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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霜低眸便看到郁子婧担忧的双眸，里面有自己小小的倒影，就这样一直看着多好啊，哪怕让她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她也甘愿。
　　郁子婧见她盯着自己看，不说话，她蹙眉，伸手在靳霜面前轻晃：“还好吗？”
　　难道是高烧并发症？
　　靳霜见郁子婧要走，她忙伸手拉住她手腕，声音嘶哑：“我没事，就是想自己坐起来去卫生间，我不想太麻烦你。”
　　郁子婧闻言放下心，她起身推着轮椅往卫生间走去，边走边道：“我们的关系，谈不上麻烦。”
　　靳霜只是垂眸，不说话。
　　等到她从卫生间出来，靳霜才开口道：“子婧，护工可能这两日就会过来，你今晚就别来了，回去好好休息。”
　　郁子婧盛碗白粥放在茶几上凉一凉，她拿上衣服往卫生间走，回头道：“不行，我不放心。”
　　靳霜的性格就是什么事都死扛着，昨晚上若是护工在这，可能都没发现她高烧了，这样烧一夜，好好的人都要烧傻了，她不放心。
　　想到这里她即将迈入卫生间的步伐顿住，扭头和郁子婧说：“你让护工白天过来，我晚上和她接班。”
　　上班习惯了，接班都冒出来了。
　　靳霜想反驳的话被关在门外。
　　郁子婧换了身休闲装，淡蓝色的外套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靳霜看着她从卫生间出来有些恍神，郁子婧快步走到茶几上端起白粥，浅尝一口，不太烫。
　　她走到床边，扶起靳霜半坐起，递了白粥过去。
　　白粥里面还有其他的药味，看不到什么食材，靳霜其实不太喜欢药味，她以前发烧感冒都是熬一熬，实在熬不过去就会医院挂水，很少吃药。
　　现在闻着她讨厌的药味，她发现，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吃。
　　一碗粥很快吃下了，郁子婧问她还要不要，靳霜摆手，被白粥湿润过的嗓子没那么沙哑，只是还有些事儿涩涩的，她说：“不用了，你先去忙。”
　　郁子婧点头从床头柜拿走空碗放在洗碗池里，她洗了手走出来看眼腕表，该到上班时间了。
　　靳霜目送她离开的背影，直到走廊上听不到脚步声，她才整个人瘫在床上，思绪放空。
　　很快门被敲响，靳霜循声看去，是护士过来给她挂消炎水。
　　两个护士见到靳霜醒了不由展颜道：“今天好点没？”
　　靳霜面对善意的微笑点头嗯了声，随后询问她们：“我昨晚，几点发烧的？”
　　护士一边给她吊水一边说：“两点多吧。”
　　另一个护士浅笑嫣嫣：“你和郁姐是亲姐妹吗？你们感情真好，昨晚上可忙坏郁姐了。”
　　郁姐？
　　郁子婧。
　　靳霜没想到眼前这个小护士好像和子婧很熟悉的样子，她开口询问道：“你和子婧，好像很熟？”
　　小护士不疑有他，开口就道：“嗯，我之前在急诊待过，郁姐人很好。”
　　说到这里她就多嘴又说了一句：“不过郁姐这两天可能要忙了，听叶医生说给她介绍个男朋友。”
　　另一个小护士将水滴调好后也附和道：“我也听说了，男的还不错，又高又帅，对郁姐一见钟情，求着叶医生要介绍呢。”
　　两个小护士喋喋不休，靳霜有些头疼，房内温度陡然有些冷下来，靳霜淡笑收敛，脸色阴沉，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消炎水顺着针头溜进身体里，仿若带着热流，将她烧得理智尽失。
　　小护士将一切整理妥当，低头和靳霜道：“若是郁姐这次能成，你很快就能喝到你姐的喜酒了。”
　　“是的啊，急诊一朵花……”
　　靳霜冷冷打断她们的聊天，张口就是尴尬的一句话。
　　她道：“她不是我姐。”
　　

　　☆、第九章

　　尴尬的气氛一闪而过，病房中有瞬间寂静，两小护士面面相觑，有些不懂靳霜的意思，靳霜恼恨自己的嘴快，她假意扬起唇角，皮笑肉不笑说道：“和你们开玩笑呢。”
　　两个小护士顿时轻笑一声，笑闹两句，和靳霜打了招呼出门。
　　房门在合上的刹那靳霜脸冷下来，眸色并无半点笑意，她侧头看外面的高树，绿意葱葱，有风吹过，带来淡淡清香。
　　就如那人身上的味道。
　　她思绪纷乱，透过绿树看急诊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看到郁子婧一般。
　　急诊室里，郁子婧难得空闲下来，小张收拾好东西扭头和她说：“温玉下周就要走了，我们有的忙了。”
　　临时少了一人，若是招的不及时，她和郁姐身上担子都重了。
　　郁子婧低头填表格，声音低低传来：“会招到人的。”
　　小张坐下叹口气，没答话。
　　没一会，温玉小跑过来，对两人道：“郁姐，新来的护士你们见到了吗？”
　　刚刚和她擦肩而过。
　　郁子婧从表格中抬头，见温玉眸色亮晶晶的，她回：“没有。”
　　小张惊诧：“来了？”
　　这么快的吗？
　　赵主任的效率快的令人咋舌啊。
　　温玉笑笑：“听说本来就是要来咱们医院门诊的，赵主任去要人，才到这边来的。”
　　小张啧啧两声：“赵主任可算是干了件人事。”
　　郁子婧轻咳，小张收回嬉皮笑脸，端正神色继续工作，温玉斜眼瞥了郁子婧的面色，娴静淡雅，又透着几分威严。
　　她默默收回视线，见小张起身去后面拿药才同郁子婧说话，声音小小的，她问道：“郁姐，周日你是要去相亲吗？”
　　郁子婧闻言蹙眉，下意识的举动让温玉心里舒坦。
　　看来郁姐也不想去。
　　只不过要给叶医生一个面子。
　　郁子婧确实不想去，只是先前她已经应下，没有理由再去拒绝，她道：“嗯，你是周末就走吗？”
　　温玉点头，心口涌上蜜饯，甜丝丝的，她双眸发亮询问道：“那郁姐吃过饭要不要一起逛逛？”
　　郁子婧想到靳霜这边估摸也是周末出院，她估计没空去逛。
　　温玉一直在观察她神色，见她稍有迟疑便大度说道：“郁姐没空就算了吧，等下周散伙饭再聚。”
　　郁子婧这才点头，看向温玉，眉目浅淡：“那好。”
　　温玉松口气，医院里温度适宜，她硬是紧张的出了一身汗，郁子婧填好表格后准备起身，赵主任已经领着一个姑娘往这侧走来了。
　　温玉小声嘀咕：“这个就是新来的护士。”
　　郁子婧抬眸看眼，约莫二十五六岁，长直发，扎成马尾辫，挂在脑后。她脸很小，眉如月牙，眼睛明亮，鼻尖上有几颗小黑痣，看人时唇角弯弯，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初见面，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温玉也被她这个开朗的笑容感染到，回了个大大的微笑，赵主任适时的介绍她：“秦婉，新来的护士，子婧你就多照顾照顾。”
　　郁子婧点头，被赵主任拉到一旁说了两句，温玉见他们嘀嘀咕咕半天才过来，她嘟囔道：“主任怎么那么喜欢让你照顾啊，怎么不去让护士长照顾。”
　　护士长是个孕妇，工作量很少，温玉说让她照顾，也无可厚非。
　　郁子婧听出她的抱怨，轻笑：“护士长不方便，多体谅下。”
　　温玉看她好脾气的模样顿时消了气，只是沉默不说话，另一边秦婉站的有些远，听不到她们的声音，她目光在里面探寻一番，没找到人。
　　郁子婧忙完手上的事，对秦婉道：“我们去前面分诊台。”
　　秦婉乖巧点头，郁子婧拿了笔后走到她身侧，和她一道往分诊台走去，迎面走来的小张正低头和别人聊八卦，和秦婉擦身而过时整个人才愣住。
　　她身侧的护士拉了拉她手腕：“小张？”
　　小张迅速回头，见到秦婉穿着白衣站在郁子婧身边，两人交谈融洽，她有些手抖，双眸微红，眼前雾蒙蒙的。
　　站在她身旁的护士小声唤了几句，小张才回神，她连忙眨眼间，勉强镇定心神，扭头和旁边的人说：“怎么了？”
　　“你刚刚怎么了？见到熟人了？”
　　小张迅速摇头，随后又点头：“嗯，一个熟人。”
　　她说完话就推着车离开了走廊，走到里间看温玉正在检查仪器，她询问道：“刚刚是不是来新人了？”
　　温玉一脸你真牛批的表情：“撞见郁姐了？”
　　小张缄默，不是撞到郁姐了，是撞到那个人了。
　　所以她是来当护士了？
　　小张脑子很混乱，她站在原地，只觉得很糟心，舌头都开始打结了，她和温玉道：“我先去趟卫生间。”
　　温玉没看到她的复杂神色，点头：“这药我去送。”
　　小张敛眉：“麻烦了。”
　　也不待温玉有反应，她疾步往卫生间走去，直到坐在马桶盖上，她七上八下的心情才稍稍有些恢复，只是眼前还浮现刚刚那一幕。
　　她来干什么？
　　怎么会来这里？
　　她明明知道自己在这里，故意来的吗？
　　秦婉，小张低低叫出这个名字，多少次从梦中惊醒，都是因为这个人，多少次想从过去里抽身，却抽不出来，也是因为这个人。
　　三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没想到她只是站在自己面前，什么都不做，和别人谈笑风生都能让她丢盔弃甲，落败而逃。
　　小张从卫生间走出来，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她走到赵主任办公室，请了半天假，赵主任见她这副样子还以为家中出了大事，安慰她别着急。
　　小张只是嗯了声，扭头出了主任办公室。
　　她没走前门离开，知道秦婉和郁姐肯定在分诊台那边，她远远看眼前门方向，转身从后门离开了。
　　直到午饭时间，郁子婧才知道小张请假了，她身侧的秦婉拧了眉，温玉小声道：“说是家里出事了，郁姐你没看见，小张那脸色惨白的，你说要不我们晚上去看看？”
　　郁子婧瞥眼她：“她家里出事，你去干什么，添乱吗？”
　　“有事她会和我们说的。”
　　温玉想了想，也对。
　　她沉默低着头，秦婉始终没说话，郁子婧想到中午要去靳霜那，她对温玉说：“中午吃完饭和秦婉一起在分诊台，我要去趟后面。”
　　中午人很少，她们俩可以忙的过来。
　　温玉嗯了声，和秦婉道：“走吧，我们先去吃饭。”
　　秦婉迟疑在原地站了会才跟着温玉往食堂走。
　　在她们走后，叶庭脖子挂着听诊器走过来，她见到郁子婧就皱眉说道：“郁姐，你又没有觉得秦婉有些面熟？”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叶庭虽说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记性，但见过多少还是有点印象，她用笔抵在下巴处：“你没觉得吗？”
　　郁子婧整理好桌面上的东西仰头看叶庭：“有吗？”
　　她思绪落在秦婉笑起来的两个酒窝上，随后和叶庭互相对看眼，两人眼里都有了然：“小张？”
　　是小张之前的那个女朋友！
　　郁子婧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小张要请假半天，恐怕不是家中有事，而是她心里有事了。
　　叶庭显然也想到了，她咂嘴：“我觉得你还是下班去看看小张的好。”
　　当初小张分手，请了三天的假，回来整个人都瘦脱了，不论是精神气还是身体，大不如从前，可想而知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更何况之后，她一直没找对象。
　　知道的人，都明白她是根本放不下之前那个。
　　叶庭唏嘘：“你说这小张好不容易放下了，她又回来干什么。”
　　郁子婧不了解她们的事情，只得摇摇头。
　　午饭过后温玉携秦婉一起过来接班，郁子婧难得露出纠结神色，她抿抿唇想说话，看着秦婉温润的眸子，又将话咽了回去。
　　郁子婧最后只是从两人身侧擦过，去了更衣室。
　　手机一直放在抽屉里，她从里面拿出来，想了想还是发条信息给小张。
　　——还好吗？
　　小张那端迟迟没有回复，直到郁子婧走到高级病房区楼下，小张的电话才打了过来：“郁姐。”
　　她嗓音很沙哑，明显是哭过了，郁子婧站在原地，温和道：“嗯，我都知道了，你别多想，先睡一觉。”
　　小张那边哐当一声，她龇牙咧嘴忍着疼，只是忍气声还是传来了，小张说：“我没事，郁姐，怕你担心才给你打电话的，我挺好的。”
　　郁子婧只是笑笑没说话，这种强撑着自己好的她见过太多。
　　小张那口是心非的话她一听就知道真假。
　　两人在电话里沉默，小张揉着泛疼的额头，想了想老实道：“好吧，郁姐，我心情很不好，你晚上能不能来陪我喝两杯？”
　　郁子婧仰头看靳霜的病房：“好，我下班过去。”
　　

　　☆、第十章

　　郁子婧敲病房门进去，靳霜还没吃饭，她盯着眼前的饭盒看，目光灼灼，似要把盒子看出个洞来。
　　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收饭盒的护士，没抬头就道：“把这些都带走吧。”
　　郁子婧低头，见她面前的饭菜都没动过，甚至筷子都没开封，她不解看向靳霜：“怎么了？不合胃口？”
　　听到声音，靳霜扬眸，对上郁子婧清澈的眼睛，她挤压在胸口的怨气顷刻瓦解，垂眸道：“你怎么来了。”
　　中午她都是去食堂吃的。
　　郁子婧凑近到靳霜身侧，伸手用手背担在她额头上，依旧清凉的感觉，她微微放心：“还好，没再发烧了。”
　　本来午饭她是要去食堂吃的，只是不放心靳霜这边，才趁着午饭时间过来看看，此刻见她无事，她也就放心了。
　　靳霜将饭盒推到郁子婧身旁：“还没吃吧，来吃点。”
　　郁子婧低头看，都是些很健康的蔬菜，她掰开一次性筷子，拨了一半的饭菜给靳霜，她起身又返回厨房拿勺子，挖了一口米饭道：“吃吧，再不合胃口也要垫肚子。”
　　哪是不合胃口。
　　是根本就吃不下去。
　　靳霜接过筷子，在米饭上面戳戳点点，瞥眼看郁子婧，嘴唇蠕动几次，犹犹豫豫的模样。
　　郁子婧夹了素菜到靳霜饭盒里，还嘱咐道：“多吃点，晚上我可能回来得迟，晚饭你就吃食堂的，别那么挑嘴，营养跟不上好的慢。“
　　靳霜听到她晚上要来迟点手指紧紧捏着筷子，指腹微疼，她挑起米饭放进嘴里咀嚼，温软的米饭宛如石块，难以下咽。
　　嗓子口还酸涩。
　　靳霜忍了好久才问道：“是要去相亲？”
　　郁子婧疑惑的嗯了声，随后道：“你怎么知道相亲的？”
　　随后她想到什么轻笑：“是李媛告诉你的？”
　　靳霜不知道那个护士的名字，不吭声。
　　郁子婧吃完饭又喝了口汤，才回复靳霜：“不是去相亲，有事。”
　　靳霜松口气，呼吸都顺畅了些，她握着筷子的力气稍缓，假装若无其事道：“相亲，就不能不去吗？”
　　郁子婧摇头：“说好了去吃饭，我若不去，叶医生岂不难做人。”
　　靳霜缄默不语，其实她了解郁子婧，她既然答应了就不会临时反悔，她这么问也不过想求个侥幸而已。
　　果然老天爷从来没偏爱过她。
　　靳霜兴致不高，郁子婧以为她是昨晚高烧后身体乏力，也没在意，用了午饭后就让她好好休息，晚上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郁子婧琢磨着还是要给姑姑打个电话比较好。
　　只是想到每次提到姑姑，靳霜凉薄的语气和眼神，她又有些不忍。
　　待护士来收过饭盒，郁子婧扶着靳霜躺下，她眼底有淡淡黑眼圈，不浓，但是靳霜看了就是心疼，她身体挪到一侧，和郁子婧道：“你下午不是一点半上班吗，还早，上来歇会。”
　　郁子婧看眼时间，十二点四十，确实可以小歇一会。
　　昨晚上几乎大半夜都在折腾，没睡到觉，此时听到靳霜的建议，有些心动。
　　靳霜盯着看她脸色变化，拍了身侧的位置：“就眯会，一点半之前我叫你。”
　　郁子婧这才拿掉发箍，脱下白大褂上床。
　　白天不比晚上，日头足，照进房间里，恰好对着床上，郁子婧只是翻个身就睡着了，显然困极。
　　靳霜侧身对着郁子婧，她用手托着下颚，歪着头，用半个身体挡住骄阳，郁子婧被阴影笼罩，她不自觉往靳霜这侧靠了靠。
　　午后时间，整栋楼都听不到脚步声，静悄悄的。
　　靳霜一直维持这个姿势，直到腰部有些酸才动了动身体，她下半身没动，上半身趴在床上，眼里毫无睡意，就这么默默看着熟睡的郁子婧。
　　她换了姿势后阳光穿过她身侧照在郁子婧面上，她今天没化淡妆，素颜很白净，被烈阳照的透红，靳霜视线往下，郁子婧修长的脖颈上有两个小黑痣，不大，但是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靳霜伸手想点在那黑痣上，指尖触到郁子婧肌肤上宛如火灼，她迅速收回手，暗暗骂自己一句，有病！
　　明知道这人对自己意味着什么，还趁她睡觉触碰她，简直是无耻至极。
　　靳霜在心里将所有骂人的话都往自己身上招呼，一点不心软，她上半身翻过来背对着郁子婧，眼前有本书，她拿过来看眼，映入眼前的不是纸张的内容，不是细小的黑字，而是郁子婧修长的脖颈，和近在咫尺的香气。
　　靳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