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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女驸马之bug太多圆不完-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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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他还说,若是没有你,免不了主少国疑,也免不了兄弟阋墙、国本之争。这些年来,他在外廷再怎么披荆斩棘,也只是一把利刃,而你,却是定秤的准星。”
天香庆幸,还好没说我是个秤砣。
“我出京前,他递了折子给我。他说,他与姑母相识二十余年,知姑母之疾,恨不能以身相代,却是真正地探望不得。他说,天家不缺奇药,他唯有这经年前在妙州独乐寺求的一尊白玉弥勒,托我转送与姑母,为姑母祛邪定魂。”皇帝说着,将一颗小小的白玉弥勒塞到了天香的枕下。
皇帝沉默了半晌,复又说道:“姑母,其实,我对经年之前你和张师傅的事,是有所耳闻的。我不知道,如果你们当年真成了夫妻,我会怎么样。”皇帝苦笑了一声,满面愧色,“尽管我知晓萧太后和韩德让的辟阳之幸……但我竟不敢想象……若是张师傅成了我姑父,你成了张夫人,外廷和内廷,怕是都会乱套了。所以这些年我一直缠着姑母留在内廷,将张师傅放在外朝,想方设法地不让你们相见。哪怕是现在,我也不能轻易地让你二人成了夫妻。姑母,对不起,人总是自私利己的……”
天香惆怅,傻孩子,你还真是想太多了……
皇帝握起天香的手腕:“对了,姑母,我离京前,皇后诊出了喜脉……姑母,你可得好起来,我的皇儿皇女,还指着能在姑母的怀里抱一抱呢。”
咦?皇后有孕了?这可真是大好事! 她是早就做了姑祖母的人,老哥的皇儿皇女婚育了的已经有好几个,但皇帝侄子这边的孩子,这还是头一个呢!
天香不由得为这个自幼就承担了太多重担的侄子开心起来。
忽然,皇帝似乎看到了什么,他神色骤变,霍然起身,大声呼唤道:“御医!梁夫人!姑母她好像睁眼了!”
眼前的光影乍然一暗,天香只觉得眼前又是天旋地转,自己猛地向下一坠,便掉进了躺在床上的身体里。
她在这肉身的桎梏中,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天香恐慌焦虑,想要大喊,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感官感受,什么都做不到。
她有些茫然,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自己便要被这不中用的身子囚住神识,永远做个清醒的活死人不成?
怎么办……
自己在前生的身子已经命不久矣,在现世的身子也是受了重创,莫非,自己就此成了一缕孤魂。
难道,这两个世界,都没了自己的位置?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明明,明明这亦梦亦幻的两个世界里,都有那么多爱她、她爱的人啊……
尤其是,那个重生的梦里,有她牵挂了二十年的冯素贞啊!
时间仿佛静止,就如同飞檐尖上的流水瞬时凝成了冰柱,滴漏落下的水滴也停在了半空,那个声色光鲜的世界变成了一片凝滞的混沌,而她也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高冷
明天见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命死名不灭,枕上梦魂惊
天香在混沌之中不知度过了多少时日。
她在意识的深渊中索然长思,不住地回忆着和冯素贞的点点滴滴,回忆着她讲过的掌故,回忆着与她一同看过的风景,一起听过的戏。
惘然惊觉,原来已经与那人有了那么多的回忆。
至此,就算是个梦,也算是值得了吧……
不,不满足。
纵然已经有了这么多过往,却还是难以餍足。
还是想,还是想和那人一起,创造出更多更新更有趣的人生阅历啊……
蓦然间,她神识一松,五感俱通,喉间涌上了一股子涩意,唇瓣被贴上了别样的柔软感触,似乎有什么液体强行灌了进来。
困惑之中,眼前迷蒙亮起,她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容颜。
她的心倏地一跳,领会到发生了什么:是有人,用嘴渡了药给她。
她想起之前曾看到过的情形,不由得隐隐有些期盼,是、是你吗?
但她心里的火苗瞬间就暗了下去——
“呼,还好,大长公主总算把药吃下去了。”李襄轻舒了口气,用绢帕拭去了天香唇边的药液,而后又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甜儿,把药碗端走,我继续为大长公主施针。”
甜儿?
莫非是李甜也在这里?
她试图去看清李甜的模样,怎奈,她身子躺着,又不能移动,竟全然看不到那孩子在哪里,只能从眼皮的缝隙里看到李襄正解开她的衣衫,将一根根银针捻在自己身上。
自己居然就这么任人摆布么……天香心中满是惆怅。
“姐姐,大长公主什么时候能醒呢?”一道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或许,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怎么会?姐姐的医术最厉害了!睿王哥哥不是说,大长公主前天睁眼了吗?”
“那日皇上造访,只是骤然惊起了她的神识,但她的身体没有醒。甜儿,我虽是大夫,但大夫只能治病,却救不了命,”李襄沉重地摇了摇头,“她的这具躯壳大限已到,神识也沉入了虚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保住她的躯体,延缓她的生命罢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这般用心地治她呢?”李甜很是不解。
“甜儿,每个人都会死。总不能因为这一点,就放弃所有的努力,不好好经营努力吧。我或许改变不了注定的结果,但我作为一个大夫,应该尽心竭力地救她。”
李甜的声音近了些,天香看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姐姐,这个人是公主,她应该很厉害吧?”
李襄把那颗脑袋挪开了些:“哪里有什么厉害不厉害?公主或是平民,都只是肉体凡胎而已。你乖乖坐着,不要乱动。”
但李甜仍是免不了好奇:“姐姐,她叫什么名字呢?”
李襄答道:“大长公主封号敬慈,但尊讳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李甜不解:“敬慈是什么?不是名字吗?”
李襄笑了声:“不,这是封号——你好生坐好,我药箱里有本《酉阳杂俎》,你先看着。待诊治结束,姐姐就带你去店里吃点心。”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偏了偏,从视野里消失了。
李襄在天香身上旋、捻、刺、泄,足足忙了半个多时辰,才算是结束了治疗。她轻舒了口气,缓缓将一根根银针拔了出去,靠在椅子上歇息。
她随意地将头转向一边,忽的一笑:“你这小瞌睡虫,怎么看这本书都能睡着?”她起身离开了天香的视线,声音在略远处响起:“你这几日都在妙州府里陪着我,可是睡得不习惯?父亲几次派了人来接,要不然你回府去吧?”
原来,这里竟然是妙州府衙?天香有些惊讶,但转念就转过弯来了,她的身子经不起旅途的颠簸,此间又没有行宫,自然只能在妙州府衙里安置……
既然如此,莫非,莫非这里是冯素贞年轻时候的闺房?
天香有些恍惚。
李甜稚嫩的声音里还带着睡醒的懵懂娇嗔:“嗯……不要……我在这里睡得挺好的,”她打了个呵欠,“对了,姐姐,我觉得这秒州府里的景致布局很是亲切。”
李襄奇道:“什么景致布局?不都是些园中花草,室内金石?”
李甜道:“姐姐才嫁了几年,就不记得家里的园子什么样了吗?”
天香也认真回忆起了李府园子的模样,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她唯一一次踏入那李府便是因着冯素贞的死,心魂都搅碎了,哪里会注意园子的布置。
李襄“咦”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太在意:“嗯……许是父亲以前来过妙州府衙,觉得如此布置风水适宜,可以福泽子孙家人,便照搬了吧。”
“哦……”李甜没太纠结,声气却低了些,“姐姐,咱们全家都是有福的,只有我是个没福气的人。”
孩童稚嫩的声音说出如此老气横秋的话来,天香听得心里一酸,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这十年间因着怨恨李兆廷而对冯素贞的两个女儿不闻不问,是否太绝情了些?
“你这傻孩子,乱想什么?”李襄惊道,旋即勃然怒道,“是不是家里哪些人跟你胡说了什么话?”
李甜半晌没吭声。
李襄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甜儿,你受了委屈尽管告诉我。我虽出了阁,却依然是李家的长女,是曾经的掌家娘子,若有人欺负了你,我断然不会饶了他!”
“没有……姐姐……家里没人敢欺负我,是……是……”李甜犹豫道,“姨娘生大弟弟的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知晓。后来继母生二弟的时候,号哭了好久,房里端出了好多血水来。我才知道,原来,生孩子是那么痛的……”
“但稳婆说,继母算生得顺利的,没吃太多苦头……我不由得就想起了母亲……我们的母亲,她、她是难产死的……”说着说着,李甜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姐姐,是我害死了母亲……如果不是我,母亲不会难产,也不会死。”话音落下,已彻底成了嘤嘤啜泣。
李襄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哽咽:“你这傻孩子,这两个月怎么不来找我说,一个人瞎想些什么?!”
姐妹两人闷声哭了起来,哭得天香也觉得自己毫无知觉的身子眼睛发酸,眼前秋香色的床幔也蒙上了一层层的水雾。
李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们不哭了。甜儿,你不要自责。将你带到这世上,是母亲自己做的选择。”
她顿了顿,将残留的那些伤感情绪隐去,正声道:“以前我未出门时,你年纪还小,鲜少和你言及母亲。而父亲为人讷言,有些话怕是也不会和你说。现在你也十岁了,知事了,我便和你讲讲吧。”
李甜抽泣着嗯了一声。
天香也不由得竖起耳朵认真细听,她实在是好奇,在前生没有相见的那十年里,冯素贞在商场之外,过的是怎样的人生。
李襄缓声讲了起来:“我小的时候,母亲总说我性子太沉稳,若是跳脱些、活泼些就好了。后来看我性子定了,她便玩笑着说,看来只能再生一个了。只是,自生了我之后,她一直没能再有身孕。直到那年春天,她去了独乐寺祈福,回来后,便诊出了喜脉。母亲开心之下,竟向独乐寺捐了一万金。”
天香想,果然,冯素贞是很喜欢孩子的啊……
“母亲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易生养,自她诊出有孕之后,大夫连说凶险,就连父亲也劝过她不要勉强。但母亲却说,‘腹内的胎儿是一条性命,是它自身向生的念头和我想要做母亲的欲望契合,才使它落入我身,达成了这母子亲缘的契约。它既如约而至,我又怎能轻易毁诺?’父亲和我这才不再劝,由着母亲放下了手头的一切事务,安心养胎。”
契约……冯素贞,对于父母子女的亲缘,你竟是如此看待的吗?你如此重义信诺,哪怕是担着性命之忧,也不怕吗?
“自打怀上了你,母亲每日里都很欣喜,说定要生个活泼的孩子出来。甜儿,母亲若是知道你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不知会有多心疼啊……”
李襄本是想宽解李甜的负疚,不想她却哭得更凶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这个没福气累得母亲不幸。是我乱投胎,母亲为了生我而死,我还叫什么李甜,我明明就是个苦的!寻常人家不是都说贱名好养活?我干脆改名叫李苦好了。”
李襄原本难过得不行,却也冷不丁被妹妹这一句话逗乐了:“傻孩子,你可不要瞎改名字。”
她理了理思绪,语重心长地解释道:“你的名字是母亲临终前定下的,却是她想了好久的。那时候母亲在家里养胎,每日里教我读书写字的同时,自己翻遍了《说文》《谥法》《诗经》,想取个称心的名字。”
“因为我的名字是襄,在《说文》里有耕种之意。母亲说,若是个男孩儿,就叫李畋,畋猎的畋。父亲当时还笑,说母亲果然是满脑子的渔樵耕猎。我当时问,若是个妹妹怎么叫?”
“母亲当时笑着告诉我说,若是个女儿,就叫李甜,舌甘甜。父亲当时觉得不好,说有些俗了,这名就一直没定下来。”
“你出生时候,是睡着的,稳婆倒提着你把你打哭,那哭声嘹亮,就连宅子外头都听得到。母亲当时为了生你耗了一天一夜,亏空了力气,却仍是挣扎着要抱抱你。她看着你的模样,笑着说:‘是要将你打一打,我为你耗了这么久,你却睡得开心。“一枕余甜昏又晓;凭谁拨转通天窍”,既然是睡着出生,又长得如此宜嗔宜喜,便叫了甜吧。’”
“一枕余甜昏又晓;凭谁拨转通天窍……”李甜重复念了一遍,“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呀?”
李襄沉吟了许久,似是想起了遥远的往事:“我那时还小,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母亲去了之后,父亲哀毁过度,不能理事。我去整理母亲的遗物,在她的枕边找到了一本《邯郸记》。”
“那本书开篇的标引是一曲《渔家傲》,‘一枕余甜昏又晓。凭谁拨转通天窍。白日错西还是早。回头笑。忙忙过了邯郸道。’”李襄笑了笑,“这里的甜,是睡觉的意思,所以啊,母亲的名字没取错,你还真是个小瞌睡虫!”说着,她点了点李甜的额头。
李甜恍然大悟:“原来我的名字是从这里来的!姐姐,那‘憨、憨蛋记’讲的是什么?我要看看!”
“是邯郸道的邯郸……”李襄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邯郸记,讲的是,黄粱一梦的故事。你现在,可能还看不懂吧。”
“我看不懂,姐姐你可以讲给我听啊!”
李襄笑道:“每个人看这本书,都会得出自己的看法。我先不给你讲,等你看过后,自己来告诉我。”
她停了片刻,柔声又道:“甜儿,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人生每走一步都是选择,结果可能是好也可能是坏。或许,对你是好的,但对其他人却是坏的。唯一准确明白的结果就是:人终有一死。”
“母亲明知道自己的身子情况,却仍然做出了选择。她对可能会有的坏结果,是做了准备的。可是人生,就像是打双陆,你的计算再好,也终究可能会败给运气。有的苦难,是你再怎么努力,也规避不了、躲不开的。”
“人生总有些苦楚和失意,没有谁是一生平顺和乐的。但我们总不能因着愧疚和恐惧,就畏葸不前了啊……”
“这人生啊,就像是一场或长或短的梦,你的悲喜、得失、贫富、荣辱,都只是你的一生而已。没有谁能笃定你有没有福,也没有人有资格评价母亲幸或不幸。唯一有资格评价你、评价母亲的人,只有你们自己。”
“不要被过往牵绊,也不要畏惧将来,你只要记住,你是带着母亲的爱降临于世的。她于你有生恩,却没能来得及有养恩,这是一份遗憾,却也不值得遗憾终生,因为你的生命里,还会有其他人,陪伴你更久。”
“你所能做的,只有按照你喜欢的方式,用心地度过你的一生。”
那边厢姊妹两个仍是叙叙地聊着,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天香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乍然间,她眼前的光明再一次消失,整个人如之前那般,沉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而后反复几次,她的眼前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她隐隐绰绰地看到了睿王、念竹等侄子侄女的身影。
终于,她陷入无声而静寂的黑暗里,眼前再未亮起。
她仍记得最后看到的场景,是一张张或是惊惶或是哀伤的脸,她记得最后听到的杂音,是一片哭声。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正在梦里。
只不过,那梦境,是她的前生。
她梦到了自己的前生,却没有梦到她飞扬跋扈的少年,也没有梦到她沧桑肃穆的中年,恰恰梦到了自己病发至去世前的那段时光。
前生的敬慈大长公主在昏聩之时仍是偶有知觉的,她看到了身边的浮光掠影,听到了身旁的只言片语。
哪怕是看不到听不全,她也用自己的意想将那些场景补全了。
但她的身体已经不行,便是数度因着李襄的挽救恢复了神识,却不知怎地,始终差上一点儿,难以彻底醒转。
只能任由着“一枕余甜昏又晓”,宛如沉睡,直到生命的尽头。
重生后的她,只记得自己倒在了白玉墓碑前,完全忘记了这段记忆。
就好像做了一个精彩纷呈的梦,一觉醒来,只记得那惊心动魄,却将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而之前自听戏而始的数度心神大乱,也是因为李襄这个名字惊动了她沉入脑海深处的记忆,让她整个人陷入了混乱。
她的前生,真的是场梦吗?是谁给予了她这样一个梦境?让她多了二十年的过往?
这场梦,是怎么开始的?
不,这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这梦该怎么结束?
她该如何结束这场梦境,回到她的现世,回到那个有冯素贞存在的现世啊……
天香公主的寝房里,点着数十根蜡烛,将整个房间照得十分明亮 。
冯素贞眨了两下眼,从铜盆里掬起一把冷透了的水,朝自己脸上泼去。
冷水让她眼睛的酸涩和精神的困顿稍稍缓解,她呆呆望着窗外墨蓝色的天空,听到了一声鸡鸣。
天快亮了,这个漫漫长夜即将结束,天空的墨蓝即将变成靛蓝色。
但是天香,还没有醒。
她和天香说了一夜的话,读了一夜的书,甚至抱着小花儿来和天香说话,可天香仍然没有醒。
她的喉咙已哑,面庞也失去了丰润的光泽,在这被烛光火光映得明亮的房间里,她的整个人都是晦暗的。
有人叩响了房门。
冯素贞清了清嗓,用嘶哑声音低声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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