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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外音开始问薛桐一些问题，她看上去云淡风轻，但苏沫的手指被薛老师无意中夹得生疼。
　　苏沫陪着薛桐绕过疗养院的门廊，穿过厅堂，来到薛桐母亲所在的房间。
　　客厅套卧室，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洒而下，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远山。
　　苏沫探头望过去，就见一位气质出众的太太，她的头发齐整妥帖，颈间是一串光泽圆润大小均匀的珠串，她身上着一件深灰色的毛衫，面容和薛老师有三分相像，只可惜的是，她坐在轮椅上，由身后一个年轻的姑娘推着朝众人这边而来。
　　“母亲。”薛桐低声问候。
　　那位形容精致的太太只是微微朝她的方向颔首。
　　母女二人客气又疏离。
　　不仅苏沫察觉到了，节目组众人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
　　作为话不落地，最不愿见冷场的乖乖，苏沫承担起了活跃气氛的重担。
　　她乖巧地凑过去，蹲下身，手覆在薛母的膝上，“阿姨您好。”
　　薛母笑笑，上手摸了摸苏沫的头发，不过很快那笑意便收敛，那份温柔没有给苏沫，没有给她的女儿薛桐，而是给了身旁那个年轻漂亮的为她推着轮椅的姑娘。
　　林婧在薛桐身后咬耳朵，“看见没，辰星新招录的小姑娘，才来半个月不到，比对你亲多了。”
　　薛桐无奈笑笑，招呼被薛母晾在半路的苏沫道，“苏沫，来。”
　　苏沫回头望望，起身跑回到薛桐身边。
　　就听薛桐道，“乖，陪你林婧姐出门透透气。”
　　林婧皱眉道，“又想把我支走？”
　　薛桐不和她呛声，只是摸摸苏沫的脸蛋，“听话，去吧。”
　　苏沫陪着林婧出门。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的对话声。
　　“她啊，就是运气好，遇到了贵人，若是没有辰星的栽培和恩遇，怎么可能会有今天，就连我这条命都是靠着人家的照拂才捡回来的。”
　　房间里，薛母拉着薛桐的手，薛桐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平平淡淡，无风无浪。
　　“你可不能做对不起公司的事情啊，做人不能忘本。”
　　林婧并没有走太远，房间里这些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就知道辰星私下与节目组接触没按什么好心，自从薛桐起势之后，辰星就将薛母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上，明面上是帮薛桐照顾，实际上是日日吹枕头风，洗脑薛母让她对薛桐施压，偏偏这人还真就信了，她以为她能住在这样的疗养机构都是辰星心善，实际上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一分一毫都是从薛桐身上割下的血。
　　如今在节目组和摄像机面前，薛母又这样老生常谈，提起了明显让薛桐不快的话题，林婧几乎就要难以克制，直接杀回房间里去与人对峙了。
　　可没想到的是，她刚只是想想，有人动作比她还快，已经推门冲了进去。
　　薛桐不仅想支走林婧，她也想支走苏沫，她不爱让苏沫听母亲拿腔拿调的这些说辞。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苏沫会为了她冲回来，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涨得通红，哪怕生气，看上去也是明媚生动的样子。
　　“薛老师她不是靠别人，不是靠运气。”
　　房间里所有人都是一愣，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苏沫的身上，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薛老师她有今天的成就不是靠别人也不是靠运气，她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苏沫的目光真诚而热烈，这一次她没有躲闪，视线直直落在了薛桐的身上。


第四十三章　
　　就在薛桐因苏沫的话出神时；　那乖乖已经重新走回了她的身边；　牵起了她的手；　大大方方，端端正正；　笑意盈盈对着摄像头又说了一句话。
　　“就因为薛老师是这样的人；　所以她永远是我的偶像。”
　　偶像吗？
　　崇拜与憧憬很多时候正是感情发展不断深入的诱因呢。
　　众目睽睽之下；　薛老师凑到苏沫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就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听得到；　不过大家肉眼可见的是，苏沫听过这番耳语后，脸颊绯红，找了借口就从薛老师身边跑开了。
　　“乖乖，你这样我会很想吻你，不过这一次不是额头哦。”
　　房间里的节目录制还在继续，苏沫躲出门外，上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
　　“那个老妖精跟你说了什么啊？”林婧适时凑过来；　靠墙站在苏沫身边问道。
　　“没，没；　没什么。”苏沫语无伦次；　连连摆手。
　　林婧才不信呢；　不过她也不戳穿；　就安安静静陪苏沫站在门外；　一起朝着房间里面看过去。
　　苏沫注视着薛桐的侧影，房间中的她非常配合节目组的拍摄安排，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好似完全不排斥和众人分享她出道之初面临的困境，但……
　　“薛老师，她并不开心。”苏沫低声道。
　　林婧也凑过去看了看，“看着不开心吗，我怎么看她演得还挺好的。”
　　母亲，这该是自己生命中最亲近的角色了吧，但是在这样亲近的人面前，薛桐却不得不伪装。
　　“我还是得进去。”苏沫握了握自己的小拳头，就又准备回到房间里，这一次她动作没有林婧快，被对方一把捞住。
　　“她应付得来，你要是担心不如想想录制结束怎么哄哄她。”林婧道。
　　“哄……我哄薛老师？我？”苏沫有些无措。
　　林婧理所当然状，“当然是你，不是你还是谁。”
　　一天的录制结束。
　　薛桐极其配合，节目组想拍什么，她做什么，想听什么，她说什么，可即使如此一整日的拍摄下来，最后能用的内容非常有限。
　　节目组悔不当初，看着视频中薛母谆谆教诲，告诫薛桐不要忘本，不要忘恩的模样，工作人员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薛老师的部分能用的不多，他们就只能在即将拍摄的苏沫部分多下些功夫了。
　　节目组事先也与苏沫的经纪公司尚艺传媒有过沟通，不过为了避免再出现薛老师这样的尴尬，她们还是从酒店房间叫来了苏沫，仔仔细细敲定了录制流程和内容，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将苏沫放回去。
　　天色已经很晚了，苏沫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刚准备刷卡进去，莫名就想起了白天林婧和自己说的那番话。
　　“不如想想结束后怎么哄哄她。”
　　哄薛老师吗……
　　苏沫不由自主微微转了转身子，最终下定决心朝着薛桐的房间走去。
　　薛老师还没有休息。
　　苏沫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酒店房间自带的小阳台上吹风，身上衣服单薄，手边放着一瓶威士忌还有方身圆口的威士忌酒杯。
　　苏沫对酒没有研究，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薛桐手边上的那瓶，烈得很。
　　薛桐见是苏沫进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朝门边招呼道，“苏沫，过来坐。”
　　双腿交叠，坐姿端方，唇边有淡淡的笑意，眼前的薛老师就连摇晃酒杯的手指看上去都是如此优雅恬淡。
　　可苏沫就是能够感觉到，薛桐虽然笑着，但她的心情很不好。
　　苏沫上前坐在薛桐身侧，她摸了摸桌上那支酒杯，很冷，明显加过冰。
　　苏沫一言不发，皱着眉将酒杯和酒瓶通通没收。
　　薛桐也不阻拦，只是略带微醺，笑吟吟看她。
　　“喝酒不好，喝冷酒更不好。”
　　苏沫同学的养生小课堂正式开课。
　　薛桐一边笑着听，一边点点头，表示认可。
　　苏沫认真道，“你胃伤得厉害，是不是因为喝冷酒的原因啊？”
　　薛桐仔细想了想，“也不算吧。”
　　苏沫拉过薛桐的一只手，让她摊平了掌心。
　　“其实，心情不好的话，我有另一个办法。”
　　薛桐“哦”了一声，随后笑道，“说来听听。”
　　“不开心的话，可以吃糖啊，甜甜的，只要认真刷牙就好。”之后就是熟悉的广告时间，苏沫笑得甜甜，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
　　像太阳一样耀眼又灿烂的人，薛桐觉得所有阴霾都被眼前这抹笑意驱散。
　　如今她越来越不避嫌，上手摸了摸苏沫的脸，随口调侃道，“要是真从我身上翻出来一堆糖块会有些幼稚吧。”
　　“那你来找我。”苏沫的眼睛亮亮的，如天边星，水中月，“我会多带一些，把薛老师你的那份一起带着，你不开心了，我就送你一块糖。”
　　说着，薛桐便觉得自己摊开的手心有些痒痒的，苏沫还真的从口袋里摸出了玻璃纸包裹的糖块放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甚至不用将它含在嘴里，薛桐此刻已经觉得很甜了。她轻轻合掌，握拢手心，再看向苏沫的目光，多了一丝柔情。
　　薛桐挪动了自己的位置，她坐到苏沫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口袋。
　　好家伙，衣服兜里还真是翻出了七七八八零散的糖块。
　　薛桐逗弄道，“不开心的时候很多啊。”
　　刚刚还甜甜笑着的仓鼠宝宝，瞬间就愣在了原地，半晌后，才回道，“也没有。”
　　假话。
　　就像苏沫能够看穿薛桐的心情一样，在薛桐面前，苏沫也仿佛一湾清可见地的泉水，心里想着什么一点都不难猜。
　　苏沫最近过得也很糟糕，组合内的纷纷扰扰就不提了，她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许晚就是在躲她。
　　打过去的电话渐渐不被接听，消息也渐渐得不到回复，paradise的聚会，无论是谁组局，许晚都没有去，和舞蹈搭档的绯闻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澄清，这一系列变化都让苏沫觉得心惊。
　　她的那点小心思是不是已经被人看穿了，那么接下来和自己逐渐划清界限的举动，是不是意味着她就要失去许晚了……
　　苏沫连吃糖的心情都没有了，糖纸扒到一半，却没有心情将糖块送进口中。
　　薛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绕到了苏沫的身后，她拿回了自己的酒杯，重斟了烈酒在苏沫的鼻尖前晃了晃。
　　薛桐站得近了，苏沫很自然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苏沫。”薛桐这一声名字叫得百转千回，如娇似嗔，是苏沫从来没有听过的口吻。
　　来不及给她出神的时间，就听薛桐继续说道，“你刚刚让我换种方式，那么你呢，有没有想过也换一种方式，或者……换一个人。”
　　苏沫微抬眼眸与薛桐对视良久，最终她伸手接过了薛桐的酒杯，将其中残留的酒液一饮而尽。
　　入喉辛辣。
　　爽快！
　　苏沫酒量颇佳，大概是这些年摸爬滚打历练出来的，一杯下去，只是目光略带着些迷离，让薛桐有些惊讶。
　　“醉过吗？”薛桐问道。
　　苏沫点点头，“醉过。”
　　“为了许晚？”薛桐直来直去。
　　苏沫沉吟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对。”
　　薛桐柔声问道，“你喜欢许晚什么？”
　　喜欢许晚什么？
　　这个问题直接将苏沫带回了那些与许晚共同拥有的回忆，那是属于她们的曾经。
　　“我和许晚在idol制造第一期录制的时候，就坐在一起。”苏沫的话慢而温柔，“谁能想到呢，后来我们还住在一个宿舍，分在一个小组，最终还一起出了道，我们喜欢同一类音乐，喜欢同一款奶茶，在节目组抽查的时候，我们还背着工作人员满屋子各个角落一起藏我们最喜欢吃的糖果……”
　　不止如此，她们还一起唱歌，一起跳舞，舞台上极尽默契，动线交错的瞬间，视线交汇，那就是心动的感觉。
　　三言两语间，怎么说的清楚呢。
　　安安静静的，薛桐就这样听苏沫说了许多许多。
　　回忆再满，总有终结之时。
　　苏沫没言语了，薛桐却还有话要说，很简单，就两个字。
　　“我呢？”
　　苏沫茫然间看向薛老师的眼睛，就这一个瞬间，苏沫忽然发现，关于薛老师，她也有好多喷薄的情绪，有无数个在脑海中闪回的瞬间，这一次苏沫终于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她不得不承认她同样被眼前这个人深深吸引。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让苏沫难得对薛桐敞开心扉。
　　她微微垂着头，轻声道，“薛老师，其实我很怕。”
　　薛桐伸手抚上苏沫的下颚，让她面向自己抬起头来，“怕自己会喜欢上我？”
　　这原本只是一句调侃，没想到苏沫竟然真的点了头。
　　“对，我怕自己会喜欢上你。”苏沫道。
　　薛桐目光很深，“那就真的喜欢上，如何。”
　　苏沫的手贴在心口处，摇了摇头，“不可以的，因为这里还有其他人。”
　　小阳台上的寒风吹开苏沫和薛桐的发尾，空气都仿佛凝滞住一般，她们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闪烁着让人看不分明的微光。
　　许久后，薛桐一声轻笑，这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谢谢你为我负责。”薛桐声音温柔。
　　嗯？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简直将苏沫吓死了，她双手抱胸试探问道，“我负什么责了？”
　　薛桐笑笑，“你没有在心里还有别人的情况下接受我，这很好，我很感动，感觉又多喜欢了你一点。”
　　嗯……这个对话的结尾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来着……
　　苏沫无语扶额，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吧，这会儿就开始上头了。


第四十四章　
　　疗养院不算愉快的拍摄；　仿佛一夜间就被节目组所有人抛诸脑后；　第二天一早大家养足精神；　一行人浩浩荡荡驱车前往苏沫的故乡，位于京元市北部的小城；　江阳。
　　人口不足百万的小城市江阳；　由一条河分为东西两半。
　　众人到达时刚好是正午时分；　耀眼的冬日晴光挥洒在因寒冷而渐渐封冻的河面上。
　　两旁的沿河路；　来往着车辆和行人，苏沫兴高采烈指着车窗外。
　　“那边那边，那里就是我小时候上学的地方。”
　　摄像机的红灯亮起，将她飞扬的神采和话语通通记录其中。
　　薛桐就坐在苏沫的身旁，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
　　故乡的云。
　　大概这座民风淳朴，景致宜人的北方小城，加上苏沫这样心系故乡，情谊真切的归来游子才能配得上这样绝美的四个字吧。
　　走过江阳的街；　晒过这里冬日的太阳，观赏过它依旧苍翠的松与柏；　节目组放任苏沫带着众人在她曾经念过书的校园里散步。
　　年轻的丫头；　最爱摇摇晃晃走在人行道旁的路边石上。
　　薛桐走在她身边；　心都跟着悬起来；　生怕她摔倒；　伸手出去小心翼翼扶着她。
　　苏沫脸上尽是欣喜的笑容，仿佛忽略了摄像机镜头的存在，她拉着薛桐的手；　从路边石上跳下来，指着远处对薛桐道，“薛老师，你看这条路，出了大门，只要沿着它一直走，一直走就到我家里了。”
　　薛桐扶着她的手臂微微笑道，“你小时候就这样蹦蹦跳跳不老实吗？”
　　苏沫笑道，“小时候我才不会走回去呢，我有一辆粉红色的单车，是我爸爸送我的新年礼物，我就骑着它上学放学，对了，它车喇叭的声音还很特别呢。”
　　说着，苏沫还特意学了两声，不仅逗笑了薛桐，就连跟拍她的摄影师也乐不可支。
　　作为所有人的开心果，大家都是眉头舒展开心的样子，苏沫自己也很高兴。
　　“它还在吗？”薛桐问道。
　　“薛老师，你说我那辆粉红色的单车吗？”苏沫有些可惜道，“坏了，爸爸说修不好了，不过它还在，一直留着，就……当作是纪念。”
　　薛桐笑笑，“这么喜欢？”
　　苏沫点点头，目光有些悠远，“小时候我就喜欢骑单车，那时候有人陪我一起的，只不过后来就只剩我自己一个人。”
　　这个话题有些伤感，薛桐以为苏沫只是想起了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很快苏沫就重新打起精神，笑道，“不过后来我遇到了萱萱，就是方萱，薛老师你见过的吧，刚出道那会儿，我经常半夜拉着她陪我去江边公园骑脚踏车，就好像回到小时候一样，只不过……”
　　只不过随着人气越来越高，那样的日子最终也找不回来了。
　　苏沫明明笑着，可薛桐莫名有些心疼，她握了握苏沫的手，“我也送你一件新年礼物吧。”
　　苏沫以为薛老师在开玩笑，直接伸出另一只手回道，“好啊，给薛老师拜个早年，红包拿来。”
　　薛桐将这乖乖两只手都握住，拉着她继续往校园深处走去。
　　逛过了念书的地方，去过了有儿时记忆的公园，吃过了几十年依然好味道的老字号店铺，最终苏沫带着薛桐和节目组来到了自己的家。
　　临近傍晚，漫天都是绚烂橙红的云霞，穿过安静的小区，走进熟悉的楼门，停在自家门前的苏沫，几次抬手却舍不得敲下去。
　　她是恋家的孩子，平日里三不五时就要跟父母通个电话，但像眼前这样如寻常一般敲响自家大门的场景却真真是久违了。
　　有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
　　近乡情怯，大抵如此吧。
　　最终苏沫弯起的手指终究没有扣下去，苏沫的父母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直接敞开了大门来迎接自己久未归家的女儿。
　　亲人相拥的瞬间，薛桐也好，节目组也好，都只是旁观的外人。
　　一家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