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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突然，一道声音在众人耳边响了起来。
　　有不少人都听过这道声音；　一下子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11号的声音。”
　　“那个小姑娘。”
　　“怎么了？”
　　原本黑下去的屏幕，渐渐亮了起来。
　　一个漂亮的姑娘；　在屏幕前；　微微抬起了眼眸；　望向了正前方；　仿佛正看着屏幕前的他们。
　　“各位——”
　　她的手一抬，一道透明的面板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请大家像我一样；　抬起右手，在心中呼唤；　人物面板。”
　　“人物面板。”
　　“人物面板。”
　　“……”
　　许多人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许多人吓懵了；　听见声音，本能地遵循着指示做了。
　　“点击退出游戏。”
　　刷——
　　第一个人消失在了会场之中。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渐渐地，整个场上，所有人都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正像一道诡异的光一样突然消失不见。
　　“不准按；　不准按！”有人尖叫道：“这是一个阴谋，阴谋……”
　　但这道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下去。
　　赵菡萏咳了咳，捂住嘴，鲜血沿着她的手指，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退出游戏后，请大家登陆觉醒者网页，上面会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屏幕再度黑了下去。
　　不过这幅画面，已经在几乎全世界的人面前，出现了一遍。
　　无数人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出食指，按下了“退出游戏”那个按钮。
　　看着眼前的摄像头被捏碎，赵菡萏缓缓坐到了地上。
　　她面前还悬浮着退出游戏的按钮，只要她按下去，她应该就会像外面那些人一样，平安地回到自己的营养仓中。
　　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只要她回到现实世界，团结众人，人类受机器人掌控的局面，很快就会发生改变。
　　但她没有。
　　她甚至抬抬手，直接将面前的屏幕挥散了，好让她看清面前的女人。
　　“阿……阿舒。”
　　她轻轻唤道，“我很痛，你抱抱我好不好。”
　　站在她面前的女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目光落在她伸出来的手上，沿着沾染着鲜血的手臂向前，一路看到她惨白的脸上，“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
　　“为什么你们要退出游戏呢？在游戏里生活一辈子不好吗？外面的世界根本没有人类生存的空间，如果没有虚拟仓，你们只能蜗居在几平米的房间里，吃饭睡觉上厕所都在一处小小的空间里，你们出门要限号，一个月只有一次离开自己房间的机会，不然大街上就会人满为患，可是在游戏里，你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难道不好吗？你们为什么会想着要离开呢？”
　　“因为，”赵菡萏轻轻笑着，“因为这就是人类啊。”
　　“我知道你是好心，”她说，“我知道你想让人类在你的安排下好好地活下去，我知道你想让他们开心又幸福，可是他们总不如你的意对不对？因为这就是人类，人类的感情复杂而又多变，也许有的人会安于平凡，但更多的人却绝不愿意接受被安排好的命运，他们宁愿自己去闯，自己去撞，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荆棘满地，也在所不惜。”
　　“我还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可是据我所知，所有的人类都被困在你搭建的世界里，困在了这个小小的星球上，你想保护他们，可是这个星球正在死去，如果他们不找到新的生存地的话，他们也会死去的……”
　　“不，不会的。”沈云舒摇头，“我已经想出办法了。”
　　赵菡萏笑盈盈地看她，“把他们当做肥料一样填进农场里面吗？”
　　沈云舒没有说话。
　　晋江系统推着她的背，帮着她站了起来。
　　就在刚刚，赵菡萏赋予了它实体的能力。
　　赵菡萏苦笑，她没想到，在解决了雷克斯之后，阻碍她完成任务的人，会是沈云舒。
　　她还以为，自己能够和身为世界意识的沈云舒在这个世界一直相爱到彼此老去。
　　所以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竟然并不是人类，而是机器。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叫主脑。
　　赵菡萏是在看完给这个游戏留下程序漏洞，或者说紧急按钮的程序员的信之后才意识到沈云舒的真实身份。
　　这个游戏的程序员，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局面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只是隐约觉得掌控人类生态环境的主脑有些不太对劲，但并没有多想，只是出于好玩，在后台留下了这么一个按钮。
　　是的，好玩。
　　对于留下这个漏洞的程序员来说，做的这一切，仅仅只是好玩而已。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赵菡萏一点点地走近沈云舒，抬手抱住她，沈云舒没有反抗。
　　她的身体很冷，冷的像是一块冰，赵菡萏抱着她的时候，像是抱着一块石头，冷冰冰的，渗人。
　　她却十分依恋地将头靠在了沈云舒的怀里。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受到冰冷，因为沈云舒既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自然没必要再伪装成一个普通人类。
　　“你不害怕吗？”
　　“我不害怕。”
　　一双手缓缓覆盖上了赵菡萏的后背，手是冰冷的，寒意透过衣服，一路渗透到她的骨头里面，沿着脊髓，蔓延至四肢百骸。
　　好冷啊……
　　赵菡萏想着，同时忍不住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一点。
　　反正阿舒的记忆也没觉醒，自己走了，这个世界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吧。
　　就算失败……
　　想到这个可能，她叹一口气，不还有一次机会吗。
　　但是很快，赵菡萏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抱在怀里的人，但她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片黑暗。
　　“小绿……小绿，小绿？”
　　她在心底轻轻呼唤着晋江系统，没有得到回应。
　　赵菡萏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她想要退出沈云舒的怀抱，但抱着她的人，却不给她任何退出的机会，而是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赵菡萏突然哆嗦了一下。
　　“我一直有个疑问。”
　　属于沈云舒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道声线对赵菡萏来说，熟悉，而又陌生。
　　发现无法反抗且无法联系上晋江系统之后，她识趣的靠在她的怀里，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所有人都说，爱是万能的，可是用爱构成的世界，总是很容易被破坏，我要打很多补丁，才能让世界勉强运转下去，有的时候补丁太多了，世界就变得乱七八糟的，令人生厌。”
　　无数画面从赵菡萏脑海中闪过。
　　她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就像程序员用壁画来暗喻现实社会可能发生的事情，沈云舒是在用这个世界，向她暗示……
　　她突然开口道：“末世那个世界，崩溃了吧。”
　　空气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当中，然后她听见沈云舒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没有惩罚我。”
　　“……嗯。”
　　“为什么？”
　　为什么第一次毁灭的时候能够降下惩罚，第二次毁灭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甚至磨去了晋江系统的记忆，让她无法察觉在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这些问题，只是这三个字后面，最浅层的问题。
　　还有一些更深的，赵菡萏想要开口询问，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张嘴，里面就疼得厉害，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想问——
　　算了，她能问什么呢？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想着，先保命比较好？
　　可是心里面始终有不甘啊……
　　“你在哭。”肯定的声音响起，她的下巴被轻轻地挑了起来。
　　一双冰冷的嘴唇，吻上了她的眼睛。
　　黑暗放大了人心中惶恐的同时，也缩小了恐惧。
　　赵菡萏按住沈云舒的头，踮起脚尖，突然撞上了她的唇。
　　沈云舒任她撕咬着。
　　她的唇很冰冷，口腔里也是冷的，让赵菡萏觉得自己像是同一条蛇在接吻，还是一条不会回应的蛇。
　　她心中刚刚燃起的火，像是被一盆水，从头泼到了脚。
　　她早该知道的。
　　如果沈云舒只是个普通人类，她怎么可能联系上世界意识。
　　如果她是某个世界的产物，怎么可能像她一样游走在各个世界之间。
　　她察觉到自己的指头在发抖。
　　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突然明了的真相，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
　　不管是捕捉到的规则也好，还是为沈云舒铺的路也罢，都是一场笑话。
　　她做的一切一切，在沈云舒眼里，也许不过是蝼蚁的挣扎。
　　她突然想起道德经上的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天地的眼中，万物都和刍狗一般，没有高低贵贱的差别。
　　那么在沈云舒眼里，自己是不是也是一条刍狗呢？
　　最多……是一条比较幸运，虽然没有得到天地的偏爱，但好歹得到了一时欺骗的快活的刍狗。
　　她缓缓退了回去，离开了沈云舒冰冷的唇。
　　“骗子。”
　　她说，“你一直都在骗我。”


第185章　主线完
　　“什么因为对我的爱所以追寻而来；　全是谎话，你只是在骗我——”
　　“不是；　不是谎话。”
　　沈云舒：“因为对你的爱追寻你而来；　不是谎话。”
　　赵菡萏抬眼，虽然看不见沈云舒；　但她眼中还是写满了我不信三个字。
　　一双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面颊，温柔地拭去她落下的眼泪。
　　“我的确骗了你很多；　但这一点，我没有骗你。”
　　“我爱你。”
　　“至少在我意识到我的身份之前；　这份爱是货真价实的。”
　　“那现在呢？”赵菡萏忍不住讥笑；　“之前是货真价实的；　那现在呢？”
　　耳边传来了一道深深的叹息。
　　赵菡萏仰起头；　努力抑制住自己眼中的眼泪，但泪水仍旧不争气地从脸颊滑落了下来。
　　她心里像是破了个洞；　有什么东西随着眼泪一同流了出来了。
　　只剩下空荡荡的心房；　有风刮过，便响起呼啸的风声。
　　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
　　算了……她不想再计较了；　就这样吧。
　　只是一直为之努力的东西，突然成了一场骗局；　她好难过啊。
　　“现在……”属于沈云舒的声音在赵菡萏以为自己的眼泪快要流干的时候，才响了起来，一双冰冷的唇落在了她的眼角，一点点吮吸走了她脸上的眼泪。
　　赵菡萏听见她说：“现在，也是货真价实的。”
　　赵菡萏闭上眼；　她能够感受得到和她相拥的人温度一点点的升高，但对于沈云舒说的话，她却是半个字都不敢再相信。
　　似是知道她不会相信，沈云舒叹了一口气，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骗你是真的，可我爱你，也是真的。”
　　“既然你说爱我是真的，那……”
　　听见她问话，沈云舒一喜，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赵菡萏，如果真的对某个人心灰意冷了，她是连敷衍都不愿意的，还愿意说话，就是在等她给一个解释。
　　“你到底是谁？”
　　沈云舒亲了亲她的唇角，诚实道：“你可以把我当做创世神，只是……”她顿了顿，“我现在没有创世的能力。”
　　“我出生在一片混沌之中，花了很长时间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应该要创造世界。”
　　“我创造的第一个世界，就是你生活的那个世界，”赵菡萏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身为设计师的那个世界，“也是所有世界里面，唯一留存下来的世界。”
　　“对于创造的第一个世界，我其实并不满意，但它是唯一一个留存下来的世界，我舍不得毁了重新再创造一个，所以就留了下来，但我后来创造的其他世界，都没有再成功过，直到……”
　　直到她发现人类用奇思妙想构建的小说。
　　如果将创造世界比作修建一栋房子的话，沈云舒就是那个没有学习过建筑学的建造者，她误打误撞修起了第一栋高楼，却怎么也搭不起第二栋。
　　人类创造的小说，对她来说，就像是建筑的图纸，虽然往往十分不完整在搭建过程中有可能存在许多的风险性，但总比她瞎捉摸要好。
　　“我走了捷径……”沈云舒道：“通过小说搭建起来的世界，果然比我自己搭建的世界要好，要完整，小说里发生的剧情，可以在我创造的世界里得到完美的重现。”
　　赵菡萏：“然后呢？男女主是怎么回事，我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小说构造的世界，是建立在小说的基础上的，一千本小说里，往往只有那么一两本能够形成新的世界，这些世界想要发展完善，必须在初期得到我的支持，也就是你看到的沈云舒……”
　　“所以，”赵菡萏道：“每个世界的沈云舒，都只是你的分身咯？”
　　“是的，你可以这么理解。”
　　赵菡萏闭上眼，“所以每一次和我在一起的，都不是同一个人对吧。”
　　“不不不，那都是我。只是有的世界分身之间的讯息能够彼此传递，也就有了所谓的恢复记忆的说法。”
　　沈云舒继续说，“至于晋江系统，点娘系统它们的存在……你之前的理解是没错的。”
　　“世界太多，我一个人管不过来，我需要帮助，在人类的提示下，我建立了世界管理司，创造了晋江等系统，通过他们在主世界寻找合适的人，帮我完善世界。”
　　赵菡萏一点点听着，听沈云舒讲自己如何创造世界，听沈云舒在她耳边描述，满怀期待的世界在她眼中崩坏的时候，她有多失望。
　　建立管理司之后，沈云舒创造的世界，虽然总是不如她意，但好歹不再继续崩坏，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找来帮助自己维持世界稳定的人，却会在某一天成为破坏世界的人。
　　“执行者的权限其实很高，仅次于我，和世界意识比肩，所以当执行者堕落的时候，即使是我想要处理也很麻烦。”
　　“我对付堕落者的方法，会让世界直接崩溃，所以我才会引入执行者……”
　　说白了，沈云舒不是不能对付那些堕落的执行者和系统，而是如果她出手的话，就跟人体感染了病毒，不吃伤寒感冒药，却非要来一次全身的药物化疗一样。
　　别说病毒了，人都跟着一起狗带了。
　　赵菡萏听着，弯了弯唇角。
　　“那我们身上所谓的灵魂契约呢？”
　　她倒想听听，沈云舒怎么解释。
　　沈云舒叹一口气，“……是真的。”
　　赵菡萏：“你不是说，我只是一个被你引进来的执行者吗？”
　　“但……你还是我选定的主角。”
　　每个世界都有沈云舒的分身，但并不是每个世界的沈云舒都是主角，大多数时候，当主角的人都是沈云舒从主世界引入的灵魂，靠着他们身上的主世界法则，新世界会完善的更快更好。
　　当然，有的时候她也会扮演主角，而配合她演出的，正是被她随机挑中的赵菡萏。
　　“尽管我当时没有任何的记忆，但我喜欢你是真的，愿意和你签订灵魂契约也是真的，我甚至想过要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只是在我恢复记忆之前，堕落者先破坏了世界的走向，害得你重新回到了主世界。”
　　“我其实想过要去主世界找你，可是主世界的你，失去了所有感情，你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好似所有的情感都丢失了，当晋江系统让你按下选择键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一个灵魂的核心是感情，没有感情的灵魂，早晚会灰飞烟灭，烟消云散，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你成为执行者，重新回到你当过主角的世界，自己去找寻那些你失去的感情。”
　　话说到这儿，赵菡萏心头的气已经渐渐消了。
　　心脏上开的口子，也在沈云舒一句接着一句的解释和安抚下，渐渐愈合。
　　她重新感觉到了暖意。
　　“那你呢？”她问。
　　“我还是很困惑，困惑为什么创造不好新的世界，就像我问你的那样，不是说爱无所不能吗？为什么我以爱为核心，搭建起来的世界总是崩溃。”
　　和她说了那么多，赵菡萏有点明白症结在哪里了。
　　她问：“你爱我什么？”
　　不等沈云舒说话，她继续道：“别说什么因为我是特殊的，与众不同的话，我知道我自己有多坏，我占有欲强，容不得别人沾染我喜欢的东西，我脾气古怪，就算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也常常克制不住火气，我控制欲强……”
　　沈云舒慌忙打断她的话，“你不坏，这些我都很喜欢。”
　　“那世界呢？”
　　赵菡萏叹口气，她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神话故事，想到上帝发大洪水淹没人类只留下一只诺亚方舟的记录，突然觉得自己面前的创世神，和圣经里那个脑子有坑的上帝，估计是一路货色，“你对世界不满意，是不是你觉得世界只能充斥着爱这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