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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人臣-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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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一点来说,皇上绝对在不自觉中转进了戴先生的套子,这些年来他一直孜孜不倦的寻找秦王贪腐的证据,却很少想到历史上其他皇帝惯用的招数。
    而这些证据,其实到现在也没找到。
    皇上虽然是皇上,但是也有他不擅长的事情啊……戴先生的算盘敲对了。
    不到十月,因为难以发掘有力证据,陈鍄为防止事变,不得不匆匆定罪。
    燕王府的所有财产要全部被抄没,之前的一切借贷协议全部宣布无效,燕王府上的奴仆全部遣散,燕王贬为庶民,发配矩州修文县。
    狱中的戴桐锋也有了罪行——抗上不尊,杖二十,发配西海。
    二十杖不至于把戴桐锋打死,但是也打断了他一条腿,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让他本人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他明白皇上对陈昂的了解比他想的全面。
    西海和矩州是两个相距很远的不毛之地……把陈昂一个人发配到那里去,基本上就是定了他的死刑,只是尽量不落人谈论罢了。
    燕王府上的人全都被遣散了,只有五十一岁的何棋还在,以往风风光光的大太监如今看来已像是七十岁的人了。何棋上书陈鍄,希望派遣自己去伺候燕王。
    陈鍄准奏。
    九月二十五,天还没有亮,陈昂被提溜出了牢房,听人宣布了旨意,还没来来得及反抗就被塞进囚车,匆匆送出了京城。
    半个时辰之后,同样的一条路,趴在板车上的戴桐锋也被送出了京城。
    三个月不到,两起说起来惊天动地的大案都结案了,虽然前因后果都有些牵强,但是最后似乎都还让大多数人比较满意。
    其中最满意的是国子监司业龚湘,他在陈昂被判流放之前就被提拔为国子监祭酒,而那个碍人的魏池被调到礼部当祠祭清吏司——这是个闲差。
    从魏池的境遇来看,燕王确实大势已去。
    所幸他在朝中结交的大臣不是为了当年皇上借款而有交往的,就是些当闲差的老头儿。朝局并未因此而动荡,燕王的事情就像一颗投进大海的石头,迅速被平静淹没了。
    不如意的就是这世上毕竟是不明眼的蠢货居多,大多数人还是觉得这事情是皇上有些不厚道,怎么看都像是为了那五百万两恼羞成怒,然后抄家敛财的意思。
    这三个月折腾得所有人都疲惫不堪,魏池更是连续失眠很多天,这些日子里,她见不到任何人,打听不到任何的讯息,只能默默的顺从时局的变幻,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到戴桐锋和燕王本人身上。
    从国子监收拾了包袱去礼部,这次调遣虽然又是平级,但是不再有风光的意味。之前科举的弊案中,魏池虽然没有像徐汝能那样耿直,但也毕竟给礼部留了些不好的影响,如今他又是秋风落叶之态,所以魏池来报道的时候,上至林孝,下至官吏都笑得很礼貌。
    魏池逐渐平复了心情,开始尝试着接受现实。
    礼部的事情很少,魏池所在的部事情就更少了,简直就是养老的地方。不过有些稀奇的是,她的同事年龄还不算太大,做她副手的才三十五岁,说话跟唱戏似的,人称‘杨姐姐’。
    ‘杨姐姐’当年科举成绩不错,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就是不把心思放在仕途上,疯疯癫癫的,说个话也不好好说,音调又尖又细,抑扬顿挫,还翘兰花指。
    魏池第一次见‘杨姐姐’就被震惊了,这才是真的闻名不如见面——魏池觉得和他一比,自己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礼部的笑话比较随意,有人暗笑魏池是‘魏弟弟’,和‘杨姐姐’正好凑趣。
    魏池听说后差点把前天的早饭吐出来,于是面对这么个副手,魏池每天都刻意躲得远远的。每天到了衙门就是喝茶,除了去给陈熵讲课,几乎没有任何事可做。
    魏池真的被闲下来了。
    除了在弊案时认识的冯世勋算个正常人,时常一起喝茶外,魏池几乎未和任何人来往,她终于变成了礼部最孤僻的一个。
    直到一年后,魏池才第一次见到陆盛铎,两人约见在京城西边的和义门的墙头。
    一年不见,两人一时无言,又是九月,变故似乎就在昨天。
    陆盛铎变化不大,一副路人的打扮:“戴先生从西海跑了,已经到了矩州,正在找王爷。”
    “王爷那边有信么?”
    “暂时还没有,不过应该能找到,王爷还未到矩州的时候遇到了一次刺杀,不过据我事后去追查,应该没有得手。”
    魏池叹了一口气,看着黢黑的城墙:“这么久了,你在哪里?”
    “我还好,皇上还不至于将我追查出来。”
    “秦月如呢?”
    秦月如只能算个证人,虽然当时的罪名都在他身上,但是同样因为没有证据而难以定罪。他也许还不够让皇上裁定的资格,案件结束之后便无人询问了,好像一直在东厂的牢里。
    “我已经处理了。”
    “……”魏池思索了片刻:“那他的家人呢?”
    “也处理了。”陆盛铎看着魏池:“……你变了。”
    “是的,我变了,”魏池托着下巴:“……”
    “你四周的锦衣卫已经都撤了,皇上估计是不认为你会为燕王做事了,你自己行事小心一些。”
    魏池笑起来:“其实很高兴,因为终于见到了你,而且知道你们和我一样都没有绝望。”
    “绝望?”陆盛铎的目光柔和了片刻。
    “也许吧……”陆盛铎准备离开了:“我现在的官职不是太方便,我们不能频繁联系,你不要有顾虑,只要他们都还活着,我们就也要活着,把那些烂摊子尽量的收拾好。你保住你自己就是了……你知道王爷并不是个想当皇帝的人,我们跟着他也不图他会飞黄腾达,不过是相知至交所以尽忠其事罢了。你现在不得志也不要担心,毕竟皇上还让你兼着太子的讲读,以后的天下毕竟是太子的,他也许仍旧是看重你的。”
    “我……”燕王离开后的这一年中,魏池一度迷惑不知该何去何从,想起最后他劝自己请调南直隶的事情越发犹豫不决:“需要请调南直隶么?”
    “你觉得呢?”
    “……”
    “你觉得呢?现在没有人再命令你我了,我们要自己拿主意。”
    “我觉得我现在不能请调,毕竟那个时候王爷并不明白局势会这样发展,我觉得我不能走。”
    “朝廷里的事情你比我知道得多,你拿主意就是了。”
    陆盛铎隐藏进了黑暗中,魏池也不敢久留,扶着冰冷的墙砖准备回城。
    整整一年的等待就只有这样的了了讯息——大家都还活着,不能活着的已经被处理了。然后呢?然后让自己拿主意……才拿到陆盛铎的密信的时候,除了忐忑,更多是感动,但是真的见到了,才知道以前一直以来被自己依赖的力量已经脆弱不堪了,反过来,他们也许应该依赖自己。
    燕王的势利她其实知道,虽然以前也是风光无限,但现在朝中真的只剩自己这一个人还姓燕了!远处的戴桐锋从西海逃窜到矩州,此举为何?不言自明。陆盛铎还在王允义手下做事,他现在一手打理繁杂事宜,也还在尽力维护局势。
    礼部的闲差?
    也许皇上早就料到了这些,所以为了顾忌朝野的公论给了自己个闲职。在礼部,本就有些旧误会,自己现在也不得势,所以至今难以与同僚和睦相处。皇上给燕王定的罪,朝野的公论多以‘杀鸡取卵’为议,不过也多认为燕王已是过眼的云烟了。
    燕王确实是过眼的云烟了,魏池所能想到的就是帮助他活着,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怎么做。
    藩王是每一个皇帝的心病,皇上毕竟会将这一脚踩得尽力,而在皇权面前,燕王府曾经谋划的那一切终究是脆弱的。
    魏池心烦意乱的回到府上,因为走的侧门,没有通报,所以府内的人都不不知道她回来了。侧门进去是一个小花园,小花园外面就是下人们居住的院子。花墙旁边有个小姑娘在哭,魏池仔细一看,是那个服侍自己的珠儿。这才想起来,因为她被派给了自己才逃过了抄家一劫,不过她的父母亲眷都是燕王府家生的奴仆,在这场浩劫中也死的死散的散了。
    珠儿性格稳重,但其实也不过是强作坚强罢了。
    魏池默默的站在墙角看她哭泣,想到去年她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去救她的家人。
    狂风总是来得突然,魏池觉得至今仍旧难以相信燕王府已经被查封一年,也难以相信自己一直以来以为坚不可摧的平衡瞬间就化为乌有。
    如果日复一日的去衙门当值就是自己能做的,那就做吧,就像珠儿也日复一日的伺候自己一样。
    十月十五是下元节,家家都预备着蒸素菜糯团子,朝廷并不因为这个节日特别放假,不过对大多数人的早退都给予默许。冯世勋溜号之前过来找过魏池——他倒比较欣赏小伙子,觉得这个人还是比较厚道的。魏池表示今天所有人都溜了也不合适……也就他一个人是单身汉,虽然是正职,但留下也算理所应当。
    礼部确实闲,魏池打了个哈欠,打发益清先回去看看自家的糯米团子弄好了没,自己拿了本书开始看。
    天阳快落山了益清才回来,说新来看门的老头子和厨房的老妈子为了鸡毛的事情吵起来了,刘妈性格比较火爆,抄起扫帚和刘老爹干起架来了……魏池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两口子真是有意思。”
    “都是大人不该,怎么找了一家子进来……”
    “挺有意思的,话说家里的团子怎么样了?”
    “小人走的时候终于是上屉了……哎哟!真是受不了这两口子!那个刘妈力大如牛,连陈虎都拦不住,都快把刘大爷赶到房顶上去了。”
    “那回去吧,”魏池把书放下。
    两人出了衙门,魏池才想起来:“豆腐包子做了么?”
    “……大人出门之前有吩咐别的人么?”
    “这……”魏池笑了笑:“那先去买点包子吧。”
    “小人去买就是了。”
    “我们一起去吧。”魏池心想又无祖先可以祭拜,还不如去集市,顺便看看河灯。刘妈的手艺是魏池执意要请这个暴脾气的女人的主要原因,家里的素菜团子一定非常有味。但是考虑到现在去可能会被卷进‘家变’所以不如先去弄些包子吃吃,团子当点心也不错。
    两人从衙门出来赶到集市的时候正有街边的豆腐包子出锅,魏池买了一包,拿出两个,递给益清一个:“我们先吃着。”
    既然都穿着便服,益清便不再唠叨,接过一个吃起来。
    魏池抱着热腾腾的包子,咬了一口,酥软的豆腐馅儿裹着青菜的味道溢了出来,魏池的鼓着腮帮:“我们既然来了,就去转转吧!”
    下元节的集市人很少,魏池来得晚,人就更少了,等走到河边的时候仅仅看到了几个还未飘散的河灯,一旁的小贩们也在收拾摊位了。
    益清笑道:“下元节大家都回家过,集市散得早,大人,咱们不妨也回吧。”
    护城河的水很静,河上的花灯拥挤在一块儿。魏池趴在桥栏上看了一会儿也确实有些无聊,天已经黑了,店铺也纷纷关门,魏池突然回头问益清:“你今天怎么不回家去呢?”
    “大人糊涂了,今天衙门都不放假。”
    也是,自己明明还顶了班的呢!
    “大人,我们回去吧,家里的人都还不知道呢。”
    走下桥的时候,集市已经变得很静了,只有几个迟到的人还在岸边准备香烛,那两个包子毕竟是点心,魏池觉得还是回去吃饭才是正理,就不再墨迹,老老实实的往回走。
    从集市到家要走大半个时辰,没想到才走了一小段天空就飘起了雨,街上的行人纷纷跑了起来,魏池和益清也赶紧往回赶,可天上的雨竟然越下越大,益清比较机灵:“大人,咱们先躲躲!”
    往哪里躲?益清一手提着包子,一手拉着魏池往一个店面跑去。两人被淋得半湿,也顾不得那么多,跳上了店前的石阶。
    “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魏池还没站稳,就听到一个小丫头呼呼喳喳的嚷嚷。
    “你!”益清这才看清屋檐下已经有人了。
    小丫头十五六岁的样子,扎着圆溜溜的发髻,配着肉嘟嘟的脸,小嘴儿噘得挺高,叉着腰,一脸不屑:“哪来的两个野小子,冲撞了我家的夫人!哼!快出去!”
    小丫头声音特大,毫无淑女的样子,看魏池和益清还赖着不走,又往前跳了一步:“让你们出去呢!”
    “又不是你家的屋檐,凭什么让我们出去?”
    “我们先来的,就要你出去,怎么了!”
    魏池眼看这要变成一出毫无意义的闹剧,赶紧出来打圆场:“好,好,我们站远一点。”
    圆溜溜的小丫头不依不饶:“你们两个男人也不害臊,那么多屋檐定要和我们挤在一起?快出去!”
    “梅月!不得无礼!”一直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的那位夫人终于开口了。
    “夫人!你就是好脾气!所以……”
    魏池看到那位好脾气的夫人暗中碰了碰小丫头的胳膊,小丫头这才闭了嘴。
    魏池为了保住屋檐,赶紧说:“多谢夫人,冒犯了!”
    四个人一时无话,天上的雨淅沥沥的下着,青瓦的屋檐上连着珠儿的垂下雨水,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几只孤零零的灯笼还在。
    “大人,这季节的雨不容易停!天这么晚了,小人回去拿伞吧。”
    魏池想了想:“也好……这位小姑娘,你家在哪里,要不我们也顺便告知你家一声,让你家人来接你们?”
    叫梅月的小丫头这下开心起来了:“我家姑爷是礼部仪制清吏司,我们家就住在……”
    “是冯大人的夫人么?”魏池很惊讶:“我姓魏,我们两家是邻居……那就正方便了,益清,你先去冯大人府上通报一声,再回去拿伞吧!”
    “咳!”站在暗处的冯夫人又拉了小丫头一下:“就数你多嘴!”然后恭敬的对魏池行了一个礼:“这位大人,就不劳驾您了,我们等雨小了自己回去就是。”
    魏池实在不觉得这是劳驾,不过别人做主人的都回绝了,自己似乎也不该多管闲事。
    “益清,你回去多拿两把伞,去吧!”
    但就这样扔下别人似乎也说不过去,魏池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益清嗯了一声,冒雨冲了出去。
    冯夫人?魏池听说冯大人很风流,对他夫人很好,至少为了她把那么大一棵榕树给折腾过来了。不过冯夫人长啥样子,似乎不为人知。有几次冯大人邀魏池去做客,出来接待的是他家的二夫人许氏,许氏来头颇大,以前是如玉院的头牌,名叫许小年,后来她嫁给冯世勋后,才是现在的诗小小出来撑门面。据传那位许小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名叫许荣儿,后来有人传那些公子哥儿愿意为了给她捧场,连小年也不回去过,所以就有人喊她许小年,这样就把本名儿也盖过去了。冯世勋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科甲进士,长相也是一等一的人物,自然就得到了这位名媛的青睐,于是两人带着满京城的羡慕,结成了一对儿。许小年出来招待魏池的时候,魏池也不由得惊了一下,的确是国色,虽然样貌上略输林雨簪一筹,不过说话的谈吐气质却又不是林雨簪这样的闺秀可以比拟的,说是风情万种也不为过吧。
    魏池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起诗小小这个人物来,她算是许小年的妹妹,同一批师傅教出来的,但是性格大相径庭。许小年为人温柔,说话也极其懂礼数,诗小小就是个泼皮,一天不惹事生非就过不得,来往的客人们都要看她脸色行事,好像来花钱反怕花不出去一样。傅瑶琴就笑这是男人的贱骨头,魏池觉得说得有理,不过自己不是男人,所以肯定不会去犯贱。说起逛花街柳巷,魏池打心里表示了不屑,对那些到诗小小那里花钱买罪受的男人们尤其表示不屑。
    魏池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咕……’的一声。
    正在纳闷,又听到‘咕……’的一声。
    趁着屋檐下昏黄的灯笼的光,魏池看到隔在中间的那个圆呼呼的小丫头暗暗捂着肚子,脸憋得红红的。
    “小姑娘……你是不是饿了?”魏池觉得这丫头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梅月丫鬟果然气急败坏:“不是!你走开!”
    “不得无礼!”还是主人家出来呵斥:“魏大人不要生气,这个小丫头被惯坏了,说话一向失礼,大人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丫鬟这才想起这位公子哥是隔壁的大人,听说和自家大人品阶是一样的……老百姓见了是要下跪的……不过她梅月才不怕呢!哼!
    魏池看到这个小丫头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不由得感慨这小孩儿的脑袋里不知道装得什么……
    “没事,没事。”魏池赶紧客气的笑道:“夫人不必在意。”
    ‘咕……’
    小梅月的脑袋装了什么魏池猜不到,不过这小丫头的肚子可能是真的空了。
    魏池手上正好有那包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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