顿了一下，她是没什么洁癖不错，可也是个爱干净讲卫生的人，于是这会儿便觉得手里的糕点有那么些难以下咽了，可她又自懂事起就没浪费过粮食，因此一时起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
　　她瞅了瞅棠华，又苦大仇深般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糕点，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接着咬下去，见棠华还在咬一口就扔，忍不住提醒道：“不要浪费。”
　　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也如冰缀玉，显得冷冷清清，像是不带丝毫感情。色彩，不过内心不是这么平淡的，不然也不至于出言提醒的。
　　棠华眨眨眼：“可是它不好吃。”


第41章　以身饲剑的铸剑师【二】
　　小孩子才不会管浪不浪费粮食呢；　吃东西从来都不会管浪不浪费；　亦或者是不是有营养；　只吃自己爱吃的。别说是小孩子了；　就是大人有很多都依然如此任性；　明知不好，但仍然控制不住自己挑食。
　　可鱼皎皎也不想再吃被棠华咬过一口的糕点了。
　　换作其它客人；　不管对方怎么浪费食物，鱼皎皎都是不会管的，毕竟那与她无关，可家人不一样。
　　她的幼弟浪费食物她都会直接塞到对方嘴里；　直到对方吃不下为止。
　　而这是自己的住所；　对方又是自己准备收下的徒弟，也算得上是未来的家人了；　她不好强迫对方吃下，那只好自己帮忙解决了。
　　但她其实并不想吃一个三天没漱口的人吃过的糕点。
　　虽然她并没有从上面闻到什么怪味；　反而还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可心理上终归还是有些排斥的。
　　这让她有些纠结；　她知道小孩子都是很脆弱的；　如果她像对待幼弟一样直接把糕点塞她嘴里；　非要她吃的话，她肯定是会哭的。
　　而小孩子一旦哭起来却是很难哄好的；　鱼皎皎也从来没有哄过小孩子。
　　她脾气并不算差，可大约是山庄里的弟子都曾见过她练剑打铁时的风姿，以至于哪怕是被父母娇惯成了小魔星的存在；　在她面前也都是安安分分的。
　　毕竟那一锤子抡下去，绝对比爹娘的混合双打还要来得更痛苦。
　　可这些在完全不知道这一切的小孩子眼里，她显然是没有威慑力的。
　　她苦恼的看着棠华，实在不理解一个流浪的小乞儿为什么会这么挑嘴？
　　她不是没见过被娘亲一时心善带回来的乞丐，从来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挑食，毕竟都饿得眼冒绿光了，谁还会在乎食物合不合胃口？
　　但一想到棠华身上并无一点伤痕，鱼皎皎又觉得能理解了。
　　这一看就是才刚流浪的，没吃过多少苦，多饿几顿，就知道该怎么珍惜粮食了。
　　鱼皎皎心里闪过相当魔鬼的念头。
　　然而小姑娘生的可爱，双手捧着糕点吃时腮帮子鼓鼓的，半点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那一看就人憎狗厌的幼弟完全没得比，于是鱼皎皎便放下了这个念头，决定还是委婉的去改变她的念头吧。
　　这样想着，她便没再说什么，反正她平常不爱吃糕点，桌上摆着的并不多，也算不上太浪费。
　　半个时辰后下人才把菜都给呈上来，然而这个时候棠华已经靠着吃糕点吃饱了，但她还是每个都尝了那么几筷子，然后就彻底不吃了，相当的浪费。
　　鱼皎皎直看得脑仁疼，她不爱吃这些看着就有些油腻的食物，再加上她也跟棠华一样，吃糕点就吃饱了，只好让人把吃的带下去，也不知最后是会落进下人的肚子里还是泔水桶里。
　　鱼皎皎拎起棠华抱到自己身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很轻易的就能感觉到，她不仅吃饱了，还吃得特别饱。
　　她回忆了一下奶娘平时怎么照顾幼弟的，将棠华放到了地上：“跟我出去走一圈。”
　　棠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去。”
　　她这人平常就是能躺着就不坐着的存在，也没有凡人的那些毛病，怎么吃喝都是不会胖的，这种情况下，奢求她自律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鱼皎皎总不能拖着她去，毕竟她不自己走的话那又哪里算得上是饭后消食？
　　她叹气，觉得自己不像是捡了个徒弟回来，而是捡了个祖宗。
　　她弯腰将人抱起来，然后用内力帮她消食，走出屋子在自己院子周围转了转，告诉她哪些地方是她能去的，又是干什么的。
　　棠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相当敷衍的听着，然后打着哈欠装困，鱼皎皎便只好带她回去。
　　万剑山庄各个主子都有捡人的习惯，这让下人们很有经验，在鱼皎皎出去时就收拾出了一个屋子出来供棠华住，棠华看都没看就拽着鱼皎皎噘起嘴撒娇：“我不要一个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