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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瑞丝，你来了。”
　　装着圣器的包裹被格瑞丝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她飞快地跑向了坐在椅子上的霍尔特，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将头放在了他的膝盖上面，细腻的布料紧贴着她的脸颊，她的语气依恋，“爸爸。”
　　“我亲爱的小公主，”霍尔特轻声道：“你终于回来了。”
　　这句话让格瑞丝眼睛酸涩，几乎掉下眼泪来。
　　她听明白了霍尔特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格瑞丝不断地说道。
　　恢复的记忆带给她的除了痛苦，还有愧疚。
　　在她变成半吸血鬼以后，霍尔特为了能够让她重新变回人类，想尽了一切的办法。
　　然而她却在得知霍尔特是吸血鬼之后，对他充满了厌恶。
　　她甚至对霍尔特说过我恨你这种话。
　　每每回忆起霍尔特在听到这三个字是流露出的难受和痛哭的眼神，格瑞丝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灼烤着一般。
　　她怎么能那么说呢？
　　她怎么能对如此爱着自己的霍尔特说这种话呢？
　　“对不起……”她呜咽出声。
　　霍尔特将她托起来，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眼泪。
　　“我的小公主，你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霍尔特看着眼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记忆好似又回到了三千年以前。
　　他还记得格瑞丝才出生时候的模样，小小的，瘦瘦的，像只小猴子，她母亲的情况很不好，接生的医生甚至说她活不过三个月。
　　然而她坚强地活了下来。
　　小时候的格瑞丝总是很安静，在她母亲因为疫病去世之后尤甚，常常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在书房里忙碌着霍尔特庄园的事宜，她就沉默地守在他的身边。
　　直到从老霍尔特手中接管庄园的他渐渐熟悉了霍尔特家族的业务，能够腾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她，她的脸上才渐渐出现了开朗的笑容。
　　但大多数时候，她都很安静。
　　安静地坐在书房或者什么地方，安静地上课，安静地赏花，很少发脾气，只有在他给她讲故事时候，才会显得有几分鲜活。
　　她喜欢勇士屠杀恶龙的故事，喜欢相信正义总能够打败邪恶，喜欢听吸血鬼猎人打败邪恶的吸血鬼，一直憧憬着有一天成为一个所向披靡的勇士。
　　霍尔特没有对她说，你是个小姑娘，你要做的只是向大多数小姐一样，乖巧漂亮，像一朵花瓶里的玫瑰，等着你未来的丈夫来欣赏就好。他告诉她，你是勇士，你是公主，你是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女王。
　　他让她对这样的未来憧憬了十四年。
　　却在一天内打破。
　　为了永生而接受恶魔的诱惑，而变成吸血鬼的事情，一直在折磨着霍尔特。
　　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自己没有和恶魔达成契约，变成吸血鬼，格瑞丝是不是不会在城堡周围遇见被他的后裔转化的末代吸血鬼，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半吸血鬼。
　　她会像普通的小女孩一样长大，普通的恋爱，普通的生下孩子，然后过完幸福美满的一生，普通的死去。
　　而不是变成半吸血鬼，在对鲜血的渴望和厌恶中反复自我折磨，以至于甚至成为了欲望的奴隶，杀死了最亲近的人，永存痛苦。
　　他很庆幸，自己最后还是将格瑞丝变成了人类，尽管他为此等待了三千年。
　　从希望等到绝望。
　　但看到现在的格瑞丝，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霍尔特擦干净格瑞丝的眼泪，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格瑞丝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重新戴上了兜帽，将红着的眼睛和鼻子，全部藏进了兜帽里面。
　　“进。”
　　进来的人是阿德莱德，他向霍尔特汇报城堡外的事情。
　　这一次的夜袭，格瑞丝虽然没有预料到红衣主教的到来，但却是早就对霍尔特做出了预警，所以霍尔特还剩下的两个公爵——此时本应在千里外替他办事的阿德莱德和朱利安，此时都在城堡里面。
　　“一个红衣主教，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他在我的地盘上放肆，”霍尔特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格瑞丝的目光又无比的温柔，他在她担忧的目光中执起她的手浅吻，“我的小公主请放心，我的性命一定是留给你的。”
　　阿德莱德单手抱胸，对格瑞丝一礼，“我亦如此。”
　　霍尔特瞪了他一眼，“这是我的女儿。”
　　阿德莱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格瑞丝，如同红宝石一般的眸子，写着再没有的真诚。
　　格瑞丝看着阿德莱德。
　　这个霍尔特为了转化她而造成的试验品，被残忍地停驻在十四岁的时光里三千余年。
　　说起来，算得上是她的责任。
　　她听见自己轻声道：“好。”


第57章　吸血鬼（十八）
　　意料之外的红衣主教的实力；　并不被霍尔特放在眼里。
　　如果红衣主教预想中的阵法，真的布置成功；　他可能还要忌惮一二；　但格瑞丝直接带走了他一半的圣器，她才不相信；　少了这么多东西的阵法也能够搭建成功。
　　她让霍尔特派吸血鬼，将一些欺骗性的法器——吸血鬼常玩的把戏；　将魔器伪装出圣器的模样，放在红衣主教要求放圣器的位置上；　以应付红衣主教的检查。
　　这些法器的神圣气息；　的确能够在一定程度上；　伪装出圣器的模样；　换言之，能够模仿出阵法来；　当想要用魔器发挥出真正阵法的威力；　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但格瑞丝没想到，这个阵法的效果居然比他想象中还好。
　　——红衣主教一发动阵法；　就遭受到了反噬，直接被法器中引动的黑暗力量所伤；　吐出一口血来。
　　他惊恐道：“霍尔特发现了！”
　　随着他的惊呼，月色下的城堡里，突然飞出了一道高瘦的身形。
　　“没想到居然是老朋友，杰里米，好久不见。”霍尔特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只是他的动作却不如他的声音友善。
　　“啊——”
　　伴随着惨叫，站在森林里的红衣主教，突然痛苦地跪倒在地，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自己脖子，好似要将什么东西从上面扯掉一般。
　　“放、放开我……”
　　他在地上毫无形象的翻滚起来，哪还有之前在唐纳德和格瑞丝面前的高傲模样，兜帽从他头上掉了下来，露出了一颗白发苍苍的头。
　　他看上去很老了，白发白眉，满是皱纹，只是这张在教堂里神圣而慈悲的面孔，此时却写满了狰狞，满面通红，根根青筋暴起，更有无数的汗水，簌簌而下。
　　跟随他而来的教廷成员，被吓得够呛，纷纷退后一步，肩并肩地站在了一起。
　　霍尔特看都不看一眼这些实力还不如红衣主教的人。
　　他肆意地嘲讽着：“杰里米，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竟然让你升起了可以挑战我的错觉。”
　　“霍……霍尔特，”杰里米挣扎着，从喉咙里发出破锅罗一般的声音，“我——”
　　霍尔特还记得曾经给格瑞丝讲故事的时候，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反派死于话多。
　　一般反派总是磨磨蹭蹭叽叽喳喳个半天，给主角找到攻击的机会，以至于总是遭受主角的临死反杀。
　　所以他在控制住了老熟人红衣主教之后，适当的折磨了一下，就毫不犹豫地直接掐死。
　　他可没忘了还有一个据说很危险的唐纳德对他虎视眈眈。
　　果然，一转头，他就看到了躲藏在暗处的唐纳德。
　　他不知道为何格瑞丝对唐纳德如此忌惮，在他看来，唐纳德身上没有丝毫强大的气息，也不让他觉得危险。
　　要知道，身为吸血鬼亲王，对于危险多多少少都会有着提前的感应，用东方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所谓的天人感应。
　　格瑞丝并不意外他感应不到来自唐纳德身上的危险。
　　晋江系统曾经告诉过她，作为来自外界的系统，它们的存在并不会为这个世界所感知。
　　只是不知道唐纳德身上压箱底的手段到底是什么。
　　和吸血鬼亲王面对面的唐纳德，并未露怯，反而裂开嘴，露出了一抹笑容。
　　两颗尖锐的獠牙在他唇边若隐若现，霍尔特俨然已经成了囊中之物。
　　他的这个反应，叫霍尔特心下起了警惕。
　　格瑞丝站在暗中，观察着两人的对弈。
　　晋江系统飞到她的身边，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她。
　　“格瑞丝，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唐纳德手上的腕表，里面容纳的的确是点娘系统，但是我呼唤它的时候并没有得到回应，我怀疑它暂时失去了意识，或者是——”晋江系统显然不愿意做第二个猜测，它顿了顿，才有些沉重地道：“被人抹去了意识。”
　　“抹去了意识？”
　　便是再没有常识，格瑞丝也不难理解抹去意识是怎么一回事。
　　“你的意思是，有人抹去了点娘系统的意识？”格瑞丝眉头微蹙，很快想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什么人会抹去点娘系统的意识，什么人能够抹去点娘系统的意识？”
　　“我本来是不知道的，”晋江系统道：“但刚刚靠近点娘系统的时候，我解锁了一段传承记忆。”
　　说到传承记忆，它有些犹豫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格瑞丝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小光团，抚慰道：“没关系，告诉我吧。”
　　在看完记忆之中，格瑞丝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晋江系统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了。
　　因为它解锁的这一部分记忆，是有关维护世界的宿主会面临的风险。
　　完成任务后被世界排斥，以各种方式死亡，都还算是小风险，真正的风险，在于接受任务对象的记忆这一点。
　　许多任务者为了能够更好的扮演自己所附身的对象，往往会全盘接受对方的记忆，在离开任务世界的时候再封印起来，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记忆里面所包含的情感，难免潜移默化地对人造成影响。
　　任务越做越多，经历的世界也越来越多，造成的影响也就越大，尽管每一个任务者，都是精心挑选的心智强大的人，但是到最后，许多人都会迷失在庞大的记忆之中，忘记最原本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
　　或者换一个角度讲，拥有别人记忆的你，还是你吗？
　　无数任务者在这过程中变得疯狂，他们迷失在不断穿越的世界之中，忘记了自己，在晋江系统的传承记忆里面，将之称为堕落。
　　系统与任务者同生共死，任务者堕落，系统便会被冥冥中的存在抹去意识，有的任务者和系统就此消失在了世界上，有的强大的系统却可以带着自己的宿主继续穿越空间，落到某一个世界里面，继续生存。
　　如果他们是落在世界规则已经完善的大世界还好，有着完整规则的大世界，相当于是一台有着强大杀毒系统的电脑，并不在乎偶尔入侵的小病毒，它们总能够及时的清理掉，但如果是落在了像是小说世界一类的地方，他们就像是冲入还没装杀毒软件的电脑的病毒，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让新生的电脑宕机。
　　唐纳德和它手上的点娘系统，便是这样一个如同病毒般的存在。
　　“格瑞丝，我觉得你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晋江系统难得聪明了一回，脑子转得几乎快要飞起来，“点娘系统和它的宿主，正在破坏世界的稳定，而我和你得到的剧情，就是在被点娘系统破坏之后的剧情，并不是真正的剧情。”
　　想到这一点，晋江系统难免又想到了之前经历过的两个世界。
　　不管是第一个世界里的总裁周宪容，还是第二个世界的永安帝陈明哲，两人都是自身并没有多么强悍的能力，却总能够靠着运气或者凭借各方的势力平步青云。
　　当初做任务的时候，晋江系统最多感叹两句运气真好，但是现在遇到了这个世界的点娘系统，它却难免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如果他们也曾经是任务者呢？
　　当然，这话它没法和格瑞丝说，毕竟不管是格瑞丝还是赵菡萏，都没有上一个任务世界的记忆。
　　不过晋江系统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到了下一个任务世界，一定要记得查看一番，是否有着其他系统的存在。
　　而格瑞丝的想法则更多。
　　她为什么会被挑中成为晋江系统的宿主，或者说，她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杀毒的人？
　　晋江系统说她是外来者，可是真切的记忆告诉格瑞丝，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么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她其实是原本剧情里的角色——没有堕落者的剧情里的角色。
　　与其说她是在杀毒，不如说是拨乱反正。
　　也许在原来的故事里，她和雪莉彼此相爱，所以才会在灵魂里种下灵魂相随的契约，而唯有和女主深深相爱着的她，再一次进入这个世界之后，才能够有足够的力量清除外来的堕落者。
　　如果说先前的格瑞丝像是走在迷雾中，面前的一切都笼罩着一层若有似无的迷雾，这个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就如同一阵清风，吹散了四周的迷雾，露出了她要走的路。
　　格瑞丝近乎本能的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困扰着她，那就是——唐纳德底牌是什么。
　　又或者说，已经失去了意识的点娘系统，留给唐纳德的金手指是什么。
　　按照晋江系统所告诉她的剧情，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唐纳德杀死霍尔特的地方，就是他使用金手指的地方。
　　不然以他的实力，即使将三个吸血鬼公爵全部吞噬，也不可能杀死霍尔特，而能够杀死霍尔特他，更没道理被身为半吸血鬼的雪莉拉着同归于尽。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杀死霍尔特的时候，他用了最后一张底牌。
　　格瑞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在城堡的房顶上激战的两人，身后的翅膀已经展开。
　　她随时做好了上前接应霍尔特的准备。
　　她并不想在霍尔特面前暴露自己身为吸血鬼的身份，可她也不愿意眼睁睁地见着霍尔特去死，至少不能死在唐纳德的手下。
　　他不配。
　　然而，不管格瑞丝脑海中想了多少，唐纳德可能会有的底牌，都没有猜到，她也不可能猜到——
　　身为一个半吸血鬼，唐纳德绝招，居然是天使降临。
　　刹那间，雪白的圣光，照亮了半边的夜空。


第58章　吸血鬼（十九）
　　巨大的翅膀从唐纳德身后伸展开来；　白色的羽翼几乎占据了整个天空，他缓缓睁开眼睛；　露出了一双银白色的眸子。
　　天使降临；　顾名思义，召唤一个天使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教廷的终极杀招。
　　于是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唐纳德能够杀死霍尔特；　却被雪莉拉着同归于尽？
　　因为光和暗虽然如影随形，但却永不相容；　唐纳德想以一具黑暗的身躯迎接光明的到来，注定要承受来自光明的伤害。
　　霍尔特是吸血鬼亲王；　吸血鬼一族里面最强大的十三者之一；　虽然一直将吸血鬼比作恶魔；　但生活在人界的吸血鬼；　实力到底不如恶魔强大，来自天堂的天使；　即便受限于宿主的驱壳；　只能发挥十分之一不到的能力，也够了——足够杀死一位吸血鬼亲王。
　　霍尔特心知自己无力抵挡；　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女儿最后一个愿望，都没能替她实现。
　　他的视线不由地看向格瑞丝所在的方向；　希望能够在灰飞烟灭之前，见到女儿最后一眼。
　　然而浩浩荡荡，仿佛要将整个世间黑暗都驱逐的圣光，却在即将落到霍尔特身上之前，被挡住了。
　　挡住它的是一对巨大的黑色蝠翼。
　　格瑞丝在发现圣光的时候；　本能比思想更快一步，冲到了霍尔特与唐纳德中间。
　　原本只有两米长左右的蝠翼，随着她的念头，突然无限地变大，延长，黑暗也随之而来。
　　一黑一白。
　　光明与黑暗，在天空之中，呈现出了对峙之势。
　　“那是什么……”
　　霍尔特城堡里，因为突然出现的圣光而受惊的吸血鬼们，纷纷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霍尔特亦是愕然。
　　看到格瑞丝身后的翅膀，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等待了三千年，到底还是没能够化解格瑞丝身上的诅咒。
　　“该隐？”不对，附身在唐纳德身上的天使歪了歪头，道：“你不是该隐，你只是他的后裔，但你身上属于该隐的气息很浓，让我猜猜，返祖，对不对？”
　　天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格瑞丝，神态轻蔑。
　　躲在格瑞丝身后的霍尔特十分紧张，虽然他气愤与格瑞丝骗了自己，可他更担心格瑞丝不是天使的对手。
　　天使啊……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人。
　　不过格瑞丝并不怕天使。
　　反倒是晋江系统紧张地要死，自打天使出现，就在劝说着格瑞丝放弃这个世界和它一起离开。
　　它的理由十分充分，“天使的圣光一照，吸血鬼就灰飞烟灭了，万一你的灵魂散了，我抢都抢不回来。”
　　“别担心。”安慰了它一句，格瑞丝重新将注意力回到了天使身上。
　　白色羽翼，白色眼眸，时间越长，甚至连唐纳德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