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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拆迁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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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儿本望着房门,闻言一怔,心头雀跃,小心翼翼的求证:“我的腿还能治好吗?”

    她本以为自己腿坏了,只能一直这样瘸下去的,并不是不能接受,总免不了难过,毕竟有谁愿意自己一辈子是个瘸子。

    花莲折扇敲着手心,笑说:“这世间就没有她治不好的病。”

    莫问收了银针:“日后注意些就行。”

    来悦客栈三楼是客房,二楼是茶楼,专供客人喝茶听书,客栈地偏,时辰又晚,此处也没什么人。

    厌离和清酒坐在靠着栏杆的一桌,清酒给厌离斟茶:“你方才就有话说,说罢。”

    厌离清瘦的身子无论何时都挺的笔直:“你兴起救人也就罢了,如今又怎么改变主意将她留下,往后寻找美人骨,带着这么一个丫头多有不便。”

    “想这样做,便这样做了。”

    厌离难得显出一丝笑来:“我听了麟趾说起你拦着这小丫头复仇的事,怎么?你是觉得她和你很像,所以动了恻隐之心,要学师祖和苦缘大师?”

 翻云覆雨十三寨(五)

    清酒未答话,朝厌离身后招了招手:“莫问。”

    莫问过了梁柱,提着一坛酒朝二人走来,背靠着栏杆坐了下来。清酒将桌上的茶糕推到她面前:“莫问,我将这小丫头带回来,你似乎很高兴,你很喜欢她?”

    厌离浅笑:“她是喜欢这个小丫头的厨艺,虽与你比尚显青涩,假以时日也能与你平分秋色,到时候可就有两位大厨来填她的胃。”

    莫问面孔如石板一样无一丝变化,眸子里却透出两分欢意来。

    清酒道:“小丫头说她想学武,你这么喜欢她,不如日后就把她留在你身边做个小药童罢。”

    莫问拆了酒坛封口,倒酒畅饮,听到清酒的话,立刻道:“好呀。”

    厌离疑问:“学武?”

    莫问抹了抹嘴角:“那个小姑娘根骨奇佳,我见过的人也就清酒比得上她……”

    厌离看向清酒,神色又起了几分探究。

    清酒翻过一个酒杯,递到莫问面前。莫问给她倒了一杯酒,清酒轻轻嗅着酒香,笑道:“她对我说人弱被人欺,宁可不要这一时虚伪的安宁,也要自己主宰自己。”

    厌离颇为诧异:“这是她的原话?”

    如果这话真出自那个小丫头之口,作为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所思这般通透,着实难得。加之其绝佳的根骨与坚韧的心性,实在是一奇才。善加引导,悉心教授武艺,日后必是一了不得的人物。如今各门派求贤若渴,若是遇了她,怕是要争相收为门徒的。

    “深意如此,只不过她自己尚未意识到。”清酒将杯中的酒缓缓饮下,眸子微弯,眼波深沉,敛着无数兴味:“她说她跟着我们的目的是想要学武,不认得那些名门正派,只认得我们,所以跟着我们,不仅要学武,还要趁机报恩。”

    “很有意思的小丫头是不是。你知道我,一向喜欢有意思的人,懂得知恩图报的人,这般有意思又要报恩的小丫头我自然是喜欢的很。”清酒拇指摩挲着酒杯边缘,莞尔一笑:“我们虽不是什么独步天下的高手,教她一招半式还是够的。”

    厌离一扬拂尘,叹道:“你若决定好了,我并无异议。”

    两人聊了半晌,莫问已喝的趴在了桌上。

    厌离见罢,叹息一声:“酒量不好却嗜酒,这世间多是悲苦人,走不出便这般逃避,岂知越陷越深。”

    清酒笑道:“你在说她?”

    厌离一怔,看到清酒眼中自己的身影,摇头苦笑,不再言语。

    接连几天阴雨连绵,这日终于放晴了,骄阳一出,近三月的天暖了不少。

    清酒几人聚在房中议事,鱼儿知道她们是有要事商议的,可能与那山寨有关,不敢打扰,在房中枯坐半日,才到楼下给众人打了一壶茶送上去。

    走到客房前,见门是开的,正要敲门,唐麟趾的身影在里边走过,目光瞥见鱼儿,叫道:“是鱼儿啊,进来罢。”

    鱼儿端着茶水进来,一迎面瞧见的竟然是那个山贼。鱼儿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身子立刻僵硬了,渗到骨子里的寒冷蔓延到她的全身,恐惧一下子翻涌上来。

    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他不是被清酒抓住了么?

    茶壶不自觉的便从手中跌落下去,倏忽间,从背后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臂将茶壶捞起,鱼儿觉着身子陷入一片温软之中。

    从这淡雅的清香,鱼儿不看也知道是清酒来了。

    ‘山贼’走了两步向前,咧出笑来:“小鱼儿。”

    听这嬉笑的语气,竟是花莲的声音,鱼儿在惊吓茫然之间,久久不能回神。

    清酒走上前来,将茶水放在桌上,对‘山贼’道:“你吓着她了。”

    ‘山贼’笑嘻嘻的,凶恶的面旁挂着这般的笑容,别提多奇怪:“小鱼儿吓着了,那说明莫问的易容以假乱真了。”

    鱼儿听着‘山贼’这般说话,已确定了他是花莲,虽然仍是心悸,却不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鱼儿,你来听听,我这说话的声音和那狗东西像不像?”

    鱼儿摇了摇头,‘那狗东西’指的自然是那个山贼。花莲灵动潇洒的神态在‘山贼’面上尽显,与鱼儿噩梦中那人模样相去甚远,滑稽的动作惹得鱼儿腼腆的发笑,一时间竟对这可憎的面容不怎么怕了:“声音要再粗些。”

    “这样?”

    鱼儿咬着笑摇头:“再沉一些。”

    鱼儿因着那山贼,对男人是都有些惧怕的,一开始也十分害怕花莲,但花莲是自来熟,温柔文雅,又十分风趣,与那山贼两般的人物,看似浮滑无行,其实对女人敬护,如慈爱的兄长。鱼儿意识到这一点,才对他放松了警惕。

    “这样?”

    这一次,花莲竟学的有九分像,鱼儿不禁一愣,心窝里又升起一股寒意来,她颤了颤:“好,好像……”

    花莲一笑,立刻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想学吗,我教你,像这般打开喉咙,把舌头压低……”

    此时自屏风后面又出来一人,竟是那日到屋子里与那山贼接头的另一人,也是本该被清酒几人制服的,那个面上一络鼠须的山贼。

    清酒对看的直愣愣的鱼儿笑说:“别害怕,是莫问。”

    温和的声音一下子抚平了鱼儿惊跳的心弦。

    厌离自屋外进来后,关上了房门,六人在一间房内,或坐或立。

    清酒走到床前的柜子边打开了抽屉,取出一副暗黄的纸卷,摊在桌子上,对花莲和莫问说:“这是关卡地图与主寨的大致路线图,你们记好。”

    花莲叹道:“霍!你这么快就画出来了,看来这些天找宁城里翻云覆雨十三寨的‘兄弟’谈天,这辛苦没有白费啊!”

    唐麟趾斥道:“哼!你还有脸说,不是你上次闹的狠,我们昨天为啥子赶着换藏身之所,又提前计划,说不准这宁城里那鸟寨的暗桩已经盯起我们喽!”

    前几日那几个在客栈谈论翻云覆雨十三寨的大汉说的没错,这宁城也被翻云覆雨十三寨浸透了,里里外外明桩暗桩不少。

    清酒左手撑着桌沿,右手在图上指画:“雁翎山外山开始便有巡逻的人马,侧峰之中设有十二道关卡,主峰之上的寨子依崖而建,寨子前边数里草木被清的干干净净,三丈的寨墙,十数座箭台,半里内的动静瞧得清清楚楚。寨子后边一线天万丈悬崖,前边千尺幢,只容一人通过,出口是一洞口,就在寨子跟前。雁翎山鬼斧神工,巍峨险峻,易守难攻,进出山的路被山贼把守,哪个地方稍显出些异动,整个山寨立马知晓。就算是闯过前边十二道关卡,到得千尺幢,只怕一出洞口,也会被射成刺猬,昨日那些前去山寨的武林人士连第一道关卡都未过。”

    鱼儿安静的听着她们说话,从几人话里听出了几人昨日不告而别非是要故意,而是事出突然才急急离开,清酒出城,则是跟着那些武林人士去雁翎山了。

    清酒直起身:“山贼虽不足为惧,你俩也要谨慎行事,毕竟美人骨与袁问柳可能在寨子里。”

    花莲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他显出这副神情,便与那山贼一模一样,再没一点差别。

    清酒道:“我本是打算让莫问和麟趾易容成两个运货的山贼进寨的,可惜……”

    一个精通药毒,一个专擅暗杀,本是最适合潜入的人选……

    花莲面上又挂起不正经的笑来,他道:“可惜一个酒鬼,一个路痴,难成气候,注定坏事,所以这重任到头来也只能花爷来担,放心吧,我有分寸,即便是遇着了美人骨,也不会乱来的。”

    唐麟趾抱着手臂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哼!”

    不多时,几人商议妥当了,一众人下了楼去,鱼儿便也跟在后边。

    客栈地偏,依旧没什么人,花莲和莫问自马厩牵出马来,骑上马,牵着缰绳。花莲揶揄厌离道:“神棍给卜一卦?”

    厌离也不恼,自袖中取出三枚铜钱,在手背上掷了六次,收好铜钱,一摆拂尘:“乾卦,元,享,利,贞,祥和顺利。”

    花莲笑道:“好兆头。”

    厌离又道:“第二爻,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不可莽撞行事,别未进主寨,在关卡里就被人瞧出异样来,待进了寨子,等候时机,待我们也上了山,再做打算。”

    花莲和莫问坐下骏马马蹄轻踏,已轻驰起来,二人在暮色之中扬了扬手:“知道了。”

    骏马扬尘,风一般驰远了。

    众人回了客栈,客栈里客人少,伙计又见清酒一行人都是女人,便躲懒怠慢,洗浴的热水也不烧,鱼儿自己跑到后厨给清酒三人烧起水来,又盛了热水提到清酒门前。

    水桶重,鱼儿羸弱的身子提起来摇摇晃晃洒了不少,身上湿漉漉的。

    清酒来开门,见状问道:“怎么是你提水过来?”

    鱼儿抹了抹下巴上的水渍:“那些伙计睡了……”

    清酒接过水桶提进了屋:“进来吧。”

    清酒将水倒入屏风后的木盆中,却未急着让鱼儿再下去打水。她将木桶放在一旁,自己悠悠坐在桌前,看了鱼儿一眼,幽幽叹了口气:“虽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这东风也来的太快了些,都吹到跟前来了。”

    这话说的奇怪,鱼儿觉着清酒看她的眼神更奇怪。

    随后,清酒却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了。她右手撑着脑袋,阖上了眼,暗红的佛珠垂在白皙的臂膀上,反射着灯火的光芒,幽静诡异。

    清酒竟似熟睡了般。鱼儿坐了一会,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觉得奇怪,欲要起身,直感到两腿发软,一站起来便浑身无力,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鱼儿更加诧异,挣扎了几下没站起来,倒是意识开始模糊了,眼前的一切都像是糊上一层白纸。

    隐隐约约,鱼儿听得窗户打开的吱呀声。两道身影越过窗户进了屋,朝她们走来。鱼儿心里立刻觉得不妙,想起白日里唐麟趾说的话来,暗思:“会不会是山寨里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

    鱼儿越想越觉得是,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使出了浑身的力喊道:“清酒!清酒!”

    声音乏软无力。鱼儿看着桌前那道如雪洁雅的身影,心急如火烧,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只坚持了片刻,再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鱼儿再次醒来,是被惊醒的,耳边有低泣,有怒喝声,风声凄迷悲凉似呜咽。

    鱼儿一坐起身,便见着四周蹲着许许多多蜷成一团的女人,有幼童,也有大人。

    鱼儿焦急四望,唤道:“清酒!清酒!厌离!唐麟趾……”

    她身旁的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拉扯她的衣服,低声道:“不要乱叫,会把他们引来的?”

    小姑娘话没说多久,立刻来了两个男人,手中铁棍在笼子面前一敲,金属相撞的铿锵声出,尖锐刺耳:“乱叫什么!给老子安分点!”

    鱼儿下意识的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个女人,神色麻木,答道:“这里是炼狱。”

 翻云覆雨十三寨(六)

    九霄之上骄阳耀目,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鱼儿握住身前冰冷的铁栏,双腕再次被扣上了锁链,锁链上挂了块木牌,写着数字,拴在铁笼底端,像牲畜一般被关在铁笼子里。

    这处地方四面都是两丈多高垂直漆黑的山壁,成一圆形,唯有一条七八尺宽的小道通往外面,这里俨然是天然的囚牢。

    不光只有鱼儿,这里被关的有上百人。十多人挤在一个铁笼子里,四面还有高高竖起的木桩,上面吊着人,吊着的大多是男人,身上多是伤痕。

    在鱼儿身处的铁笼子旁就有一个男人,肩膀宽阔,赤/裸的胸膛肌肉虬结,有许多带血的鞭痕,身子小山一样,十分高壮。他面孔刚毅,头皮光滑没一根头发,是个和尚。

    鱼儿看他的时候,他沉毅的目光也落了过来,一瞬间变得柔和与哀怜。他沉沉的叹了一声,不知何故。鱼儿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向着其他的铁笼子里张望,找寻清酒几人的身影。

    铁栏阻着,鱼儿视线有限,看不到所有的人,直恨不得把一双眼睛剜了丢出去看去。绕着铁笼子转了一圈,依旧没多大用处,反倒是那铁链太短,鱼儿走的太猛,被扯得一个踉跄。

    鱼儿望向手腕上的铁链,眼中溢出愤恨来,自己被困了三年,桩子就定在家中的院子里,锁链很长,自己可以走到厨房,院子,堂屋,库房里,却进不了那山贼的房里。那山贼因娘亲那一遭变的精明又谨慎,怕自己暗夜里偷偷潜入他房内趁他熟睡杀了他,又怕自己趁他不在便跑了,于是想出这条计策,将自己如同牲畜一样拴了三年。

    解开锁链的那一晚,自己被打的垂死,原以为活不了了,直恨天道不公,让恶人逍遥人间,好人煎熬受苦,万念俱灰时,清酒来了,就像是上天回应自己不忿的心一般……

    鱼儿眼神骤然一变,狠狠的拉扯腕上的锁链,其势头竟是剥一层皮下来,也要将这锁链卸下来的。

    锁链碰在铁栏上匡啷响,与她一个笼子里的人似乎被她的行为吓得惊呆了,等到有人反应过来,立马上前来拉住了她,惶恐的说:“你做什么!”

    “我要逃出去!”

    这女人身上不少淤青,连脸上都有,衣衫被撕扯开过,只能勉强遮掩住雪白的胸脯,她十分恐惧,说话的时候一直朝外边看:“你是刚被抓过来的,什么都不懂,到了这里你要安分些!听话些!才能少吃点苦头!你知不知道!”

    先前那个与鱼儿说过话,神情木讷的女人冷笑了一声,她道:“你要逃出去?你一个风一吹就倒的小丫头出去能做什么,不过是被打一顿丢回来而已,若是运气不好,我们这一笼子里的人都要陪着你承受那些山贼的怒火。”

    鱼儿怔了怔,手从铁栏上无力的垂了下来,这个女人说的是,自己出去了又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那些武功高强的侠士都被抓了来一个个吊着,自己一点功夫都没有,出去了也不过是被打的半死罢了。

    这般一想,鱼儿分外颓然,跪坐在地上,怔然望着那些铁笼里关着的女人。她们大多面容姣好,若是在家里,一定父亲呵护,兄弟敬爱,有了好亲事成了婚,有丈夫疼惜,那是个美满又幸福的生活,任谁有这样的日子在,心底都是充满了希望的,然而那些笼中的女人,面容颓丧,两眼无神,身子有伤痕,心灵上的伤口更是严重,她们已然抛弃了所有的希望,甘愿为奴,被这些山贼当货物买卖,当奴隶玩乐,只求所受的责打少一些。

    她们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妥协。鱼儿明白她们的心情,并不唾弃她们,只觉得可怜,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是她们被无数次打骂,接受过无数次绝望后学来的。鱼儿又不免怅惘凄恻,是不是自己以后也会变成这样?

    鱼儿靠坐在铁栏边,神志有些萎靡,当时自己和清酒在房里晕倒了,自己被抓来了翻云覆雨十三寨,那清酒也一定是被抓过来了的,不知道厌离和唐麟趾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况,可还安全,花莲和莫问他们是否进了山寨……

    日暮时分,这座冰冷的囚牢里燃起了篝火,三个山贼提着饭桶来给他们送饭,这三人,一人粗布短装,一人一身栗色麻衣,一人面上一刀刀疤横亘在鼻梁上。

    那刀疤脸提着一桶馒头,每个铁笼子前放一桶,待走到一个铁笼子前,鱼儿见他手上拿着的竟是一盘热腾腾的饭菜。这刀疤脸将笼子打开,饭菜给放了进去,态度相比于对待那些笼子里的女人竟是恭敬许多:“喂!吃饭了!”

    鱼儿望了望,见里面关着的只有一个人,那人脚一伸,将饭菜提了出来,溅了刀疤脸一身:“滚!别在这里碍你姑奶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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