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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吱弯了眼睛，点头如啄米。
　　她现在仿佛知道了，净灼为何会问，她会不会觉得像殁琴那般，很好。
　　虽然她并不羡慕像殁琴那样，有那么多魔追捧。但是在她的心里，与殁琴似乎有一点很契合的地方。
　　净灼摇了摇头。
　　小仙女老脸一红。她不是第一次听殁琴说这些想当年的事情。曾经来过魔城的小女妖们，尤其是与凡男之间有过感情纠葛的小女妖们，一听到这些话，顿时连妖都不肯做了。傻乎乎地，一只只地来到她跟前，说她们的梦想就是成为像女帝那样的魔……
　　背起行囊，来到魔城里。没过几载，便有了好几个家魔头，好几个野魔头。
　　见小仙女听得两眼发直，狐狸精觉得有几分危险。
　　殁琴果然笑眯眯地对吱吱道：“我看你很有潜质，不如来我魔道乐土，当魔好了……想找多少野魔头就有多少野魔头！环肥燕瘦，任你挑选！”
　　狐狸精还没有说话，鬼面便站起身来，杵在了殁琴面前。
　　“你我之间的分歧，不要牵扯到小孩。吱吱还什么都不懂，你这在教坏她。”
　　殁琴眯起了眼睛，垂首，把玩着茶勺：“我是在教她，永远不要委曲求全。与其每日操心着别人喜欢不喜欢她，倒不如让别人来求着她喜欢。”
　　“你是想让她如你一般，流水一般换枕边魔，却不敢真心喜欢任何一个。”
　　“难道让她学你，流水一般地换着枕边人，然后骗每一个人都说：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挚爱？”殁琴压低了嗓子，“呵，这样倒是好了。可若是被这样的人被骗，岂不是更可怜？”
　　在外妖与外仙面前，维持的体面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
　　小仙女和狐狸精，便只好先退了出来。
　　吱吱不明白，为何这只魔与这只鬼，最后开始打起来，居然是因为她的教育问题。她明明就是一个大仙女了。
　　一鬼一魔，矛盾爆发得如疾风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都是成年的魔与成年的鬼了，口舌无法讲清楚的道理，便直接述诸拳脚。
　　屋内一阵“噼噼啪啪”之后，鬼面说要出去透气，便先离开了。
　　殁琴是一有好几张面孔的魔，坐在一堆狼藉之中，换上了一副开心的面孔。
　　“你说你要找一只鸟和一只龙，我将她们收容了，在宫外安排了住处。”殁琴道，“本看这两只小动物，倒是挺可爱的。我的后宫里，若是再添一只乌鸦妃，一只白龙妃，就更热闹了。可惜，小白龙倒是挺安分守己，但那只黑鸟，很是让魔头大……”
　　听了殁琴的话，吱吱便知道巧黛没有一点事情，放了心：“我知道巧黛的脾气，是极不好照顾的。”
　　“岂止是不好照顾，简直就像是供了个祖宗一样。真不知道那条小白龙，如何受得了？”
　　巧黛躺在一张小床上，周围一群美艳的鸟围着她，盘子里有很多条肥嫩嫩的小虫子。
　　乌鸦精一口一条。
　　小黄嘴一刻不停。　
　　偶尔吃累了，就对着周围的鸟，叽叽喳喳一番。
　　周围的鸟便露出崇拜的神情。
　　吱吱很是奇怪，自己是如何能够在鸟鼻子鸟眼上，看出崇拜的神情的。
　　小白龙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抱着膝盖，眯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与被众鸟拱着的乌鸦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西王母伸出魔爪，要残害善良单纯柔弱不堪的吱吱仙女的时候，所有的仙都不敢说话，说时迟那时快，本鸟挺身而出，将西王母一爪拍倒在了地上。那个老女仙便倒在了地上，鼻子里留了很多血，哭着向本鸟求饶……”
　　小黑鸟对面的一只身材纤细的小黄鹂，吧嗒了几下嘴巴。
　　小黄鹂是一只修为薄弱的小妖精，能听懂人言，但说不出来。而巧黛是一只交游很广的鸟，任何地方的鸟语，只要学上几日，就能够听懂。
　　巧黛便挺着圆圆的肚子，走到了小黄鹂面前，谦逊地点点头：“过奖，过奖，谁让那个叫小吱吱的仙，是本鸟的小弟呢。本鸟不护着她，谁还能护着她……”
　　吱吱在门口，唤了一声：“巧黛！”
　　巧黛听见了吱吱的声音，先是不敢置信，眼中凝满了泪水，猛然抬头，振翅向吱吱飞去。
　　一把扑到了吱吱的怀里，哇哇哇哇地哭出了声来，“吱吱啊，你个杀千刀的仙，死没良心的。你可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你可知道，没有你在身边，我过得是什么鸟日子呀！”
　　吱吱便搂着巧黛，掂量了一下，感觉到这鸟长了一圈膘，便知道没有她的日子，巧黛过得应该是很滋润的鸟日子。
　　“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不管的。”
　　巧黛哼哼叽叽，在吱吱怀里擦眼泪。
　　那些原本围拢在巧黛身边的鸟，此刻也叽叽喳喳地交流起来。
　　“这就是对小弟该有的样子吗？”
　　“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巧黛反应过来，自己的形象岌岌可危，便对那些鸟说：“咳，本鸟一向来比较热情的。现在已经乏了。改日再叙。”忍痛道，“那些虫，你们就拿去吃吧。”
　　于是群鸟欢悦而去。
　　在知道内情的仙妖魔面前吹牛，巧黛丝毫没有愧色，因为她是一只心大的鸟。
　　殁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挥挥手：“突然想起来，昨日新纳的魔妃，还没有宠幸过。我先走了，不送……”
　　狐狸精看着小黑鸟窝在吱吱怀里不出来。
　　没有说话，脸上笑眯眯。大度，温柔，而端庄。
　　但是巧黛却不那么容易相与，反而盯上了她。　
　　“吱吱，我听说你搞对象了，是不是真的？当初我给你介绍了一只英俊的老鹰精，你不答应——好吧，那时候，你和那条丑丑的青龙有婚约，那就算了。后来，好不容易有机会解除婚约，你怎么就不学一点好呢！
　　“你如果不喜欢老鹰精，我还有麻雀精、鸵鸟精、秃鹫精、鹦鹉精可以介绍给你呢，你为何……为何居然和一只丑丑的狐狸精在一起。还有没有一点审美了！我说吱吱啊，你要找对象，也要知道与娘家鸟商量一下才好，就这么把自己托付给了一个丑狐狸，你晚上睡觉起来的时候，难道不会膈应得慌吗？”
　　吱吱知道，她与净灼的八卦，定是殁琴传给巧黛的了。魔城封闭，魔民不能外出，但是殁琴乃是一个熊熊燃烧着八卦之魂的魔。有许多的凡间，不愿做魔，却时常来魔道乐土游玩，于是便用人间各地的消息，来抵偿在魔城内的巨额消费。
　　狐狸精掏出了小镜子，上下照了照自己的脸。
　　丑狐狸？
　　巧黛突然想起来，这狐狸精似乎是一个不能得罪的狐狸精。心里斗争了片刻，终于违背了天良，对净灼道：“你不要自卑，虽然你是比我差了一点，但是你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算丑得太过分了……唔唔唔唔……”
　　吱吱一把捏住了巧黛的小黄嘴，看着净灼，道：“妖王大人的美貌，自然不是一句‘有鼻子有眼’就能概括的了。乌鸦嘴出来的话，不要相信。”
　　巧黛“唔唔唔唔”地，挣扎得更加剧烈了。
　　净灼本不放心吱吱与巧黛与吱吱单独在一块儿。但是那只眯着眼睛的小白龙，却不知在何时挪到了她的边上。
　　如果不是与这条龙很熟悉，乍一看却绝对确定不了，这龙究竟是睡是醒。净灼以为，这只龙现在是在梦游，便没有在意。
　　正要将吱吱带回去，却被那小白龙拉住了衣袖。
　　净灼低头。
　　小白龙慢吞吞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青龙的妹妹，料想也不是什么好龙。
　　净灼可不是什么尊老爱幼的狐狸精。
　　抬高了袖子，看着眼前这只年龄不过八百岁，头上还有龙角的小白龙，冷淡道：“本座可不想沾上龙腥味，一边玩去。”
　　说着，便扬起笑容，向抱着小黑鸟说悄悄话的小仙女走去，银红色长袍曳地，乌发松松地系在腰后，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身姿窈窕，仪态万方。狐狸精中的狐狸精。
　　“喂，我说……”白练在她身后，轻声唤，“小杂毛？”
　　狐狸精顿时僵住。

　　☆、晋江首发

　　吱吱见净灼和小白龙离开了；　只当她们是要给自己和巧黛一个单独沟通的机会；　也没有想那么多。
　　“巧黛；　以后说话真的得注意一点了。”吱吱把巧黛放在桌子上；　拖着腮看着它，“妖王大人是很在意她的长相的；　我真的害怕，你再这样下去；　会被她拍成一片晶莹透亮的肉脯。”
　　“啊；　你和那只狐狸精真的在一起？”巧黛炸开了毛；　“怎么可以这样，我差点为了你；　放弃了我珍贵无比的鸟命；　你倒好，居然拿我珍贵的鸟命为你换来的生命，去和一只狐狸精谈恋爱——你这么长时间之内；　不来找我，有了新狐就忘记旧鸟了！你不觉得羞愧吗；　不觉得耻辱吗？不觉得自己很轻浮吗？你和那只狐狸在一起多久了；　你居然就要和她在一起！”
　　吱吱扬起了一个微笑：“我很喜欢她。”
　　“那她喜欢你吗？”巧黛怀疑兮兮地问；　“你不会，是一厢情愿的吗？”
　　吱吱被问到了，垮下了脸来。
　　她回忆起来，表白是她主动的，第一次亲亲是她主动的；　好像妖王大人都没有主动对她做过什么（？）。那么妖王大人，会不会是一只秉承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态度的狐狸精呢。
　　“才不会呢！妖王大人对我很好的。”
　　“哦。当年在警告你青澶是一条渣龙的时候，你可也是这么说的。你明明就是一个智障仙女，一点都不懂分辨好坏的。”巧黛别了别嘴，“这些龙啊，狐狸啊，什么的，反正都不如我们鸟可靠的——不如我再给你介绍一只……”
　　“反正在你眼里，就只有鸟是好的。不过，说起来，你和小白龙是怎么回事？”吱吱越想越不开心了，白练至少肯为了巧黛和家里闹掰，才八百岁就敢扬言说要娶一只女鸟，但是对比起来，妖王大人真的是一点要负责任的征兆都没有啊，“还有，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死了不成，居然一步一步被骗到了这里来……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啊，还说我智障……”
　　“那……那条龙，可……可缺德了……”听到吱吱提起这个，巧黛立马僵住了，一只小脚还在空中，没有落下去，一顿之下，差点倒载葱地落了下去，扑腾了几下翅膀，才获得了稳定。小黑鸟咬牙切齿，　“你可知道，那只小白龙对我做了些什么？……我，我，有时候想起来，我真的很想揍死她。”
　　“怎么了？”
　　“魔族真的是我来过最后悔的地方了，尤其是那个殁琴……”巧黛将脑袋埋在了自己的翅膀下面，声音又闷又奇怪，“我不过偷吃了她几块肉，那缺德的魔，居然指使那只鸟对我做坏事……”
　　“什么坏事？”
　　“她……她……她……”巧黛喘了几口粗气，很是暴躁，鼓着鸟胸，“本鸟的一世英名！就毁在了那条龙身上！你可不许说出去。”
　　吱吱微笑，觉得这往日没脸没皮的鸟，露出这副表情，实在是可爱得紧，问道：“到底是怎么了吗？”
　　“殁琴让那小白龙，把我的毛剃光光。”巧黛一想到自己秃毛乌鸦的样子，就觉得充满了耻辱，“那小白龙居然很听话地照做了。然后……那很好吃的肉诱惑我，逼我变人形来着！变了人形之后，还不收手，非要让本鸟和她睡一张床，要是她打呼噜要把我吵醒怎么办，我怎么会让她得逞……但是，但是她……”
　　巧黛咬牙切齿起来，说到恨处，小黄嘴的上下两片互相摩擦，发出刺耳的“嚓嚓”声。用乌鸦语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将龙族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部问候了几遍。
　　“那条小白龙，我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她是一条不正派的龙。”巧黛吐槽道，“我伤得那么重，她居然还揉我鸟胸。还要揉好几下。要是一只英俊潇洒的鸟也罢了，本鸟就忍了，可她是一条龙欸！”
　　“不应当。才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确实有些……”吱吱试图安慰巧黛。
　　这鸟的话语和表情里面，怎么每一个字眼，都带着些许羞涩、喜悦、言及初恋的腼腆、以及恋人之间看似嫌弃彼此、实则在向旁人炫耀的晒恩爱行为。还是，这些只是她的错觉？
　　吱吱瞧着巧黛这么小的脑壳子，又思索了一下在生物课上学过的知识：动物的大脑皮层面积很小，所以不足以产生“喜欢”“爱”这种复杂的感情。
　　她觉得让巧黛懂得喜欢，特别是还要跨物种喜欢一只龙，应该的确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对我而言，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对于那条白龙而言，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面来着的呢。”巧黛思索着。
　　吱吱肝一颤。
　　“莫非，你们也是传说中那种超越生死的什么前世今生、几世情缘来着？”
　　“哇，吱吱你好聪明欸！”巧黛道，“那条龙解释了好几遍我才明白的，没有想到，你居然一听就猜出来了。”
　　吱吱扯扯嘴。她也不想啊。　
　　呵，前世今生。
　　殁琴和巧黛是这样，现在这小白龙和小黑鸟也是这样。难道在这个世界上，什么超越生死、前世今生、几世情缘的，都像青菜萝卜一样烂大街不成？说好了这种剧情是主角专属的。
　　“按我的理解啊……”巧黛叉着爪子，在桌上蹦跶了几下，忽然瞥见小仙女的神情异常，充满了暴虐因子，鸟毛因为感知到危险，而竖了起来，“吱吱，你……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吱吱笑呵呵地端起茶杯喝水。一不小心，那茶杯“咔嚓”一声，裂开来了。
　　巧黛虽然躲得快，但还是被溅了几滴水，好在那茶水只是温热。乌鸦精瞬间跳开，暴跳如雷，“喂喂喂　，你注意点，这可是我刚刚长好的羽毛！”
　　“我只是在想，要是拿块砖往楼下砸去，怕是可以砸死好几对‘前世今生’吧。”吱吱松手，那一堆碎片落撒在了桌之上，就像是她遭受重击的心。
　　“小白龙告诉了我许多次，我和她是命中注定的，我一定会跟她在一起的，所以注定不能和别的英俊的鸟类在一起，我是跑不掉的，必须得接受这个现实。”
　　呵，命中注定。
　　巧黛道，“我就问她了，为啥这么晚才来找本鸟。她说自己是传承记忆，就在遇到本鸟不久之前，才得到了祖上的记忆。本鸟又问她是怎么认出本鸟来的，她说因为感觉到了本鸟的灵魂，觉得很熟悉——听起来很像忽悠吧？本鸟又问她，那本鸟上辈子一定藏下了很多的虫子干，果子干，肉肉干什么的，那些东西在哪里，但是却她说没有。本鸟就怀疑，她很可能是在骗本鸟的，要么就是把本鸟藏的虫子干，果子干，肉肉干什么的，吃光了。”
　　吱吱很残忍地说：“是的，说不定就是在骗你的。”
　　巧黛“咦”了一声，用爪子扒了扒脑袋上的毛：“可是……”
　　乌鸦精有些不明白了，明明一开始周围所有的水族，以及后面的魔族们，都在向她说小白龙的好话。可是吱吱为何就如此笃定小白龙在骗她呢。
　　“小白龙说她有传承记忆，那你有吗？”
　　“这个。”巧黛转了转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可是小白龙和我说了好几遍，她看起来傻乎乎的，不像是会骗鸟的龙……”
　　吱吱问：“如果你根本不记得前世，那么你觉得前世的那个你，真的是那个你吗？”
　　“可是，小白龙给我吃很好吃的肉肉啊……”
　　“有人告诉你说，你上辈子吃过一块好吃的肉，可是你连那块肉的味道都已经忘记了，那你真的算是吃过块肉吗？”
　　“这个……”乌鸦精咽了一口唾沫，“当然不算了，要重新吃过的才算。”
　　“问题来了，你喜欢那条小白龙吗？”
　　“这个，这个，她皮肤那么白，身上一根羽毛都没有，长角，而且还软绵绵的！除了她在变成原形之后的爪子，我勉强可以接受之外，其余部位简直辣眼睛……”巧黛的脑子僵住了，一时之间无法动弹，“……可是，她会给本鸟吃肥肥的虫子。”
　　“那你确定吗，小白龙是喜欢现在这个你，还是喜欢曾经的那个你？要是有一天她发现了你和以前的那个你不一样的话，她会不会就不喜欢你了？就不给你吃肉了。”
　　“本鸟……”巧黛炸了毛，“哇哇哇，吱吱你坏！小白龙现在会给我肉吃，不就好了，要是以后她不给我吃肉了——我就自己去找嘛，哪有那么复杂！”
　　吱吱道：“那要是，以后她给另外一只鸟喂肉呢。你却已经吃惯了吃她给你喂的肉，以后就只有自己一只鸟吃肉的时候，会不会觉得难过？”
　　“这个，这个……本鸟怎么会知道？”巧黛拿爪子捂着脑壳子，快把本来就没有几根鸟毛的脑壳子挠秃了。
　　“那么，你喜欢她吗？”
　　“本鸟，本鸟是吱吱的鸟，要是吱吱不希望我喜欢……”qún：一　一零八一七九五一
　　“我在问你自己，所以你要自己回答！这是你自己以后的事情，是你以后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