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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人臣-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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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在大齐的西苑,汇集了内阁所有阁员,还有皇上,还有王协山、王允义。拖了近三个月的议稿最终定案不用再议。第二天,议和的诏令终于颁布了出来,一夜没合眼的魏池听到这个消息愣了很久。
    之后就是余冕的事情了,这次议和的和书基本写得和战书差不多,这些全赖魏池那句‘和不和大齐说了算’。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皇上总于松了口,王家的战事定了性,虽然留下了一堆难题,但也算是再往好的方向走了。
    国子监的学生们并不知道祭酒大人差点就永远不能来当值了,只知道魏大人的新房拿到了手,这下离国子监远了些,估计不会再玩儿突袭之类的招数,都松了一口气。
    燕王郑重的把魏池领进了新房,等人都走完了,魏池这才兴奋的倒在床上滚来滚去,口中大喊着:“这辈子知足了。”之类的话,让燕王哭笑不得。
    燕王把魏池的脑袋按到被子里:“魏姑娘的闲事啊……真是越管越宽了。”
    “男女授受不亲,礼也。”魏池拍掉了燕王的手。
    燕王心中暗不屑:没前没后的女什么女……
    “王爷的二弟真是可怕……”魏池心有余悸。
    燕王笑道:“你还不了解他,要是你真了解他……就算王允义把刀架到你脖子上,你都不会去。”
    “真的么?”魏池很意外。
    “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会不明白……我的傻丫头啊,你不会是真不明白吧?要是王允义敢去,他就去了!他自己都不敢去的,才叫你去……你还当自己能耐呢。”
    “其实臣知道……只是如果这次不出面,一则良心过不去,二则王允义今后也不会容臣。”
    “王将军哪有吾皇可怕?”
    “皇上哪有吾王爷可怕?”
    “……不至于吧。”燕王偏了偏脑袋。
    燕王看魏池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心想,那事情不说也罢,人各有命……且听天的造化吧。
    朝廷中除了议论议和,也有人议论魏大人的新宅子,也有人议论燕王。第一件事情,大家不敢多说,第二三件事其实是一回事,大家觉得这回可是赶上了风花雪月的事情,别说燕王恐怕是真心的,恐怕魏大人也是真心的。这是今年第一件有趣的事情,于是那段破烂老事又被拿出来一说再说。传到王允义耳朵里,王允义忍不住对他哥王协山感慨:这人啊,花花肠子就是多……就是多。
    压力层层转拨,最后压倒了鸿胪寺的身上,余冕果然是个真人才,毫不推脱的接手过来。路过鸿胪寺的人几乎都能听见里面磨笔尖,磨舌头,磨牙齿的声音。
    朝廷松了口,边疆也缓和了下来,春耕恢复了,虽然错过了些时候,但是估计自保难度不大。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王家提拔上去的,大家彼此担待,王协山转成代表军阀表态,表示愿意把今年受灾的村镇的税收都均摊了。皇上也因为这些毛利缓回了面子,将近五个月了,大齐终于再次团结起来,准备一致对外。
    漠南所花的时间要短得多,封义一战并没有让沃拖雷伤到根基,他迅速收缩部队回了守地。他的加入顿时让玉龙关压力倍增。双方各有想法,战斗结束得异常的快。胡润之不是笨蛋,在数倍于自己的敌军面前迅速组织了阻击和侧退。漠南的都城才是这位王爷最终的目标,那里有袂林,还有王允义,这会儿打过去,赶得上这场混战。
    袂林兵不多,他别无选择的退回都城苦守。可惜这座城和封义不一样,太大了,实在是蹲得难受。王允义就打的是这个主意,正在高兴,袂林老爷也反应过来了,竟然毅然决然的弃城出来野战。王允义这下十分头疼,幸好沃拖雷‘及时赶到’。双方不谋而合,先又拖又打的收拾了这位老爷。而后再次陷入了对峙。
    如果皇上还记得,这会儿他正在京城过年,他在这边吃肉的时候,王老头正在草原喝风。王协山心急如焚,其实秦王也心急如焚……
    暗中,一桩交易偷偷上演了。
    漠南的索尔哈罕再次见到了王允义。这一切似成相识,或者说恍若隔世。
    于是王允义才有可能活着回来,漠南才有可能缓过一口气。
    很多年后,王允义的儿子突然问他老父:如果当时接着打,是不是真能攻下漠南?
    他老父给他老儿子当头就是一巴掌:那个鸟飞的地方有什么打头?不过是那黄毛小子一心想要立功!打下来一文钱都换不到!
    其实谁都明白,中原不打漠南是因为没有打的意义。可惜陈鍄聪明一世,大事上却糊涂了一次……这也都是后话了。
    王允义离开后的几个月里,索尔哈罕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收拾好剩余的残党。甚至和沃托雷商量着抽出兵力进攻齐国边境,反过来实施了一场要挟。
    沃托雷比起前一位漠南王少了许多的猜忌,他明白自己的妹妹的心有多大,大得已经不必再在意手上有多少权力。而且他更知道自己的底线——索尔哈罕并没有任何要夺他兵权的意思,这份坦然已经促成了政治上的互信。
    长公主的名衔第一次有了实际的政治用途。
    沃托雷站在皇宫的露台上问她:“怎么样,现在大势已定,你最想要做的是什么?”
    “我要去大齐议和,顺便给你要名分。”索尔哈罕笑道。
    沃托雷不屑的吐了一口气:“哪个混蛋定的规矩,我们要换谁当国王还要问他们?”
    “不要吵,”索尔哈罕理了理袖子:“你也别闲着,我们都还太年轻,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得答应我,能不打仗,就不打仗。”
    “大齐的口风还没定呢……”
    “迟早的事情,”索尔哈罕眺望远方,都城的破败超出了她的想象,如今的内忧外患已不容得她做其他的选择:“我们都要为这场战争付出代价。”
    我,你,齐国的皇帝,还有王允义。
    比预料中的快了一些,齐国的函件在四月结束前送到了。索尔哈罕带上了能集合起来的一切精英力量开始准备出使大齐。浩荡的车队从都城起程,一路沿着大山向南,路过了新近收复的妪厥律和多伦,路过了已成废墟的锡林郭勒。才过去的那一年的种种艰难开始一一回现。索尔哈罕坐在马车里想,这一切会在多久之后再度上演?
    五月初,使团抵达了封义,小城已经完成了修复,以一种坚毅的表情矗立在山峦之间。封义的长官庞县令几个月前陪着魏池坚守这座城市,现在却正在谋划着怎么接待这群远方的‘来客’。
    温主薄笑道:“世事无常,竟然让咱们遇上了。”
    再过一个月,两个人就要升到嘉兴去当官了,没想到最后一场接待竟然是接待几个月前的死敌。
    使团只在封义停留了一天,似乎双方都不愿在此驻留,擦肩之后速速而过。
    之后是繁荣之都嘉兴,抚庆,依顺,索尔哈罕也是第一次来中原,看到街上净是汉人衣冠,想到那个人,竟也觉得不那么陌生。大齐的官员对于这件事的小心程度超乎了索尔哈罕的想象,每到一处早有鸿胪寺的转派官员在此恭候,事情可谓是办得滴水不漏。
    五月十日,索尔哈罕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

  ☆、第一百零八章

108【建康七年】
    京;就叫京。前一代漠南王来过一次就念念不忘地地方;以至于这座城市深植在他心中;让他决心要把漠南修整得和这里一样。
    这座城市有十八座城门,城墙高达几十丈,角楼和城楼都精致无比;里面的街道规整而方正,连最小的民居也作了合理的安排。运河、集市依势而建;店铺、车辆整齐有序,商船、市民往来不歇。城内民居和各政府衙门规划清楚,各级别人员安排得毫无差池,上至天子;下到百姓,处于一城之内;礼仪不相违背。
    每年有大约三万两黄金的生意在这座城市中交易,出入往来的人口多达千万,这是所有人的向往之地。
    除了丰饶的市井,还有无比严谨的官僚制度。出使的车队离京城还有百里的时候,每一座长亭都早已安排了官员,等抵达京城的时候,迎接的官员已经久候在此了。
    车队缓缓地停了下来,索尔哈罕命人挑起车帘,一位着赭色官服的官员走上前来,用流利的漠南话说道:“臣是鸿胪寺卿余冕,特奉命在此恭候,请殿下换车入城。”
    索尔哈罕点了点头,又望了他身后的那群人——大约百人,列队整齐,纹丝不乱。面前这个,声音宏亮,仪表堂堂,气度非凡。怪不得那个姓魏的虽然长得不赖,但却从不敢轻狂,原来大齐朝中之人,皆是人中精华,没有一个等闲的。
    换了车驾,一行人拉着仪仗进了城。索尔哈罕原本以为是要入皇宫,谁知到大齐有专门招待他国皇室的宫室,到了大宸宫的门口,一拐,进了别院。
    余冕伺候这一行人安顿好,过来和索尔哈罕行了礼,表示明天一早就安排她入宫觐见。
    等余冕一行人走了,索尔哈罕才奇怪起来——为何只有自己一人进宫?
    随行的贵族诺索呐曾经多次出访齐国,想了想说:“中原男尊女卑,真论起国事来是不会让女子与会的,但是殿下身份特殊,估计他拿不了主意,所以先按皇室的规格接待殿下,最后他家皇帝来定夺殿下您的份量。”
    也是,大齐的皇帝并不知道自己是公主还是女王,毕竟,自己也是有漠南以来,第一个有实权的公主,不知缘由也情有可原。
    果然,当晚上就来了准信,第二天一早就可入宫了。
    索尔哈罕笑道:“还是给一巴掌才听话,要是今年入春不打那一仗,他们肯定要拖沓!”
    这也真是实情,漠南不是一个小国家,要打打不下来,不打他又闹得不安宁,好不容易朝廷里面的争端暂歇,不论是皇上还是大臣,都巴不得借着此刻把事情办好了,免得节外生枝。
    陈鍄此刻也有自己的思量,对方的领袖居然是个女的?这意图真难琢磨。王允义肯定是给了余冕一些暗示,要不然这个人不会把这女人安排到第一位。当年安排攻打漠南的时候,王允义虽然不是十分赞成,但是那也是欲拒还迎,究竟是什么让志在必得的王允义在漠南一仗中半途而废草草收场?陈鍄突然觉得这女人来头不小。
    陈家还在世的三兄弟,性格各有特色。
    秦王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只求把事情做好。燕王机敏异常,与之争斗几乎难赢。至于陈鍄……那是十分阴险,最喜欢挑起事端,得了便宜还卖乖,善于斡旋四方,连老狐狸王允义都被他算计了好几次。
    陈鍄开始打起了算盘:“让皇后安排会面。”
    于是,第二天,索尔哈罕被摆了一道,她进了宫才发现,等她的不是大齐的皇帝,而是大齐的皇后。对于这个接待,她找不到什么发怒的理由,女人接待女人,这本就合乎情理,而皇后这个级别也不低,见自己正合适。
    索尔哈罕前脚一走,离宫里剩下的随行人员就被请到了鸿胪寺,鸿胪寺官员一改昨天的彬彬有礼,纷纷拿出了本来面目,亮出磨了大半个月的牙齿。好在这一批人也是索尔哈罕精心选出的,不少人多次出使大齐,也都是些有识之士,见到这架势心中也有数,于是也狞笑着表示接招。
    中午,督促的太监回来汇报陈鍄——这两群人吵得连午饭都还没吃,汉语和漠南语交替进行,精彩纷呈。
    陈鍄才吃完饭,正在缓缓地喝一碗胡茶,听到这里,只是微微一笑。
    鸿胪寺的争吵确实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内廷的这次会晤却大大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鉴于这次自己和王允义的隔阂已深,估计王允义另有谋划,他是不是有可能考虑和漠南单独达成什么协议……这很难说。所以陈鍄必须凭借自己的直觉找出这个使团中真正的领袖。根据沈扬在漠南的见闻,这个公主不是一个单纯的贵族女子,但是她究竟够不够格呢?这个也很难说……毕竟现在在漠南要称王的人已经出现了,谁是谁的爪牙还不是台面上的事情。王皇后虽然是个女流,但是也是有所见识得,所以陈鍄谨慎的做出了这次试探。希望这位公主能释出些许暗示。
    陈鍄原本以为这位公主见到皇后后会尽快结束会面,并要求自己接待,谁知到!这人居然乐呵呵的和皇后聊了一上午家常,聊完就回离宫了,国事压根一句未谈!
    陈鍄虽然吃惊,但是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担心这是王允义下的深套。
    想了一下,陈鍄还是把太傅找了过来。郭态铭从西苑赶了过来:“那边正吵着呢。”
    无意义的争吵。
    陈鍄担心的说:“朕是担心王允义。”
    郭态铭拿出三封文书:“这事情,他暗自做的决定是做不了数,更何况两年后皇上就准备收口袋了,他要做什么营生也不过是短营生。这次的议和不单是他要上心的,文武百官也都在意着呢,这是内阁的意思。”
    三份文书,围绕着两个问题:要不要继续互市,要不要给新漠南王名分。这两个问题背后有无数合理不合理的要求,但是本质就是两个政权的博弈,要,或者不要。按照内阁的意思,皇上有把握用名分挟持对方,把亏本的生意停了。但是估计对方并不愿意放弃任何一者,所以,怎样打消对方的锐气?
    是的,太傅说得对,王允义的那些事情,都是小事,他在京城,他一家都在京城……就算有小动作,那也不过是收拾不收拾的问题。这两点,才是大事,内政和外交都与之息息相关,对方也必定是冲着这两点来的。
    “安排那个公主觐见。”等太傅走了,陈鍄吩咐太监:“慢!算了,明天。”
    第二天,天未亮,陈鍄就坐了宣政殿的内政阁里,一直坐到辰时末,太监进来报,说那位公主来了。陈鍄这才抬起头,将那三封信放到了盒子里。
    第一面,陈鍄有些惊讶,这个女人气度雍容典雅,让他想起了先帝的那位皇后,陈鍄愣了一下,这才受了她的礼,给她让座。
    索尔哈罕坐下来,对着这位同样年轻的皇帝微微一笑,心想,这就是那个皇帝?仪表堂堂的,为何姓魏的说起他的时候总是酸溜溜的?
    太监们上了茶,纷纷退了下去。
    “听闻公主的兄长逝去了,实在是可惜啊。”陈鍄表情诚恳。
    “操劳所致……”索尔哈罕长叹一声。
    两人说得就像真的一样。
    “前两天,朕的皇弟,就是镇守边关的秦王给朕来了书信,说是抓到了个细作。”陈鍄手上拿着一封信:“是后金人。”
    索尔哈罕笑了一下:“这个后金人跑得倒远……”
    陈鍄把信递到了向芳手上,向芳接了信默默地退到一旁。
    “巧得很,公主一定知道后金的皇子在京城,这细作还不是个普通人,他是来报信的,后金的国王驾崩了,要皇子回去即位。”陈鍄笑着说:“其实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何必弄得蝇营狗苟的?”
    索尔哈罕微笑的看着陈鍄:“后金皇子?……算来今年也有五十二了……”
    陈鍄不理会索尔哈罕的似笑非笑:“大概是这样的……怎么?公主和他认识?”
    索尔哈罕拿手巾擦了擦嘴:“本来可以认识的,可惜他来京的时候本宫还未出生。”
    “这次可以结识一番。”陈鍄毫不示弱。
    “应该的,后金曾经也是漠南的属国,当年他父皇的皇位还是漠南封的呢。”索尔哈罕也毫不示弱。
    陈鍄明白了,那个使团果然是站在她背后的,怠慢了女人果然要付出代价。
    话说,索尔哈罕入了宫,一群臣子就拉长了脖子在朝堂里候着,天亮之前草草开了朝会,大家没有各自散到各自的衙门中去,而是三五聚头的在宫内歇下了。大家议论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漠南的事。
    来的居然是个女人,大家先惊奇了一下,而后更关心的还是本质的那几件事——兵部还打不打?户部还贴不贴钱?工部今年的预算是不是还要减?吏部那边是不是还要准备着提人去边关?礼部是这会儿负责熬浆糊的,不敢走,尖着耳朵留意大家的态度,刑部的人可以走,但是大家都没走,于是也留了好些。
    王仲良站在个角落里,看他叔叔和他父亲正无事人似的拿着个玉器在琢磨,四周的官党们也似乎其乐融融的在聊一些私事。但他内心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这些大房间里的人之间有摸不到的绳子,把他们捆成了一个个的党派,这些党派有些是敌有些是友,但是今天,都是为了看王家的结局而来的。
    王仲良想到了那两个人——毫无瑕疵的余冕,造诣惊人的魏池。他们都没有绝对的必要维护王家,所以这件事情似乎可靠,却是变数无限。特别是魏池,他那么年轻,他有何资本敢不依附王家?老头子们说他是听他老师的嘱咐,但王仲良觉得不像,这个人不是冯琳,他不是大家出身,就算是不结党也要有个限度,他跟着叔叔在塞外整整一年,难道真的不曾对叔叔的好意动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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