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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缘-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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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是皇帝,不能违拗她的旨意。暮笙不情不愿地起身,到一旁的茶几边,将壶中的凉茶倾出一盏,銮舆平稳得很,无丝毫颠簸,车上的茶几壶盏都稳稳地安放,如在平地。暮笙捧起茶盏,双手奉到皇帝跟前。
  美人薄愠的样子也甚是赏心悦目。孟脩祎心情愉快地欣赏了一会儿暮笙被压迫的样子,满意地接过杯盏,少少饮了一口,道:“这是朕让御茶坊照卿家给的方子煮的,卿也试试,看他们配方可对。”
  她这么一说,暮笙觉得自己的确是渴了,便给自己倒了一盏,喝一口,清凉解暑,回甘无穷。在炎炎夏日,这样一杯茶饮尽,带来一身舒凉。暮笙的嘴畔便有了一弯浅浅的笑弧。
  孟脩祎暗暗摇了摇头,一杯凉茶就能让她这样放开心怀,真是个纯粹又好哄的姑娘。孟脩祎笑笑,感觉她是不生气了,便又低头看起奏本来。
  暮笙本来也没生气,只是口舌上落了下风的不服气,这会儿也平静下来了,能思量孟脩祎的那番话中的深意了。
  能肯定的是陛下对那些颇具奇幻色彩的鬼怪之说是不反感的,虽说她口气之中多有讥讽,但也看得出,她认为但凡存在便有它存在的理由,她并没有流露出那种斥鬼神为荒唐之说的厌憎。暮笙顿时心绪辽阔,舒畅不已,她望向孟脩祎,孟脩祎正低着头,神色认真地批阅奏本。
  她穿着月白的燕服,因今日出行,甚为郑重,衣上暗绣团龙斓纹,哪怕再惬意不过的斜靠在靠垫上,都无法遮掩她通身的高华气派。
  暮笙猛然间想到,陛下从未与她提过在她当上太女之前是什么样的,那回被刺客追杀,重伤倒地差点性命不保又是怎么回事。哪怕还是裴昭的时候,陛下都从未跟她提过那段在禁宫一隅无人问津的漫长岁月。她所知的只是从众人皆知的那些事情中推测出的一个五殿下的睿智隐忍的形象。
  原来哪怕做过最亲密的事,她们还是不那么了解对方的。
  幸好,还有机会。
  暮笙这一想就有些深入了。她素来乐观,想到能重活一世,让她看到陛下压抑隐忍的思念,让她慢慢放下了心防,让她逐渐沦陷,便是上苍最好的恩赐,其他的困难,总是能设法破解的。故而,虽然孟脩祎并没有说出她是否能接受人与鬼魅相爱,暮笙也不曾失望。
  圣驾在临近夜幕。
  甘泉宫建在一座连绵不尽的群山之间,宫宇似乎完全融入这片山脉,绵绵不绝。山明水秀之中,本是瑰丽宏伟、格局严谨的宫殿,仿佛也如江畔垂钓的渔翁一般,野趣横生。
  圣驾一到,阒寂的山岭顿时喧嚣起来,哪怕人群之中无人言语,但那种热烈的人气就足以使甘泉宫从冷寂之中惊醒。
  銮舆到宫门前,暮笙跟在孟脩祎的身后下车。
  执举宝顶、旗幡的天子卤簿已井然林立,跟在皇帝身后,朝宫门走去。暮笙迟疑了片刻,见不远处便是政事堂诸位被晒得满脸通红的同僚,便打算待他们过来,她就尽可能不引人注目的加入进去。
  刚一想定,已走出几步的孟脩祎忽然停下步子,回头来看她。一时间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众臣侍卫宫人的目光都随着皇帝落在了暮笙身上,场面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皇帝那淡淡的眼神分明在说还不快跟上。暮笙顾不上他人灼热的眼光,忙丢弃原本的打算,快步上前,跟到皇帝陛下的身后。
  孟脩祎见她跟上,顿时像被顺了毛,神态惬意的朝前走去。

  ☆、第二十七章

  甘泉宫格局与燕京城中那座华丽森严的宫宇相似。内中是皇帝所居内廷,外为三省六部办公的皇城。
  南羲炽暑,夕阳傍照。走入皇城门,皇帝口谕,令诸臣散去。
  暮笙跟在皇帝的身后,随她一路朝里,直到甘泉宫最正中的未央宫。
  未央宫是皇帝的居所,与建章宫相似,玉阶数十,高十余丈,站在底下,只觉满心敬畏,人与万物皆渺小。未央宫正中的未央殿是皇帝处理政事之处,其东面是含元殿,皇帝上朝之所,未央殿之南有殿名清凉,是皇帝下榻之所。
  清凉殿就是她们要去的地方。
  行了一日路,此时二人皆颇觉疲惫。孟脩祎靠在榻上,指了近旁的坐垫,道:“坐。”
  暮笙行了一礼,便坐了下来。
  宫人们皆被屏退。
  孟脩祎右手搁在膝盖上,随意的点着,暮笙直觉她是有话要说,便静静地坐等着。良久,孟脩祎缓缓道:“适才宫门外,你可见到安国公了?”
  暮笙温和的神色一凛:“臣见到了。”
  銮舆停驻,君王下车之时,百官皆候在车外,身为宰首的安国公自然也不意外。比起三年前,父亲大人更是儒雅风流,他站在百官之首,身形笔挺,雅望非常,一身紫色官袍,进贤冠,金玉带,容色威威。
  若非深知他深掩其下的真面目,她恐怕仍旧是满心孺慕,以他为荣。
  暮笙恬静安宁的气息瞬间为一种阴沉锐利所替代,然而,很快她又清醒过来,薄暮笙与裴伯安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暮笙缓缓的调节自己的呼吸,调整自己僵硬的神情,让自己像一个急于为主上分忧的臣子。
  这诸多念头急转,不过区区几个呼吸之间。
  孟脩祎轻点着膝盖的手指已停下,说道:“感觉如何?”
  人面兽心!暮笙心中怒道,面上仍维持着镇定,思考片刻,方道:“精明睿智,老谋深算。”
  孟脩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无奈地看着暮笙道:“卿之洞察力真是惊人,朕竟没看出来。”
  又在嘲笑她。这回是在嘲笑她尽说些显而易见的事。只是适才场面混乱,众臣皆在,且因陛下那回头一眼,齐齐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暮笙的确只来得及匆忙看一眼身居百官之首的那个男子,而来不及仔细观察。
  她老实地低头,道:“望陛下赐教。”
  “想让朕赐教,你得先让朕高兴了。”孟脩祎歪了歪身,闭上眼,靠在软软的靠垫上,口气惬意地说道。
  真是一丝都不肯放过调戏她的机会!暮笙默默吐槽,然而念头一过,她便立即惊住,陛下为何待她这般随和亲切了?
  回想今日一路,虽说她总在嘲笑她,说的话也一点不温柔,但是那种亲近的语气是显而易见的。陛下为何突然就……
  暮笙呆呆的,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孟脩祎等了一会儿,既没等到那人示弱,想方设法地讨好,也没等到那人不甘示弱,尖牙利嘴地反讽。她睁开眼,就看到那人一脸纠结地看着她。
  真是大胆。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直视皇帝,普天之下大约也就她一人了。
  想是这样想,孟脩祎却丝毫不以为忤,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
  她问了,暮笙仍旧很纠结,不止要怎么说。她支吾着,望着孟脩祎还算耐心地神色,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孟脩祎的心思,旁人若是一味的猜想,定是猜不出来的,与其猜了半天还猜不准,不如就直言了,想必她也不会降罪的。
  暮笙略显艰难地道:“陛下待臣,似乎格外不同。”从要她同行到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携入宫中,处处都说明了她对她与旁个不同,乃至,根本不像是一个君王对待她的臣下应有的态度。
  “哦,是么?”孟脩祎仍是带着笑意,只是暮笙却觉得她的笑容之中似乎参杂了什么不能言说的意味。
  殿中央的错金博山炉中袅袅的升腾着白烟,安神的熏香在殿中四溢。一整日赶路,暮笙其实觉得很累,此时更是觉得心神无力,她有一种预感,若是陛下肯告诉她缘由,那必是她十分在意的。她便眼巴巴地看着孟脩祎,希望她能赐她恩典,将她为何对她如此另眼相待的缘由告诉她。
  她素净清雅的面容上饱含期盼的双眸太过清澈干净,干净到孟脩祎忍不住像上回那样,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她忍住了,哪怕心头像爬满了蚂蚁一般,密密麻麻酥酥痒痒地发疼,她也忍住了。
  孟脩祎的目光柔和起来,哪怕此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她也无法再控制住自己,无法再等下去。略一思忖,终于说出暮笙翘首以盼想要听到的答案。
  “朕觉得你很特别,忍不住就想待你好,不忍你去骄阳下曝晒,想要与你多待一会儿,哪怕就是现在这样,相对坐着,说说话。只要你在,朕就会觉得心神宁静。”
  随着她轻缓温柔的话语一词一句的说来,暮笙的脸颊霎时间通红,澄澈明净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孟脩祎,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孟脩祎看着她,暮笙心跳扑通扑通的,好紧张,好欢喜,又好迷茫,脸上热腾腾,她不知该如何言语才能对得起陛下这番饱含深情的话语。
  她抿唇羞涩,答不出半个字。孟脩祎幽深的眼中渐渐黯淡,她轻轻地道:“薄卿可是在为难?果然是朕强求了。”
  语气之中难掩的苦涩怅然。
  暮笙心头一颤,她顾不上心中刹那间涌起的诸如太过突然之类的不妥,忙握住孟脩祎的手,她明显地感觉到,当她的手触上陛下的那刻,她们两个,都禁不住颤栗,那种情动的颤抖。孟脩祎很快就回握住了她,她一扫先前的低落,目光炯炯地望着她,道:“你想好了?”
  暮笙低着头,看着她们交叉相握的双手,轻轻地,却不失坚定地点头:“真巧,臣的心与陛下是一样的。”本以为还有漫长的路要走,本以为她与陛下相隔万里,谁料幸福就在眼前。哪怕隐隐的感觉到哪里不妥,暮笙也不愿放弃这次机会。
  她坚定有力的如同告白的言语一出,孟脩祎却陷入一阵沉默之中。适才热烈暧昧而暖心的气氛迅速地冷落下去,直到暮笙感觉到不安,惶恐,猜想是不是陛下的恶趣味,是她又在逗她?
  孟脩祎突然手上用劲,随着暮笙一声惊呼,她整个人都跌落在孟脩祎的怀里。
  太粗鲁了!暮笙惊魂未定,正要控诉她这鲁莽的行为,便听到陛下紧紧抱着她,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你可要记住你今日说的,我们是两情相悦。”
  暮笙心上的某处霎时间柔软,她顺从地抬手,环住孟脩祎的腰身。
  原本是说着正事,不知怎么事情就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暮笙竟发觉自己得偿所愿,与皇帝将名分定下了。
  只是这次又是陛下先开的口,她原本打算等到有把握的时候,由她来勇敢地将想要在一起的心表白给陛下。暮笙有些懊恼,但这小懊恼是远远及不上那铺天盖地的快乐的。
  名分已定,暮笙觉得自己应该有点话语权了,便道:“陛下还没说安国公今日有何不同。”
  两个人已经整理好了衣衫,各自安坐了。
  孟脩祎噙着笑,看着这极力想做出镇定自然的神态的姑娘,道:“朕怎么说的?哦,朕说了,赐教可以,你得先让朕高兴。”
  都这样了她还不依不饶,一点也不肯让着她!暮笙不满地抓住孟脩祎的袖角:“都这样了,还没让您高兴么?”
  孟脩祎舒心地展颜:“是矣是矣,卿说得对极了,”她的目光炽热得如同这六月的烈日,声音却反常地轻柔,“再没有比这个更让朕高兴的事了。能遇见你,真是,朕有生以来,最大的幸事。”
  心好像又被轻轻地撩拨了一下,暮笙粉面飞霞,目光盈盈地与她相望。

  ☆、第二十八章

  接下去若是还一直揪着那煞风景的安国公未免太扫兴了。反正孟脩祎看来也不是很急的样子,暮笙便也不催促了。
  忽然转变了关系,自然少不了一些带着暧昧与羞涩的尴尬,但与暮笙而言,她们也不是第一回如此亲近,很快便调整了心态,好好的坐着。
  折腾了许久,夜幕已然降临。
  未央宫已点燃宫灯,自窗上半透的窓纸望去,外面那盏盏灯火如夜空之中繁密的星河。可见若站在未央宫高处的露台之上,俯瞰整座甘泉宫,那连绵阔长的地势山形中,如星如雨般的灯火是如何璀璨蜿蜒。
  暮笙收回目光,便见灯下那人正满含笑意地望着她。
  暮笙小脸微醺,装出自若的样子来,道:“天色不早,陛下该摆膳了,臣也该告退了。”再迟就不好出宫了。
  她说罢,刚欲起身,搁在膝上的手却被按住。那温敦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慢慢地收紧,将她的手握住。暮笙羽睫轻颤,顺着那白皙光洁的手背,往上,经过她月白华服下修长的手臂,到她的肩膀,再到她漂亮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修长细腻的眉毛,那因微微翘起而显得有些魅惑的唇角,更让她面红耳赤的,是她那双如同倒映着漫天繁星的双眸,就像整条天河都落入了她的眼中,如此的耀眼迷人。
  暮笙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液,整个人看上去像失了魂一般,呆呆的。
  孟脩祎看着她这想被美色迷惑一般的小模样,心内暗自摇头,早知如此,她早早就色、诱了,哪用得着这许多周折。她心内惋惜着,站起身来,握着暮笙的手扶她起来,说道:“天黑,山路难行,朕送你回去。”
  暮笙好不容易从眼前的美色中走脱出来,听她这般说,自是不肯让她宫里宫外的折腾的,忙与她温声婉拒道:“您一整日都不曾好好进过食,便不要送臣了,宫外有臣家仆等候,不会有事的。”
  她说着便望向孟脩祎,孟脩祎想了想,道:“你说的是,非但朕一整日未好好进食,你也一样,横竖已晚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不如留下,用过晚膳再走。”
  她说的理所当然,暮笙却不禁无奈,夏日昼长,此时天已黑,可见很不早了,再留了晚膳,干脆就在这清凉殿中过一夜得了……
  她不是不愿,再亲密的事她们都做过,又怎会矫情的推拒?只是她们毕竟刚刚才定下名分,在陛下眼中她是薄暮笙,她不想显得太急切,让陛下以为她是一个毫不矜持的女子。
  暮笙的手还在孟脩祎的掌心中握着,她正想着如何委婉的拒绝,便闻得孟脩祎紧了紧手上的劲道,道:“只是一顿晚膳,不会耽搁很久,卿家是医者,也当知晓空腹赶路的难熬。”她说罢,不等暮笙答应,便转过身,扬声令人摆膳,自己做了决断。
  事已至此,再推辞就显得太过刻意,暮笙笑着谢过她的好意。
  晚膳是早准备好的,并不需等太久,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皇帝身边的大侍人麦荣恩便来请皇帝移驾。
  君王用膳,自有一套章程。钟鼓、歌舞、美饮、珍馔,一切皆有礼制。
  今日有暮笙在,孟脩祎也不愿让这些繁琐的规矩搅扰她们的兴致,便令人撤下丝竹歌舞,与暮笙相对而坐,轻声与她介绍几道最为出名的宫廷佳肴的由来与口感。
  一顿晚膳用得温馨而安宁。
  饱腹之后,孟脩祎便依她先前说的,送暮笙出宫。
  一路出去,便当膳后消食了,倒也不错。
  山中平地有限,未央宫胜在精巧华贵,自不如燕京城中的建章宫宏大宽阔,这一路走出去,暮笙在心中算了算时辰,并不会太久。
  清凉山风吹拂,她鬓角的发丝轻轻舞动,二人靠得极近,虽不曾执手,也可隐隐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这真是,像一场梦。
  暮笙不禁失神,不久之前她还在政事堂中,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等待着她与陛下的进展,期盼着能有一日与她重修于好,短短数日,她就与她把臂同游了。
  转折来得突然,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在想什么?”耳畔有人轻声问道。
  暮笙正欲问,见前方提着宫灯恪尽职守引路的数名宦官,便将那疑惑咽了回去,改口道:“臣在想,今日真是有劳陛下了。”送她去宫门,再从宫门会寝殿,大约就到安置的时辰了。
  孟脩祎笑睨了她一眼,偷偷的伸手在她手心中挠了一下,小小地惩罚她的心口不一。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暮笙红着脸,小媳妇似的跟在她身后,再不敢走神了。
  虽然一路少有言语,宫门还是很快就到了,为免引起守门将士的恐慌,孟脩祎并未靠近,在离宫门一射之远的地方停下,与暮笙道:“就送你到这了,山路崎岖,你留心脚下,莫要赶得太急。”
  暮笙施了一礼,道:“臣告退。”
  孟脩祎一笑,示意她快走。
  待暮笙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间,孟脩祎和煦的笑意便慢慢地收敛起来,面色阴沉地与左右道:“今日之事,若让朕听到外面传出一丝半点的风声,格杀勿论!”
  她身姿颀长,言辞冷漠,眉宇间如山河日月般的沉沉威势,令人不敢有半点违逆。
  左右宫人皆恭恭敬敬地低首,齐声应道:“臣等遵旨。”
  一出甘泉宫,便见宫门外不远,繁叔提着灯笼等在那里。暮笙心内有些愧疚,繁叔也一把年纪了,还他亲自来接她,总归是太过劳累。
  暮笙大步向前,繁叔一见她出来,便是双眼一亮,牵着马,招呼身后的轿夫上前。
  “小姐。”
  轿夫掀起轿帘来,暮笙微一颔首,稍稍提起衣摆,坐入轿中。
  隔日,暮笙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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