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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人臣-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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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办叹了口气:“这个小人哪能知道?只是国子监的门槛不好进,怕是魏大人要防着小人啊。”
    耿炳然正在拿了热巾子擦手,顺手把巾子递到书办手里:“袁大人倒是可爱,他也不想想魏池是打哪儿出来的!净想着年轻人好欺负?哼,还不知道谁是老虎谁是羊呢!”
    “诶!”书办看自家主子满不在乎的样子,急得团团转。
    “别急!”耿炳然拍了拍他的肩:“别看魏池比我小十岁,他可不止比我坏十倍,你这急可是白着了。”说罢,哈哈一笑径自去了。
    内院的魏池目送袁大人一行人走远,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命陈虎益清把茶盏收拾了,径自往饭堂吃饭,丝毫都没耽搁。
    退了早朝,陈鍄在清思阁召见了郭态铭。
    “今儿早晨倒是有够出彩的,这个小魏池还没上任就被掂量上了。”陈鍄指了指手上的笔:“那个景印之,最喜欢借枪打鸟,如今两个国子监司业正愁自己没人担待乱发慌,却不曾想又成了别人手上的枪……啧,就不知道那鸟能不能禁得住这两杆老厚的火杆子啦!”
    郭态铭点点头:“回皇上的话,臣觉得这两位不见得是魏大人的对手。”
    陈鍄笑道:“郭大人觉得在封义摆得平当兵的就一定拿那些读书人有办法?”
    “没法子么,”郭台铭笑道:“他也是个读书人啊。”
    陈鍄摇摇头,手上勾着折子:“他终归是要被那些人欺负的,胳膊拧不过大腿。”
    “届时,还请皇上保他。”
    陈鍄停了笔墨:“太傅保不了了,朕就保他。”
    春天,王皇后的手指长了春癣,以往这点小事泡一泡药酒就行了。今年却因为这得来不易的身孕,纵是太医院特地开的方子也不敢用。这病不算病,但是也有够人受的,王皇后只能拿白绢包了手指,默默地往春末熬。在宫中,玉祥和王皇后最为较好,玉祥知道这病最是正午奇痒难耐,所以每日午膳后便特地抽空过来陪王皇后闲聊,望她能借着开心将病痛放一放。
    “公主妹妹!”王皇后听人传命,赶紧让身旁的奴婢扶她起来。
    “皇嫂!”玉祥命人将礼物放了:“您慢些起身。”
    怀胎已经过了六月,王皇后行动已有些迟缓:“来得正好呢,我们去松龄阁坐坐,早晨我让些宫人串着珠花,此刻正好去看看。”
    玉祥上前掺了王皇后的左臂:“皇嫂嫂真是好兴致,前您没进宫之前,这次绣啊、花儿啊的事情都是针工衣帽局的事情,我就是想看也看不到。”
    王皇后拍拍她的手背:“也不能都在这里做,都是妃嫔们的新珠花罢了。”
    “关太医的药。”贴身侍俾看王皇后要走,赶紧奉了药过来。
    “不喝了。”王皇后摆摆手。
    玉祥怪道:“皇嫂又不听太医院的话了!那药是治手的,干孩子什么事?更何况那个关太医手艺是不错的。”
    王皇后摇摇头,默默将手指往袖中缩了一缩:“走吧,我们去松龄阁,那里热闹些,也有趣些。”
    玉祥叹了口气,心想这个人是王家姐姐的时候便是个只为别人考虑的,如今做了陈家的媳妇,自己的嫂嫂,天下至尊的女子,但依旧是如此性格。迁就着皇城内的女人们也就罢了,连对自己这个交了心的妹妹也只是一味的迁就。谁知到这皇宫内外,能赢的都不是甘愿委屈自己的人啊……
    松龄阁的奴婢们停手得晚,此刻才吃了午饭正要休息,见皇后和公主驾到了,赶紧起身下跪。
    “起来吧,累了一上午了,该休息的就去休息吧。”王皇后笑道:“管事的领我们去看看珠花。”
    众人磕头谢了恩,领事的就领着众人退下去歇息了。
    掌牌的女官将所有编好的珠花一一呈到盘子里,盘底的红纸上写着宫人的名字。呈妥了便拿了笔站在帘外,等着记备。
    “这是什么样式?”玉祥顺手拿了一串。
    帘外的女官通报:“回公主殿下的话,这一串名为,白葫芦。”
    葫芦,意指福禄,白花花的珍珠也到适合做这个,沉捞捞的一大串,看着也着实可爱。
    “回公主的话,这个样式已经是做不了花钗了,坠在衣裳上做个流苏倒是不错。”糖糖在一旁笑道。
    玉祥点点头:“这个真是好看!皇嫂嫂就做个流苏,坠在腰上配着深色的裙子一定好看!”
    王皇后接过玉祥手中的珠串,细细的看了一翻,觉得的确别致:“记下,这一串就做成坠子,给胡贵妃吧,她喜欢这个。”
    玉祥立刻噘了嘴:“什么胡贵妃?我看就皇后自己做坠子好!”
    “我还有许多。”
    “什么许多!?记下了,这一串做成坠子,届时送到皇后那里。”玉祥拉了皇后的胳膊:“她本就是个跋扈的人,越发谦让便是越发不是体统!”
    “哎!”王皇后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嫂嫂!”
    王皇后反手握了玉祥的手:“朝廷还要仰仗着胡贵妃的哥哥镇守玉龙……我不过是个女流,怎能为了自己的委屈就……气终归只是一时的。”
    “她有个了不得的哥哥,难道嫂嫂娘家的社稷之臣还比不上他们?”玉祥十分不高兴,年前那个胡贵妃越发的飞扬跋扈了,长辈面前装得倒好,稍少了些人便是次次发难!大皇子的母亲也就罢了,位份偏就不如她,竟然在皇后面前也敢顶撞!若不是因为自己监着大皇子的功课,这些事情竟也难以知道!
    王皇后抚着玉祥的手,缓缓道:“你呀!从小时候就是个有心劲儿的人,第一次遇上你就见你在和韵眉吵嘴,两个得理不饶人的!……不过那种小孩子的玩笑也就罢了,如今大了,这些大事要说要做就要谨慎些。如刚才,那么些人在跟前,你说胡贵妃的不好岂不是自落得不是?”
    玉祥笑道:“我和那倔丫头的事儿可不能浑进来,我们虽吵着,那是要好的吵,是真姐妹。那个胡贵妃算什么?又说这宫里,若是皇嫂这里或我那里的奴婢都起了别的心思,那我这一宫之主也就不过了,别人不来害我我自己先喊一声丢人。”
    “你呀!就是不会忍……”王皇后知道劝不了,也明白她是护人心切。
    “哼!”玉祥拿了羽扇为皇后抚手:“我为谁忍?我才不受这般的苦呢!”
    王皇后笑着羞她:“我可是听皇上说了,那个陈景泰?”
    王皇后看她不答话,越发觉得皇上说的属实:“……还是那个魏尝不可?”
    “哎呀!”玉祥扔了扇子:“皇嫂胡说,什么魏尝不可?”
    “好妹妹,若是真有那个意思莫要错过了,”王皇后挽了玉祥:“……若是没那个意思,就当嫂嫂没说。”
    看玉祥不答话,只是捂着脸,王皇后说:“我们嫂姑俩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么?那个魏大人我也问过了,是个才貌双全的人。”
    玉祥忸怩了一会儿,说:“……听说他家里有个订了亲的女子……”
    “哦?”王皇后挺吃惊:“你听谁说的?”
    “这……”
    王皇后说:“你莫要太在意这些流言,他是我叔叔的属下,自然是有人知道他底细的,队伍不同于翰林院,只需一个半个月份便知根知底了,等我叔叔回朝了,我亲自去问他。”
    玉祥默默地点点头。
    王皇后拿了手上沉甸甸的‘白葫芦’看了看:“看嫂嫂说得准不准?你也不忍了么……?”
    玉祥左右一想只好一笑:“嫂嫂也是为了皇兄忍么?”
    这回便是轮到皇后脸红。
    玉祥顺手从桌上拿起了个银质的双脚大钗:“也不能处处都忍!既然要赏她,那就别做坠子了,弄个大钗子,看不压折了那个了不得的皇贵妃?!”
    王皇后没有忍住,被她逗得呵呵的笑了。
    入夜,北镇府司的人带着秘文入了后宫,陈鍄正在更衣,听到屋外许唯拿了什么正在看,似乎在笑。看陈鍄提着裤子出来,许唯赶紧放了手上的纸走过来:“主子,手巾子。”
    陈鍄擦了擦手,顺手丢给身边的小宦官,小宦官接了手巾子,弯着腰进去刷溺桶去了。
    “轻些!”听里面乒乒乓乓的,许唯嘱咐道。
    “刚才笑什么?”陈鍄问道。
    “主子,您看。”许唯拿了北镇府司密探的奏报过来。
    陈鍄看了一眼,笑道:“这个魏池果然是个胆大的,还没接任就敢去收上司的礼了!你看看,这样好的茶具宫内有没有?”
    “回主子的话,”许唯摇摇头:“那白玉杯子不稀罕,就是那犀角做的茶匙实在少见,宫里怕是没有,天下怕也只有这一个。”
    “……你说……魏池那个土包子是不懂?还是胆子忒大了点?”陈鍄拿了暖玉在手上摩挲着。
    许唯拿了小几上的夜宵点心过来:“以往是个土包子还有人信,多咋被燕王教了这些年,什么好东西不认识的?”
    “那就是胆子大咯?”
    “魏大人胆子大?这个倒也是真的,他敢的事情可不止这一桩。”
    交好燕王,远征漠南,的确,哪一件事情也比结识那个姓章的人要胆量。
    “这就要看他如何收场了,章印之是楚党领袖,为人极其难缠,魏池可别偷鸡不成折把米……怎么天天都是这几道菜?”陈鍄一看盘子,黑了脸。
    “主子!”许唯道:“太医院说了,主子体内有寒晚上要吃些驱寒补气的,这几样是不能少的。”
    陈鍄拿筷子拎起个菜饺子扔到盘子里:“难吃!不吃!”
    “要吃!”许唯放了手上的事情,拢了手走过来。
    “不吃!”
    “要吃!”
    陈鍄愤怒地瞥了嘴,狠狠地横了那饺子一眼,最后还是拎起来放到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许唯笑道:“人都说魏大人是个机灵人,奴婢倒觉得他其实是个老实人。”
    “他哪里老实了?简直就是个不能近身的主儿!先前儿没看住离燕王近了些,好着,粘上了,这会儿也才三天竟把玉祥的魂儿也勾去了半个!什么邪门儿东西?”
    “主子恕奴婢多嘴,奴婢觉得主子嘴上总说他不好,但是心里还是喜欢他的。”
    陈鍄好不容易咽下了饺子,喝了口茶:“朕……为什么要喜欢他?”
    “主子每次让他做什么,他不都又好又快的做了么?这次他去国子监定也能打击三党,不负主子重托……更何况主子本就喜欢胆大的人。”
    陈鍄笑道:“什么朕喜欢胆大的人?慧儿又和你说了什么?”
    许唯跪了:“是奴婢去问的。”
    陈鍄收敛了笑容:“你心太直了,看他出身低微就起了同情之心,你却不知道这人心都是会变的,魏池这个人本就是个妖孽一般的家伙。人太精,太聪明了不是好事,现在留着他不过是因为他不曾起过不臣之心,若是他真的和燕王、秦王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干系,到时候灭他一个便算是诛他九族了。两年前是燕王,如今又是祥儿,如他真的起了什么鬼心肠那就不怪陈家的人不留情了。”
    许唯不知怎么就触了皇上的逆鳞,小心翼翼的接话:“主子英明,难道两年前竟是他主动去沾的燕王?这……倒还没听说魏大人真有这癖好。”
    陈鍄冷笑了一声:“这世上,最要脸的是读书人,最不要脸的也是读书人。”
    “但是如今,也不见他再去找燕王了,可能人长大了,淡了吧,也该正经过日子了。”许唯有些心慌:“魏大人有才有貌,若真能正正经经的过日子,公主殿下倒是比嫁给宗室子弟强些。”
    陈鍄吃了最后一个饺子,拿手撑着下巴:“他舍得撇开燕王,就证明他至少此刻还没有不臣之心,至于祥儿,若他不敢答应,那就是心中有鬼,若他不想答应,那就是舍不下前途。魏池要选的路可难选啊……”
    许唯听皇上这么说忍不住滴了一粒冷汗下来,知道越多说越不易了,于是只是寒暄了几句便拿了托盘退了出来。交了手上的托盘给小的们,直了身子方才觉得腰腿疲累,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四十多岁的人也就老了,退了青衫换了朝服往司礼监去了。
    建康七年二月十五,秦王的部队要回关外了,行了大典又在城外驻扎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拔营启程。魏池骑了马赶来送别,秦王笑道:“昨天随着百官一次,今天又一次,你是舍不得也要跟去玉龙么?”
    魏池也笑:“原来秦王殿下也是会笑的啊。”
    秦王立刻拉了脸。
    魏池拱了拱手:“回京了也只见了燕王一面,昨儿半夜见了戴先生,戴先生请臣给秦王传话——说这一年不可回京。”
    秦王听了,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转告戴先生,这一年护着燕王府就好,王允义是个厉害角色,用不着人护犊子的,他腰板直了亦不是好事,就让皇兄和他慢慢斗吧。”
    魏池行了一礼:“天快亮了,臣走了。”
    “慢着!”秦王说:“魏大人真的要去国子监?”
    魏池回头笑道:“怎么不?”
    “难道你看不出皇兄这一招是借你一桃杀三士?”
    “这故事的终了,不是晏子与那桃子还在么?王爷为桃子担心什么?”魏池拉了缰绳在手里。
    “谁是士,谁是桃?”秦王深皱着眉。
    “臣是桃,臣想要做士,还远不配……”魏池笑道。
    “不和你拌嘴!”秦王打断魏池的话:“三党根深蒂固二十多年,你这一入国子监要如何做?”
    魏池哈哈大笑:“王爷糊涂!纵他们怎么再闹腾,臣横竖就是个不理二字,王爷放心,若是少湖真被那群老头子吃了,那是自己没本事,谁都不怨。”
    秦王上前一步正色道:“莫要说笑,你给我小心皇上。”
    魏池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王爷,您记住戴先生的话,好么?只要您在边关一日不回,燕王就一日无忧,燕王一日无忧天下便一日太平。臣魏池……告辞!”

  ☆、第九十三章

93【建康七年】
    瞿秋瑾;瞿司业听到前院有动静;便问身边的人:“前院在做什么?”
    身旁的人是他自己的书办:“魏大人进来了。”
    瞿秋瑾默默地合了书;绕到窗户后面去看;只见两个学生打扮的人正在吵什么,四周围了一圈人;也不知是为什么动气,见到祭酒来了不散不说,声音还愈发的大了。
    “带头的是谁和谁?”瞿秋瑾作为司业,规正礼法正是他的本职,但这会儿他可不准备去为小祭酒解围。
    书办悄声说:“那个是寺中宗人经历罗大人的孙子;名唤罗颖的,至于这边这个布衣裳的么;小的也不认识;可能是其他省来的。”
    瞿秋瑾瞄了瞄龚湘的屋子,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估计也是躲在窗边看热闹呢。瞿司业心想这个小祭酒是个有能耐的,但是估计也是当不久的。毕竟翰林院出身的人除了一条道走到大学士的以外,其他的都要到各部染几水,时候到了就要升迁,自己没必要去和个小辈过不去。更何况这个小祭酒十分得不得了,竟然连兵部的水都趟了进去!自己还是离远些的好,一把年纪了别被人当枪用。
    龚何尝不是如此想的,也是躲着静观其变的意思。
    魏池才进院门就看到有人争执,抬头一看,两个司业的屋子安静得跟没人似的,心中怎会不知道那算盘口诀?只想自己上任不过三天,那两位面子上倒还糊弄得好,此刻看来果然是花花肠子一肚子,疏忽不得。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面对拉党结派腐朽不堪的一帮学子,魏池倒是没有要做任何调改的意思,任那些罩着学派的名号各谋其利、画圈割地的人留着,反倒不像前一届的祭酒那样管得细致。平静如水的魏池来了国子监就如同没来一样,一丝波澜都没造起来。
    魏池腋下夹着书本正要入门,只见门口就围了一帮人吵架。因为魏池就任已是新年开学之后,大多数人并不认得他,只当是个年轻学生,于是还是该吵的吵着,完全不当回事。
    魏池围过去,问身边一个面红耳赤的学生:“那个可是罗颖?”
    魏池如水一般的进了国子监,但是并不是真的决心做水,他也在朝廷混了三个年头,深知三党的恩怨情仇。这三帮官僚厮混了二十多年,其中的纠葛几乎不用再去追究,所谓尔之敌人便是吾之盟友,反对对方赞成的,赞成对方反对的几乎已是本能。魏池这一届前三的进士中,耿炳然家世甚特别,不是这些人拉拢得了的,同科的冯琳一心的做学问,且出身是正统的翰林世家,年龄又最长,早就过了浮躁的时候,根本不买三党的帐。就剩了个小魏池,三党正打着主意,谁知突然冒出了燕王,这下子要到手的肥肉也就没戏了。魏池跟着燕王几年,也算是风平浪静的将朝廷局势看了个明白,如今想要再忽悠他几乎是不能了。三党知道魏池难以拉拢于是才更加谨慎,楚党的首领是章印之,他骨子里有些狂傲,他出手拉拢魏池就图个先到先得,却不知道魏池这个人如果真是如此简单,那早在很早的时候就该被人吃了,任谁再护着也留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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