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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杂货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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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海棠都懒得对她看,本是让世子熑来送,这人临时顶了这差事,也不知有什么乐趣。
马车渐行渐远,花娘一路远眺,直至看不见人,就听得胡氏说:“人走了,回房吧。”
一行人初七出发,十五到泸州,唐剑从驿站得密报,十二那日,守金川门的朱橞和李景隆开门迎燕王,发动金川门之变,燕军得以顺利进入金陵。皇宫失火,马皇后葬于火海。自此,江山易主,有樵夫闻讯投江。这场仗,打完了。惠帝败,燕王胜。
沐海棠看着密报,忍了又忍,最终怆然落泪,撩袍面东南而伏跪,长泣一声:万岁爷啊!
拾捌回
相传刘基曾和□□对话著出预言作,《烧饼歌》,此歌分三首,开头句便是:此城御驾尽亲征,一院山河永乐平。如今新皇登基,杀了齐泰、黄子澄,灭了方孝孺十族后江山一片血染,便有钦天监监正拿出这歌来解天意,说新皇年号为永乐,此乃天意不可违。
应天府血雨腥风,因是皇族争位,如今必有族氏随主沉浮。在所有被牵扯的家族里,有两族人却被称为帝肘,是摆明了会荣宠至极的家族。这两家一家是镇守西北凉州的西宁候宋家,一家正是镇守云南的黔国公沐家。
宋晟之子宋琥与安成郡主向来交好,想必不用多久必会是附马都尉,而唯一不是徐皇后所出的常宁郡主则与沐海棠的四叔沐昕订有婚约。这事颇让沐海棠不解,按说常宁郡主朱玉盈是新皇唯一庶出的女儿,而在皇族心中沐家比宋家向来威望要高,这是如何配的,的确有意思。
她那四叔文武双全,很早就得燕王赏识,一直不在云南,如今,算是赌对了。他自个的前程和沐氏一族的未来,都赌对了。她算沾了是沐氏一族子孙的光,郡主封号依旧,俸禄略有增添。想来她的事不会是新登基的万岁爷能注意到的地方,必是有人向皇帝提了这事。这人是谁,她心中有数。
如今,九五之争已落定,祖父是当年的□□,可如今二叔三叔四叔皆附了新皇,新皇连建文年号都不承认,她所处的位置注定她只能是这场争夺战的旁观者,学不了方孝孺一行人,也就不能再说什么虚伪的心向建文帝。只能心硬的告诉自己,谁坐位,都是朱家的人。回来七日,闭门不出,简衣素食,别人怎么看她不在乎,在她心里,就算为先帝守节了。
上京是必行,趁着这大杀大赦的时机,把沈家的事混在里面让人递上去再说。
没把沈七俭带入沐王府,而是让唐刀和轻竹在王府不远处的杏花巷买了宅子。七俭有二喜跟着,她也就没再另派仆人过去,人多嘴杂,反而不便。
余丰年回滇,她避是避不过,今晨才起,就听得有人传话说郡马爷前来拜见。听了这话,正被伺候穿衣的沐海棠懒散的哼笑一声,轻竹不明,于是停住等话。她摇摇头才说:“燕王登基,最盼我被踩下去的怕就是余家了。”
轻竹明白过来这主子的意思,余家人当然是会盼主子被踩下去,只要郡主这封号被褫夺,他余家可没影响,也不会影响余家和沐家的关系,唯一会变的,就是余家不用再把他当郡主来供奉。想想出了假郡马的事,余家人怕真是一直这样想,世道人心啊,这主子看得明白。
“沈守信这几日做了些什么?”沐海棠洗完脸,把洗脸的手巾递给轻竹问道。轻竹发现,这主子说到谁都是冷冰冰的,唯独说到这沈守信,眉角会微挑,似是开心。于是也抿嘴笑笑答:“沈公子这几日都在荒山野岭间走动,山路险峻,摔的伤七七八八,也不知她想做什么。”
听了这话,沐海棠拿起的食勺又搁下,微蹙眉头:“怎么回事?”“就是不知啊主子,她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带着那丫头专往岩石山里跑,问她也不说。听随着她的护卫传,她竟舔食那些石块,主子……”轻子越说越小声,在她看来,这就是中了邪嘛。
吃了小半碗粥,期间一直眉头微蹙,吃完漱口,这才说:“余丰年现在哪?”“翠湖榭候着。”轻竹说完拦着不让她往前走,沐海棠略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此时她身着男装,这样去见夫君,确实不妥。
黛蓝牡丹团花郡主服,显得肃穆。轻竹明白这根就不是打算以妻见夫的势头去,必须得是郡主见郡马的势头。唐刀唐剑左右护卫,她带着仆从跟随。一路到了翠湖榭,远远瞧见亭子里坐了个人,一身霜色锦服,远看倒是风采翩翩。
走近,沐海棠心中冷笑,以为才见过一面又大半年不见就赌她不记得了?别说她一直和沈守信绑着,就是一直不见那也没什么,她从小没别的长处,就是有一点,见过的东西,很长的时间内都很难忘记。这人模样确实浓眉明眸,风流少年,一乍看神态和沈守信确有神似,但这可不是好事,要知道,沈守信可是女子。
两人对视,沐海棠强势直盯着对方,见那人心虚的挪开目光,这才收回目光坐下。
“一别大半年,委屈郡主了。丰年如今病已痊愈,特来接郡主回府。”声音中气不足,细听竟有忸怩之气,让人听了不知怎么的就有些不快。沐海棠轻咳一声来抹掉心中那丝嫌恶,又对这人瞧了瞧,面色太白,显阴郁之气,和沈守信的男装扮相比,不能比。
“表哥病好了那就好,海棠没什么委屈一说,只是表哥是否还记得大婚当日在新房内我们所约之誓?”直接将一军,这让余丰年白皙的面容上开始渗细汗,愣了一晌才拱手道:“丰年这大年半多数时日病得昏昏沉沉,一时想不起,还望郡主恕罪。”
“半年多未见,海棠瞧着表哥倒真有些陌生。不过不怪表哥,大病一场,必是有变化。这事全然不由人啊,那时知表哥受病灾,海棠向天誓愿在沐王府守清规两年为表哥祈福,看来上天必是受了海棠的心诚所感,如今表哥果然好了。这愿是要还的对吗,表哥?如今半年已过,还差一年半载,我们夫妻便可真正在一起了。”沐海棠说这话时目光真挚,隐约有泪花在眼中闪动,余丰年一时被噎住,良久才回:“郡主此恩此情丰年没齿难忘,你这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皇天后土不可负,是该如此,是该如此。”
突然之间两人再无话好说,都沉默着。沐海棠达到所求,也复了那冷清的神情。余丰年踯躅良久,最终拱手说道:“那丰年先行告退,明日再来看望郡主。既是守清规,余府也可守,望郡主思量,是否选个日子搬回府去,也好绝了外人……”
“外人说的闲话很重要?表哥竟这样想?枉我一心为表哥、为余家……”这回语气全然淡漠,惺惺作态也懒得。余丰年连声道好好好,又认错,截了她的话。临走,沐海棠没对他瞧,倒是轻竹把他那一眼阴戾瞧在眼里。
愤恨且委屈,先前的恨本已压制不少,如今见了余丰年,胸口那把怒火又烧得她暴躁。余丰年前脚出王府门,她后脚就去杏花巷,轻竹拦也拦不住。总觉得那余家公子不是好惹的,如今这样大摇大摆去见外人眼中的沈公子,怕真又有得闲话传了。
沐海棠的轿子到时,七俭正在让二喜给她腿上抹药,面对这门也不敲就闯入的匪人,惊得她是又羞怯又无语,赶紧放下裤腿,跪下迎主。轻竹也无语,虽说这沈公子的底细她们都清楚,但这也太不把对方当回事了。二喜就完全愣了,还没见过这样的。
“都出去。”她吩咐完,轻竹给那二愣喜打好久的眼色才把人给带出来。
“现在我要你一句实话,沈家的秘密,在你身上吗?”欺身相问,气息紊乱。七俭虽不懂她这是怎么了,但话要说实话,摇头说道:“你所说的东西,沈守信从未听说。如果你带我回云南是为了找出这东西,恐所要叫你失望了。”“失望?你敢教我失望!”越欺越近,她自己也未发觉这不妥,七俭略避开她的鼻息点头:“你想要的,我没有。”
“你怎敢没有!你若不能赚得金银满仓,不能达成我心中所愿,我要你作何用!”盛怒之下,一把掐住了七俭的喉咙,七俭被她抵在椅背上,眼珠凸得疼,边咳边摇头。沈家的致富秘诀她确没有,放眼当今,难道真有谁能复制当年她祖先的财富?聚宝盆?相信这个不是太可笑?可是,不能就这样被这个疯郡主掐死,花娘还等着她回去。
猛的拽住郡主的手往外扯,好歹有了一丝空隙边咳边说:“你已经说得很清楚,带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帮你赚钱,赚很多钱!既然如此,我赚就是!和沈家的秘密有何相干!你冷静一些,郡主!”吼声还是有用的,见到郡主的目光逐渐清明,为免再激怒这郡主,她也不再去拽那只手。
沐海棠回过神后,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看自己刚才掐住七俭的那只手掌,好一会才把手背到身后,又看向七俭:“你记住你能活命的缘由最好,时间有限,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你要是现在能说出一个让我继续信服你的理由,我会考虑给你相应的回报。”
七俭仔细品了一下她这话,猛然站了起来,面色欣喜,刚要发问,又明白问也白问,于是说:“矿盐。我正在找这东西,要是找着了,你向你二叔要那块地儿,我们自己来开矿贩盐,只看郡主可有这胆量?”沐海棠将信将疑的看向她,过了会才问:“我不用你激。只是,你确信能找着?”
“书中有记载……”“你不用向我解释那么多,你只要记住,你不仅是在为我赚钱,更是为你自个。你沈家全族人的命运,会全在我手里握着,就看你想不想认这个祖归这宗救他们出苦海。明日我要启程上京面圣,你随我去,自然不会教你失望。”说完,沐海棠又对门外唤了一声。
轻竹进来等候示意,就听得郡主说派人去王府拿好药膏送过来。轻竹应承示意后对七俭瞧了一眼,这都什么事啊,刚才在门外她可听得清,一会要掐死一会又这般示好,一直也没见过这主子这么善变的时候,且这时目光有所避及不往沈公子的伤口看,似是在为先前的行为后悔?这主子遇着这位沈七爷,行为可真是奇了怪了。
拾玖回
夏日灼灼,在这时月远行,着实不是件惬意之事。七俭明白,这趟上京又是非走不可,她一人能力有限,而能死心踏地为花月郡主的人也不多,这样算来,真只有沈家族人全数从华县赦出她才有帮手。盐矿一旦确认,花月郡主靠沐家那是沐家得这利,靠余家那是余家得这利。总归要是不想个法子让矿归七俭所有,这事到头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开采矿盐一事,七俭也没十足把握,从开国至今,民众食盐皆由晒海盐和西北盐池产出,如今要开采地下矿盐,钻井技术是头号拦路虎。这次上京她也有她的打算,京中能工巧匠聚集,用心去打听,想必能取得想要的一二。
自和花娘一别,已一月有余,书信传去还未有回音,她心中不踏实。这又要上京,书信就更到不了她手中,她只得嘱咐二喜,一旦收到从成都府来的信,立即去沐王府找人往京里飞鸽传书。这事她先求得了花月郡主的允可,好歹是略松了口气。
宋人的《百味志》一书有提到矿盐的勘寻与开采,但不详尽。虽不详尽,但足以说明先人已有开采先例,她不是盲目而为。宋一朝,开朝便鼓励商人挖矿经商,开采盐茶,那时的矿税也极低,十分二八,朝廷取二。不似如今,矿要么由朝廷开采,要么朝廷收极重的税,一般人还真不敢动这心思。
临走找着了金老板,千恩万谢一番,又把勘寻矿盐这事交付与他,嘱咐他秘密进行,万万不可走漏风声。一旦确定位置,当即以其他事由买下那块山地。
金老板本名金得康,原也是金陵人氏,所以先前和花娘交好。如今他也明白,花月郡主和沐王府还有余家是两不靠,完全是想自个独大,也清楚七俭这个开采矿盐的事一旦成事,有花月郡主挡着,他们不用课重税是那是重利,重弊便是这事要是被人告知朝廷或沐王府,那担责的也只能是他们。犹豫再三,商人性子让他愿陪着赌这一场,应了七俭,让她放心北上。
清晨,郡主一身海棠红底团绣金丝凤凰加石榴红色披风,头戴雉羽翡翠冠出现在马车旁,贵气得旁人皆只能俯首回避。七俭一身鸦色圆领儒生服,在人群里毫不起眼,沐海棠找了她许久才找着。这一行只有唐剑唐刀带人护卫,因沐晟沐昂两兄弟在她回云南的途中就已上京去贺新君登基了。
七俭觉得这二十来号人上京有点悬,因天下刚换主,这主又是一路打到应天府去,算是天下初定,那些贼匪之辈便蠢蠢欲动起来。不过她心中也清楚,沐王府能给出的,就只有这二十几人的护卫,算来这还是沐海棠那郡主封号才得这二十来人。不论如何,沐海棠已嫁到余家,要上京,得是余家出面做这排场。想来余家的排场这郡主是必不会要的,可这些人,确实悬。
护卫一行皆锦衣武服,有五六人骑马而行,其余人皆随队小跑,对于混在队里的这位弱质少年,他们都觉奇怪,但也不敢问。一行人才赶一天路程,七俭已累得气喘吁吁,跨进驿站卧房便倒床不起。
唐家两兄弟带出的护卫都是上过战场身强体壮之辈,这一天的路程对他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一行人在驿站喝酒吃肉,好不欢快,没人注意七俭不在。他们在一楼喧闹,沐海棠在二楼对月小酌,一杯饮完,起身到廊口往下扫了一眼,随即看向轻竹:“沈守信在哪?”轻竹这才仔细对下面看去,他们的人里,确实没有那位沈公子在。
轻竹敲了好一阵门也没得到回音,只得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即是七俭趴睡在床上。连唤了几声沈公子才把人唤醒,七俭见着轻竹,惊而坐起:“怎、怎的,又要出发了?”见她这呆懵样,轻竹忍不住掩嘴而笑:“郡主见你没去用晚膳,叫我来请你呢。”
七俭啊的一声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似是忍痛的吸气摆摆手:“我不吃了,睡会。”也不知怎的,或是人不对?先前和花娘随马队一路入蜀,可比这苦难千百倍,可那时不生病时也不觉这么累人,如今可好,脚底生疼,真是疲乏得只想好好睡一场。
见她实在不愿动,轻竹也只好退出去,原话禀明郡主。沐海棠听了这话没特别情绪,又饮了一杯这才说:“她或是脚底磨破,轻竹去请大夫来瞧瞧,明日,你让她与丫头们同乘那辆马车。”轻竹应下话退出,带了一名护卫出门去请大夫。
轻竹出门后一会,沐海棠让其他丫头去传菜到七俭房里,又坐了一会,仿佛起想什么般,起身屏退左右,独自往七俭房间走去。站后面的丫头可不像轻竹,全都不敢出言相拦,可这的确不妥啊,这都什么时辰了,此时去往一男子房里,传出去可怎么好。
不敢拦郡主,只得去求助唐氏兄弟。唐氏兄弟对楼上看了一眼,再看向丫头们时皆目光凌厉,唐刀先说道:“主子的事,要是外人知晓了,也是奴才们传的!”丫头被吓得脸色煞白,当即哆嗦着摇头:“奴婢不敢……奴婢……”“好生做好本分事,伺候好主子,别的不该听的不该看的学聪明点!”唐刀又唬了她们一道,让她们连连点头退下。
七俭迷糊中又听人推门进来,以为轻竹,于是趴被子里头也不抬的挥手:“真不吃,让人撤了吧,替我谢郡主好意……”“不吃,明日哪里来的力气赶路。怎么,脚磨破了?我以为你走过蜀路,天下再无路能难住你了。”沐海棠把酒放菜旁边,端坐在那等着。
一听声音七俭就吓醒了,连忙起来,脚一落地就钻心的疼。想来入蜀时是跟马队,马驮着货,路不好走,走不快,时不时歇息,她也就跟得上。如今,她可是追着马车跑,一路上不歇息。也不敢有怨言,踮脚走过去拿起酒斟了两杯,端起自个的敬郡主:“谢郡主关怀,沈守信先干为敬。”
郡主也不搭她的话,只是闷头把酒喝了。两人本不是能坐一桌上的人,但见郡主坚持,七俭也就不再扭捏。酒菜都是上品,两人各喝各的,都不再说话。良久,七俭突然听得有声音道:“你是否觉得我是疯癫之人,好好的郡主不安分做,偏要逮了你来帮我赚钱。”听完对郡主看去,见这人面色绯红,已是醉态,于是当即起身施礼:“郡主,我唤人来扶您回房。”
“站住!”一声娇喝,让七俭只得站住,被那目光逼着坐回原位,一时紧张不已。她此时可是男子身份,要是郡主醉倒在她房里,那她罪过可大了。
“小时候我身子不好,爹爹又常年出征,所以只有娘和胡氏陪伴我,算来我和我爹,其实相处不多。或许是不常见,爹爹很疼爱我。他是个好人,不仅我这样认为,他镇滇七年的功绩,民间至今都在传诵。我娘亲,一直想给爹爹生个儿子,对我虽也爱护有加,但我很小就明白她所期盼的,我这辈子都不能给她。那时候我娘亲就时常感概,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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