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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桑浯让李助开自己的车先走，房内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叶念斯先撇了下嘴，然后翻了个白眼，最后咬牙切齿地对靳桑浯说：“我没有什么私事要和你聊的。”
　　靳桑浯这次皱起了眉头，没有往常的温和气息，神情严肃地说：“我听说昨天金学章来找你了？你没事吧？”
　　“你听谁说的？”叶念斯一挑眉，语气不善。难道靳桑浯还找人跟踪她？
　　靳桑浯听出她的语气，却不甚在意，“言莫歌，莫歌姐。她们家和我们家关系还不错。”
　　叶念斯沉默一下，继而讥讽地说，“托您的福，我很好。看，靳总，没有你金学章也不会来找我的麻烦。所以你我何不分开得远远的，这样谁都不会影响到谁。”
　　靳桑浯垂下眼，“很抱歉，确实是我的错。金学章我会去处理，你不用担心。”
　　叶念斯抿着唇，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再说几句，让靳桑浯厌恶她也好，让靳桑浯感到冒犯或者受伤也好，只要能让靳桑浯离开自己。
　　但是她又不忍开口，每每想说些什么话，嗓子就像被什么哽住了。
　　叶念斯还没有做好决定，电话却响了，是吴嘉皓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楼底下。
　　“我的约来了。”叶念斯说。
　　“嗯。”靳桑浯说，“我和你一起走。”
　　电梯里人不少，密闭的环境，叶念斯注意到靳桑浯微闭了眼倚着电梯壁。
　　她咬了咬下唇，狠心别开眼不去看她。
　　出了大厦，叶念斯一眼就看到吴嘉皓，他旁边停着一辆灰蓝的别克。
　　“念斯。”吴嘉皓展开笑容，“这位是？”
　　“哦，革新医疗总裁靳桑浯，在本市的子公司跟我们公司有合作。”
　　“你好。”靳桑浯主动伸出手，“想必你是吴嘉皓医生吧？”
　　“你好你好。”吴嘉皓很热情地和靳桑浯握了手。
　　“你们这是要去吃饭？”靳桑浯问。
　　“对。”
　　叶念斯眼睛一转，“不如我们一起，靳总也要吃饭吧？”
　　靳桑浯一笑，望了一眼吴嘉皓，很自然地答应下来。
　　吴嘉皓依旧绅士地为两位女士打开后车门，没想到叶念斯自己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相比于吴嘉皓的略有尴尬，靳桑浯礼貌微笑，道一声谢，坐进后座。
　　一路无话，吴嘉皓一个人为两位女士之前的气氛兀自尴尬，当事人一个坐在副驾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另一个表情娴静宁和。
　　若叫他形容，可能要用“自得其乐”这四个字。
　　*
　　点了几个菜，叶念斯把菜单往后翻了翻，问服务生：“你们的酒有什么好推荐的吗？”
　　吴嘉皓担忧地望了一眼叶念斯，又望望靳桑浯，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叶念斯胃不好，但是又担心这是和靳桑浯应酬，也不好影响她。
　　靳桑浯说话了：“酒就不用了。”
　　这话一说，吴嘉皓马上附和：“对，听说这里的特制果饮调制得还不错，不如我们点那个？”
　　“那怎么行？”叶念斯笑着摇头，“靳总好不容易大老远跨省跑过来，不好好招待怎么行？”
　　最后还是叫了酒。
　　饭店自己酿制的果酒，酸甜口味，30°左右。
　　吴嘉皓因为还有送两位女士回家的任务，没有沾酒。
　　叶念斯和靳桑浯干了第一杯，胃里已经火辣辣地烧了起来。看着靳桑浯面上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咬了咬内唇。
　　她没有逼得太紧，大概每隔5分钟来一杯。第四杯下肚时，胃里的那团火烧到了胸口，她感觉到了自己心脏杂乱的跳动。
　　靳桑浯的情况就更差了，她一手在桌下紧紧抵着胃，另一手抓着筷子一动不动。不过淡妆还是盖住了本应该难看的脸色。
　　吴嘉皓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默默地埋头吃饭，不敢抬头。
　　这酒上头，第九杯后叶念斯头已经有点重，靳桑浯一声“抱歉”去了洗手间，身体已经止不住摇晃。
　　第十杯，换叶念斯去了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
　　回来时没有到自己座位，拖着凳子紧挨靳桑浯坐下，轻贴着她的身体，就如当初那般亲密，将唇对着靳桑浯的右耳，说：“怎么样？留在我身边，我就想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但是我也会对你好啊。你爱我，我就陪着你，陪你一起受折磨、一起疼、一起死，不过就是一副躯壳罢了，有什么所谓呢？”
　　即使胃痛得像要直接在腹腔里炸裂，她还是轻轻笑了起来，“现在你说——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呢？”
　　靳桑浯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叶念斯直回身体时看到有豆大的冷汗从她的额角留下。
　　靳桑浯转过头看着她，眼里的那些温柔和坚守硬生生破碎了，痛苦和脆弱布满了她的眼。
　　她眼眶通红，嘴唇不断翕动，好长一会儿才吐出四个字：“我明白了。”
　　她撑着桌子，动作阻滞地站起身，然而还没有跨出一步就一手捂着胃一手捂着嘴向一旁倒去。
　　“刺啦”一声，吴嘉皓顶走椅子眼疾手快接住靳桑浯，叶念斯就见暗红的颜色从靳桑浯苍白的指缝中流了出来。
　　吴嘉皓慢慢把靳桑浯放倒，她的手垂了下来，暗红的颜色变成鲜红，不断地从她的口中涌出，双眼紧闭，有眼泪无意识地从眼角滑落。
　　“叫救护车！”吴嘉皓吼愣在一边叶念斯。
　　叶念斯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哆哆嗦嗦掏出手机打电话，但是脑子一片混乱，说不出连贯的句子。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呢？
　　不应该啊……我也有胃病，可是我都没事啊……
　　桑浯……桑浯你是和我开玩笑的是不是？
　　你是故意吓我的是不是？
　　吴嘉皓一把拿过手机，报了地址，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叶念斯爬到靳桑浯身边抱住了她，身体相亲的那一刻，泪水才从眼眶里倾出。
　　“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地说，“我没有想这样，对不起。我爱你，我爱你啊。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我不是想推开你的，只是我没有多久的时间了。我的心脏病复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所以我才想推开你……但是我现在知道，我不会了，即使生命只剩下一秒，我也和你在一起好不好？求求你，别吓我……别离开我……我求求你……”她怔怔地向靳桑浯解释。
　　好像她解释了，就能和靳桑浯在一起，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会远去，下一秒靳桑浯就能好起来。
　　她说着这些话，后来又好像这些话不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不知道自己的灵魂飘在了哪里，周围是一篇黑暗的虚无。
　　*
　　“嗯……对……劳动西路102号，卖给金氏的金龙医疗了……”
　　小的时候她曾听母亲这样说过。
　　本来是叶家的工厂，当时因为在自己母亲名下，所以在父亲死后逃过一劫，没有被政府收去。之后被自己母亲卖给金龙医疗，她听母亲和舅舅讨论时提过一次，因为记忆超群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没有忘记。
　　当时去买电时无意间将供电营业厅对面的工厂和记忆中的地址对上号，所以留意多查了一下，发现金龙医疗虽然买了那家工厂，但是并没有通过审批。
　　所以后来才会让金学章缩短供货期、扩大规模。这样必然会用到那间工厂，最后举报的人当然也是自己。
　　*
　　从羌活市出差回来以后，无意间发现身边多出的跟踪者。
　　并不是有什么反追踪技能，只不过看过一次之后便记得，所以知道那些陌生的面孔和黑色车辆，貌似随意实则刻意地跟在身后。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靳桑浯的仇人，后来早上去上班，靳桑浯开车先走后，发现车是跟着自己的。
　　原来是针对自己而来。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价值，唯一值得利用的是她是靳桑浯的同居人这一点。
　　一开始以为是金学章不放心，所以派人跟着自己，但是他要派人，肯定第一目标还是在靳桑浯身上。和他打电话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照他的性格，如果真安排了人，怎么都会对自己耀武扬威一番。
　　知道自己和靳桑浯关系的没有几人，如果有什么想法，都没有必要再这个时候才做出行动，所以跟着自己的，就只会是靳桑浯的人。
　　得出这个结论时，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伤心，还是应该庆幸。
　　开标以后，金学章的标书肯定会引起革新的怀疑，不如在被暴露前就暴露自己。
　　反正知道，自己在进检察院前，肯定会有人把她拦下的。
　　当知道那个怀疑她的人不是靳桑浯而是翁岂堇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得到了幸福。
　　翁岂堇是靳桑浯的小姨，既然她知道了，靳桑浯也一定会知道。
　　可是靳桑浯却依旧如此对她，让她感到被人放在心尖，被人珍视，被人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被人全心全意地爱着。
　　靳桑浯怎么那么傻呢？
　　自己明明伤害了她那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又需要跑路了？
　　虽然没有二更，但是这章加字数了哦。请夸奖我！
　　*
　　感谢　尾生、五仙教细作、碎梦无声、olthin、北岳杜学莨、无争、Dan　几位小天使的地雷，比心，么么哒~！

☆、第71章　一人莫念（6）

　　叶念斯恢复意识的时候；　看到站在穿着白大褂的吴嘉皓正在检查她的吊瓶。
　　“桑浯……”她动动嘴唇；　努力地发音，可声音还是很小。
　　不过吴嘉皓还是听到了，坐下来欣喜地说：“你醒了？”
　　“桑浯……”
　　这次她可以正常发音了，胃还有些疼；　胸口也有轻微闷痛；　但是都不到影响正常交流的程度；　所以选择不去理会。
　　吴嘉皓的表情有一闪而过的尴尬，而后他还是细心答道：“她昨天溃疡面出血；　现在已经稳定了，在楼上的贵宾病房。她的那个叫季澄非的朋友来了；　华格赫医生也从三白市赶了过来。”
　　叶念斯松了口气。
　　“早上你同事给你打电话了；　我帮你请了个假。”吴嘉皓接着说。
　　他给叶念斯拔了针；　扶她坐起身。
　　“谢谢。”
　　“昨晚你给你洗过胃，做了胃镜，没有出血，但是还是有炎症。以后注意一定不要再喝酒；　不要再吃辛辣刺激的，好好养胃。”吴嘉皓又给叶念斯说明了她现在的情况，“现在不注意身体等老了……”他噎住了，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念斯苦笑；　“我昨晚真说过那番话，而且你也听到了？”
　　吴嘉皓点头。见叶念斯表情黯淡下来，他又急忙说：“我昨晚还给你做了个心电图；　”他把心电图结果递给叶念斯，“但是心电图结果显示没问题。”
　　叶念斯看着心电图一愣。
　　“你的诊断结果是怎么说的？”吴嘉皓问。
　　叶念斯抿抿唇，“我之前的主治医生说……”她顿了几秒，说不下去了。
　　吴嘉皓很贴心地没追问，“这样吧，你昨晚刚喝了酒，现在状态不是很好。回家休息两天，后天你带着病历过来，我带你做一个详细的检查，我请我们心脑血管科的专家给你看看？”
　　叶念斯迟钝地点头，“麻烦你了。”她静坐须臾，咬咬内唇，才问道，“我昨天的那番话……桑浯听见了吗？”
　　吴嘉皓露出了不忍的表情，“你说那些话之前，她已经陷入休克状态了……”
　　发了一会儿怔，叶念斯才想起什么，说道：“这次检查、用药什么的，一共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吴嘉皓知道她肯定不接受自己把所有的费用都帮她交了，笑着说：“检查费就不用了，这就是你有个医生朋友的好处。我回去以后算算，给你发个短信，你给我打支付宝就行。”
　　“谢谢。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嗯。我送你回去吧。”
　　叶念斯感觉了下，除了胃有点隐疼，头也有点疼，但是都在忍受范围内，“不用麻烦了，我想……先上去看一下桑浯。”
　　吴嘉皓很理解地点头，“17楼，16号床。”他说。
　　叶念斯露出了醒来以后的第一个笑容，虽然那笑容很小，“谢谢你，嘉皓。”
　　吴嘉皓一点头，温柔地说：“不用客气。”
　　*
　　叶念斯上了楼，找到16号床。站在门口，透过门间的玻璃看到靳桑浯躺在床上还昏睡着，华格赫和季澄非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抵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仔细看了看，靳桑浯戴着鼻吸氧管，吊了好几瓶液体，连着血氧监测仪。她眯着眼看了好一阵也没看清血氧监测仪上的几个数字，也只有放弃。
　　茫然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回家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叶念斯还是打车去了公司。现在只有工作能让她觉得自己还能理智地思考，生活还没有一片混乱。
　　她加班到很晚，办公室已经没有一个人。
　　关了电脑，房间里连机器运转的声音都没有了，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自己杂乱的心跳。
　　也能感觉到心脏每一次跳动带来的疼痛。
　　她收拾好东西，下了停车场。
　　昨天她和靳桑浯是坐吴嘉皓的车离开的，车一直停在停车场。
　　头脑里没有了工作的事情，她想到吴嘉皓的话就紧张的胃里一阵紧缩。
　　她迫不及待地想跳过这些时间，降落到做检查的那个时刻，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
　　突然间一条毛巾捂住她口鼻，刺鼻的味道传来，身子被人搂住腰往后拖，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就失去了意识。
　　*
　　靳桑浯醒来时华格赫和季澄非都在，表情不太好，不过没有以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概是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隐隐约约记得昨天听见叶念斯说爱她，但是不确定那是不是真实发生过，毕竟前几次昏迷时她都出现过这样的幻觉。只是这次因为叶念斯真的在身边而感觉尤为真实。
　　可能真这样了吧。即使她看得出叶念斯在她面前的冷漠疏离都是假装，但是万一叶念斯就是真的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呢？
　　是自己操之过急了吧。但是她担心，万一让时间来抹平那些仇恨，到了最后叶念斯真的就放下了对自己的爱。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靳桑浯醒来没有多久，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
　　到下午时，止痛药打着，胃疼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点，季澄非稍微放心地回公司。
　　她也让华格赫回三白市，但对方坚持要等两天，待她出血彻底停止之后再回。
　　晚上华格赫住在医院旁边的宾馆，白天又到了医院。
　　如果靳桑浯住在仁华医院，华格赫可以和程新研聊聊天，参观参观医院，不过她现在被要求绝对卧床，要转院去仁华太不方便，也就作罢。
　　*
　　上午9点多的时候靳桑浯接到一个电话。
　　她躺在床上，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按在胃上，听见言莫歌用一贯冷硬的声音说：“今天早上纪忻安说叶小姐没去上班，手机也打不通。我联系医院这边才知道叶小姐昨天已经出了院。我派去保护她的两个白痴不知道她那层楼还有别的出口，一直以为她还没有出院。昨天叶念斯就已经回了公司，但是至今没有人看见她出来。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让他们查监控录像了，很快就能找到她。”
　　一直没有安分过的胃更加剧烈地疼痛起来，血腥味顺着喉咙往上涌，靳桑浯用力地咽了咽，吃力地问道：“金……金学章那边……什么动静？”
　　那边沉默了两秒，就因为这两秒的时间，靳桑浯胃里蓦然剧烈一抽，像是充满了刀片的气球突然爆破，尖锐利器狠狠从四面八方插｜进她的胃，又瞬间贯通，疼痛瞬间蔓延至整个腹部。没有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深陷腹部，却按不住身子痉挛般地一个抽搐，侧过头，喉间浓烈的血腥味再也抑制不住。
　　华格赫见状迅速端起记录容量的医用盆，看着鲜红液体从她毫无血色的苍白唇瓣流出，落在月白盆上，格外妖艳刺目。
　　皱眉按了呼叫铃，华格赫就要去拿手机。
　　靳桑浯眼前迷雾团团，焦距不断涣散，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着手机不放，听觉努力地维持运作，那边说：“昨天下午就把金学章跟丢了。”
　　手机从掌心滑了下来，胃好像疼得厉害，又好像不疼了。
　　“桑浯！”
　　不知道是谁在叫她。
　　她心里想着：不要你……我要念斯……
　　我要念斯啊……
　　*
　　医生护士鱼贯而入，止血针、输血，做了一阵处理，看数据从心跳55、血压38/65变得趋于平稳下来才离开。
　　华格赫眉头紧锁，双手握拳坐在床边时刻关注着靳桑浯的指标。
　　不到半个小时，他看见靳桑浯睫毛轻颤着，努力睁开了眼。
　　愣了一下，在他做医生的这么多年里，还没有见过在刚才的指标下能醒来这么快的病人。
　　“念斯……可能……被……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