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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濡以默-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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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同潇如烟对视,皱眉犹豫。
“她已经到了这里,怎么都瞒不住的。”沈父忽的抬起了头,看了眼远处的古以沫,琥珀涣散,毫无光彩。
“毅哥,肯定没事的,没事的。”潇如烟偏着身子看着沈父,眉眼都是不忍和悲伤。
沈父看了一眼古以沫后又垂下了头,咬着唇,眼角泛红。
古谦走过去同古以沫说了什么,潇如烟只看到自己总是淡然傲气的女儿忽的似失了魂魄般,手中握着的事物随着主人的松手,摔到了地面,在空旷的楼道砸出回荡的声响。
盒中的项链被震荡在地,琥珀和黝黑交叉,躺在楼道的灯光下,反射出的,是混乱的光影。
“我一直觉着,没有见过小默病发的以沫,是幸运的。”沈父听到楼道的声响,忽的轻笑出声,满眼嘲讽。
“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相信小默可以挺过来的,因着她一直都是这般,坚强。”
“总是让我无地自容的坚强。”沈父抬眸看了眼闪烁着红色的手术室,总是沉稳的面容,早已残破。
只剩烧红的眼眶,和那盈满晶莹的水漾琥珀。
“我回来时本疑惑着,以沫怎么不在。”沈父看向古以沫的方向,看着她僵硬着身子,不敢前进的模样,阖了阖眸子,“小默让她回去休息了。”
“我总是在想,小默兴许才是最清楚自己身子的人。”
“在家的时候也是,知道自己快发寒,便不愿让我见着她那副痛苦的模样,也总是笑着将我支走。”沈父手肘撑在膝上,双目似是没了神采,呆滞的望着前方。
忽的,那被眸中情感烧红的眼眶,就那么,流下了滚烫的晶莹。
毫无预兆的,那呆滞了的琥珀中,淌出了融化的一滴,滚烫。
烧红了眼角。
也,烧红了,看着那抹晶莹滑落的双眸。
☆、第110章
第六十六章:
当我们第一次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或许无名无姓,甚至不知面容。
却被唤作“英雄”。
当我们第一次被英雄的姿态感动,激动兴奋得身子颤抖,小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崇拜和向往。
从那时起,我们就心中就有了“英雄”的形象,和“想要保护某人”的坚定念想。
我们总是那般信誓旦旦的笑着,对着谁说着“我会保护你”,这样的,承诺。
如若那时年幼,你看着的人或许便会失笑,温润着眸子依着你说好,虽当下感动却未当真。
如若那时你已年长,你看着的人便应该是会温柔的回望你,将身心都交付予你的信任地说道,好。
但是呢,我们做到了么?
我们那般坚毅着眉眼,眸中铿锵,言语坚定。
但是呢,我们做到了么?
我想,没有吧。
在我们一天天的忙着一些虚无,一秒一秒的时钟敲过,那些我们曾经信誓旦旦说着要好好对待,好好保护的人。
或许,就在我们一天天的这般想着的时候,已然离开,或是,对我们失望了吧。
流星带着人们的期待坠落,燃烧后的身体残骸,就那么散在空气中,失了踪影。
古以沫守在沈默身边已经一个多月。
那日晚,一直到凌晨四点,手术室的大门才打开。
古以沫早已崩溃,颓然的望着手术室的大门,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黝黑湿得不成样子。
当手术室的门打开,古以沫呆呆的望着主刀医生,双唇翕动。
当她总算是看清那唇翕动间说出的是“没事了”三字时。
仿佛被水浸泡着的黑眸忽的失了控制。
泪流不止。
她这样一个清冷的女子,就这么,只因那三个字。
狼狈地泪流满面,掩面哭出了声。
毫无压抑的,放肆的,哭出了声。
从那之后,古以沫对沈默已经快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除了梳洗换衣和吃饭,她的眼神几乎没有从沈默身上离开过。
沈默这段时间总是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然而昏睡的时候多数。
清醒之时,睁开的琥珀,必定可以撞上那一双失了神采的黝黑。
在撞进之时,于黝黑中溅起千层波浪。
不时,却又再次疲惫的合上。
三番两次的折腾,寒气早已伤了内脏,部分功能已经开始僵化。
而古以沫那几周,一直不敢闭眼。
她怕,沈默又会在她离开的时候,闭上眼的时候,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如这次一般,差些,永远的离开自己。
她已然不是怕了。
而是痴念成疾。
然而那毕竟是常人身子,两周后便扛不住倒下了。
随后沈父和古谦两人便时常来看着古以沫,嘴上说着同她换班,照看沈默,却也不过是,想让她歇息下。
而古谦同潇如烟看着古以沫那副失了神般的憔悴模样,每每都是红了眼眶。
他们看着自己的女儿几日几日的不发一言,失了神采的黑眸不论谁唤她,都不曾离开沈默一瞬。
而现下,已是深夜,沈父劝慰无果,看了一眼坐在沈默床边,眸子一瞬不移的看着床上的人儿的古以沫,叹了口气,带上门离开去了陈健的病房。
沈默的病房,灯光透亮。
些许晃眼的灯光打到沈默苍白无一丝血色的瘦削面容上,略微陷入的眼眶晃出一片阴影。
古以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神色僵硬,似一具没了灵魂的尸体,就这么保持着垂头觑着沈默的动作,动也不动。
忽的,床上人儿的睫毛抖了抖,在呆滞的黑眸还没有反应出情绪的时候,那双琥珀色就这么缓缓地在灯光下展露了全貌。
眸子的主人好似被突然蛮横撞进视线的强烈灯光晃了眼,皱了皱眉,偏过头阖了阖眸子,才又睁开双眼。
却未想到,再次睁开的琥珀,撞进的不再是晃眼的灯光,而是一双惊喜到呆愣的黝黑。
沈默安静的觑着那人的黝黑,缓了眉间痕迹。
等了半晌,古以沫也没有说话,沈默心中叹息,偏过头看向了已经漆黑的窗外。
她不知,现下何时,何日。
或是,何月。
她只知,自己睡了许久。
恍恍惚惚,时醒时睡。
醒来时耳旁总是有一人清浅的呼吸声。
睁开眼时,眸中总是有一人温热的眼眸。
随后,便再也不忌惮梦中那漆黑的房间,和幽暗的前路。
睡得安然。
黑眸的主人看着沈默这么久都还未合上的琥珀,眸光颤抖。
“默……?”古以沫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偏过头看进那双清明的眸子,许久不曾说话的嗓音干哑,双唇颤抖得不成样子,传出一字残破的颤音。
带着,试探和不敢触碰的小心翼翼。
“我在。”沈默听到声音,眉眼都是一颤,她偏过头对上那双黝黑,琥珀晃荡出一片金色晕黄。
【等到她正式完全清醒,不再嗜睡的时候,便算是脱离了危险期。】
古以沫脑中一直不敢忘的那句话,在这一个多月,已然快成为了她的梦魇。
每每看着沈默不一会儿便一言不发的再次合上的双眸,那句话都次次刺穿她的心脏。
没有伤口,却疼到窒息。
而现下,这句话却成了她的希望。
黝黑中,正缓缓升起,一种,名为狂喜的颤抖。
古以沫僵着身子站起,弯腰觑着沈默,右手颤了颤,似是想要抬起,却又忽的落了下去。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说道:“你现在,还困么?”
沈默看着她满是呆傻的神情,昏睡了一个多月的脑中忽的清明了些,无奈失笑。
“睡了这么些日子,还困,不知我便成了什么。”沈默看着盯着自己的嘴角,呆愣的朝着自己走来的古以沫,笑意僵了僵,随即又恢复如常,看着那双眸子,面容平淡。
“你别,再往前了。”我怕,我会忍不住。
我这副模样,怎么能,怎么可以。
而古以沫早已把沈默当做了她的世界,她的话,不敢再忽视分毫。
她停下了脚步,已经回过神的眸子觑着她,满是水光。
“你也别,赶我了。”水光凝成实物,化作一滴一滴的滚烫,脱离束缚,沿着眼角滑落。
古以沫感觉到视线变得水漾模糊,眨了眨眼,框中本跑不出来的泪水忽的全被挤出,滑了满脸。
狼狈不堪。
“我求你,别再,赶我了。”是干哑哽咽的话语,带着卑微无力的乞求。
“我再也,承受不起了。”沈默看着古以沫通红湿润的眼,身子颤抖,眸光晃动,琥珀碎了一地。
“你……莫要哭了。”沈默一开口,眼眶便红了,她咬了咬唇,说得艰难。
她总是,看不得那人这般模样的。
“我,这副破烂身子,你也要的么?”琥珀终究碎成粉末,沾上眸中的水光,凝作泪烛,晃荡着,滑破眼眸。沈默看着古以沫,言语中带着难以压抑的颤抖。
“我要。”古以沫仍是站在那里,双眸通红,泪湿了满面,分明狼狈得很,却答得坚定的不容置疑。
泪忽的顺着眼角滑过脸颊,在消瘦的下颚汇聚,滴落在被。
砸出,重重的,震耳欲聋的声响。
声响大得,震痛了,心脏。
☆、第111章
第六十七章:
琥珀晃荡出星眸,泛着嫣红。
她听到她说,她要。
沈默抬眸,望着水光中立在那里,满脸泪痕的古以沫,心中刺痛。
“我要。不论你是下不了地,走不动道,还是起不来身,永远都睡不醒。我都要,只要你。”古以沫红着眼眶望着沈默,声是哭泣后的嘶哑,还有着哽咽。
你怎么能,我怎么可以。
泪似决堤的河水猛兽,夺眶而出,烫湿了满脸。
沈默看着面前古以沫模糊的身子,觑着她模糊的面容,难以出声。
她抬了抬手,却又无力摔下。
“以沫……”她启唇,话语残破得不成样子。她死咬着唇,咽下喉中的颤抖和哽咽。
“你……过来。”沈默看着古以沫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颀长身影,河水不再翻涌,她安静的看着她,眸光晃动。
古以沫走到沈默床边,她看着她,等着她启唇。
纤细瘦削的白皙忽的触碰到温热,沈默抬手,好似用尽了全身气力般,握着古以沫纤细温热的手腕,微微仰头看着她,双唇翕动。
“吻我。”
温热带着咸涩轻柔的触碰上冰凉,舔舐着上面的苦涩。
却渐渐地,耐不住这么长的煎熬,轻柔变得疯狂。
沈默睁着眸子,琥珀色里印出的,是那人微微皱眉阖眸,全心吻着自己的精致面容。
她就这么看着她,感受着唇上的温软湿热,软了眉眼。
即使,这残破不堪得身子里的灵魂,还能存活一日。
她也不愿再看她流泪。
即便,只剩下一日,她也只愿看着她在自己身边,笑着。
看她,那任性而傲慢的自信身姿。
唇终是分开,沈默抵着古以沫的额头,觑着那双黝黑,抬起的手,顿了顿,却还是抚上了那被泪打湿的脸庞。
“给你。”沈默忽的眯着眼笑了,眼中残存的泪滴被挤出,滑落,她同她额头相抵,柔着启唇,“你愿要,我便给。”
“我要……我要。”古以沫唇颤抖着,黝黑落入那双眯起的琥珀,波澜不止。
她终于笑了。
沈默看着古以沫勾起的嘴角,和那到了眼底的欣喜,阖眸抬起双手,拥住了那又瘦削了许多的身子。
你终于笑了。
沈默靠在古以沫的肩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笑得悲戚。
何以,这般,折磨你我。
她总是很能隐忍疼痛的。
不论那寒冷怎样的撕咬身子,即使那痛穿透了骨髓,到达了灵魂,她也是从不落泪的。
但她,却永远都不愿见到的。
那个总是傲然美丽的王,因为自己,而哭红了双眼。
那双星空一样的眸子,应该看向更绚丽,更高的地方。
所以,她总是忍受不了的。
那人眼角的滚烫,仿佛落到了自己的心上,在冰雪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火热的坑洞。
疼到全身都崩溃的难以忍受。
她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这副身子,是否何时又会去那阴暗的地方走一遭。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找到,回来的路。
她现下,只知道,她是真的,不愿再见她再落泪了。
哪怕,是泛红的眼眶。
她都,不愿。
她只想看着她那傲然挺立的清冷身姿,在琥珀中熠熠生辉。
☆、第112章
沈父番外(四)
那时我看着言发呆的模样全然映在了她的眼里,我看着她弧度更深的嘴角,些许无措的伸出手握住面前的白皙纤细,在她的搀扶下起了身。
我向她道了谢后,便脱离了她的搀扶,说道:“没事,伤的不是腿。”
当我垂头尴尬地往病房走着的时候,耳边忽的传来她的笑声。
“你还真是别扭呢,沈少尉。”言满眼都是笑意,连言语里都是打趣。
我走着的身子因着她的笑和言语,差些又不稳的摔了。
我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别扭么?
“诶,我的哥哎,我就打个盹儿,你就没影儿了,可吓死我了。”她陪着我走到病房门口,便看到前方跑来的阿谦。
他看着我,鼻翼出了薄汗,满眼都是无奈。
“我这不是看你这个盹儿打得如此的香,不忍心叫醒你,倒是我的不对了。”我笑着揉了揉阿谦的睡乱的头发,言语打趣。
“诶,我那就是眯一会儿,哪有睡得香。咦,这不是给你动刀子的苏医生么。”阿谦同我打闹着进了病房,扶着我躺下后才注意到门口的言。
我看着言因为那一句“动刀子的”而挑起的眉,不知为何,眸子笑意泛起。
“毅哥,你是不是乱跑让人家给抓回来啦。哈哈,叫你乱跑。”阿谦一面打趣着,一面又正经动作着给我倒水盖被,看得我想笑,又不好笑出声。
“嗯,你家毅哥,乱跑摔倒了。我看着了,便把他抓回来了。”言一双黑眸看着阿谦,毫不掩饰的勾起嘴角,我看着她分明是正经温和的面容,却未想到居然会被揶揄。
倒是让我一时笑僵在嘴角,看着一旁捧腹笑得夸张的阿谦,满心无奈。
“苏医生,我那是,因为你突然打开的手术室门,才没掌握住平衡的,平时,走路还是,没事的。”我看着言环胸靠在门边觑着我的模样,思考了一阵子才幽幽的开了口。
我记得,之后,言记起这时,说我,当时言语,十分委屈。
还笑得毫不掩饰。
我看着言突然动了动身子,偏过了头。
我好似,真的,看到了她颤抖的双肩。
我一时,尴尬地黑了脸。
“沈少尉这是在怪罪我咯?”待她偏过头时,除了眸中掩饰不住的笑意,双肩倒是不再颤抖,但我也看着了的,她笑得如此开心。
“没有,苏医生莫要,误会。”我听着她的话,明知是打趣,却还是改不了认真死板的性子,严肃的摆摆手,回道。
“好吧,那我便信了。时候不早了,沈少尉可别再往外跑了,再摔了可不好。”言一面说着一面直起身,笑得黑眸眯起,我看着她对着我轻微的挥了挥手,便转身走了。
我看着她转身时撩起的白大衣衣摆,脸又黑了一层。
言走了有一阵子了,阿谦却还在笑个不停。
这人许久没有教训,倒是开始不知道个度了。
我便黑着脸,觑着他,说道:“阿谦,你是前日训练还不够累么?”
“诶诶诶,毅哥,有话好好说。”果然,阿谦一听我说到训练,便起了身,不再笑出声,然那眸中快要满溢而出的笑意,看得我半分尴尬半分无奈。
而从那日之后,言每次来做巡视的时候,总是要打趣我一番。
我从一开始的别扭尴尬,到出院时,已经是可以淡然平静的回复她的打趣。
一来二去,聊得也算投缘。
我本未深想。
却没想到,出院之后,阿谦几人总是三天两头往那医院跑。
医院就在军区,不算很远,跑一道便能到。
他们往医院跑便罢了,却每次都必须我接送,还得陪同。
找的医生,不要别人,就要言。
几次之后,我也看出了他们那点小九九。
但那时我每每去医院,同言聊得也挺投缘,便也没有说什么。
就这样,渐渐地。
在不知不觉间,即使阿谦几人不往医院跑,我也习惯了两三日去一次。
听着言打趣我,或是打趣阿谦他们,倒也开始欢喜起来。
就这么,一日日的习惯了。
便,发现,自己已经如阿谦打趣我的那般。
喜欢上了言。
☆、第113章
第六十八章:
清晨。
清凉的雾气从窗户的缝隙里钻入一丝,凉薄的气息唤醒了床上的人儿。
沈默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眼角因为昨夜泪水的浸泡,显得有些泛红,在苍白的面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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