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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杂货商-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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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端来热水,她泡了会手才问:“轻竹和二喜哪去了?”伺候的丫头是沐昂从沐王府调来的,从进府就听这郡主的各种奇闻,这也是头一回伺候郡主就寝,心中慌慌张张的,嘴上就结巴了:“轻竹姐姐她,她与二喜姐姐傍晚的时候说了好一会悄悄话,然后就急匆匆出府了……奴婢不知道她没有和郡主……”
让丫头打住,沐海棠一时实在想不起什么理由能让轻竹出府出得这般匆忙,连和她讲一声都没有就走了。
黑色的天空天始飘细雪,入睡前,沐海棠嘱咐丫头,见着七爷回时小心伺候着。话音没落,裹着一身寒意进来的人就站那冲她笑:“都三更天了还不睡,这可真是我罪过。”轻竹都不敢多说话的事,丫头们更是见着七俭进来就赶紧低头退了出去。
听出这人话里的高兴,沐海棠强撑着睡意问:“心里舒坦些了?”七俭捂热了手笑着摸向沐海棠的脸庞,掌心里尽是暖意的小心,与之对视了好一会,这才说:“得了一消息,若这消息确凿,盐矿这边我就不管了,过几日就收拾去昌南景德镇那边。那日我们拜谢道长,道长曾言,开矿乃是向阴间讨饭吃,阳气过重反倒不得昌盛,我这算歪打正着,不管了不管了。”
沐海棠见她是从心底里高兴,也不问究竟何事,只是贴着她的手心细细蹭着,眼里也尽是为她欢喜的笑意。这笑意暖进了七俭的心底,一时酥得全身发软,略羞赫的松开手,低头言语有些打结:“我、我先去洗漱。你早些、早些歇息。”
七俭开始接触昌南商人时,日里落下一场大雪来。在酒肆和昌南来的瓷商彭少三畅聊许久,两人话别时,七俭在窗边见着下边来回在雪里走动的沈云松,只略停顿,又对面前的彭公子笑道:“少三兄在滇地要多留些日子,也好让愚弟尽地主之宜。今日就此别过,明日我派人去驿栈接少三兄。”
彭少三是景德镇御器厂督陶官杜公公手底下的人,个人的瓷器烧造工艺颇为炉火纯青,近日来滇南,一是为探亲,二是来此办差,但办的什么差,就没人知晓了。这神仙般的人物被云南知府给好生供养着,七俭本是见不着,但这彭陶官来了滇地哪有不拜土地爷的,去了沐王府,便被沐海棠给截住了人。
送走彭少三,七俭略好笑的倚在窗边对沈云松招手,待他上来后更是漫不经心的瞧了他一眼,这才道:“有事找我?”那日在盐矿当着族长的面,沈云桐占尽得意,这人一声不吭,今天是想说什么这么焦急,她倒有点好奇了。
沈云松似是有难开口的话要讲,一直欲言又止,七俭也不急,让伙计上好茶,慢悠悠的等着。沈云松喝了口茶,一脸倔脸的扭看着窗外,良久狠叹了一声:“你这般好欺,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先前一直以为你是城府颇深之人,那天他那样当众欺你分你权,以为你好歹会威慑他一下,可如今只见你步步退让,连以往的查账都懒得查了,似是要放任他为所欲为一般,真叫人……”
后边的话沈云松讲不出来了,也不知道怎么讲。他确实有些愤恨,救全族人脱苦海的人,竟真的这般软弱?先前任沈云桐乱来,也只是想看看这七爷的真本事,如今,可真教他失望。
“那你又为何呢,为何这般气愤?我的兄长?”七俭收了手里的扇子,目光变得凝重起来。盯着沈云松,她的气息越来越急重,最后眼泪竟从眼眶里慢慢渗出。这模样吓着了沈云松,讷讷的站起来呃了一声,还没等他说出话来,七俭已腾的站起来用发抖的声音咬牙道:“掠人钱财,在大明王朝该当何罪?我费心费力救一族出苦海,不表功不吆喝就成了你们拿捏的软柿子?我的哥哥呀!你们是我的哥哥!我拿你们当亲人你们拿我当什么!钱吞够了,现在要来表演关怀和亲情了!”
沐海棠老远听见了这低吼,本想上前,但迟疑又停住,站在回廊回静静的看着。
沈云松砰的一声跪下,不仅七俭,沐海棠也愣住。跪下的人使劲磕了一个头才说:“当年,在矿场,看着爹爹与娘亲每日受尽艰苦的过活,看着族人一个个累病了没人治的死去。终于,有一天爹爹也被皂隶打得昏迷,娘亲跪在雨里求人救他,最后我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咽气,娘也因为那场雨和伤心过度病得不轻,当时我就发誓,要报仇,发誓只要有人救我们脱离这苦海,我就跟着他刀山火海,即使反天也绝不缩半步。可是……沈云桐说动了我,他嘴里的将来让从生来就开始受苦的命动摇了。苦了这些年,有机会过好日子,又为何要继续看着本也该和我们一样的人荣华富贵,我们依然卖苦力过活。我是一边在做着对不起你的事,一边又希望你能惩治我们,可是现在,沈云桐已经越来越无法无天,你却被逼得无力还手。他的野心我看透了,他想拿走你的一切。七爷!我错了!我娘昨晚上狠狠甩了一巴掌,说她快走的人了,让我把良心找回来!否则她会下地狱!现在我跪在你面前,任你处置!”
明儿就是年三十,七俭决定今儿去歇工的矿场看看大伙,毕竟这开过年她就要走,这一走要去把瓷器路走通,可就一年半载不会再回这了。
家仆备好了各类干果和米粮候着,唐刀有些不耐烦的走来走去,见唐剑还一脸淡定的擦拭着剑,喂了一声:“怎么还不出来?”唐剑对不远处的厢房看了一眼把剑回鞘,默了一会才低声说:“昨夜,雪极盛风不动,我忧心有贼人闯入,半夜巡走,贼人没遇着,遇着沈七爷披着雪氅往郡主院里去了。”
“没看错?”唐刀真不敢信。半夜去郡主那,怎么听怎么像私会啊。这不像郡主会做出来的事。“千真万确。轻竹提灯笼领着路,想必是郡主召唤而去。”唐剑说完转身就走,不愿再看这话题。两人已互表心意,这一步,不是早晚的事么。何必大惊小怪。
而卧房内,两人确实同塌而眠。或许这也算天生不足——沐海棠到一严冬受了寒就会全身疼得骨头都疼,奇花异草吃了不少,可就不见效。但一入冬就得珍贵的药材做成药膳养着,否则会更严重。这病除了王府里的几位爷,也就奶娘知道。早前轻竹不懂王府里郡主和奶娘的传言从何处来,如今是得知了。郡主这病一犯,人温着能好受些许,奶娘在她打小就在寒冬的夜这么温着她,听着她的哼痛声看着她一岁岁长大。如今,郡主有了七俭,疼得迷糊时就喊守信……守信……轻竹可不就半夜去请人了么。
见怀里的人睡得熟了,七俭轻手轻脚的挪开些才坐起来。夜里病犯得很厉害,这白天了倒好些。久看舍不得,终是弯腰轻吻在嘴角:“好好睡,等我回来再给你暖被窝。”这一声可能又惊着了本就睡得不实的人,手被拉住,又听一阵轻声的哼吟。俯耳细听去,只听得那哼吟声里带着话:“守信别走……”听的人莞尔一笑,继而轻抚着被子哄:“不走不走,你好好睡……”
这一哄把沐海棠哄醒了,两人对视了一会,七俭忍不住凑过去又吻在嘴角:“天下若有良药可医好你,我愿拿所有去换。”“可能会医好我的药材可都费银子,估摸着你得赚好多好多银子才能有那一天。”沐海棠弱着语调说出这句调侃逗笑了七俭,七俭嗯了一声:“定不负郡主。定赚许多许多金银。那,郡主说,好多好多是多少?”
沐海棠又咬牙微抖了一阵,七俭抱住安抚了一阵,就听得怀里的人说:“好多好多就是,你一辈子就得呆我身边替我赚药材钱了。”
七俭出门好一会在半路遇着二喜了,赶紧招呼上马车。马车上问她去哪了也不作声,一脸的深沉,一看就是满腹心事。七俭想了一会,也就作罢不再追问了。
族人见了七俭都挺高兴,接过东西后都细声议论起来。起先七俭没在意,细细一听才知道他们在说沈云桐送的东西比她送的要丰厚要好。心头一阵强忍,见着沈云松来接她,这才压下怒气随他过去。初见族人时就对沈云松的母亲留了心,因七俭觉得她看自个的眼神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她的眼里真有亲人才有的关爱与慈祥。
和婶母说了会话,聊了会娘亲。七俭的娘亲本要来此,说是甚是想念族人,七俭没让来。这边族人聚居地人心叵测者有,暂不是来的时候。这会沈云松的母亲问起,她也只能以娘亲身体不适为由来解释。
要走时,七俭被二喜一把扯住,但又不说话。想了会,七俭明白了,让唐刀带人离远些,这才低声问道:“二喜,这是发生何事了?”只见二喜嘴唇颤动,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公子,我的公子啊,虽然你如今已是花月郡主的七爷,可你不能忘了夫人和红儿还有德来!”忽然提起这话,必是有因。七俭一时凝重神色,站那不动。只见得二喜又说:“公子你随我来!”说完扯着七俭就要走。唐刀他们想跟上,七俭忙挥手止住了他们。
一间小茅屋里,光线昏暗,但看得出来有人。七俭正欲问一旁抹泪的二喜,突然,屋内床板上的人蹭的跳了起来:“七爷!红儿可等到你了!”随后是震天恸地的哭声,上前一把抱住七俭就不撒手了。
主仆几人抱头痛哭一阵,而后不容七俭发问,红儿噗通个声跪在七俭面前:“我的爷啊!我和德来忍辱偷生的过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到您来给您说一句,您要给夫人报仇啊!是、是胡氏那□□杀害了夫人!”
简直晴天霹雳,七俭有些耳鸣的看着面前跪的人,良久才说:“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一旁的德来狠的点头:“七爷!是沐海棠身边那□□胡氏杀害了夫人啊!夫人是被她毒死的!”
倚在门边良久,七俭缓缓回过神来,靠二喜扶着站好,指着两人道:“起来,起来,跟我回去,我们回去找胡氏对峙。若此事为真,无论她是何人,我必手刃仇人!”
叁捌回
到午时太阳极好,一直在晒着太阳昏睡的沐海棠突然对身后不远处的轻竹说:“来来回回走了有近三十趟,果然有事这么急?说来听听。”身后的人陡然停住,而后缓步走近沐海棠身边,却还是徘徊不语。这让沐海棠好奇了,转头看了一眼道:“究竟何事。”
七俭浑身冒火的闯进院里时,沐海棠正拢着斗篷逗猫。倒是轻竹,被这模样吓得一抖,微微往沐海棠身后挪挪。唐剑则感知这杀气,不不着痕迹的站在沐海棠面前,对唐刀一个挑眼,便把唐刀引到两人中间隔着。
沐海棠看看七俭身后的红儿和福德来,点点头:“回来了。”红儿和德来是又惊恐又愤怒,眼睛一直在向里看,但就是没看到胡氏的身影。他们既希望能马上与胡氏对质,又怕此举连累七俭受郡主降罪。
“胡氏在哪?舒鸿笺,你带人找她出来!”才捧着账本进的舒鸿笺一脸不知道情况的看看左右,继而走向沐海棠,轻声道:“这又是撒哪门子疯?”沐海棠没回这话,只是让她往后去。和七俭对视了一会,这才说话:“早上你出门时我已让她逃命去了。”
一句话承认她已知内情,这让本就被仇恨烧得没了理智的人有些受不住,又想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一时血气堵住喉咙,好半晌才吼道:“为何啊!郡主你弄清楚事情究竟了吗,是她甘心做了余家的狗!背叛你在先!是她亲手毒杀了花娘!为何还护啊!”
背主的奴才,还要这么维护?为何啊。真的想不通。
“她是我奶娘。”——这就是全部的解释。七俭觉得自己彻头彻尾被愚弄了。默了一会猛的摇头:“我和她,你选她?”
“她是我奶娘,而你是守信。守信,饶她一命可好……”
“不好!沐海棠……”说到此,已是悲恸欲绝,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甩开一切想来扶的人,撑着门框许久缓过劲来,捂着胸口点头:“生死有时,凡事终有尽头。沈守信所赚金银满沐王府花月郡主闺房之时,就是我们主仆缘尽之时。德来、二喜,去老夫人房里收拾打包,我们即刻北上!”
仿佛才在耳畔的温言软语此刻却被拿来说诀别,沐海棠把怀时原猫搂紧,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寻思良久,只淡淡道:“此去昌南路途遥远,你又何忍老夫人抱病跟随。此处宅院地契上的名字是你沈守信,你不想与我有瓜葛而已,我搬回沐王府便是了。”
留也不留,如锋刀出鞘斩乱麻一般,干干净净、清清楚楚。从来不知道,又或许早就该知道,沐海棠,就是这样的啊。
年二十九晚上,七俭带着三仆住客栈。那小孩是花娘在七俭离开巴蜀后收养的一个弃儿,身世颇为可怜。原本为官宦子弟,父亲本是成都府衙辖属县衙的一县官,但因得罪贵人遭人排挤最终落得全家因罪获斩,独剩这孩子无人抚养,族人都避之不及,只能沦为乞儿。花娘觉得他与七俭身世颇为相似,不忍他受苦,便收为养子。
听了两人这一席话,七俭抹着眼泪直摇头。这三岁大的孩子被花娘取名沈不离,这会被七俭抱得紧也不挣扎,只是露出懵懂的目光仰头看着正泪雨连连的人。
夜里又落起大雪来,沐海棠也睡不着,坐那要开着窗看雪。轻竹没办法,只得把地龙烧得更旺,给她身上披上七俭前些天专门从北方商人手里收来的新狐裘。怀里那只狮子猫是沐王府以前就养着的,这郡主先前并不太喜欢它,如今,却莫名就喜欢上了。
坐了一会,沐海棠忽然哑声道:“也不知道她用晚膳了没。明儿一早,咱就回王府吧,总得让她走之前让她娘俩吃顿年夜饭。不用带什么东西,她这一走,我就回来,我娘亲和她娘亲总得有人陪着才好。”
她这一开口说话,把轻竹一直忍着的话勾了出来。跪在她前面,轻竹忍了又忍眼里的泪水珠,笑得有些凄然道:“郡主,您好难啊……”
一大早见着二喜急匆匆的要出门,就知道有事,赶紧拉住逼问出到底什么事。哪知道,事情竟然如此。
红儿最终下了决心让人传了消息给二喜,轻竹大早见二喜急着出门就是要去见他们,轻竹听说后赶紧跟上。去了后听了事情的原委,来不及感概什么,急匆匆的往回赶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了郡主听。红儿和德来并未亲眼见花娘死去,据他们猜测,花娘已觉出药不对,所以在那天赶紧打发他们出办事,待他们回来,火已经把布匹店烧成一片灰烬。本也以为是余家人追到此地动手,但他们前思后想花娘临让他们出门的话,越想越不对,终是从后院挖出了药渣送到医馆让人验证,果然是慢毒。前思后想,越想越惊恐,于是连夜逃出川地,一路辗转到云南,只待有机会就向七俭说明这一切。
沐海棠难得笑笑的看着轻竹摇头:“她是为我才酿此大祸。她跪在我面前说,早已把我当亲生的孩子,说她这一生过得放荡只因早看清情爱这回事,又说七俭在情爱这事上优柔寡断,她舍不得我将来去受那些情爱上的苦。我是信她的,从小到大,她待我如何我心中清楚,她为人虽遭人诟病,可她对我,是真心真意的好。此事确是因她早看透我对守信的心意,为防将来的事,才……”
说到此,沐海棠脸色发白,忍了一会才继续说:“跟着我的人都说我对下面的人无情,你看唐刀,手指就那么少了一根。可这次,也不知为何,我就是心软了。”
“不是的郡主,您待奴婢还有别的下人都很好。七爷……七爷早晚会明白郡主的难处……”
“她心里也是苦的。我信她那次在道观的心是真心,只是事情已然如此,只能我先退让。”沐海棠说完,轻竹正想接话,却感觉肩头一沉,赶紧搂抱住已晕厥过去的人,才一声惊呼,正在外值守的护卫冲门而入,也不用问什么情况,赶紧让人去沐王府报信了。
七俭带着沈不离回宅子,说清这孩子的身世,并明确说明从昌南回来就让孩子入籍。沈母很是高兴,这些日来的风寒也似好了不少。除开轻竹和几个本就是沐王府的人走了,府里后来买入的下人都还在。七俭喝了口热茶对面前的丫头勾勾手,凑近些问:“昨夜府里可太平?”
小丫头不清楚这是在问何事,犹犹豫豫一阵才说:“回老爷,昨夜奴婢半夜时分似是听见有人急匆匆入府了,但,但着实太冷,奴婢未曾起床……”七俭示意她不用害怕,想了一下也就让她下去了。
沈母逗小孩玩了一会才看见自家女儿正在发愣,于是唤了一声:“我儿可是觉得这大过年的太过冷清?可惜郡主必须得回王府过年,我也挺想她们娘俩的。不过这不添了个小孙子么,挺好挺好。等会去给你爹磕个头,咱也算一家团聚了。”沈母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何事,郡主走时也是说王府来话了,必须得回去。
七俭有些没精神的欸了一声,舒鸿笺却在此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还未开口,七俭抢先啊了一声一拍脑门:“我竟忘了让你回家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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