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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皓说：“对，你再看看内容。”
　　内容……
　　叶远溪仔仔细细看下来，在看到密密麻麻的检测结果那一页上赫然写着“沙门氏菌——超标”时，瞳孔倏然收缩。
　　她迅速翻到第一页，看了眼时间——9月18日。
　　她抬眸，望向余皓的眼神里满是困惑。
　　这份报告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不早拿出来？是不是和宣宁一小的食物中毒事件有关？
　　一个个问题争先恐后地从她脑袋里冒出来，她一时竟觉得有些混乱。
　　余皓不紧不慢地嘬了口茶，开口：“你知道……这份报告，是从谁那里拿到的吗？”
　　叶远溪蹙眉思索了一番，说出了最有可能的一个地方：“学校？”
　　毕竟学校和食物供应商有直接的联系，他们那里有报告，也在情理之中。
　　余皓笑了笑，可那笑容里竟透着些无奈和凄凉：“不，是在我们研究所。”
　　叶远溪差点惊得站起来。
　　她稳了稳心神，很快想到了答案：“吴泽？”
　　余皓瞟了眼敞开的办公室门，叶远溪会意，起身疾步走过去关上了。
　　“你猜的没错。”余皓表情喜怒难辨，“是从吴泽那里拿到的。不仅如此，种种迹象表明，这次实验，很有可能是吴泽自己私底下做的。”
　　叶远溪神色凝重：“您的意思是……他在出海前就知道这次的食物有问题，却还故意瞒着？”
　　余皓崩直了唇线，眸光渐渐黯淡下去：“有可能比你想的更严重……”
　　出了这样的事，是他识人不清。余皓很自责，也很不解。
　　为什么以前温文尔雅恭谦有礼与人为善的吴泽会变成如今这般表里不一的样子。
　　“更严重……”叶远溪重复了一遍，垂眸思索一阵，突然抬眼，情绪十分激动，“您是说……是说……难道……”
　　她说不下去了。
　　余皓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出海之前，所里的后勤主任提出要检测学生餐食，被他拒绝了。以我对他的了解，放在以往，他肯定严格按照最低30％的抽检率进行检查，毕竟海上不比陆地，最怕病从口入，他之所以拒绝，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已经知道食物有问题了。第二，既然他连送上门的学生餐食都不检测，为什么要在活动刚开始准备的时候，主动去测？”
　　“唯一的答案就是……”余皓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他知道这批肉有问题，而且连供应商都被他蒙在了鼓里。甚至往更坏了想，这些肉的来源就是他提供给供应商的信息，这也不无可能。”
　　叶远溪听到这些话从余皓嘴里说出来，不可谓不震惊。
　　她难以想象吴泽当时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有问题的肉上了科考船，又看着五十多个孩子一个接一个津津有味地吃下去。
　　他的内心，可有一丝一毫的歉疚？！
　　余皓此刻的心情比叶远溪更复杂，吴泽毕业之后就在他手下工作。
　　他看着他从略显稚嫩的学生变成研究所的中流砥柱，看着他取得一项又一项优异的研究成果，他悉心栽培他，给他最好的实验资源，最优秀的研究课题，他以他为荣，可回报他的，却是这样心凉的结果。
　　叶远溪看着余皓越来越差的脸色，沉吟一番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余叔，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余皓没有遮掩心底的情绪，颓然道：“我也不知道。”
　　叶远溪想了想，试着开口说：“我觉得您还是暂时装作不知道的好。”
　　余皓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他还以为她拿到了如此有力的证据，会恨不得立刻公之于众，将自己身上的黑锅彻底甩个干净。
　　可如果她真的这么做，迎接吴泽的，很有可能是身败名裂的结局。
　　说实话，余皓不忍心。
　　他看向叶远溪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了些感谢。
　　叶远溪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说：“哎呀余叔，你别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其实学校那波事就让它这样过去吧。左右我现在压了瑞途传媒一头，也不差手里这一颗重磅炸弹。就是吧……最好能弄清楚吴泽为什么这么丧心病狂，他虽然执拗了点，可也不像是变态到会随便害人的那种人。”
　　叶远溪心里多少已经猜到了吴泽做这些事背后的原因，可她也不想把她和吴筱之间乱七八糟的事情说给余皓知道。
　　于是就只是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余皓——你要继续用他，可以，但以后得提防着他一些了。


第85章　
　　和叶远溪分开后；　云霏漫无目的地晃荡在研究所附近的大马路上。
　　无所事事地蹲了三天办公室，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懒散起来了。
　　在接下这个任务前；　云霏想象中的画面应该是远方传媒全公司上下气氛紧张；　如临大敌；　时刻关注瑞途传媒的动向，你来我往；　火花爆射。
　　结果……
　　叶远溪云淡风轻，赵菡除去有天中午没吃饭；　其它时间也是该干嘛干嘛；　工作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别的员工看上去也很轻松，偶尔还聚在一起聊聊天。
　　具体聊什么；　云霏没听；　只从他们兴味盎然的表情中猜测着应该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深深怀疑全公司上下其实只有她一个人精神紧张。
　　云霏溜达了一圈，见时间尚早，心里琢磨着好久没和李依依联系了，不知道她今天下午出不出外勤；　她可以打车去和她约个会。
　　她拿出手机给李依依发了条信息，对方很快回过来：【半小时后老地方见！】
　　李依依在公司的后勤保障部门，出门采购是常事，再加上她工作效率极高，出外勤前通常都会把手头的工作全部做完，部门领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她的外勤时间控制得相对宽松。
　　李依依第一次溜出来去云霏采访的地方找她的时候；　云霏稍微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想通了。
　　偶尔一次嘛，正常。
　　到后来云霏开始跟时事，李依依每逢出门必会电联云霏，然后巴巴地找上门去看热闹，云霏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这是什么神仙单位，都不用上班的吗？”
　　李依依嘿嘿一笑：“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云霏白了她一眼：“现场这些都不是人吗？”
　　再后来，云霏对她隔三差五的翘班习以为常后，遇到有趣的新闻，还会主动打电话给她。
　　所以你看，人就是这么一步步慢慢堕落下来的。
　　李依依和云霏几乎是前后脚一起进的咖啡馆。
　　咖啡馆的名字就叫“老地方”。
　　李依依见到云霏，破天荒没有说话，而是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看了云霏好几遍，看得云霏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李依依看完后，右手撑着下巴作沉思状：“嗯……”
　　云霏：“？”
　　李依依：“唔……”
　　云霏：“……”
　　云霏说：“李依依同志，请你说人话。”
　　李依依嘿嘿一笑：“叶总把你养胖了。”
　　云霏：“……”你又把天聊死了。
　　她只好伸手拿起菜单假装仔细看着。
　　李依依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菜单：“别装了，都来了多少年了，菜单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还需要看？！”
　　她冲不远处候着的服务员招了招手：“点单。”
　　两人的喜好都没变，还是循着以往的习惯点了各自的咖啡。
　　李依依是个憋不住话的，才安静了不到一分钟，她就浑身难受了。
　　“霏霏，你给我说说，你跟叶总平时在家都干啥？”
　　云霏有些疑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李依依笑：“好奇嘛。”
　　云霏“哦”了一声，还真的认认真真开始回忆起来，可她思来想去，脑海里冒出来的画面却全是两人在床上做的那些事。
　　她不断暗示自己不要去想，可越是这样，她的大脑就越不受自己控制。
　　李依依还在眨巴着大眼睛等云霏的回答。
　　云霏抿了抿唇，咽了口口水，声音干巴巴的：“就做一些两个人都感兴趣的事，比如……”
　　李依依：“比如？”
　　“……”云霏绞尽脑汁，“比如……做菜？”
　　李依依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声：“那还真够有意思的。”
　　云霏微微偏头，没好意思接话。
　　李依依砸吧了一下小嘴，像是自言自语：“我男朋友前阵子不是跟我求婚了嘛，可说实话，我还没做好准……”
　　“你说什么？！”云霏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她，“求婚？！这么大的事你没和我说？！”
　　李依依挠了挠下巴，有些困惑地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我没说吗？难道不是因为你有了叶总就忘了我再也不关心我了吗？”
　　“怎么可能？！”云霏说，“你的终身大事我怎么可能会忘记，肯定是你没说。”
　　“好吧。”李依依决定不纠结于这个事情，“诶话说回来，你跟叶总的婚礼什么时候办？都同居了还不办？”
　　云霏其实压根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
　　一是因为她平时基本处于“放养”的状态，除了她姨娘偶尔会问两句，家里也没别的长辈管她了；二来她也不是个注重形式的人，两个人在一起舒服就行了，办不办婚礼的，那都是给外人看的。
　　李依依观察着云霏的表情，斟酌了一下用词：“叶总没提起来过？”
　　云霏想了想，然后老老实实摇头：“忘了，应该没有吧。”
　　叶远溪很迁就她，一般不会对她提什么要求，她就没动过办婚礼的念头，叶远溪应该也没提过。
　　李依依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你都能忘？！”她语气里满是遗憾和心疼，“叶总真是个小可怜，怎么娶了个这么不走心的老婆，还不如娶我。”
　　云霏一个没忍住：“滚。”
　　李依依：“不但不走心，还脾气不好。”
　　云霏：“……”
　　李依依厚着脸皮凑过头来：“所以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明白，叶总到底是看上你什么了？”
　　云霏砸了个抱枕过去。
　　李依依笑盈盈地接下了：“诶不过话说回来，你老爹虽然有点混，但在宣宁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叶家就更不用说了，你们俩在一起，勉强也能凑个门当户对，当然了叶总是更吃亏了一点……”
　　云霏白了她一眼：“你可以选择不说话。”
　　李依依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接着道：“我就是想说，其实你们俩该办个婚礼的。有更多的人祝福，难道不好吗？”
　　云霏没吭声，只是垂下了眼睫。
　　半晌，她轻声说：“虽然她生死未卜，但我也不想就这样让她缺席。”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云霏的母亲。
　　*
　　叶远溪从研究所出来，边开车门边给云霏打电话。
　　“我出来了，你在哪？”
　　“哦，我跟依依在聊天，我们好久没见了。”
　　叶远溪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谁？李依依？”
　　“嗯。”云霏说，“你过来吧，我们一起吃个晚饭。”
　　叶远溪断然拒绝：“不吃。”
　　李依依在对面使劲摇头。
　　叶远溪那个醋劲她是见识过的。
　　她和云霏已经待了一下午，如果还要继续占用晚上的私人时间……她觉得她的头已经在脖子上摇摇欲坠了。
　　保命要紧。
　　她疯狂暗示云霏。
　　叶远溪戴上蓝牙耳机，发动车子，语气不容置疑：“你要找她叙旧，可以，但晚饭得跟我回家吃，我现在先回公司一趟，临时有点事。”
　　云霏好奇道：“什么事这么急？”
　　叶远溪说：“华夏最近有部作品很火，广播剧的授权本来是瑞途传媒在谈的，现在不是被我们抢过来了么。我们还没发布消息，已经有人找上门来想配女主角了。也不知他们都是哪里得到的小道消息，鼻子简直比汪还灵。”
　　云霏“噗嗤”一声笑出声：“那不是好事吗，省得你再去找人了。”
　　叶远溪简直要“呵呵哒”了：“如果是有经验的CV也就算了，你知道现在是谁要配音吗？”
　　云霏：“？”
　　叶远溪：“尹缨。”
　　云霏：“谁？”
　　叶远溪：“就那个演《那年夏天》火起来的那个高中生，这两年人气一直挺高的。但高归高，她一个演员，来CV圈瞎掺和什么。”
　　云霏：“那你们直接拒绝不就好了？”
　　叶远溪：“我是让赵菡拒绝了，结果不到十分钟，赵菡打电话来说今娱传媒的陆总要亲自和我洽谈，我总不能不给人家面子。怎么说陆总也是和我老爹一个辈分的，而且那么大一家经纪公司呢。”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开始吐槽：“你说那个陆总，都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了，怎么还这么花痴。我原先以为尹缨看上去多清纯，结果也没能逃掉娱乐圈的潜规则，哎，可惜了。”
　　云霏冷冷一笑：“怎么？你喜欢人家？”
　　叶远溪掩饰性地轻咳一声：“怎么会，我对你比对党还忠诚。”
　　云霏：“呵……”
　　云霏的反应让叶远溪内心产生了极大的愉悦感和满足感，她嘴角忍不住上扬：“别呵来呵去的了，一会儿发个定位给我，我聊完事情就来接你。”
　　云霏：“行吧。”
　　*
　　赵菡遵照叶远溪的吩咐，直接把人带到了总裁办等着。
　　赵菡倒了杯茶放到茶几上，职业而又礼貌地微笑着：“陆总，请您稍候，叶总正在回来的路上。”
　　对面坐着的人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悠悠说了声：“好。”
　　叶远溪是个注重形象的人，虽然即将面对的是一个连二十岁的姑娘都不放过的流氓老头子，她还是对着电梯口的全身镜整理了一下衣容，以示基本的礼貌和尊重。
　　总裁办的门开着，叶远溪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去。
　　沙发上的人听见动静，缓缓转过那张漂亮却略显冷淡的脸。
　　四目相对，她起身，远远冲叶远溪颔首，声线清冷如山泉：“叶总，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下，今娱传媒，陆今淼。”


第86章　
　　没有如自己预料的那般见到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反而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坐在了会客沙发上，叶远溪初时一愣；　很快便反应过来。
　　她微微一笑；　自信而沉稳地回礼：“小陆总。”
　　大概漂亮女人见到和自己差不多漂亮的女人时；　多少都会流露出一些敌意，两人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　表面看上去官方又得体，实则暗流涌动；　已经在内心厮杀了不下八百回合。
　　叶远溪靠着椅背；　手肘搁在扶手上，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年轻女人。
　　现在是陆今淼有求于她；　她只需要坐在这里；　等着对方开口就行。
　　陆今淼重新坐回沙发上。
　　她调整了下姿势，正经中透着一丝慵懒和随意，眼神和表情依然清清冷冷的，仿若这世间所有事情都和她无关。
　　明明看上去比自己年轻；　气势上却并不输她多少，叶远溪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眼底渐渐流露出一丝欣赏。
　　两人都是沉得住气的人，谁也没打算先开口，气氛在僵持中渐趋凝滞。
　　赵菡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的神情，又等了几分钟，琢磨着这场心理战应该打得差不多了；　才开口打破僵局：“叶总，陆总今天来，是想和您聊一下关于尹小姐参与此次配音的事。”
　　叶远溪“嗯”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的：“我之前不是已经表明态度了吗？”
　　赵菡抿了抿唇，眼神望向沙发上一脸淡漠的陆今淼。
　　陆今淼终于抬起漂亮的双眸，清冽的声音从喉间缓缓溢出。
　　“尹缨出道三年，演技是有目共睹的。她的戏份几乎全部是现场收音，台词功底扎实。我个人认为，她足以胜任配音的工作。”
　　“演技？”叶远溪微微一笑，“陆总，你似乎忘了，她演的无一不是清纯角色，现在却要让她来配心机深沉以复仇为目的的女主角……”
　　她顿了顿，微笑中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你是觉得她的人生阅历足够撑起她对角色的把控呢，还是觉得她天赋异禀，理解力超群，在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还能够把人物诠释得生动形象、入木三分？”
　　陆今淼勾了勾嘴角：“难道一定要有经验才能做好某件事吗？难道所有人的第一次，都差得一塌糊涂吗？”
　　陆今淼当然是在暗示叶远溪，她第一次创办远方传媒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她口中所谓的“没经验”，并不能成为拒绝尹缨的理由。
　　这话放在以前，叶远溪第一时间就能顺利理解陆今淼话里的意思，可现在，“第一次”三个字对于叶远溪来讲，已经有了另一种特殊的含义。
　　她“唔”了一声，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和云霏的第一个晚上……
　　应该表现得还不错，她对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
　　叶远溪收起脑海中的遐思：“那陆总又怎么保证，尹缨的第一次就能成功呢？”
　　陆今淼微笑：“叶总不妨先挑一段让她试试。”
　　叶远溪：“如果效果不好？”
　　“如果效果不好……”陆今淼嘴角笑容愈发自信，“我就亲自教她。”
　　叶远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