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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缘-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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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锦衣卫!
  众臣闻锦衣卫之名而色变!事情放到锦衣卫手中便不好控制了,谁不知庞中直好大喜功。暮笙站在众臣之首,看皇帝阴晴不定的神色,便知她的想法了。
  于众臣而言,锦衣卫之名使人毛骨悚然,于陛下而言,锦衣卫易于控制。
  也许,这是一个突破点,能迫使众人答应。
  这段时间,大臣们除了一门心思的或反对或迎合皇帝,还分出了不少心神去猜那位“有幸”博得陛下芳心的姑娘是哪位,因陛下与顾行之所说话语,众人便以为当是一名博闻强识又俱内修的女官。
  只是宫中女官众多实在不知是哪一位。
  孟脩祎有意保护暮笙,自然是似是而非的故意泄出点东西来,足以让大臣脑补。
  只是因此,暮笙也不好与她太无顾忌了。
  是夜,暮笙留在宫中,协同陛下一起做好外派锦衣卫的几条任命,待将一条条任命都分派下去,已是子时。
  暮笙告退,孟脩祎看了看快要燃尽的烛台,叹息一声,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道:“不要担忧,不管什么境况,我都不会弃你不顾。”
  这段日子来,她总是会说一些让暮笙安心的话,温柔而细致。暮笙垂首,不敢看她,低声“嗯”了一声。
  孟脩祎扯了扯唇角,道:“今晚就不要走了,偶尔在宫里宿一晚也是无妨的。”幸而过去她们虽没刻意掩藏,到底不张扬,加上无人敢窥视帝踪,故而并没有什么人知道上卿大人留宿宫中的时候,是睡在皇帝寝宫的。
  暮笙答应了,她始终没敢正视皇帝。皇帝也没有不悦,与她往日的暴躁不同,这段时日,她对暮笙表现的极为耐心,也极为包容。
  如此,反倒让暮笙很愧疚。
  “你是要回政事堂去,还是就在这里?”孟脩祎问道。
  暮笙抬眼看了看她,低声道:“往日陛下不是非要将我留在你身边?”
  孟脩祎一笑:“我已身处外患,总不能再陷内忧,先让让你,听听你的意见。”
  说的暮笙忍俊不禁。原本沉重的心情也松快起来,陛下总安慰她一定可以做到的,但从未逼问过她是否赞同她这样做,她知道她的内心矛盾,一方面不忍心让她身处进退不得的窘境,一个不好,此事便会成为终身污点,可另一方面,她也在害怕。
  皇帝这个年龄,实在拖不得了,册立皇夫之事,多年前便有大臣提出,只是陛下一直敷衍推脱。可总有推不下去的一日,到时该如何?
  皇帝手握大权,同时也肩负责任,勤恳治国是其一,确定继位者是其二。
  大臣们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夫一位空悬,他们总有忍耐不住的一日,到时,就会如现在反对册后一般督促皇帝选一皇夫。
  到时候她怎么办呢?若是陛下终顶不住压力答应了,她该如何自处?
  这是不进则退的事,没有两全之法。
  看着眼前一脸轻松,企图安慰她的陛下,暮笙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自私,分明希望陛下坚持到底,却因为种种过意不去而连一句鼓励的话都未与陛下说,任由她孤军奋战。
  “怎么了?突然那么深沉?”见她突然凝住了笑意,孟脩祎状似轻松地问道。
  暮笙抬起头,看着她,坚定道:“陛下,你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把我立为皇后,我不想离开你,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想有。”
  孟脩祎一愣,随即大笑:“这是自然。”她仔细端详了暮笙坚决的神情,肃然颔首:“不错,很坚决,我也一样。咱们妻妻齐心,必能其利断金。”
  听她说到妻妻,不知怎么暮笙突然心头发热,笑意心悦而腼腆,微微的低下头去。那光滑白净的后颈便缓缓展现在孟脩祎的眼前,温柔而诱惑。
  孟脩祎呼吸一顿,似乎,今夜暮笙住在哪儿,又不由她选择了。

  ☆、第八十五章

  人之一生总会遇到一个人,愿为她抛却名声,抛却富贵,抛却一切能抛却的,只为与她相守,只为能有一日,在黄昏温暖微黄的阳光下,细数她曾经黑如鸦羽的苍苍白发。
  夜已深,暮笙沉沉而眠,就着榻旁一盏小小铜灯微弱的光,孟脩祎半撑在脸侧,凝视她恬静的睡颜。
  她睡着了,双目自然轻合,唇角放松,挺翘的鼻尖在脸颊上投下一点阴影,她的呼吸缓慢而绵长,她的胸口慢慢地起伏,她优美的发散在玉枕上,泛着令人心安的暗光。
  孟脩祎慢慢的俯身下去,在她的唇上印下一个轻吻。哪怕她们无数次相拥而眠,无数次唇齿相依,每每与她靠近,都如第一次拥有她时的喜悦,只是岁月逝去,终有不同,她们因经历而添满了默契与再也无法分开的深情。
  只有她在,知道她就在那里,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她才能安心做旁的事。不知何时起,孟脩祎发现,她人生的每一件事,都是建立在有暮笙的基础上。
  如此纠缠的深情,谁还能分得开她们?
  昌乐郡距京约莫五日疾驰。
  半月后,锦衣卫传回奏报,昌乐郡遍生流民,聚众而反!
  先前庞中直密奏是昌乐郡守顾铭之纵民生乱,事实有些出入,却相去不远。此次民乱,非郡守有意纵容,而是官逼民反!
  老百姓大多是泥腿子,庄稼人,心里想的唯有农时,唯有饱腹,除却少数无所事事到处晃荡的二流子,谁会没事去做掉脑袋的事?
  孟脩祎接到奏报,气得狠。
  圣人言,三年丰,三年歉,六年一小灾,十二年一大灾。自上古起,天象便是如此。除了几年前江南那一人为一闹,全国各郡县久无大灾,算算年月,差不多就在这几年了。因此,也因盐利可观,孟脩祎这两年轻徭薄役,与民休息,以备荒年。
  这也是应有之意,丰年屯粮荒年用,古来如此。
  本是大好的国策,与民有利,事情,就坏在小人手上了!顾铭之不止置朝廷法令于无物,乃至私加赋税,横征暴敛,逼得百姓活不下去了!饱了他一个,饿死一郡黎民!
  孟脩祎快给这蠢东西气死了!当朝发怒,顾铭之还在押解入京的路上,暂骂不到,便将“病愈”来朝的顾行之骂了个狗血淋头。
  顾铭之区区郡守,能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想也知与他这在朝为相的族兄大有关系。沿边州郡,若非顾忌他有个当丞相的族兄,敢不奏报?使事态恶劣至此?
  想到这老头反对她立后反对得厉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家的事都没拎清还管到她头上来了!
  “诸事不察,唯知高卧,家事不严,专盯着朕!你有何面目再居相位!”孟脩祎横眉怒斥。
  顾行之跪着,一力请罪,并无半字抵赖。他也知道,那族弟恐怕借着他的名做了不少恶事。
  看他这一把年纪,颤颤巍巍地跪那儿,诸臣皆有不忍,只是事态严峻,若流民扩散,只怕顾家有大祸,何况陛下那句“专盯着朕”,分明意有所指。
  “臣有罪,愧对陛下信托,恳请辞去丞相之职待罪。”顾行之老泪纵横,颤声道。
  孟脩祎冷眼看他:“卿老矣,糊涂不明,合该让贤。”
  无半分挽留。
  顾行之居相位上朝,及散朝,已是布衣白身。
  顾府旦夕间门可罗雀,这还不止,皇帝晌午便派金吾卫包围了顾府,下诏顾行之,要他静思己过。
  一生清名,一夕崩毁。
  孟脩祎也没闲着,一面下诏,不必将顾铭之押回京了,将他斩于流民前,以息民愤。朝廷知道了这件事,必与他们一个交代。
  另一方面,又拿出驻军图,查看昌乐郡周边驻军,与诸臣探讨,就近调兵遣将,将民变压下去。虽官逼民反,顾铭之可恶,但,造反乃夷族重罪,此事不以任何因由而有变,贼首及亲眷家人,皆要入罪。其他从者,依情节论罪。
  平乱之事,易快不宜迟,慢了。乱民扩散,便不好压制了。
  孟脩祎留着众臣至深夜,方定下方案,由她亲自口述,中书侍郎执笔,写下诏书,四位丞相当场通过,八百里加急,连夜送往昌乐,数道诏书连发,事态紧急。
  这是孟脩祎登基来第一回遇到民变。不大,只一郡,不致动摇国本,但这事本身,令人无比恶心。她分明勤勤恳恳地施政,所下政令皆为国为民,却因底下官员坏了她名声,想也知道昌乐一郡,必称她为不顾百姓死活的暴君。
  代臣受过,她心中岂能高兴?
  一整日,孟脩祎都沉着脸,无半丝欢颜,臣下皆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半句。
  诏书发下去,明日便该将安抚百姓的镇抚使派出去。镇抚使代表朝廷,身份不能低,最好是天子近臣,代天抚民,这是一桩能扬名的好差使。
  孟脩祎扫了那些鹌鹑般缩头缩脑的大臣一圈,仍是愤恨不消。
  “镇日只盯着朕家事,于天下大事不闻不问,尔等可知为臣本分?”
  新仇旧恨一并发泄。
  一郡乱民,动静不小,那时京中被锦衣卫折腾得人心惶惶,竟无人将目光放到京外,使得事情发展至今。大臣们理亏,不敢多言。
  但乱民归乱民,立后归立后,还有大臣壮着胆子道:“陛下家事,与昌乐动乱非一事,不可混为一谈。”
  “你们若不将眼睛盯着朕,哪怕分一点到京外,何至于此?”孟脩祎冷笑,“难不成,只要盯着朕立不立后,天下就能太平无事了?”
  大臣们低着脑袋,一脸惶恐。
  “舍本逐末,蠢人方为,朕养了一朝廷蠢人!”
  “若不是陛下生事,非要立后,臣等又何必因忙于固谏而生疏忽。”有大臣突然插嘴,如鹤立鸡群,端的是醒目。
  孟脩祎望向出声的人,是国子监祭酒,她冷笑:“道有李树,摘而食之,苦,怪李树?”本就是自己没事找事,不自省,反怪那因?
  国子监祭酒被她这一讽刺,脸涨得通红。
  “卿这等才能,怎能屈居祭酒?该归家修养才是。”孟脩祎道。
  国子监祭酒脸色顿变,万没想到皇帝一言不合就要免他官。
  孟脩祎见他脸色又红又白的变了几遭,就是不言不语,故作惊讶道:“怎么,卿贪恋名禄,不肯走?”
  国子监祭酒气得吐血,终究跪下请罪。
  孟脩祎正在气头上,怎肯收回成命?罢了他官,让他回家。
  待前祭酒走进家门,一道诏书追来,先斥责了他一通,而后再道“永不起用”,彻底断了他仕途。
  如此,谁还不知皇帝心意,不止为乱民,也为他们之前众口一词地阻挠她立后。
  皇帝执意至此,谁都要掂量掂量,毕竟,陛下强势,并非能任人拿捏。
  糟心的事一连串,孟脩祎都不知该先恨哪一个。接下来,她便面临着与暮笙的分离之苦。
  镇抚使一职,能得名望,又可得功,正是暮笙需要的。
  先前,她在临安施行仁政,已名扬天下,又有“晒盐法”首创之功,使万千庶民因此得利,此番再来一次,民间的声望,便能如日中天。
  孟脩祎的眼中满是不舍,用说“不许走”的语气,深明大义道:“你去,不必挂心我。”
  暮笙一脸无奈,摸摸她的耳朵,道:“哪儿能不挂心陛下?一天不见都浑身难受,这一去,必有月余,我定是寝食不宁。”
  她依依不舍的话语让孟脩祎通体舒畅,唇角扬了扬,又压下:“你说的,不许骗我,要让我知道你哪一日没想我,就罚你将子珮二字抄上百遍。”
  暮笙忍俊不禁,执起她的手,捏了捏中指,含情脉脉地望着她:“都依你。”
  孟脩祎难得红了脸,轻咳一声,道:“不要耽搁了,早去早回。”
  公事为重,顺完毛,暮笙便率众出发了。
  此番为镇抚使,代天而来,孟脩祎为便与她行事,赐她持节,可斩两千石以下官员,但遇不法,随机应变。
  一入昌乐郡界,四野荒芜,道遇百姓,衣着破旧,面色饥黄。暮笙带着金吾卫,越往里走,神色越沉重。
  “上卿大人,再往前走,许遇见难民,容卑下往前方驻军处借兵,并探查实情。”金吾卫校尉请示道。
  为抚灾民,他们一行,带着酒食牛羊,若遇乱民,必遭抢掠,暮笙颔首:“准许。”
  校尉分两路而走,一路借兵,一路探查。
  如此条理分明地走了十日,方到昌乐郡治所在的昌乐城。
  郡守入罪,昌乐郡驻军将领昌乐将军率众相迎。
  正逢第二日要杀顾铭之。
  待暮笙梳洗过,昌乐将军向她禀报此事。暮笙一听,便问:“刑场设于何处?”
  “在集市口。”处决犯人一般都设在集市口,那里人多,可起震慑之用,让百姓引以为戒,莫要触犯律法。
  但这回却是特殊。
  处决顾铭之是要安抚民心,流民都在城外,城中哪儿能看得到?
  暮笙想了想,道:“推迟三日,使人四处去说,朝廷知顾铭之所犯大罪,今要以其头颅谢苍生。将刑场设在城外,请流民尽可来观,届时必不围剿。”
  昌乐将军一惊,迟疑道:“大人,此举太过冒险。”流民来了不剿,岂不是有失职责。
  “听我的就是。”暮笙道。
  昌乐将军仍有犹豫。
  暮笙瞥他一眼:“公与顾氏罪人居一城,他之所为,公不知焉?知而不报,视如同犯,公今乃罪人,望戴罪立功,勿再犹豫!”
  说到底,只因朝廷忙着平乱,没来得及处置他,一旦祸乱平复,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事到如今他还担心惹祸上身只求平稳,难道不知祸事早与他如影随形,揭都揭不下了。
  昌乐将军颓然,随即想到上卿大人素得圣上信赖,所言定有依据,兴许,这就是他的机会!念及此,将军容色一正,拱手一拜:“听凭大人差遣!”

  ☆、第八十六章

  为使各处流民都知晓,暮笙还编了句朗朗上口的曲:“铭之无道义,苛政生民怨。天子知民苦,杀之顺民心。吾乃天子使,代天抚民来。弃械皆不究,唯诛贼之首。”
  就这么一句虽不押韵,却一听便能记住的打油诗,暮笙一面人自己去唱,一面教与走街串巷的货郎,让他们也四处去传。
  值此特殊之际,不过一日,前郡守顾铭之要斩杀于众前的消息就传得到处都是。
  暮笙笑眯眯的,就该这样,这般能体现陛下爱民之心的好事怎能不声不响地就做了,必得宣扬得人尽皆知才是嘛。
  心满意足之下,她令人将写明了三日后要在城外十里亭处斩顾铭之的告示贴出去。
  动乱年代,死在苛政下的百姓不计其数。流民只所以落草,皆因过不下去了,有多少人的父母妻儿是累死的、饿死的,这,都是因顾铭之这贼人!
  如今他要被当众处斩以消民愤,那些深受其苦的流民岂能忍得住不来围观。又听闻上卿大人明言,为表朝廷抚民决心,当日只要百姓不动手,官府绝不围剿。如此一来,流民更是蠢蠢欲动。
  待到三日后,在新设的刑场上,暮笙领诸人至,顾铭之坐囚车中,形容萎顿仓惶。
  这还是暮笙第一次见到这给朝廷带来了□□烦的罪臣。她瞥了他一眼,相比风仪良好的顾行之,这半点风骨也无的顾铭之根本不像大族出身。
  将他押到刑场中间,顾铭之惶恐怖惧地瘫软在那里。四周围满了来看这奸贼人头落地的百姓,表面看来分不出谁是良民,谁已为寇。但仔细一看便能看出其中有许多成群结队,一面愤恨地盯着顾铭之,仿佛欲啖其血肉,一面又不时机警地四下张望的人。
  暮笙看了也做不知,只下令兵卒各就其位,打起精神来。周边密处也有士兵埋伏,她的确不会在今日拿人,但也不会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时辰很快就到,手起刀落。鲜红的血在阳光下溅了三尺。顾铭之的身躯重重倒落,头颅滚出去数丈。
  原本人声鼎沸的刑场突然静下来,鸦雀无声,片刻,众人欢呼,亦有七尺男儿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暮笙环视众人面上的神色,她站起身,走到前面,抬手示意一旁。边上的兵卒看到她的示意,重重的敲了三下锣。锣声铿锵,震耳欲聋,现场顿时又静了下来。百姓们一致望向暮笙。
  暮笙丝毫不慌,她挥手,后面便有许多士卒退了几大车米粮上来,还有一车散着肉香的牛肉羊肉。
  这些流民虽落草为寇,但并没有避免忍冻受饥。昌乐四周有驻军,且反的只有他们与四周几个郡县的部分人,人数不多,暂又没蔓延开,成不了气候,朝廷反应迅速,已有准备,攻城是不行的,只有劫掠弱者,可都是弱者了,家中哪有余粮?
  哪怕做了强人,他们仍是食不果腹。
  现下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吃食,那干瘪的胃一下子唱起空城计来。百姓们都眼巴巴地看着,有不少人已目露凶光,预备要抢了。
  暮笙高声道:“此乃朝廷救济尔等之米粮,良民可得,强人不可。”
  此言一出,寻常百姓面露欣喜,而那些流民则更阴郁。
  暮笙又道:“陛下仁慈,念尔等为人所惑,无知初犯,可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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