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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要命的是，她一想到之前自己的自作多情，她就觉得她的脸要丢尽了。
　　满腔羞愤没法发泄的桑榆憋着一肚子气，只好找她的树洞一吐为快了。
　　对面的信息回过来的时候，桑榆还在慢腾腾地编辑第二条信息，她看着她之前发出去的两条信息迟迟没有被阅读，以为对方这个时间点可能在忙，所以她特地放慢了打字的速度。
　　看到小可怜的回信时，桑榆眼前一亮，但一看清对方的信息内容时，她又觉得丢人，随手回复道：“直觉吧！女人的直觉。”
　　“很多时候，我们对一件事会有直觉，是因为那件事本身就有一些征兆。所以，萌萌桑，你的邻居哪些行为让你产生了这样的直觉？”
　　桑榆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点开了输入框，可手指头却迟迟没落到屏幕上。
　　半晌，屏幕亮了一下，又收到了一条信息：“萌萌桑是不想跟我说，还是这种认知只是你无厘头的直觉？”
　　桑榆摸揉了揉胀的有些难受的肚子，看着对方的这条信息，她突然想到的却是顾青时在她打嗝时，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轻轻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的那副场景。
　　她下意识地反手摸了摸后背那个地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突然觉得顾青时当时的神情是温柔的。
　　手指在home键上感触了一下，又一次黑了的手机屏幕又重新亮了起来，桑榆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敲击在了九宫格的拼音键盘上：
　　“她一直都对我冷冰冰的，但是今天一看我摔伤了，她就对我热情了不少。”
　　桑榆垂眸，不等对方回复，她又继续打字：“尤其是，我每次一哪里有点不舒服，她的表情就会变得温柔，甚至我还能感受到她神情里的心疼。你没告诉我尾骨受伤不能吃辣时，我根本就不知道。可是，她今天扔了我的干煸四季豆外卖和我的那些麻辣零食，给我做了很清淡的饭菜。”
　　写到最后，桑榆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的数字越来越慢，她看着自己输入框的这些文字，心就不由自主地发颤，还有一种酥麻感，这种陌生的情绪让她茫然，但她又隐隐有些期待。
　　“女神，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嗅觉有多敏感，她做的饭菜香我闻了一个月了，我每天都能闻到各种各样的香辣味。可是，她今天请我吃的晚饭，全部都是很清淡的菜。”
　　“忘了跟你说了，她今天主动邀请我去她家吃饭了，她说是因为我是伤残人士，关照我，中午的饭也是她给我做的。”
　　“还有，她做的饭菜，真的超级好吃，我从来没有一顿饭吃掉过四碗饭。”
　　顾青时看着屏幕上的这些文字，身体都微微颤栗起来，她闭了闭眼，想起桑榆在洗手间门口时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各种情绪瞬间纷至沓来。
　　原来，喜欢竟然是这般藏不住的，从心灵到眼睛，从情绪到表情，从言语到动作……
　　无孔不入。
　　且，最会见缝插针。
　　而喜欢一个人，真心的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其实是充满了贪念却又惶恐不安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开心桑榆的发现，却又为对方的发现感到惶恐。
　　“萌萌桑。”
　　“嗯？”
　　“你怕吗？你邻居——她如果真的喜欢你，像爱情那样的喜欢，你怕吗？”
　　怕吗？
　　桑榆的眼神聚焦在屏幕上的”她“字上，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顾青时若是真喜欢她，那对方其实是朵小百合？
　　可是，从没想过且没怀疑过自己性向的她害怕吗？
　　“不怕。”桑榆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又在键盘上快速地敲下了一行字，“世界上最自由的东西，大概就是喜欢了。白娘子和许仙跨物种的喜欢都能被世人接受，并流传千古，更何况，我邻居只是喜欢同性。”
　　从她发送这条信息到桑榆的回信，其中间只有短短的一分零八秒，顾青时却觉得她等待了一个世纪。
　　她抬手拦住眼睛，低声笑了出来，可脸庞却渐渐湿了。
　　即使是亲密宽容如她师姐尹文竹，得知她喜欢的是女人时，也没有表现出像桑榆那样对她的温柔和理解。
　　她是个天生的同，十五岁上高中那会，班里的女孩子偷偷地在传递村上春树的那本《挪威的森林》，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们都在讨论渡边和那些女孩之间那些感情时，只有她关注的是玲子和她的那个学生之间的暧昧，带给她悸动的也不是男女之间的那些亲密描写，而是两个女孩子之间的羞涩。
　　然而，这世上那么多人，可是几乎没人认可她的与众不同，也从没有人跟她说过——不怕，她喜欢的只是同性。
　　只是。
　　不是——竟然。
　　是了，得知她性向的人，只会说——你竟然喜欢同性。
　　“女神，你——接受不了吗？”
　　半晌，手机又传来了“叮咚”的信息提示音，顾青时拿下覆在眼睛上的手臂，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知道网上的自己和真实的自己，哪个在她心中的份量要重。
　　“如果，我说我接受不了呢？”
　　“如果我说，我没法接受这种人，萌萌桑，还会想去你邻居家蹭饭吗？”
　　看着连着发过来的两条信息，桑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没想到对方突然会变得这么尖锐且刻薄。
　　可是，一想到顾青时眉眼里偶尔透露出的温柔和关心，她还是把刚刚对方还没回信时，她就在编辑的信息发送了过去，“喜欢什么人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利，旁人都没法剥夺。”
　　不知为何，看到对方带着明显偏见的话语，桑榆突然还有些生气，信息发送出去，她又重重地敲在了键盘上。
　　“我想不想去邻居家蹭饭跟你接受不接受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而你接不接受对我邻居来说，也并不重要。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吧。”
　　顾青时唇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挑，心口处蹦哒的兔子仿佛都变成蝴蝶飞出来了，“萌萌桑，我也能接受。”
　　桑榆莫名地松了口气，眸光一闪间才惊觉，两人聊天的话题扯到了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去了。
　　她明明是来跟这个小可怜吐槽她邻居的，结果现在却在拐着弯儿给她说话！
　　“先别说你接受接受的问题，我邻居可能压根不是了。你不知道，她有多小气，还毒舌。”
　　“晚上明明就是她请我过去吃饭的，结果小气吧啦的，吃到最后，饭都没有了，还各种编排我，吃这么多就是浪费粮食。我怀疑她对我突然好那么一丢丢，纯粹就是看在我给她送了这么久的菜的份上。”
　　这条信息发过去之后，桑榆突然想去了一个重要的事，“我觉得她可能根本就不是诚心看我受伤想关照一下我，可能是收我菜收习惯了，看我今天就给她送了一把空心菜最后还被我拿回来了，担心我以后不给她送了，她故意在勾我了！”
　　桑榆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心里头那点缱绻旖旎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好气哦！
　　邻居给她玩欲擒故纵！
　　她却戏这么多！
　　顾青时一字一句地把一气呵成发过来的信息扫到最后，刚刚纷纷上涌的千言万语瞬间——哔！但又实在不甘心对方对她的冤枉，“你是不是吃太多了？”
　　桑榆：“……”
　　“就四碗——好吧，我承认我吃的确实有点多。但是，作为邀请人，就算我吃的多了点，她也不该编排我啊。”
　　“你难道不知道‘早餐吃好，中餐吃饱，晚餐吃少’的道理吗？更何况你摔伤的是尾骨，本来就趴着静养的，吃多了你不难受？”
　　一直被胃胀的各种不舒服的桑榆呆了两秒，又赶紧给敲了一行字过去，“你别说了，听你这么一说，我又要怀疑我邻居是喜欢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哇，又收到小天使爱的告白了，感动，爱你们。


　　第二十章

　　是喜欢。
　　还是一塌糊涂的喜欢。
　　顾青时很想这么告诉桑榆。
　　然而，她回过去的信息却是：“不是，你邻居只是喜欢你送的菜，所以顺带关心一下给她送菜的你。”
　　喜欢是自由的，但一个人的喜欢说出来，就变成两个人的事了。
　　她是想靠近她的桑桑，但并不希望这份感情变成对方的负担。
　　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她又低头轻笑了一下，补充了一句：“说起来，萌萌桑，反倒是你这样天天给人家上门送菜的行为容易让人误会吧？”
　　顾青时等到屏幕黑了，才等到对方的回复。
　　“我邻居要是个男人，保不齐我真在觊觎他的饭菜之余，还要觊觎一下他的人。不过，她就算了吧。我看了这么多年小H文，春｜宫一百零八式，我只想找个男人尝试。”
　　明知早有预料，甚至早就做好了准备，可顾青时还是觉得那些文字，像一根根细针戳在她的心坎上。
　　心脏一下一下缩紧，涌出的酸涩就像倾斜的海，那种窒息的感觉，仿佛就像喉咙被人扼住了。
　　良久，顾青时才在键盘上敲击了三下，“嗯。”
　　话题就此终结了。
　　桑榆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嗯字，也不觉得失望，因为心里还有一份巨大的空洞。
　　她明明是害怕邻居会喜欢她的，可是，当她这个信任又有安全感的小可怜粉丝帮她否定了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竟然还有着影影绰绰的失落。
　　不，这份失落不只影影绰绰，随着邻居的一颦一笑在她脑海里闪过时，这份失落就像燎原的火星子，把她的心口烧出了一个大洞。
　　随即而来的就是邻居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小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二十六年来，桑榆只经历过一份迟来的暗恋，这份暗恋最终还因为暗恋对象选择了她最好的朋友而夭折了。
　　这份突如其来的陌生情愫，她能清楚的知道，跟她当时暗恋一个人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可是，她仍旧难安。
　　最后那个回答，与其说是跟她的那个小可怜粉丝否认，还不如说是她对自己心底这陌生情愫的逃避。
　　桑榆没有再上微博。
　　那晚，她也没有更新微博状态，而是又打开了许久未曾登录过的百度云，看了半宿的小□□。
　　百度百科上说，女同性恋，又称女同、拉拉……是指只对同性产生爱情和性｜欲的女性。
　　桑榆知道，若按这个定义来，小□□告诉她，她是个直女。
　　隔天中午的时候，桑榆又被隔壁的饭菜熏醒了。
　　以往没吃过，她每天熏醒了还能拿“也就好看好闻不好吃”这样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借口安慰一下自己，点个外卖勉强还能塞下两口。
　　不过，今天这一招自我安慰明显是行不通了。
　　娘喂，让她一下吃过了山珍海味的嘴，再去吃白菜萝卜，她怎么吃的下啊？
　　再加上她不再纠结#邻居喜不喜欢自己#的问题了，她一起床就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继续优雅又矜持地去隔壁蹭饭的问题上。
　　“桑榆，你的尾骨今天好点了吗？”
　　顾青时过来敲门时，她还在咬着一颗糖绞尽脑汁地想蹭饭的办法。
　　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她立马眼前一亮，也顾不得跟人计较昨晚的事了，赶紧吐了嘴里的糖，干嚎了两声，“痛，痛了，痛的我动都动不了。”
　　她怎么忘了她邻居说的那套要关照老弱病残的话了？
　　顾青时站在门口揉了揉因为没睡好而引起的头痛，语气又沉了点，“有多痛，比昨天还严重了吗？”
　　桑榆一步三挪地走到门口，在开门前拿着手机照了照，尽量让自己的脸色显得可怜一点。
　　“就是很痛，感觉比昨天……顾邻居，你这是怎么了？”
　　桑榆万万没想到，门外的人一张脸比她装出来的可怜还要显得憔悴苍白。
　　“没什么事，就是昨晚睡得不太好。”顾青时把手从太阳穴上拿下来，也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说，将桑榆上下打量了一眼，立马又转移了话题：
　　“很多骨折当场可能ct拍不出来，但隔一两天又显出问题来了。尾骨是比昨天更痛了吗？”
　　想到隔壁那饭菜，桑榆咬了咬牙，“是好像比昨天痛了一点点。”
　　顾青时的眉头微微蹙起，“洗漱好了吗？”
　　“呃？”对方话题跳的太快，桑榆一时没跟上，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做好洗漱了。”
　　顾青时看了一眼她那头随手扎的有些凌乱的头发，话在嘴里又打了个转，“那是去我家吃饭，还是我给你端过来。”
　　桑榆现在对自己家嫌弃的要命，闻言躬着地腰板都挺直了一点，“就去你家吧，不然太麻烦您了。”
　　想到昨晚的事，桑榆莫名觉得有些羞耻，下意识地去咬了咬手指头，一看到对方朝自己看过来，她又赶紧把手放了下来，眼神躲闪了下：
　　“那、那什么，其实我平常也不是这么能吃的，但是，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忍不住就……”
　　顾青时：“所以？”
　　桑榆又想咬手指头了，偷偷看了一眼顾青时，又只好默默地咬了咬唇瓣，一鼓作气道：“所以，你今天给我做好准备了的吧？”
　　顾青时别过头，笑了一下，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昨晚难道没吃饱吗？”
　　桑榆低头，不说话了。
　　顾青时盯着她头顶拱起的一小咎头发，又不忍心说什么了，“暴饮暴食对胃不好，你要是容易饿，我可以给你做些水果甜点。”
　　桑榆心头一跳，一脸不可置信，“顾邻居，你这么好的吗？”
　　“毕竟，吃了你的那些菜，我吐不出来了啊？”顿了顿，顾青时又垂下眼，神色有点难辨，“桑姑娘既然不是喜欢我，那送我菜肯定要的就不是我的喜欢了。”
　　桑榆没想到顾青时突然会跟她说这事，怔了怔，呐呐道：“你见谁喜欢别人，是给人送菜的啊？”
　　顾青时挑着眉梢看向她，稍许才撤回视线，“吃完饭，我带你再去医院重新拍个CT吧！”
　　桑榆：“……”
　　为了先蹭到这顿饭再说，桑榆安静如鸡地没有拒绝，还特别矫情地让人扶着她进了隔壁的家里。
　　顾青时今天中午小火慢炖了一个莲藕排骨，用鸡胸肉切丁，清炒了一盘芦笋，另外还有一个凉拌西红柿。
　　桑榆两天没吃辣了，嘴巴痒的不行，夹了一把芦笋放进嘴里总觉得有些遗憾，“芦笋再加点小红椒才好吃呢！”
　　顾青时继续低头吃饭，没理她。
　　毕竟吃人嘴软，桑榆见人不搭理她，撇撇嘴，又往碗里夹了一大把芦笋。
　　连着吃了两碗饭后，顾青时往桑榆推过来的碗盛了一碗藕段和排骨，“别吃饭了。”
　　昨晚好歹还让吃四碗了，今天就让吃两碗了？
　　难道现在大米比菜贵？
　　桑榆盯着碗里的藕断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建议：“改天我尾骨好了，我给你送包大米？”
　　顾青时：“……”
　　桑榆：“给你送泰国香米。”
　　顾青时起身，把空碗放进了洗碗池里，又当着她的面，把电饭煲里剩的饭倒进了垃圾桶里。
　　桑榆：”……“
　　神经病！
　　趁着桑榆还在慢腾腾地啃着排骨时，顾青时又切了一盘哈密瓜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桑榆这个没脸没皮的，也不用顾青时招呼，吃完饭后就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趴到了邻居家柔软又宽松的沙发上，见人在厨房收拾，她又用手拿了一块哈密瓜扔进嘴里，幸福地在沙发上滚了两圈。
　　顾青时从厨房门口出来收拾餐桌时，恰好看到她打滚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居家裙子的裙摆被掀到了大腿根，露出那条跟上次一样的粉色内裤。
　　原来，这种内裤，不只前面印着小猪佩奇，后面还印着乔治了。
　　这个白痴难道不知道——乔治是条公猪吗？
　　大约顾青时的目光太火辣，桑榆滚到一半赶紧停了下来，回头一见她邻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了，她又干嚎了两声，“嗷嗷，痛死了啊。”
　　“痛就别在那打滚，好好趴着，等到两点，我再带你重新去拍CT。”
　　在桑榆一看过来时，顾青时就收敛了情绪，冷眼看着她作，也不点破，收拾了餐桌上的晚，就往厨房去。
　　尾骨的疼痛好了很多的桑榆，这下急了，赶紧停止干嚎，舔着脸道：“感觉也不是那么痛了，重新拍CT就不必了吧……”
　　顾青时回给她一个冷笑。
　　桑榆这会吃饱喝足了，真不想再去医院闻那糟心的消毒水味，咬了下手指头，恋恋不舍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挪去了厨房，站在门口，看着系着围裙在洗碗的顾青时。
　　顾青时被她看的心跳加速，忍了两分钟端不住了，回头恼她，“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给你看，我是真的不痛了……”
　　顾青时习惯性地想去揉眉骨，抬起手才发现戴着手套在洗碗，只好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总是在不动声色中就搅乱她心湖的罪魁祸首，有些无力道：“行了，我知道了，别往这站着了。”
　　“好咧。”桑榆立马甜甜一笑，边说边慢腾腾地往客厅去，“那我加/再往你这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