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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紧了紧握着云霏的手：“我去找陪护阿姨回来照顾，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云霏巴不得她这么说，一通点头猛如虎：“好的你去吧。”
　　叶远溪又看了她一眼，才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云霏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巴掌，她刚才其实是想上前摸一摸她妈妈的脸的，可她不敢，最终还是选择了更为保守的拉拉手。
　　看得出来，她妈妈的精神状态较以前好了许多，还主动亲近了她，如果她摸她妈妈的脸，她妈妈有很大可能并不会拒绝。
　　错过了这次机会，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找到契机。
　　云霏叹了口气，甩了甩有些混乱的脑袋，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疗养院塌了一半，再加上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震，回去住是不太可能的了，云霏刚才没有反驳她妈妈说的话，只是想给她妈妈留个希望，但她一会儿就和叶远溪去疗养院找院长沟通，让院方拒绝她妈妈的要求就可以了。
　　那么，她妈妈现在就处于一种无家可归的黑户状态，她是应该给她租个房子住呢，还是带她回宣宁市呢？


第101章　
　　车子越往疗养院方向开；　就越是触目惊心。
　　青州郊区大多都是自建的低矮平房，极少见到三层以上的房子。
　　不过现在塌的塌；　崩的崩，基本已经见不到一套完整的房子了。
　　云霏也是从那些断壁残垣中勉强脑补出它们震前的模样。
　　司机把车开得缓慢又谨慎；　可车还是像超市门口的摇摇车一样；　一路不停地摇摆。
　　开着开着，司机说：“封路喽；　下来揍吧。”
　　云霏说：“好。”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还在忙着清理现场；　寒冬腊月，大家撸着袖子；　干得热火朝天。
　　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因为剪了一头短发，又增添了几分干练的气质。
　　云霏一见到她就心生好感，也有几分明白为什么她妈妈四处游荡这么多年后；　会选择在这里住下去。
　　“谁来给我搭把手。”院长一脚蹬在大石块上；　双手扒着一张桌子，正憋红了脸使劲想把它翻起来。
　　周围人见状，迅速围了上去；　没费多少力气就把桌子立起来了。
　　院长拍了拍双手沾上的灰尘，抬眸就看见现场多了两个人，还是挺漂亮的两个人，一个看上去像是来帮忙的，一个看上去像是来看他们忙活的。
　　院长：“？？？”
　　云霏见院长的目光扫过来；　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云霏开口自我介绍：“院长您好，我是徐芬的女儿，我叫云霏。”
　　院长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精彩。
　　院长说：“哦。”
　　云霏：“……”
　　云霏挠了挠鼻子，试图缓解尴尬：“是这样的，院长，我来是想和您商量个事情。”
　　云霏目光沿着疗养院扫了一圈：“我妈妈在这里住了段时间，很喜欢这里的环境，所以她想出院之后还回这里，但我想把她接去和我一块儿住，您看能不能帮我个忙，就和她说疗养院要等修完之后才能重新住进来，先跟我去住一段时间。”
　　院长听云霏说完，神情忽然变得狐疑起来：“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云霏单纯而诚挚地点头：“对。”
　　院长皱了皱眉：“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住进来将近一年，你一次都没有来看望过她？！”院长的语气渐渐严厉，“就算你们长大了，不想和长辈住在一起了，那也不能把她送进来就不闻不问了吧？！你知不知道她心里会有多难受？！”
　　云霏：“……”
　　她心里难不难受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心里是挺难受的。
　　院长还在叨叨叨：“现在的年轻人啊，都自私，都自我，一味向大人索取却不肯付出，连基本的关心都做不到，爸妈养你们这么大，容易吗？！”
　　云霏默默听训，乖乖答道：“不容易。”
　　“那你还这样！”院长越说越来劲，“平时来看她一趟很难吗？！很难吗？！非得经历过生死才会想起她来？！啊？！”
　　云霏小声啜喏道：“不、不是……”
　　“还敢嘴硬？！”
　　云霏：“……”
　　云霏：不、不敢了……
　　院长：“光会赚钱有什么用，你以为每个月往疗养院打钱就算是尽了孝道了吗？！钱能带来快乐吗？！”
　　也许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长篇大论，院长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云霏的头越来越低，就快无地自容。
　　本来抄手站在一旁只打算看热闹的叶远溪终于忍不住了。
　　稍微说两句她还可以忍一下，但院长不清楚个中情况却逮住云霏就是一通教育，她就不能忍了。
　　她缓步上前，从容而坚定地往云霏身前一站，恰好阻断了院长的直线攻击。
　　院长目光疑惑：“你哪位？”
　　叶远溪刚要开口，云霏拉了拉她的袖子，从旁边探出脑袋：“我妈的干女儿，我干姐姐。”
　　叶远溪：“……”
　　行吧。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院长一脸“我一瞧你就不是个好东西，有钱了不起啊”的表情，开始无差别攻击：“疗养院的钱是不是你寄来的？明明只要四千一个月，为什么每次都寄六千？有那工夫多赚两千块钱，没那工夫回来陪陪你妈？我们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们又不会亏待她。”
　　叶远溪弯了弯嘴角，不想再和她多做纠缠，简洁而干脆地说：“院长，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请你帮忙的，如果你不愿意帮，可以直说，不需要对着我……”她顿了顿，睨了云霏一眼，后者心虚地低着头。
　　叶远溪缓缓吐出一口气，接着说道：“对着我妹妹来一通思想教育。”
　　院长张了张嘴，似乎打算解释，却被叶远溪抢了白：“我知道您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的教育不劳您操心，我来做就可以了。”
　　开玩笑，随便来个人就能嘚嘚云霏了，那还要她叶远溪干什么用？！
　　她将身后伸头伸脑的人按了回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和我妹妹就先走了。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妈的照顾。　”
　　叶远溪说完拉着云霏转身打算离开：“哦对了，还有件事，钱不是我们寄的，因为到今天之前，我们都还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要不是这次地震她受了伤，医院主动联系了我们，我们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在这里。”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院长也能听明白，换句话说，是徐芬瞒着家里跑来这里住的。
　　那就奇怪了，如果没有人知道她住在这，每个月往这里打钱的人是谁？
　　雷锋吗？！
　　这年头的雷锋口味都这么独特吗，没钱辍学的尖子生不去资助，无人赡养的孤寡老人不去资助，那些生下来就有先天性疾病被爸妈放弃治疗的孩子不去资助，穷困山区正在挨饿受冻的孩子们不去资助，却来资助这么个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看上去并不怎么需要资助的、中年女人？！
　　院长努力回忆了一下雷锋的名字，好像是叫云什么……
　　这个姓这里没有，挺特殊的，所以院长有些印象。
　　诶？？？！！！院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她女儿说她叫什么名字？？？
　　是不是也姓云？？？


第102章　
　　云霏大大咧咧的；　有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就没把钱的事往心里去。
　　可叶远溪不一样；　她从小看着家里来来往往谈生意的人，听她家老爷子教她谈判的技巧；　后来自己创业；　也算是浸淫商场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套快速从对方话里剥离出关键信息的功夫。
　　以她对云海的了解和云霏字里行间偶尔流露出的对她父亲的愤懑；　她一直以为云海其实对她们母女并不上心；　女儿还有点血缘关系，他会出手帮忙；　可妻子是这样一种精神状况；　又消失多年，叶远溪还以为云海已经将徐芬从自己的世界里抹去了。
　　可照院长的说法，汇款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云海本人。
　　那么问题来了，他既然能追踪到这里；　说明一路以来；　他们两人的联系都没有断过，至少到疗养院的这段时间，他们还有联系。
　　那为什么云海宁愿让云霏误会也不让她知道这件事呢？
　　徐芬又为什么会同意接受云海的资助呢？
　　难道是因为生活过不下去了所以找云海要钱？叶远溪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毕竟徐芬可是一个人把云霏拉扯长大，又是照顾生活起居又是教育学业的。
　　如果不是一个强大的人，应该会很难做到这些吧。
　　叶远溪琢磨了一会儿，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情我愿；　彼此心知肚明，但大家都不说穿，维持着表面上的不知情，第二种就是云海其实一直都有在关注徐芬，并且想方设法地减轻她的生活负担，但徐芬却不知道。
　　也许徐芬自己也在工作赚钱，她以为这里物价低，用自己赚来的钱生活也足够了，殊不知背后还有个云海在默默帮她摆平一切。
　　叶远溪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毕竟徐芬也算是性情中人，实在过不下去了就离家出走。
　　想想看，离家出走这种戏码，不是少年人冲动起来才会干的事情吗？
　　可见她内心还有些许叛逆的成分在里面。
　　云海越是要给她钱，照逆反心理的套路，她应该无情拒绝并且赏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再切断和他的所有联系让他失去给她汇款的途径……
　　“你后来有没有问过你爸，找没找到你妈妈？”叶远溪一坐进车里就侧头看着云霏认真问。
　　云霏回忆了一下，一脸茫然地摇头：“没有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叶远溪重新靠回椅背上。
　　显然她的小媳妇是指望不上了，叶远溪只能自己在来来回回的震动中思考着她老丈人和丈母娘之间奇怪的关系。
　　*
　　徐芬十分顺利地出了院，叶远溪没有辞退陪护阿姨，而是给她放了一天假，让她回家收拾点东西，再去照顾徐芬一段时间。
　　疗养院是不可能回去住了，徐芬一路走过去，看见警戒线拦了一道又一道，她心里就有点ACD数了。
　　可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在一片破围墙后面找到了正在搬砖的院长，和她打起了商量：“我看南边的房间都还好好的，我也没别的地方去，就想回这里住。”
　　院长看了看她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的“护法”，清了清嗓子：“这里啊，最近真不能住了，都没有人照顾你……”
　　徐芬忙说：“我有陪护阿姨的。”
　　院长：“？？？”
　　徐芬说：“是在医院里照顾过我的，出院之后她还会继续照顾我一段时间。”
　　院长“……”行吧，此路不通，那就换一条。
　　院长说：“可是这里停水又断电，基本生活都是问题。”
　　徐芬：“……”
　　噢，那还真是个大问题，她解决不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解决不了。
　　徐芬有些丧气地点点头：“那行吧，我就先跟我女儿一起去住……”
　　说着，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拉过云霏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带：“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女儿，云霏，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院长慈爱地一笑：“漂亮，像你。”
　　“是啊，好几年没见，都成大姑娘了。”徐芬的神色有些复杂，脸上露出了母亲看自家孩子时那种发自内心疼爱的表情。
　　她看了云霏一会儿，又回头看了叶远溪一眼，犹豫了一下，回过头去，直接把她忽略了。
　　院长：“……”原来这个刺头你也不想介绍……
　　徐芬说：“那什么时候疗养院这里能住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院长点头，“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和女儿在一起。母女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多聊聊，有话别憋在心里。”
　　院长就是这么个性格，特别善良，谁家有事都要插一手，她的愿望就是天下太平，家家幸福。
　　徐芬听出她话里有话，正好她也有这样的想法，立马就顺着院长给的台阶下：“是啊，正好趁这次机会聊聊天。”
　　叶远溪站在一旁，心里突然冷笑一声。
　　冷笑之后是对云霏的心疼。
　　难怪她家小丫头会变成这样的性格，爹不疼，娘又性情不定，她从小一定很缺乏安全感，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粗线条，也许是她刻意在逃避，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些事，只记得自己想记得的开心的事情就好。
　　可她内在性格敏感又内向，很多事情一旦在意了，往往就会忍不住往悲观的方向想。
　　叶远溪了解她，为了防止她忧思过度，很多事情她都选择不说。
　　她希望云霏在她这里只感受到全心全意的爱，仅此一样，就足够了。
　　徐芬和院长道了别，老老实实地跟着云霏和叶远溪走了。
　　叶远溪昨天就让赵菡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出租的，赵菡比较筛选了一圈之后，找了一套酒店式公寓，就在她们住的酒店旁边。
　　六十平方的底，上下两层，陪护阿姨和徐芬两个人住绰绰有余，但是加上叶远溪和云霏就会显得有些挤。
　　而且云霏知道某人奢侈惯了，六十平方还没有她现在那套房子的主卧大，所以肯定不会拉着她去住的。
　　叶远溪对赵菡挑的这套房子表示十二万分的满意，而且租金很便宜，才三千一个月，云霏那儿她也好交代。
　　于是昨天晚上她把人按在床上酱酱酿酿了之后，心满意足地抱着她说：“我给妈租了套房子，明天去看看？”
　　云霏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妈”字给砸得晕晕乎乎的，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租了套房子”给彻底砸晕了过去。
　　她本来还想让她妈妈过来一起住酒店的来着，这样她就能两边兼顾，白天去她妈妈那里聊天，晚上回叶远溪这里来睡觉……
　　结果她的如意算盘就这么落了空。
　　她有些难以置信，叶远溪今天一天都和自己待在一起，哪来的时间去看房子？
　　她默了默：“你是不是又奴役赵菡了？”
　　叶远溪有些无辜：“这怎么能叫奴役呢，我出工资，她出劳动力，不是公平交易吗？”
　　云霏：“可这件事不在她工作职责范围内吧。”
　　叶远溪更加无辜了：“怎么会，她的工作职责就是按时、出色地完成老板交代的所有事情啊。”
　　云霏：“……”这万恶的资本家。
　　她拿手指在叶远溪掌心里画着圈，像是小猫拿爪子轻蹭，一边低声嘟囔：“可是我和我妈好久没见了，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叶远溪被她挠得心猿意马、心火难耐、心跳如擂鼓。
　　想把她再次压在身下的冲动从心脏跳动的位置开始，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痒痒的挠心挠肺的感觉顺着脊椎直冲脑海。
　　她一把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低声警告：“再乱来我可就手下不留情了。”
　　这次轮到云霏无辜了。
　　她本就长得清纯又人畜无害，一旦露出这种可怜巴巴委委屈屈的表情，就更惹人心疼了。
　　叶远溪：“……”
　　云霏开始假哭：“呜呜呜……”
　　叶远溪扶了扶额，她突然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丫头可不是现在这样子，动不动就撒娇卖萌打滚的。
　　那时候的云霏……呵……高冷又疏离……她去拉她的手，还让她自重……
　　叶远溪低头看着还在装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云霏，眼底闪过一抹坏笑，低头吻了上去……
　　云霏：“唔……”
　　刚经历过一次的身体十分敏感，没几分钟，云霏就咬着睡衣哽咽出声。
　　叶远溪是真的没有手下留情，哦不是，是指下留情。
　　这次她是真的“呜呜呜”了。
　　*
　　因为某人“不节制”的一晚上，云霏第二天早上又起晚了。
　　司机接到叶远溪可以晚点到的通知，十分悠闲地去吃了个早饭，又在家附近转悠了一圈，才慢慢悠悠地往酒店方向开。
　　这两天救援队陆续到了，路上随处可见外地车牌和穿着制服的军人和医护人员，大家井然有序却十分有效率地往灾区赶。
　　有时候会遇到车队，浩浩荡荡的。
　　这时候司机就会像路上的许多私家车一样，也自动自发地将车停在一边，让出一条绿色通道，让救援车先走。
　　饶是如此，等他晃荡到酒店的时候，叶远溪她们竟然还没好。
　　司机也是服气，现在的小年轻真是日渐堕落，不知道早睡早起精神好吗？！
　　*
　　直到坐进车里，云霏都还在打瞌睡。
　　徐芬的出院手续也是叶远溪帮忙办的，云霏全程都显得呆呆的。
　　从疗养院出来后，叶远溪指挥司机直奔公寓。
　　只要把她妈妈安顿好，她家小丫头就能回去补觉了。
　　她发誓，这次她真的真的不会再对她动手动脚了。


第103章　
　　在叶远溪的设想里；　她们一行三人到公寓，安顿好云霏的妈妈；　她就可以带着她的小丫头回去睡觉了。
　　然鹅理想永远是美好的，小丫头是不会按套路出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