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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嗯……晚安，晕晕。”
　　云韵挂掉了电话。
　　齐紫凌捏着手机，在千里之外的沙发上蜷缩起来。
　　她也想要那样粉红色的一套床品。
　　但是她一年四季有三季都奔波在外，根本没必要买什么床品，而且粉红色也不符合她的年龄了。
　　其实根本不是粉红色的问题，是她今天情绪不稳定，有些脆弱。
　　齐紫凌今天在剧组遇到了这个剧的最大投资方兼制片人代表，那是全国最大经济体的老板儿子，势力在整个娱乐圈几乎是一手遮天。
　　这个男人来剧组探班，对她非常感兴趣，虽然没有任何过激举动，却刻意要走了她的电话，加了她的微信。
　　对这种事，齐紫凌早就习以为常，以前的她也会用各种虚与委蛇的手段与这些人周旋。
　　但是今天，或者说，这段时间以来，她有点儿受不了委屈了。
　　可能好吃的填满了胃，心境也会跟着变化。
　　也许正如晕晕所说，要舍弃一些什么，才能明白留下来的那些有多珍贵吧。
　　齐紫凌也会想，自己的年龄，事业，发展到了现在，遇到的几乎就是行业天花板。之后要么转行做幕后，要么开创自己的公司培养班底，一直在一线奋斗也不太现实。
　　她又想起晕晕。她觉得晕晕的生活状态是让她羡慕的，是她想要的。
　　晕晕这个人也是珍宝一般的闪亮啊。
　　这部电影最后杀青宴那天，吴雨诗和刘曦都喝高了。
　　两个女人勾肩搭背地走进酒店电梯里，一点儿都没喝酒的齐紫凌作为陪同跟在旁边，送两人回去。
　　吴雨诗勾着刘曦的背，一直在絮絮叨叨：
　　“刘姐你真的太厉害了，我说真的，我从小我就特别喜欢大姐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还长得好看，我说真的呢，你别不看我啊……”
　　刘曦满脸潮红，却还保留着几分理智，往外推她，手臂软绵绵的丝毫没有力气，反而半靠在吴雨诗身上了，嘴里嗫嚅着：
　　“你个小孩子，喝这么多，别乱说话……快回去睡觉……”
　　齐紫凌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挑眉看着两个人的动作，一时间竟然没能体会到这中间的不对劲。
　　她还想着这俩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接下来就差点惊掉了下巴。
　　刚走出电梯，在楼道里，吴雨诗忽然一下子，把刘曦按在墙上，来了个标准的壁咚姿势。
　　刘曦：“嗯呀，你干什么哇，放开姐姐……”
　　吴雨诗圆瞪着眼睛，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点了点头，狠狠地对着刘曦的嘴唇亲了下去。
　　一旁围观的齐紫凌：“？？？”
　　她感觉自己眼睛这辈子都没睁这么大过。
　　吴雨诗按住刘曦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搂，一边搂一边毫无章法地在她唇上乱亲一气，好像什么小孩子在亲自己的新玩具。
　　刘曦发出了呜咽声。
　　吴雨诗就停下来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放开了手。
　　刘曦抬起头，眼底全红了，颤巍巍的泪珠儿挂在脸颊边上，双唇被亲得通红，好像还有点发肿。
　　两个人满身满脸都散发着酒气，一时间呆呆地看着对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忘却了今夕何夕，忘却了身在何处。
　　当然也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围观的齐紫凌。
　　齐紫凌反应过来，首先就抓住吴雨诗胳膊把她拉走。
　　吴雨诗很瘦，被抓住像扔麻袋一样扔到一边去，眼睛还盯着刘曦在看。
　　齐紫凌伸手扶住刘曦的肩膀，非常小心地没碰到不该碰的任何地方，带着她回酒店房间。
　　吴雨诗被落在外面，愣了好半晌，小心翼翼地跟在齐紫凌她们后面，趁着两人开门，自己跟着溜进去。
　　齐紫凌没有阻止她，自己把门关好，把刘曦安置在沙发上，这才抬眼看吴雨诗，厉声问她：“你刚才不知道楼道有监控？”
　　吴雨诗讷讷的，此刻酒完全都醒了，脸都吓白了。
　　刘曦坐在一旁梨花带雨地哭，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看得吴雨诗心疼不已，又不敢上前安慰。
　　她也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莽撞乱来，让刘姐这么难受，心里很是愧疚。
　　但愧疚之余又有一丝不甘心，难道刘姐就这么讨厌自己吗？明明刘姐以前还拍过同性恋戏码。
　　“给刘姐道歉啊，你个猪头。”
　　看吴雨诗一直愣着，齐紫凌冷漠地一拍她的肩膀。
　　“刘姐……对不起。”
　　吴雨诗蚊子哼哼，还伸手过去试图给刘姐捏一下肩膀，被齐紫凌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开了。
　　“你是喝多了就犯浑是不是？你这脑袋里是不是都是木耳，被酒给泡发了啊？”
　　齐紫凌看刘曦还在哭，真是越看吴雨诗越来气，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遂骂道。
　　“对，对，我是木耳……刘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吴雨诗好像复读机一样，呆呆地说完，直接跪在了地毯上。
　　这动作太夸张了，齐紫凌吓了一跳不说，连刘姐的抽噎都停顿了一下，抽出了一个长长的嗝儿。
　　“说真的，我混蛋，我神经病，我喝多了，刘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不理我啊，我们以后还要合作拍戏的，我真的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刘姐你……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说真的？”
　　吴雨诗说着说着就皱起眉头，她还没弄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但是只要一想到刘姐有可能不理自己，她就心如刀绞。
　　齐紫凌站在一边，温声安慰刘曦：“刘姐，雨诗她确实还是个孩子，做事不过脑子，现在小孩子说话做事就是太莽撞了，你真的别往心里去啊。”
　　吴雨诗疯狂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刘曦，干脆用膝盖骨在地毯上挪着过去，凑到刘曦小腿前面。
　　“刘姐，你别哭了，你说句话啊，说真的你不说话我就觉得心里慌，我觉得自己就是脑子抽了，我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了，你别哭啊！”
　　她说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平日里端庄温婉、一丝不苟的刘曦，现在哭得妆都花了，整个人身体都垮下来，完全没有一点影后的模样了。
　　她眼睛肿的像个桃子，好不容易止住了抽噎，贝齿咬住红唇，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吴雨诗，随即转过头去，对齐紫凌说话：
　　“小齐，麻烦你了，你回去吧。”
　　这里是刘曦的房间，既然刘曦下了逐客令，齐紫凌自然也就打算走了，只是还是担心地问：
　　“那刘姐你也早点休息，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保养一下。”
　　她对吴雨诗示意了一下，往门口走去。
　　吴雨诗也很听话，跟着就要出去。
　　刘曦却忽然说：“小吴，你留一下。”
　　吴雨诗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双腿面条似的又歪歪扭扭走回去，点头哈腰地：“刘姐，你说。”
　　刘曦瞥一眼齐紫凌。
　　齐紫凌会意地出去，带上门。
　　然后贴在门上偷听。
　　里面静悄悄的，半晌都毫无动静，就跟里面根本没有人一样。
　　好在这时已经深夜，楼道空空荡荡，没人会看到，一个影后在这里听另两个影后的墙角。
　　齐紫凌努力把耳朵贴在门缝处，终于偷听到一丝啜泣声。
　　也不知道是谁在哭……
　　之后又是毫无声响了。
　　再等一会儿，她忽然好像听到了一句声音极小的呻。吟声：“嗯……”
　　齐紫凌触电一般从门缝处弹起来，迅猛如飞的回到自己房间里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激动处，反而尴尬得只想赶紧跑。
　　所以……屋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齐紫凌微妙地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虽然事态发展出乎意料，但她好像有点开窍了。


第43章　
　　齐紫凌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思想家；　她是完完全全的行动派。这一点，让无数被她高贵冷艳外表迷惑的人都大跌眼镜。
　　可是深入了解过她的人；　却都觉得，她就应该是这样的人；　这样鲜明激烈的个性。
　　掩藏在略显清冷的外表下，是一颗赤子之心。
　　杀青第二天，齐紫凌根据行程安排；　立即返程回到a市；　有半个月的休息时间。她让助理直接定了当天早晨的飞机，调整了行程，早早就走了。
　　许多成天跟着她到处跑的粉丝还拿的是旧时刻表；　接机的大团队还都在睡梦中，她们心心念念的滋滋已经坐上飞机了。
　　可惜近来多雨，齐紫凌的飞机半路被逼停，紧急降落在中转站城市；　归期未定。
　　齐紫凌只能在vip休息室里吃饭喝水，蜷缩在沙发里休息。
　　连日高压下；　她也有点儿撑不住了。
　　云韵今天早上，是被雨声叫醒的。
　　她坐起来；　看向窗外，雨滴淅淅沥沥，不大不小，打落了一地的蔷薇叶片，残红遍地铺开；　小院里的青菜被雨水冲洗着，红的更红，绿的更绿，颜色娇艳欲滴。
　　她在小院子里种了些好成熟的青菜，现在西红柿才刚刚挂上果，豆角花被打掉不少，细细的小黄瓜被叶片盖住，垂在枝头晃晃悠悠。
　　“下雨啊……最近的新鲜菜可能要涨价了。”
　　云韵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她就像个老农民，因为平日里关心菜市场，所以也很关心节气、雨水这些影响菜价的问题。
　　一下雨，菜地里的新鲜菜就很难大批量运送出去，菜价自然就涨了。好在现在科技逐渐发达，雨水只要不是毁灭性的，就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起床，收拾洗漱，挑了件长袖衫穿上，云韵放着音乐，开始收拾家里卫生。
　　正打扫的时候，妈妈打电话过来。
　　“喂？喂？哎，宝宝啊，是妈妈呀，你都多久没跟妈妈打电话了你说说？”
　　确实很久没听到妈妈的声音了，乍一听见，还挺亲切的。
　　“嗯，妈，我最近太忙了，没空给你打电话，你别介意啊。”
　　“宝宝呀，妈妈也知道你忙，可是妈妈还是觉得，一个女孩子每天那么忙，赚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嘛不是。妈妈想你了，什么时候我过去你那看看？”
　　她妈妈自从再嫁后，就从未邀请云韵去自己家里，每次说要见面，都是她来云韵家，吃云韵做的菜。
　　美其名曰“给女儿一个尽孝的机会”。
　　云韵也没有要去她家里的想法，可也不太想在家里接待她妈妈，每次她妈妈出现，都要唠唠叨叨地说一大堆她不爱听的。
　　“有机会吧，我最近真的很忙，可能腾不出时间来。”
　　“哎哟，挣钱挣钱，挣钱什么时候是个头哟？妈妈跟你说啊，女孩子要注意身材，注意护肤，妈妈看你朋友圈的照片，怎么好像有皱纹了，这可不行，你还没嫁出去呢！”
　　“嗯，我注意着呢，每晚都有做面膜。”
　　“是吗？对了，你上次跟妈妈买的那一套护肤品妈妈用着不错，还给隔壁王阿姨倒了一点用，现在用光了，这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好了……”
　　“用完了？我再买一套给你。”
　　“这怎么好，你现在手头不紧吧？还是量力而行，妈妈知道你爱妈妈，妈妈也爱你啊。”
　　云韵把手机功放，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听她妈妈在对面说话。
　　她妈妈一个人一口气说了两分钟都没停，她间或“嗯”一声，对方就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下去了，比自动回复还管用。
　　不知说到了什么，妈妈开始喊人了：“宝宝？宝宝你还在听吗？”
　　云韵远远听到了，喊了一声：“哎，我在听。”
　　“宝宝啊，你蒋叔叔单位有个小伙子，妈妈觉得很合适，已经约了后天星期天在你家附近啊，咱们一起见个面……”
　　“妈妈，我不去。”
　　云韵一听这类事情，就一阵厌恶，干脆利落地插嘴打断了对方。
　　“什么？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怎么能不去呢，你现在年龄也快到了，早点谈对象，对你没坏处，再说你蒋叔叔那可是事业单位，要是能看上你了，还能给你安排个清闲工作呢，可不比你现在饥一顿饱一顿的强？”
　　“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我不去。”
　　云韵声音异乎寻常地低沉，拖把往地上一扔，脸色沉下来，捏着手机站在桌前，手腕上都爆出青筋。
　　她眼前就是墙角那一串齐紫凌的剧照和海报。
　　嘴里涌出清甜，她看着齐紫凌总是倨傲悠远的眼神，一时心头恼火。
　　为什么，为什么连外人都做得到的事情，她的至亲骨肉就永远做不到？
　　她的至亲骨肉，她妈妈，永远不听她说话，永远在擅自替她安排一切。
　　当年读大学时，父亲突然去世，她还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时，她妈妈就替她安排过一场所谓的相亲。
　　那也是跟一个有来头的家庭吃饭，气氛非常诡异，全程她妈妈都在巴结对方，推销云韵。
　　“我们家姑娘啊，可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长得也好，性格温顺，做饭啊，特别好吃……”
　　那时候，她看着妈妈滔滔不绝的两片红唇，只觉得不寒而栗。
　　她妈妈那时，是真心想把她卖出去的。
　　卖给有权有势的家庭，好让她们攀附，好让她们不至于没有依仗。
　　那时这样做，她安慰自己，妈妈只是病急乱投医，脑子不清醒，随便抓了根救命稻草，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现在呢？现在，她一个人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一切，还没毕业就开始做主播，刚开始每天连续播七八个小时，什么事都要做，还差点被人坑骗，被粉丝尾随……这些事情，她都挺过来了不是吗？
　　为什么生活越来越好的现在，妈妈也还是要卖掉自己？
　　妈妈的声音在电话对面絮絮叨叨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妈妈，你真的爱我吗？”
　　云韵思绪飘远，对面的话音她已经听不清了，只是哽咽着，问出了这么一句。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哪有当妈的不爱孩子的？别倔了宝宝，咱们就是去吃顿饭，交个朋友多条路吗不是……”
　　“妈妈，你根本不爱我。”
　　云韵说。
　　这句话毫无哽咽，毫无停顿，毫无疑问。
　　多年来，她一直在骗自己相信，没有母亲不爱孩子。可现在，她真的觉得骗不下去了。
　　自己总归不是蠢蛋，哪怕再渴望，没有就是没有，假的就是假的。
　　鱼目再自我催眠，也毕竟不是珍珠，不可能因为催眠就变成了珍珠。
　　妈妈也许从来就没爱过她，从五岁起，从她把自己的秘密弃如敝履起。
　　“宝宝？宝宝你胡说什么，不想去就不去嘛，怎么这么说妈妈，哎呀，哎呀，你气得妈妈要心梗了，嗨呀……”
　　云韵啪地一下，挂掉了电话。
　　她死死捏着手机，手背手腕上，青筋暴露，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额角都在抽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她抬头，专注地盯着墙上挂的，齐紫凌的海报。
　　有一张海报是齐紫凌穿着机车服，靠在越野车上，身后是大片大片的旷野。这张海报里，齐紫凌的眼神很空，却很直接。
　　好像透过图片，直接看进她的心底里去。
　　而她空荡荡的眼神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怜悯，没有规劝，没有主观情绪，就像一个华美漂亮的容器。
　　盛装打扮出现在这里，只为在这一刻，成为云韵在滔天的情绪淹没下，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云韵整个人沉浸在一种非常奇特的情绪之中，一方面她极度痛苦，痛苦于突然狠心撕破了母爱的谎言；另一方面，她又很轻松，很解脱。
　　但还有更多的情绪，沉甸甸地藏在背后，没来得及一一出场，只好一拥而上，把她的脑海搅成一团浆糊，完全无法思考。
　　她把手机扔进沙发里，自己走进卧室，猛地跳上床去，睡成大字型。
　　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想起刚才她妈妈的话，话里话外，都依然充满了自私，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女儿此刻正经历着怎样的情感风暴。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所以然来，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接连不断从枕头上滴落，她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整个人的情绪为之一变。
　　那是齐紫凌的微信消息。
　　“我在b市等飞机，被暴雨困在机场，好无聊。”
　　云韵捏着手机，觉得看不清楚屏幕上的字，用大拇指轻轻滑过滋滋的头像。
　　其实是她眼睛被泪水弄花了，才看不清屏幕，她抬手去擦了擦眼泪。
　　眼角还含着泪，嘴角就绽出微笑，就好像面对着滋滋本人一般，她要让滋滋一直看到自己的笑。
　　她不想让滋滋看到自己不完美的时刻。
　　因为，滋滋在她眼中，是完美的。
　　“无聊吗？可以跟我聊聊天呀。”
　　消息发送。
　　滋滋正在输入。
　　“好啊，聊点什么？”
　　“什么都行。”
　　请你随便说点儿什么，把我从痛苦中拽出来，好吗？
　　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