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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瞥了一眼云韵打开的包，朝包里努了努嘴：“喏，有眉笔吗？”
　　云韵手忙脚乱地翻出来：“有。”
　　齐紫凌把手上东西都放下，把那块透明玻璃纸摆在台子上压平，接过她递来的眉笔，打开盖子，用眉笔在玻璃纸上努力写起字来。
　　齐紫凌个子很高，此刻弯下腰凑在台子上，委委屈屈的写着字，模样忽然就完全褪去了明星的光环。
　　就好像在哪里认识的普通朋友，一点也不注重形象的，在自己面前撅着屁股，在糖纸上乱画。
　　云韵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能安静地站在一边，勾起嘴角微笑。
　　终于写完，齐紫凌把写满数字的玻璃纸递给云韵：“喏，我的电话。”
　　云韵这才受宠若惊地忽然反应过来，原来齐紫凌是在写自己的电话。
　　这大概不是那种经纪人掌握的官方电话，而是私人电话吧？
　　但是，她为什么要给自己私人电话？
　　见云韵只是瞪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仿佛难以置信的模样，齐紫凌就把那张纸塞到她手里，然后直起身来。
　　“有什么好吃的，你可以随时打我电话，送来给我。”
　　齐紫凌神色坦荡，语气更是理所当然，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在指使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帮自己做事。
　　果然传说都是对的，大明星也还是有大明星的特权。
　　云韵心里有点儿奇怪，却也没说什么，接过纸片放在包里，对齐紫凌微微一笑：“那我先走了。”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默默地走开了。
　　齐紫凌却跟在她身后，借着身高优势，帮她打开门，跟着她一块儿走出来。
　　“我也走。”
　　她对云韵解释了一句，随后迈开大长腿，从茶水间出来，转过拐角去了摄影棚。
　　云韵站在茶水间门口，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觉非常混乱。
　　刚刚过去的那几分钟，简直就是她人生中最漫长、最奇妙的时间段，完全没有想到的奇遇就这样砸在她身上，把她砸得晕头转向。
　　但现在晕归晕，工作还是要做完的。
　　齐紫凌作为大明星，过来只是要跟几个网红一起露个脸，拍一个短短的vcr。作为网红之一，云韵也得一块儿。
　　等她赶到现场，其他人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有齐紫凌还在化妆间正中，拿着一根口红摆弄。
　　见她出现，齐紫凌特意给她一个笑容。
　　不是那种官方化的笑，而是漫不经心、懒洋洋的随意微笑，那才是属于齐紫凌本人的笑意。
　　云韵赶忙也对她笑了笑，随后找到自己的位置乖乖等着。
　　一分钟后，齐紫凌就示意导演可以开始了。
　　有那么一瞬间，云韵脑子里忽然划过一股荒谬的设想：刚才，齐紫凌明明已经化好妆了，为什么不拍？
　　难道是为了等我？她在拖延时间吗？
　　不过，想到刚刚齐紫凌在茶水间里那颐指气使还毫不自知的模样，她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并觉得自己简直脑子抽了。
　　几个光鲜亮丽的美女聚在一起，跟齐紫凌装作和和美美的前后辈模样，按照台本念了几句祝福语，就结束了。
　　完事后，齐紫凌又看了云韵一眼，走到自己助理那边去，跟助理说话。
　　没一会儿，那位助理朝云韵走过来，手上拿着个商务手机，对云韵礼貌客气地说：“您好，可以留一下您的电话号码吗？我们紫凌觉得可以跟您开展后续合作。”
　　云韵乖巧地报了自己电话，看着助理输入自己的名字，转身走了。
　　她抬眼，就看到不远处，齐紫凌正朝这边看过来，遥遥地给了云韵一个眼神。
　　那眼神还是漫不经心，眼睛依旧是半眯着的，但却无端地让云韵觉得，没有之前在走廊遇到时，那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了。
　　目送齐紫凌前呼后拥地离开大楼，自己也收拾好东西踏上回家的出租车，甚至都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时，云韵终于才反应过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几片柠檬，几个饼干，就跟女神莫名其妙地互换了联系方式？
　　她傻傻地坐了会儿，忽然猛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转圈。
　　随后又拿起手机，找到闺蜜许玲阳的微信，手指跳跃着打字。
　　“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齐紫凌！”
　　“她真的好美好美啊！”
　　“她还吃了我的饼干！”
　　许玲阳半天不回消息，等得她肚子饿了，走去厨房做了碗番茄鸡蛋面。
　　两只红彤彤的番茄，两颗大大的白皮鸡蛋放在一起，红的白的，看着就很勾人食欲。
　　把番茄清洗干净，用刀在番茄表面上轻轻划一个十字，再烧一锅水，把番茄切去根部，放进烧开的水里过一下，立刻捞出来晾着，用筷子轻轻一挑，表皮就自然被剥掉了，露出番茄特有的那种沙沙的肉质。
　　把两个番茄先切片再切小丁，放在碟子里。
　　两个鸡蛋打在小碗里，滴两滴白醋便于蛋液起泡，再搅成均匀的金黄色蛋液。她习惯用筷子搅打鸡蛋，只要几下就能搅出小小的泡沫。
　　锅中热油，先下鸡蛋，中火炒出形状之后，再下番茄，继续炒一小会儿，加一勺水，盖上锅盖稍稍煮一分钟。
　　这样煮出来的番茄鸡蛋，香气扑鼻，汤汁浓稠。盛出来放在白瓷深碗里。
　　加了鸡蛋、擀得超薄、加了玉米粉防粘的二宽手工面，是她之前做好，保鲜膜包着放在冰箱里的，拿出一小卷来。
　　锅中烧水，水开后把面条放入，立刻用筷子在水中搅散，防止面条粘连。
　　煮面时，她顺手把冰箱里昨天剩下的一颗小白菜拿出来，摘开叶子洗干净，扔进锅里。
　　水滚开一次后，立即关火。
　　面条盛出来，放进刚才煮好的番茄鸡蛋汤里，加盐，一碗漂亮鲜香的番茄鸡蛋面就做好了。
　　端着碗走出厨房，来到客厅，她打开电视。
　　正好，电视里播放着齐紫凌的最新采访消息。
　　手机上，闺蜜许玲阳正不淡定地狂轰滥炸，消息太多，她吃着面，根本来不及查看，就把手机先放在那里。
　　恰到好处的茄汁裹着劲道有嚼劲的手工面条，鸡蛋充分煎到发泡，通体金黄，绵滑柔软的口感和蛋香融合，每一口都是享受。
　　她吃得开心，没注意到手机上一条陌生的新消息弹出来，随即被自动扫进了陌生人的垃圾信息里。
　　等她吃完饭，再从包里找出之前那个玻璃纸时，却失望地发现，眉笔写的数字已经完全化成一团黑色的污迹。
　　“啊……怎么这样……”她失望地自语。


第5章　
　　当晚，许玲阳跟她约定，第二天一定要过来找她，听她亲口讲讲这段经历。
　　因为这个，云韵一早起来就提着布袋去超市了。
　　许玲阳知道她有通感症的毛病，聚会时从不勉强她去外面逛街，只是在家里热热闹闹吃顿饭就好了。
　　这也是云韵跟许玲阳大学时不是很熟，毕业后反而渐渐熟起来的原因。
　　趁着大早上超市人少，云韵把超市有机蔬菜区域扫荡一空，又去买了三黄鸡。
　　许玲阳爱吃鸡，为这个，云韵能把鸡做出几十种花样来。
　　在肉食区逛了一会儿，看到肥瘦均匀的排骨，也买了一根，让师傅切成碎块装好。
　　逛到水果区，云韵鬼使神差一般，拿了两个柠檬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
　　金黄的小柠檬，放得有点儿蔫，不是什么新鲜好货，在手指之间翻转，泛出一点儿带着酸味儿的香气。
　　一丝细细小小的味道试探一般钻进鼻子，云韵嘴角带笑，忽的凑近柠檬，深深吸了一口气。
　　浓烈的柠檬酸香气味，宛如开闸的洪水，一股脑儿涌进她心底深处，让她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影被柠檬味彻底包围。
　　站在冷清、平淡的超市里，手里拿着一颗柠檬，心里想着齐紫凌，云韵忽然觉得，生活总会跟人开一些荒诞的玩笑，让人心里怀着期冀，却又只能因为失望而流于庸碌。
　　齐紫凌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怎么会跟自己有任何牵扯呢？
　　她难道没有吃过山珍海味，就靠两片柠檬，就能对自己青眼有加？
　　她随身的营养师、厨师可能有一打，其中每一个，都一定比她做东西好吃一百倍。
　　所以自己为什么还要怀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呢？
　　齐紫凌注定是云端之上耀目的太阳，自己，最多就是一棵营养不良的向日葵，想追，也只能隔着天高地远的距离，冲人家点点头罢了。
　　这么一想，云韵反而释然了。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偶然有了几分钟的交集，其实也是对自己平淡生活的一种惊喜奖赏吧。
　　就把齐紫凌看做是一颗流星，过去就过去了。
　　放下不太新鲜的柠檬，云韵转而去买了些今天新到的圣女果和菠萝，收拾起来去结账。
　　超市门口的营业员都认识她了，热情地问她：“今天又来买菜啊？哟，姑娘今天真漂亮，化妆了吧？”
　　云韵温温和和地一笑：“对，来买菜，谢谢阿姨。”
　　那五十来岁的大妈看着这姑娘就忍不住做媒的冲动，试图抓住她的手给她介绍七姑八姨家的优质小伙子，被云韵滑不溜手地轻轻一挣就走了。
　　云韵一直知道自己在人群中很受欢迎，但她为此非常苦恼，因为通感症，她很不喜欢被人们关注。
　　一旦必须应付别人的攀谈时，她嘴里就会涌出各式各样奇怪的味道。
　　一般来说，她感觉到的味道跟这个人的人品有关系。这个病，一些医生说是生理性的，一些医生说是心理性的，还有一些认为这不是病是天赋，众说纷纭，从小到大看过多少次，吃了多少药都毫无作用。
　　不过也正因为有着这个不知是不是疾病的特点，她被父亲的一位厨师老友看中，带她进过一段时间后厨，也练出了她现在赖以生存的厨艺。
　　她跟通感症，是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大部分时候这个问题让她苦恼，但小部分时候，却又让她有了奇妙的生活体验。
　　云韵走路时都习惯了不去看路人，目光聚焦在广告牌上，不小心又看到路口处的大屏幕里，出现了齐紫凌的广告。
　　奢华高贵的黑金背景下，光线滑过，露出齐紫凌的面容。
　　齐紫凌的脸庞，是时尚界非常追捧的类型，美丽却不艳俗，颧骨和下巴都有点不合规范地突出，但偏偏处处恰到好处，眼睛也只是单眼皮，不管拍什么广告，眼睛都懒洋洋地半眯着。
　　“跟我来，开启奇妙新世界。”
　　画面里，齐紫凌眸光深深，看着镜头，轻启略厚的红唇，说出这样一句带着挑。逗意味的广告语。
　　她半笑不笑的眉眼，半张的红唇，脸颊上刻意打光的凹陷阴影，聚焦在一起，又是一个云韵不认识的形象。
　　带着野性、高贵与力量的美，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这样的人，好像看你一眼，都是恩赐，但仍然能让无数人为她赴汤蹈火。
　　撩人程度十级。
　　街边还有人同样驻足观看这个广告，啧啧称赞。
　　云韵却无暇顾及。
　　她嘴里都是属于齐紫凌的味道。
　　独一无二，举重若轻。
　　回到家好一会儿，云韵嘴里都还是有这味道的残留。相比之下，咋咋呼呼进来、提着两袋食材的许玲阳，给她的味道就很不怎么样了。
　　没错，跟她爱吃的东西一样，许玲阳本人在云韵嘴里，就是“嘎嘣脆，鸡肉味”。
　　还是有点像黄焖鸡那样的浓重滋味，跟许玲阳偶尔脱线、过度活跃的个性还是很相配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快快快！”
　　许玲阳一来就直奔厨房，把手里提的东西扔在流理台，转身跑出来抱住云韵的胳膊狂喊。
　　“快什么啊？”云韵笑眯眯给她塞了一颗圣女果。
　　“快给我看照片啊！”许玲阳眼巴巴地看着云韵的手机。
　　“照片？”云韵愣了下，才想起来，确实是忘了拍个合照什么的了。
　　“真的没拍啊……小云云你怕不是个假粉丝？哎呀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这个大迷糊。来说说看，为什么会在茶水间碰到她啊？她真的那么爱吃柠檬吗？怎么以前没见她采访提起过……”
　　许玲阳一张嘴就停不下来，巴拉巴拉地倒豆子一般，问题一大堆，都不等云韵回答，又拐去别的地方了。
　　云韵于是默默地吃着圣女果，听她发表“下次见面一定记得拍照合影留签名”的高谈阔论。
　　说完一大堆话，许玲阳终于安静下来，眨巴着兔子一样圆溜溜的大眼睛，问她：“小云云，你见了她，到底有什么感觉啊？”
　　这个问题，问得云韵一怔，下意识地回答：
　　“就是……很震撼，又很惊讶吧。”
　　“难道你就不想跟她发展一下关系？”
　　“不想。”
　　云韵答得斩钉截铁，许玲阳愣了半晌，神色复杂地变了好几个鬼脸，才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啊？”
　　云韵微笑起来：
　　“我觉得她的性格，确实就像网上说的那样，不怎么好相处。她跟我留电话的时候啊，语气就好像在指使自己助理，说的是‘以后你做了好吃的，就告诉我’，当时我只是有点儿不舒服。但现在想一想，毕竟那可是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明星，跟她发展关系一定会很累很累，要时刻照顾着她的感受什么的。可是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她笑得简单，话也说得掏心掏肺，很有说服力，好像的确这样想。
　　可许玲阳却从她眼底，看到一丝稍纵即逝的落寞。
　　许玲阳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思考半晌才问：“那如果是商业合作呢？如果你有机会专门去给她做饭，你去不去啊？”
　　云韵思考了一下。
　　想到齐紫凌，她嘴里的那种熟悉味道又开始分泌，略略影响了她的理性思维。
　　但最后，她还是很理智地摇了摇头，温柔却又冷酷地笑道：“不去，依附于一个光芒四射的明星过日子，我不喜欢那样。”
　　许玲阳竖起大拇指：“有种。”
　　云韵：“小孩子不许这样说，这可是脏话。”
　　许玲阳吐舌，又闹着要看那个“被齐紫凌亲密蹂、躏过的玻璃纸”。云韵翻出来给她，就去直播间收拾东西了。
　　她在直播时，不会让许玲阳进来，拿了另一部直播专用手机。
　　“今天家里来客，我打算做一道白切鸡，还有一些其他的小菜。时间可能会有点长哦，大家中途可以去做点别的事，或者跟着我的步骤一起来做也行。”
　　云韵仔细地洗了手，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清洗整鸡。
　　“做白切鸡，一定要挑选三黄鸡，最好是公鸡。所谓的三黄鸡呢，就是咱们农村家里常见的黄色肉鸡，肉质比较细嫩。要把鸡身上的黄色脂肪块儿剪下来扔掉，再把鸡爪部分和鸡屁股全都切掉，鸡爪可以收集放冰箱里冻起来做卤鸡爪，鸡屁股可要全部扔掉哦。”
　　一边说着话，云韵一边动作飞快地清理干净一只整鸡，放在盆里，开始准备葱姜等辅料。
　　准备完毕，坐上锅，把鸡冷水下锅开始煮。
　　“先大火烧开，再转小火煮五分钟左右，这样一只小鸡很快就熟了，不用煮的太久，而且煮鸡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记得焖，煮好不要开盖，焖半个小时才能熟透。好，现在我们来做些小菜。”
　　切了莲藕，跟木耳各自泡在水里，荷兰豆、胡萝卜各自处理干净切片。
　　切完打开另一个燃气灶，拿一只小锅烧水，水开后把所有材料倒进去焯水。
　　“这一步注意，不能太久，看着荷兰豆变色了就要赶快关火，不然容易煮的太老。”
　　换掉焯水的锅，放上炒锅，正热着油，云韵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往房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直播间门口，许玲阳正一脸焦急地握着手机，手舞足蹈加上挤眉弄眼，恨不得原地蹦个三尺高，吸引她的注意。
　　云韵冲她做了个口型：怎么啦？
　　许玲阳小声说话：“有人打电话，陌生号码！”
　　云韵心头一动，给直播间粉丝道歉，走出房间，接起了电话。
　　那头，传来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是云韵吗？”
　　刹那之间，窗外蔷薇的烈焰，点燃了全世界。


第6章　
　　云韵心跳剧烈到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
　　一时间，她完全分辨不出眼前究竟是什么场景，全副精神都放在了耳朵上。
　　几乎能听到手机上隐约的电流声，在骤然安静起来的空气里，和着她的心跳流淌成一条喷涌热烈的瀑布。
　　“嗯……我是。”尽量压抑住狂跳的心脏，她声音有些颤抖，不像是平时自己说话的感觉，但她却无暇顾及这些。
　　接下来该说什么？
　　问好？问问她的近况？可是根本不熟，贸然问话会不会让对方嫌烦？
　　问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质问啊……
　　简单说一句很惊喜吗？那显得自己根本不在乎人家影后的身份一样？
　　总之，情商一直很高的云韵，此刻只觉得自己脑子打结，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电话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