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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长安扯了扯嘴角，微笑。
　　她自然知道蓝瑾瑜的能耐。但，那是因为她对武学和机关地形感兴趣，可那些奏折，她显然是半分兴趣也没有的。
　　谢长安突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自己当了这皇帝了。也帮蓝瑾瑜省去许多麻烦。
　　她叹了口气，继续拿过奏折，道：“那我们继续吧。”
　　夜灯通明，却摇摇曳曳，犹如她两人此时的幸福。
　　只要彼此相对，便是幸福无极。但，这幸福却早已摇摇欲坠，等待着油尽灯枯那一刻的到来。
　　“来人啊！抓刺客！抓刺客！！”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骚乱。
　　接着，传来一阵“乒乒乓乓”刀兵相接的声音。
　　蓝瑾瑜扶了扶额。
　　这是谁吃饱了没事干，居然来皇宫行刺？
　　谢长安也是无语。
　　这段日子的相处，已经让她深深知道蓝瑾瑜的厉害。
　　来行刺？呵呵，不如说来自杀更合适。
　　别说皇宫禁卫森严，就算整个皇宫只剩一个蓝瑾瑜，也没人能动得了她。
　　蓝瑾瑜起身，拉起谢长安的手，往外走。
　　她现在在人前已经极少拉谢长安的手了。
　　一来，自己一个现皇帝和谢长安那个先皇后拉拉扯扯并不好；二来，有离影在，她们还是要顾及她的心情。
　　但今晚有刺客，自然不同。
　　只有牵着她，才能确保她的安全。
　　虽然以她出神入化的功夫，只要是她想保护的人，哪怕相隔丈余，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哪怕是有一点点危险的可能，她都不允许。
　　来人见蓝瑾瑜和谢长安出来，也就招呼“住手”。
　　二人这才看清：来的刺客不只一个，而是一群。
　　这一群刺客，还有个领头的。她一声招呼，所有刺客都十分听话。
　　而这领头人竟是堪堪站在中间，刺客们绕着她围成一圈，一边与御林军厮杀，一边保护她的安全。
　　蓝瑾瑜再度扶额：
　　这到底是来刺杀的还是来保护的？
　　本身在皇宫里搞刺杀就是九死一生了。尤其，刺杀对象还是蓝瑾瑜。
　　如今，还搞个累赘来保护着，简直是怕他们死得不够快啊。
　　能做出这样事的，自然只有——
　　昭云公主！
　　谢长安直接猜出了来人，便直接打招呼：“昭云，你这大半夜干嘛呢？”
　　昭云公主被当面拆穿也不意外，“哼”了一声把蒙面的黑巾扯下：“我还能干嘛？还不是想见你们一面！”
　　看她的样子，本来也没想隐瞒身份。
　　谢长安笑：“你想见我们，直接来见便是。何必要搞这一套？”
　　“哼，反正也伤不了你们，你管呢！”
　　昭云公主一脸不服气的傲娇。
　　谢长安失笑：“是了。你也知道这些伤不了我们，又为何要搞这些呢？”
　　“你说为什么？表达对你们的不满呗。”昭云公主继续不爽，“再说，如果不是这样闯宫，我见得了你们么？”
　　谢长安很想说见得了。
　　但回想如今形势，觉得或许对方如果不闯宫就真的见不到自己，便没有反驳。
　　只是问：“那你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
　　昭云公主环顾四周，冷笑：“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你说你跟我皇兄的那些事？”
　　她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都略僵了僵。
　　他们并不知道轩辕烈和谢长安早已契约和离，也不知道他们各有各的所爱，更不知道蓝瑾瑜是女人。
　　他们看到的都是表面的：轩辕烈和谢长安本身是夫妻，执掌天下，却因为蓝瑾瑜的出现，闹了矛盾。最后，轩辕烈退位被囚，蓝瑾瑜不只继承了皇位，估计很快也要继承这位皇后了。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谢长安是明着站在蓝瑾瑜这边的。
　　那么，事情就已经很明朗了：
　　谢长安移情蓝瑾瑜，然后两人一起联手灭掉了轩辕烈。
　　如今，轩辕烈的妹妹来找曾经的嫂子要说法，还说要谈哥嫂曾经的那些事……咳。
　　谢长安成功解读出一众僵硬神情里隐隐的八卦之心，叹了口气：“好吧，随我来。”
　　皇家秘闻什么的，还是不要让人听见才好。
　　省得传出去变了样，还徒自给皇家抹黑。
　　昭云公主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才出言警告。
　　三人来到殿内，将所有人遣开。
　　“我想带我皇兄走。”
　　昭云公主开门见山。
　　“不行。”
　　谢长安也回得直接。
　　“为什么？”昭云公主怒，“他已经把皇位都让给你们了，你们还要怎么样？难道真的还要他的命么？！”
　　“不，你错了。”谢长安却很冷静，“这皇位不是轩辕烈让的，而是我们夺的。若真是他心甘情愿让的，我们不可能扣住他。如今扣他，就是因为怕他再纠结旧部，为夺回皇位再起刀兵！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想要他的命，只是留他在皇宫安度余年。”
　　忠君教育自古深入人心。不管再昏庸的君主，都有愚昧效忠的人。更何况这个轩辕烈并不算一个昏君。
　　那么，总是有些死忠旧部的。
　　谢长安并不怕他们，但终究麻烦。更有可能落入有心人的计划，给国家添乱。
　　“留他在皇宫度余年？”昭云公主气得发抖，“你这是想扣他一辈子？！”
　　谢长安和蓝瑾瑜都不说话，显然都是默认。
　　对于已经退位却还活着的皇帝，扣留，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这个道理，出身皇室的昭云公主自然也懂。
　　但她不肯放弃自己唯一的兄长。
　　来之前她已经母亲说过，要带皇兄安全的出去。
　　这些死士也都是母后给她的，就是为了让她能安全带走皇兄，如果自己一个人回去，别说于心有愧，就是跟母后也无法交代吧。
　　然而，谢长安跟她的立场显然是对立的。
　　“不是扣他一辈子，而是要保他一辈子平安。其实他出去了未必是好事，到时候被人利用做出一些糊涂事来，可能还真的有性命之忧。”


第52章　淡然
　　谢长安的这些话当然半真半假。
　　可以说是真的，因为轩辕烈出去后很可能会纠集旧部；　重新杀回来；甚至；　还有可能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　作为一面旗帜，或者说一个傀儡，被簇拥着杀回来。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轩辕烈而言都是坏事。甚至很可能会真的要了轩辕烈的性命。
　　但同时也可以说是假的。
　　因为谢长安考虑的本就不是轩辕烈的安危。她考虑的；　是自己立场下的得失。
　　轩辕烈离开，自然会带来不可知的风险。
　　而她；　并不想冒险。
　　作为一个统治者；　把对自己有利的事说成对大家都有利，只是一项基本功。
　　至于说这些话时的脸不红心不跳，也只是作为统治者的基本素质。
　　昭云公主已经分不出谢长安说的是真是假；　只是兀自在那里生气。
　　谢长安倒没有任何心理包袱，又劝：“你应该知道，现在天下在我们手中，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杀他了。现在这里对他来说是安全的。反倒是出去之后，就说不清楚了。你知道一个曾经的皇帝对有心之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说的心安理得，似乎完全是为轩辕烈考虑。
　　但是两人心照不宣：即便没有“有心之人”；　轩辕烈出去后也极有可能自己会想办法夺回自己的位子。
　　当然；　不管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还是自己想夺权；　基本都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因为谢长安和蓝瑾瑜既然能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就足以说明她们的能量比轩辕烈大。
　　如今轩辕烈逆势而行，更不可能成功。
　　而谋反失败，是不可能再留命的。
　　谢长安和昭云公主对视。
　　还有蓝瑾瑜在一旁安然而立。
　　很快，昭云公主在气势上败下阵来。
　　她低了低头，叹气：“那你要怎么做？”
　　“我已经说过了，要留他在皇宫安度余生。”谢长安态度不改，“对于他那样的身份，能让他安度余生已经算很好了，不是吗？”
　　“……”
　　昭云公主自己也知道，以轩辕烈的身份，能得到如此善终，已是难得。
　　但是，轩辕烈是她唯一的哥哥，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更何况，她已经答应了母后，一定要带轩辕烈回去。
　　看昭云公主的脸色越来越狠，谢长安忍不住提醒：“我想你不至于糊涂到要带着你皇兄一起……死。”
　　“……”
　　昭云公主心一沉。
　　谢长安的态度没有了曾经的迷乱温和，而是透着犀利的威胁。
　　这让昭云公主认清了一个现实：今时，已经不同往日。
　　的确，她带不走轩辕烈。
　　强攻，只会自取灭亡。
　　就她带来的那些死士，也就只有闯宫时还有点用。若真是想从皇宫抢人，别说带不出去，只怕连闯进去见到轩辕烈都不可能。
　　“怎么样？放弃吧。”
　　谢长安微笑。几乎是没半点担心的样子。
　　的确，现在的形势，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
　　昭云公主显然不是傻子。
　　但可惜，她是公主。
　　而且是骄纵惯了的公主。
　　所以，即便明知没有胜算，还是被谢长安的神色激怒，咬牙：“今日我就是要带走他！”
　　“你带不走。”
　　“那就试试！”
　　说着，昭云公主一声喝：“出来！”
　　之前她带来的那些死士又涌了过来。
　　谢长安无语，看了看蓝瑾瑜。
　　蓝瑾瑜伸了伸手，在那些死士还在忙着跟护卫们纠缠的时候，直接扼住了昭云公主的脖子。
　　“……”
　　昭云公主望天。
　　一切，就此结束。
　　谢长安笑得很开心：“昭云你总是这么可爱。”
　　“……”
　　昭云公主别过脸去，不想说话。
　　“好了，闹剧该收场了。来人，把昭云公主带下去。”
　　随着谢长安一声招呼，护卫们便上前押人。
　　而剩下的护卫，则和那群死士继续纠缠。
　　并且，越来越多的御林军涌了进来，看趋势很快就要将那群死士吞没。
　　昭云公主怒目圆睁：“你要带我去哪？”
　　“你不是要见你皇兄吗？那就去见见吧。”
　　“……”
　　昭云公主心里一片冰凉：想必，见了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昭云公主咬着唇，带着恨意，被人带下。
　　果然，谢长安没有骗她，他们真的是带她去见轩辕烈。
　　只是，昭云公主差点认不出他来。
　　如今的轩辕烈一身布衣，神色淡然，俨然是一个已经退居江湖的隐士。
　　昭云公主眼睛瞬间湿润了：“皇兄……”
　　轩辕烈回头，淡然的眼里划过一丝惊喜：“昭云！”
　　“皇兄——”
　　昭云公主扑过去，钻进轩辕烈怀里。
　　眼泪糊了轩辕烈一身。
　　轩辕烈笑，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拍着妹妹的背。
　　昭云公主吸吸鼻子，仰头：“皇兄，委屈你了。”
　　轩辕烈笑着摇摇头，伸手抚了抚昭云公主的头发：“傻丫头，没什么好委屈的。我现在这样，也挺好。”
　　挺好？！
　　昭云公主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揉揉眼睛，这才发现轩辕烈脸上的神色早已淡然，不再有半点天子的威仪。
　　“你……你放弃了？”
　　昭云公主的嘴唇有些颤抖。
　　轩辕烈知道昭云公主指的是什么，叹了口气，笑：“你又何必执着？现在这样，未必不是好事。我们经历过世人所能想到的最高荣华富贵，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如今可以卸下担子，又能衣食不愁，刚好可以享受余生，不是么？”
　　呃？
　　昭云公主震惊了。
　　这是什么鬼想法？
　　事情可以这么看吗？！
　　“皇兄，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她震惊地望着轩辕烈，“你可是皇帝啊！你应该高高在上，做天下第一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啊！”
　　“现在这样又有什么不好？”
　　他的笑意很深，深入眼底。
　　可见，是真的开心。
　　昭云公主几乎看呆了。
　　她没想到轩辕烈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正在此时，一个人走了出来，神色也是轩辕烈一般的淡然。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墨淳予。
　　墨淳予此时也是布衣打扮，也是气度淡然。
　　和轩辕烈相得益彰。
　　两人站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相配。
　　墨淳予对昭云公主笑了笑，算是示意。然后微笑着看向轩辕烈，声音柔和如风：“饭菜已经做好了。”
　　饭菜？
　　轩辕烈也回以温暖微笑：“辛苦了。”
　　说着，手已经握了上去。
　　墨淳予没有推脱，顺势反握。
　　“哪里，只要你喜欢就好。”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撒狗粮，让被迫旁观吃狗粮的昭云公主傻了眼。
　　这，这是……
　　他们是一对！！
　　昭云公主突然懂了很多事。
　　怪不得轩辕烈这些年跟谢长安明明看起来很恩爱，却总是哪里不对，而且最后刀剑相向都是毫不留情。
　　怪不得，宫里有风说皇后娘娘其实比皇上更喜欢召嫔妃们侍寝。
　　怪不得，这么多年皇兄和皇嫂都没有孩子！
　　怪不得皇兄跟墨丞相关系那么好，好到经常半夜召来宫里议事！
　　昭云公主捂脸。
　　好吧，她的三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所有的结，都解开了。
　　“皇兄，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昭云公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轩辕烈有些歉然，却也坦然：“不错，如你所见，我现在很开心，也很满足。”
　　的确，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已经享受过最高繁华，执掌过天下牛耳，却又在后半生可以卸下一切，跟自己喜欢的人衣食无忧地安享余生。
　　原本，他还一直担心该怎么公开自己跟墨淳予的事，既不知道该如何向母后交代，又不知道如何面对将来没有子嗣承袭皇位的窘境。
　　现在，完全不用他自己担心了，一切都已经戛然而止。
　　他不再需要向母后交代，因为作为一个被软禁的前皇帝，能保住性命就该庆幸了，还谈什么伴侣和未来？
　　同样，他也不需要面对将来没有继承人的问题。
　　一下子所有问题都不存在了，竟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甚至，知道一切不可为后，竟有些窃喜。
　　当然，这窃喜不能为外人道。
　　甚至，即便是对自己，也要催眠：是因为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办法改变了。
　　如今昭云公主的到来，戳破了他的自我欺骗，这才不得已说出实话。
　　不过，他是真的享受现在的生活。
　　毕竟，现在是真的无力回天。
　　“想再回去已经不可能。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过现在的日子呢？”
　　对于这个理由，轩辕烈自认还是很充分的。
　　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昭云公主看了来气。
　　“好！那如果有办法能让你回去，你就得答应我回去！”
　　昭云公主望着轩辕烈，目光灼灼。
　　轩辕烈哑然。
　　回头看了看墨淳予，再回转身看昭云公主：“别傻了。我们没办法的。”
　　“那如果有办法，你就一定要答应！”
　　昭云公主望着轩辕烈，半步不退。
　　她脸上的执着让轩辕烈不自觉陷入了沉思。
　　他沉默着想了想，最终，道：“好，只要你有办法，我没什么不可以。”
　　“好！记住你的话！”


第53章　你敢对本公主无礼？
　　昭云公主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轩辕烈出了神。
　　墨淳予上前一步；　与轩辕烈并肩而立；　也望向昭云公主的背影。
　　“你答应她了。”
　　轩辕烈没有看他；　依然看着昭云公主离开的方向：“答不答应有什么区别？现在蓝瑾瑜和谢长安联手，这一局再也扳不回来。”
　　如果能扳回来呢？
　　墨淳予没有问；　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回宫：“饭菜已经做好了；　我们用膳吧。”
　　全程；　他没有再看轩辕烈。
　　轩辕烈同样也没有看他。没说什么；　跟了进去。
　　他们现在依然是住在宫里；　不过却是昔日闲置的一处宫殿。
　　宫殿里奴仆很少，稀疏的几个太监宫女还知道审时度势，对这个过□□帝懒得献殷勤。
　　可以说；　这个宫殿比冷宫还冷宫。
　　好在有墨淳予随行。
　　墨淳予不只能随侍轩辕烈的生活；　更能抚慰轩辕烈的心灵；　乃至……身体。
　　关于这一点；　墨淳予无怨无悔。甚至；　以前他总因为彼此的身份；　不能公开与轩辕烈亲热，如今有了机会；　竟是欢喜比焦虑更多。
　　甚至，他很享受这一过程。
　　在他的感染下；　轩辕烈也渐渐从痛苦中走出；　开始换个角度去看待问题；　也渐渐体会出了另一种幸福。
　　叱咤天下是一种幸福，携爱隐居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第一种，他已经如履薄冰尝试过。第二种，或许是她后半生的救赎也说不定。
　　就这样，轩辕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