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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缘-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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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尾音刚落下,同样柔软的嘴唇如期而至。
  她的唇是微凉的,足以让暮笙颤抖战栗,她的呼吸是刻意控制的缓慢,似乎怕泄露了自己急迫的心思,似乎怕吓到她,只是堪堪片刻,那仅存的理智便被双唇相抵的动情化作灰烬。不紧不慢的从容作风被打破,孟脩祎急切的衔住暮笙的下唇,吮吸轻咬,极尽挑弄。
  她似乎等了许久,在终于拥有之时,便毫不客气地索取。唇上的力道失了控制,让暮笙有点疼,她忍不住低吟一声,浑身都失去了力气慢慢地向下滑去,像一块孤独地在水中飘荡的浮木,不能自控,只能随风。
  有一双手在这时环住她的腰身,适时地将她拉回来,让她免于跌落。
  暮笙颤颤睁眼,孟脩祎也分开了一些,她微微喘息着,看着暮笙那被她蹂躏得通红的嘴唇,不禁眼中一热,正要倾身再来一次,却被暮笙用两根白净的指抵住了唇。
  “一事不两罚,您已经罚过了。”她小小喘着气,努力地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孟脩祎平生都信奉想要便自己去取,不给便想方设法地强取豪夺。她一直以为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错,至少,她以此得到许多,直到某日,她将这强盗一般的信条用在她此生唯一珍爱的女人身上……
  她觉得这无尽的悔恨将会在这漫长的一生像吸血的水蛭一般,牢牢地缠在她的心上,将她的心掏空,让她行尸走肉,让她用一生来忏悔。
  有过这样沉痛得如同剔骨剥肉般的教训,她想她再也不敢勉强。
  因此,她不让,那她就听她的。孟脩祎抱着暮笙,慢慢地平息因情动带来的心跳异常。
  书房中充满了暧昧的气息,暮笙觉得很有必要来寻话题与陛下说话,只是她一张口便觉得唇上麻麻的疼,忍不住就想到刚才,陛下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吞下去一般的热情,不禁讷讷地抬眼看了看她。
  孟脩祎注意到她带点羞怯的目光,没好气道:“做什么这样看我?难道其实你是欲拒还迎,想让我再来一次?”
  “才不是!”暮笙立即反驳,想到从前,她就一直都很沉迷她的身子,要是承认了,定会让她得寸进尺,又正式地否认,“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我又不会逼你。”大约是适才已尝到了芳泽,孟脩祎变得格外好说话,拉起她软绵绵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捏捏这里,捏捏那里的玩着,然后道,“我们定个日子吧,单日你来找我,逢双日,我便来这里寻你。总要让我每日都见你一回。”
  暮笙当即就否定:“哪有皇帝隔三差五的出宫的。”
  “不让他们知道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孟脩祎满不在乎道,她本身就是这么一个想要做一事便必要做成的性子,暮笙知道要是不制止她,兴许她还真会生出别的念头来,便再劝道:“哪有不透风的墙?骊山就那么点大,要是您在甘泉宫外碰上哪个臣子,岂不是尴尬?”
  “哼!”孟脩祎别开脸。
  暮笙知道这样就是快要说服她了,便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道:“就算您不尴尬,也要为臣子想一想,他们要怎么办?谏不是,不谏也不好。”自古君王就厌憎在他们的私事上指手画脚的大臣,大臣们自然也有数,故而每每君王荒淫无度,大臣便很难做,尤其是那些不很忠贞也不很无耻的大臣,既不想丢失臣节也不想没命,简直是无地自处。
  “行了,听你的就是,毕竟,朕是来寻你,你若不乐见,朕也不过自讨没趣。”孟脩祎意兴阑珊,那隐隐躁动的气息分明在说着她极不耐烦。
  适才分明就快说动了,怎么忽然就不悦起来,暮笙不想让她总来她家,一是皇帝不好总出宫,万一下面有什么急事,岂不是寻不见人?二也是不忍她这么来回奔波,此时天都黑了,她回去定是要走夜路,一回还好,多来几次,她恐怕整夜整夜不能安眠,时时都牵挂着她是否安然回到了她的宫殿。
  这样浅显的心思,陛下不会不知道,暮笙正要出声安抚她,便听得孟脩祎道:“不说这些,说点你想听的罢。”她一面说一面就松开手去,暮笙感觉周遭瞬间空了,原本温暖相贴的身子倏然远去,她竟在这炎炎夏日中感到一丝冷意。
  暮笙心中有一股名作怅然的感觉升腾起来,她也低落起来:“陛下要与臣说什么?”
  “差不多能动手了。”孟脩祎道,“朕部署了一下,过几日,便由一人上书,提议改动专司盐铁茶酒的四司部署。”
  改动部署只是一个说辞,真正的意图是将这松松垮垮的四司整改一番,也就是说,盐铁茶酒的专营要落到实处,这必然会引发朝臣对此事的争论,要求废黜这条国策的声音定会出现,且还不少。
  “铁是战略之物,放在外面,朕心不安,盐茶酒可控制外邦,任那些商人买进卖出,实不可控。这四者,皆是暴利。”孟脩祎望向暮笙,“朕告诉你这个,是觉得你应当不愿置身其外,而且,那篇策论是你写的,此番的部署,多数也是照上面来的。还有裴伯安,裴家名下有不少盐地,铁矿也有一处,四司当真不少裴党,这些,你都是知道的。这回做成,裴伯安伤筋动骨,朕轻而易举就能收拾他。”
  暮笙听得心绪涌动,差点控制不住。
  皇帝看着她的目光倏然锐利:“你定是很期盼着裴伯安死无葬身之地吧?”
  暮笙情不自禁,那为即将就能报仇的兴奋所控的理智差点就消失殆尽,幸而,她还知道眼前面对着谁,也知道自己该如何。她僵硬地点头:“正是。裴伯安是挡住陛下实现雄才大略,成为一代圣主的拦路石,迟早都要踢开的。”
  她说罢,真诚地望向孟脩祎。
  孟脩祎打量着她,良久,她慢慢地颔首:“朕相信你。”

  ☆、第三十一章

  清凉殿中,诸宫人大气不敢出一声。麦荣恩弓着身子侯在皇帝的寝室之外,里面是几名宫娥在侍候。他不时的转头望向那道门,又在心中叹息着回过头。
  陛下这数日都睡得不大好,今日她突然提出要微服出宫,等到跟着她到了薄参政的家门外,他才知原来陛下是来见薄参政的。
  想见的佳人终得一见,麦荣恩以为陛下当甚为开怀才是,谁知回来后,她更不高兴了,就像是谁欠了她债没还似的,整个人都散发着冷冷的气息,将未央宫的宫人冻得好惨。
  麦荣恩自小就侍奉这一位主上,从冷落深宫无人问津的小皇女,到问鼎大宝将日月山川都踩在脚底的皇帝,他看她一路走来,自然也就比旁人多几分了解。看她这吃瘪了无处发泄的模样,麦荣恩便可断定必是陛下在私事上遇到不顺了,若是公事,她早就精神抖擞地坐到未央殿去,跃跃欲试地去扳回一城了。
  唯有私事,能让她这样不知所措,连发泄都不知从何发泄。
  殿门打开,子衿带着几名宫娥出来。麦荣恩上前,低声问道:“陛下安置了?”
  子衿一面往外走,一面回道:“已躺下了,也闭了眼,只是气息似乎不大安宁,我便点了宁神的香,大人注意一些,明早记得时辰喊陛下起身,莫误了早朝。”
  麦荣恩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姑娘也快去歇一歇,明儿一早,还要当差呢。”
  子衿福了福身:“大人也是。”
  子衿点的香还是奏效了,孟脩祎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她做了一个梦,在深得如同地府一般的梦境中,她看到了裴昭,在她们最后一次相见,裴昭一身香汗的躺在榻上,任她动作。
  脱离出那场景,漂浮在半空中,她更能清晰的看到裴昭隐忍克制的神色,看到她因难耐而紧咬下唇,看到她睁开眼,那为情、欲控制满是氤氲的眼中挣扎着清醒,她的面上渐渐浮现起羞愧不堪,于是她又合上眼,宁可做一个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愚者。
  哪怕明知是梦,孟脩祎都觉得无比地心痛,就是这样,昭儿从来都不曾对她敞开心扉。然而,哪怕这样的痛,哪怕只不过是一场脆弱的梦,她都想要牢牢拽住,不愿醒来。
  她看到自己,伸手覆在裴昭的眼上,不知何时起,每当她们欢好,她总会腾出一只手来帮她遮着眼睛,她不想看到她眼中的挣扎,她不想看到她眼中的清醒,好似沉迷的只有她,恁的可笑。
  后面就是云消雨歇。
  她对裴昭提出她的请求,让她入宫,她酬以上卿之位。唯有知己,才用酬这字眼,她想她懂,但显然,裴昭不明白,或者,她根本不愿费心去琢磨她的话,她只是防备地猜想她是不是在设陷阱,是不是想对她,对她的家人做什么。
  孟脩祎看到梦中的自己终于被惹恼,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言不合就不欢而散的事多得很。这回也是不欢而散,她生气地道:“你走你走,见了你就烦!”
  裴昭便毫不留恋地走了。
  孟脩祎忙伸手去拉扯裴昭,疯了似的呼喊,让她不要走,前方等她的是残酷的杀机。虽然,虽然她也对她做了卑鄙的事,但以后再不会了,以后,她什么都听她的,只要能留过这一时,等她为她将那残酷的杀戮清扫。
  但裴昭听不到她的呐喊,她还是走了。
  这一走,就是永诀,她再也没机会见她,哪怕是她充满怨怼的样子。
  梦到此处,孟脩祎猛然惊醒,她睁开眼,愣愣的看着顶上明黄的纱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满手是泪。
  孟脩祎一直为裴昭的死而愧疚,她总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她,更惭愧于那样对她。在裴昭亡故之后,她总是想她们的过往。那算不上短的三年,细细想来,唯有她负伤在裴家园池中修养的那一段,才称得上有些许的快乐,后面的皆是不堪入目的对立。
  她救了她的性命,但她却为了得到她,对她做那样卑鄙的事,难怪昭儿不肯对她敞开心扉,难怪每每她们对视,昭儿的目光永远都是冷若寒冰,难怪她兴冲冲地要封她做上卿,却只得到她的防备猜疑。
  孟脩祎的心骤然剧烈地痛起来,她弯起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她紧紧地咬唇,想要抵制这因愧疚因遗恨因痛恨自己所带来的撕心裂肺般的痛意,又忍不住想要放松身体,任由这痛苦淹没她,希望能通过后半生的痛苦不安得到一点救赎。
  她闭起眼,自虐般的舒展开身体,让心中的痛蔓延到全身。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另一张面容,是薄暮笙。
  开始,薄暮笙对她与裴昭相识的解释是,裴昭曾为母亲的病状去找过她。那时,听到这样的说法,她简直想要杀了自己。裴昭宁可去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求助,都不愿来寻她,难道她竟这般让她信不过了么?还是说她宁可将她挚爱的母亲和她自己的性命陷入危险,也不肯再欠她一丝一毫!
  孟脩祎觉得那一刻,她真想以死谢罪,哪怕就此死了,都好过活在这世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便让她悔恨,让她自责,让她生不如死。
  到后面,她终于弄清了,知道薄暮笙说的一切都是谎言,但她还是得不到半点安慰。
  “暮笙……”孟脩祎低声喃语,唇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的嘴唇的触感,那种软软的,湿润的,带着一种奇异的香甜。
  这个女人,她的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从一开始,她就在骗她!不过,想想也是,她怎么会对她说实话呢?
  黑夜之中,孟脩祎哀凉的笑,合上眼,却怎么都无法再入眠。
  一夜不得好眠,第二日孟脩祎精神就不大好。
  等到傍晚暮笙来的时候,她躺在未央殿内室的榻上,让子衿给她按摩头部。见暮笙过来,孟脩祎挥手,示意子衿退下。
  一室宫人皆退下,孟脩祎反手撑着软榻想要起来,却被暮笙制止了,她上前来接替了子衿的工作,手指灵巧的覆上孟脩祎的乌发,精准的找到几个穴位,力道适中的揉捏起来。
  孟脩祎便又心安理得的合上眼,享受暮笙这高超的手法,还有鼻息间缠绕的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陛下怎么忽然头疼?”暮笙粗粗一看先前子衿安的那几个穴位便知是缓解头疼。
  孟脩祎觉得她昨晚没睡好,固然是她自己的原因,但这个谎话连篇的撒谎精也要负责任,便合着眼,懒懒地不想搭理她。
  过了一会儿,一只温凉的小手不安分地抚上了她的脸庞,慢慢地,从下巴,到嘴唇,到鼻子,一点点往上抚过她的双眼,到她如玉般光洁的额头。
  孟脩祎骤然睁开了眼,把正玩得起劲的暮笙吓了一跳,这小小的受惊恐的模样,孟脩祎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把住她的手放回穴位上,一脸“不要玩了!快继续给朕顺毛!”
  暮笙忍不住笑,倒是听话地继续给她揉揉。
  不知是她的技法比子衿高超,还是她身上熟悉的馨香安抚了她脑海中不断翻涌的躁动,不一会儿,孟脩祎就觉得好多了。
  好多的陛下终于有心情开口说话,她散漫地闭着眼,道:“你来朕这是做什么来了?”
  听她这恶劣的语气,就知她果然还在为不让她出宫找她而生气。虽然陛下没什么好脸色给她,但暮笙还是觉得孟脩祎其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只要别违了她意,抑或违背她的意思但有足够正当的理由,她也是愿意听从的。
  就如现在,虽然陛下还是满心不爽,但实则已接受了她的说法,只是还是要耍耍小性子,表达她的不满,这不满估计是因为她觉得她不够在意她。
  毕竟是相处过多年的人,就算当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过一会儿也能猜到她情绪的突然变化是为什么。
  “今日是十一,逢单,臣自然要来见陛下。”暮笙柔声道。
  孟脩祎终于愿意睁开她高贵的眼,来看她。
  暮笙握起她的手,道:“陛下不好总是出宫,但我却可以总是来这里,政事堂就在未央宫的近旁,只要陛下不下不许臣来此的旨意,臣要见陛下还是很容易的。”她说罢,想起了她能毫无阻碍地入未央殿,乃至直接被麦荣恩引进内室,定是陛下特意吩咐过的。
  心头更是柔软不已,暮笙倾下身,与孟脩祎近了许多,她含着笑意问道:“您应当不会不许臣来吧?”
  孟脩祎弯了弯唇角,故作高傲道:“看朕心情。”
  分明就是“朕不是那么好哄的,你快重新再哄一遍”的样子。暮笙不由轻笑,蹭去鞋袜,躺到她的身边,到她的唇上飞快的啄了一下,在孟脩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迅速的退开,带着抹狡黠的笑意,道:“陛下心情如何?”
  唇上还留存着那一刹那的温柔,孟脩祎愣了愣,随即一把握住她盈盈纤瘦的腰肢,将她按向自己,吓唬她:“敢戏弄朕,就要想好后果!”
  暮笙不惧地迎上她的目光,出于对她的信任,出于对她的恋慕,暮笙还放肆地挑了下眉:“陛下要将臣怎么样?”
  孟脩祎笑而不语,深深地凝视她剔透的眸子,实现慢慢的下滑,落在她的唇上。这暗示再明显不过,暮笙顺从的闭上眼睛。

  ☆、第三十二章

  延平四年七月,皇帝酝酿已久的改革终于启动。
  由一名年少轻狂的太学学子撰文上书,力陈盐铁茶酒官营之利。皇帝接到上书,立即当殿宣读,广求诸臣之见。同所有重大变革一样,皇帝此举一开始就收到了重重阻碍,上书一宣读完毕,便受众多大臣强力反对。
  这也是意料当中的事。朝中大臣有几个没在那四样暴利行业中掺上一腿的?有不少还胆敢在边疆走私,贩卖给胡人!孟脩祎根本没想过能一帆风顺,她早安排了忠于自己的大臣出声附议。
  一时之间,庄严肃穆的殿堂上充斥了各种喧杂的争闹之声。孟脩祎高坐在九重玉阶之上,单手撑着脸颊,她的面容被流光华彩的十二旒遮挡,底下的臣子并不知她此时是个什么表情,然而,她那与往常无异的闲适坐姿似乎在表明她对此事并不多在意?
  孟脩祎即位四年,从没表现得急不可耐的欲大展拳脚,她有自己的步调,不紧不慢地调整朝野的格局,在暗中安插自己的人手。尽管一开始,人人都记得陛下是如何毫无声息的一举登上储君宝座,但时日一久,不免就忘了九重玉阶宝座上坐的那位皇帝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底下争吵得厉害,诸臣满口都是黎庶民生,往日也有事关民生之事,却从未见他们这般慷慨激昂,说到底,还是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孟脩祎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看了半日,她终于开口:“既然众卿一时不能决断,不如定个日子廷辩吧。”
  殿上顿时一片寂静。
  底下已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列反对,孟脩祎带着一抹凉意,缓缓道:“诸卿也说了,此事关系民生,做得好了便是黎庶苍生之大幸,自然不能三言两语便做论断,明日辰时就在麟德殿廷辩,在京官员学子,不论品阶如何,只要是心系苍生的,皆可上廷畅所欲言,有什么见解,都说来!”
  她的话语,看似不紧不慢,却让人感觉重逾千钧,那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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