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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安侧过头看了眼向阳，向阳盯着脚下，她没有笑，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就像是蝴蝶垂下了翅膀，遮盖住她的眼睛。只是这样的安静仅仅维持了片刻，向阳就扬起了眉，朝晋安笑起来：“晋安姐姐这么早回来，我们要好好吃一顿！！”
　　刹那间，仿佛有光从那孩子眼睛里迸发出来，带来了干净又纯粹的喜悦。似乎是这喜悦和阳光所触动，晋安的心头小小的跳动了一下。她垂下眼，眉眼柔和如四月里的春风拂过。
　　“好啊。”


第45章　45　新公司
　　这一天向阳露了一手，晋安洗完菜；　在桌子边上坐了一会儿；　她默默的听着厨房里哗啦的响动，水声；　切菜的哒哒声；　油和水混杂的刺啦声，突然觉得生活的气息；　活着的；　鲜活的源头都在那里了。
　　像是被什么所吸引那般；　晋安站起来；　慢慢的朝厨房走。她在这个房子里；　不知不觉住了四年多了，这屋子的一切都已经很熟悉，就算是闭着眼也不会迷路。曾经这个房子里不属于她和向阳的那些东西都逐渐被替换着；　一点点的消失。或许有一天，这个房子里只会留下她和小姑娘两个人的痕迹。
　　晋安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脚步缓慢。从客厅到厨房很快；　晋安只是走了几步就到了。食物的香气一下子变得浓郁起来；　热气也都升腾起来。老旧的抽油烟机吭哧吭哧的转动着，向阳就站在灶台边上；　专注的看着锅里。
　　锅里沸腾着热气，肉香四溢。向阳盯着锅；　晋安就靠着门边看着向阳。她扫过向阳的身子；　思维却散开来；　就好像这食物的味道，四处飘荡着，没有着落。
　　向阳原来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可以很轻松的驾驭厨房的种种事情了。
　　平常的时候，向阳也会这么给自己做饭吗？
　　而晋安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由向阳来操持厨房里的事情了呢？
　　晋安想到最后一个问题，觉得大概是自己没有尽到责任，她有些惭愧。恰好这个时候向阳扭过头，她看到晋安站在那里，就忍不住绽出一个笑容：“是饿了吗？”
　　晋安下意识的摇头。只是刚摇头，肚子就不那么合作的咕咕叫起来。晋安先是一愣，随即在向阳的笑声里红了脸。她带着嗔怪的看着向阳，向阳笑得露出八颗牙，白闪闪的，带着少年人的得意：“晋安姐姐不饿，就是我做的太香太好吃了，所以忍不住了。我懂我懂。”
　　你懂个p！晋安在心里愤愤的想，想完又忍不住：“我都好久没有给你做过饭了……不如……”
　　向阳摆了摆手：“可别啦，晋安姐姐做的太难吃。还是吃我做的吧。我是主厨，我当家！”
　　晋安的脸色由红转白，隐隐有朝黑色转变。向阳见了，急忙笑着说：“晋安姐姐是咱们家的顶梁支柱呀。家里的事情都交给小向阳好啦。”
　　听听这话，还小向阳呢？还要不要脸啦！
　　再听听这话，咱们家……
　　“嗯……咱们家……”晋安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再多的怨念都被这几个字给逼了回去。
　　这顿饭吃得很舒服。因为工作的关系，中饭和晚饭晋安基本都在外面解决的，再好的饭馆吃多了都是一个味。但向阳做的就不一样，会让人觉得很温暖，很熨帖。仿佛是比照着自己的喜好，精雕细琢出来似的。
　　但仔细想想，这些年里，能吃到向阳做的饭菜，除了向阳，就是自己。好坏意见几乎都是晋安提出来的，可不是比照着自己喜好吗？
　　这么一想，晋安就觉得碗里的饭菜更加珍贵起来，真是一点也不能浪费了！
　　还有什么说的？吃！
　　向阳笑眯眯的看着晋安，时不时的给她夹菜。晋安喜欢吃豆腐，但是向阳不能吃，所以晋安再没有在向阳面前提起过。但是这些菜里还有一盘烧得十分到位的麻婆豆腐。向阳不能吃，也不会动筷子，吃的人其实也只有晋安。
　　晋安看着那盘菜，她觉得自己的眼底有点酸，似乎有水汽聚集在一起。晋安眨了下眼睛，悄悄的掩去了眼底的水汽，只是再抬起头的时候，眼角还是有一点的红。
　　向阳正看着晋安，她扫过晋安的眼角，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是不是很好吃？”
　　“当然很好吃。”晋安点点头，“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饭菜。”
　　向阳咧开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真想一直做给晋安姐姐吃饭呀。”
　　就好像向阳的同学们那样，放学回家，就能看到一个熟悉的笑容，有一碗热腾腾的饭菜。而不是回去只有空荡荡的房间，也不是要等到睡意朦胧，才能看到那个人披星戴月的走来。面对这样的晋安，向阳总有种酸涩的感觉。是不是……没有向阳的话，晋安会更好呢？
　　“我要努力才行。”向阳握紧了拳头。
　　晋安忍不住笑：“你努力什么。”
　　要努力的，应该是晋安。因为晋安大了向阳十二岁，所以无论风雨都该由晋安来承担。晋安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我要努力。”
　　人的一生或许很长，也或许很短。向阳之后的人生里也许晋安不会陪伴太久。但是在有晋安的路上，晋安想要为向阳撑起一把大伞。
　　愿孤独的有陪伴，愿漂泊的有依靠。
　　之后的一个月，晋安忙完了交接的种种事宜，也要准备去新公司了。只是在完成交接，跟同事们吃完散伙饭后，杨苏拉住了晋安，悄悄的跟晋安说：“有消息说，我们部门可能要裁员呢。”
　　晋安挑了一下眉。她马上就要走了，知道这个消息，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杨苏也好，还有很多曾经关系不错的同事也好，都还在这里。他们之后会受到什么影响呢？晋安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是沉默着。
　　倒是杨苏没有什么心机，只是说：“现在行业变了，我也要为自己操心了。之前像素的画法不行了，今后这条路不好走。我可能也得转行。”
　　不行了吗？当然不是的。这个年代，乃至之后的十年里，照样有人玩像素风的游戏，但是时代的滚滚浪潮已经打来，受到影响的，是整个行业。之前的java游戏，无论是单机还是网络，都已经摇摇欲坠了。
　　所有的公司都在转型，都在思变。
　　自然，身处在其中的人也在转型思变。如果不跟随上这时代浪潮，就要被抛下。可谁能知道，此刻的选择，就是正确的呢？
　　晋安带着迷茫的想法去了新公司。她之前来面试就跟部门老大见面聊了聊。跟在之前的公司的一面二面三面的流程不同。这家公司一次就差不多谈完了，显示部门老大来，敲定以后直接叫人事，干净利落。
　　部门老大很年轻，不到三十岁，带着金边眼镜，很斯文的样子，叫周仪。周仪虽然看着斯文，但周身的气质却是晋安所熟悉的那种，带着it行业的不通世故。他跟晋安打了个招呼，就风风火火的带着晋安一一的见了人。
　　周仪带着晋安往公司里走，跟人擦肩而过时，晋安看到过来的人不修边幅的往旁边让了让，脚底下还穿着一双拖鞋，就这么走在地毯上。远处，一个穿着洋装的姑娘站在那里，正在跟人叉腰争论着什么。
　　“龙哥快过来，我们要介绍新人啦。”周仪朝姑娘招手，又转头对晋安说，“龙哥喜欢穿s装。”
　　“这不是s好吗！这是LO！！”姑娘生着气喊，走过来看到晋安，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周老大什么都不懂，你别管他。我叫司马龙，负责这个项目的ui制作，你叫我龙哥就好了。”这个名字真是够霸气的，哪里像个姑娘！
　　晋安上下看了这个姑娘一眼。姑娘立刻就明白了晋安的想法，她凑近晋安，把本就绷着的胸往下拉了一点，说：“看清楚，我是女的女的，不是伪娘。”
　　晋安吓得后退了一步，绷着脸从善如流：“好的，龙哥。”
　　既然是个女的，为什么要叫哥啊！晋安不懂。
　　随着周仪的喊声，别的人也都围了过来。周仪就一并介绍了。
　　这个公司是老牌的游戏公司，但部门是新成立的，想要抓住移动游戏的浪潮。部门是试验性质，因为这个原因，所有的成员都非常年轻。但也因为有着之前的底蕴在，配置也很齐全。这种齐全是晋安以前三个人就可以完成java单机游戏所完全无法想象的规模。
　　程序除了主程共六个，两个服务器，四个前端，分别负责安卓和苹果两种机型。策划加上即将入职的晋安，一共四个人，没有主策，各自对应不同的类型，系统，数值，关卡，剧情。美术加上主美共五人，原画，ui，动作，分门别类。除此以外，还有三个测试，专门负责测试工作。
　　女孩子依然少得可怜，除了晋安就只有龙哥两个人。但很明显，别人也没把龙哥当女孩子，估计吧，之后也不会把晋安当女孩子。
　　晋安听着周仪的介绍，眼睛也渐渐的亮了起来。这个公司虽然成立了很久，却没有晋安之前待着的公司那样，有种老成守旧的味道。这个部门很年轻，这里的人也都很年轻。而健全的团队，一双双明亮的眼睛，也带给了晋安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晋安主动的去做了一个选择。没有别人的逼迫，没有自己的逃避的去下一个判断。晋安觉得，自己没有选错。
　　一个崭新的未来，正朝她徐徐展开。


第46章　46　加班
　　周仪是一个跟晋安之前接触到的都不一样的部门老大。他是程序出身；　本身其实对游戏没有传统策划那种带有情怀的热爱。而他又才提拔上来的；　之前做的跟现在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我不明白。”这是周仪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当策划，包括晋安试图跟他说数值，说系统的时候；　周仪总是默默的听着；　最后加上这么一句。
　　简直是能把人急死。
　　最早待在部门的策划在策划小会的时候就冷笑着说：“周老大什么都不懂；　你怎么跟他说。”
　　晋安没有搭话，其他人也都沉默。很快；　晋安发现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周仪不懂；　所以你必须得让他懂，系统上的设计就必须要简单易懂；　起码；　得让自己的老板清楚明白呀。
　　他们要做的是移动端的网络游戏；　针对的是安卓和ios的用户。这些用户其实也不是传统的网游用户；　周仪不懂；　那么他们必然也不懂！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晋安开始更改自己的设计。
　　这个领域现在他们算得上是先行者。要知道；　移动端联网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流量有限，而流量还要费钱。以当前的工资水平；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　跨越这两点；　一直处于联网状态；　都意味着不太现实。
　　但是网游的吸金能力毋庸置疑，这是这么多年来游戏业的普遍共识。周仪每个礼拜一都在给大家打鸡血。
　　“我们会成为全国第一个智能机移动端的网游！”
　　“在这个风口上，猪都会飞起来，更何况我们是一支高素质的队伍！”
　　“大家团结一致，公司不会亏待大家的！”
　　“明年！明年移动网速将提到4g！移动游戏从单机走向网游是必然的趋势！只要我们抓住了这个机会，就能一飞冲天！”
　　伴随着鸡血的洗脑，是压迫到极致的加班安排。所有的计划都要在规定的时间里保质保量的完成。如果完不成，这不是订计划的错，而是，你没有加班。
　　踏入行业四年后，晋安终于感受了it行业一把加班的痛苦。第一次加班到十一点，晋安怀揣着不安给向阳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孩子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褪去了青涩，就好像是一个已经长大了的，成熟的少女那样，带着从容不迫的味道。
　　“晋安姐姐？怎么还没回来，是加班吗？”
　　“嗯。”晋安低低的应了一声。时间已经跳到了八点，但是很明显，整个公司都没有下班的迹象。晋安翻了下自己的记录，然后叹气，“我要加班……今天不知道几点能回来。你早一点睡，不要等我了。”
　　电话那头，向阳没有说话，只有书页的翻动声响了起来。晋安觉得有些愧疚，她跟向阳一起入睡太久了，甚至会担心向阳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在而无法入睡的事情来。
　　过了一会儿，向阳才叹了口气。叹气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让晋安不安又难受。但向阳到底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她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任性。
　　“我会早点睡的。”向阳的声音传来，“我还熬了小米粥。晋安姐姐要是回来了……嗯，明早也可以吃的。”
　　“好的。”晋安回了一声。
　　“晋安姐姐啊……”向阳的声音轻轻的，“你要是一直都这么晚，我就看不到你了……”
　　那一瞬间，晋安觉得自己差点坐不住，想要立刻回家。但是晋安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安慰着：“不会的。等你考上高中，我们就一起回家……还可以一起吃晚饭，记得吗？”
　　向阳在那头应了一声，似乎有点闷闷不乐。晋安不敢确定，她有些坐立难安。但仔细想想，向阳已经长大了啊，就好像孩子总会离开一样，向阳也迟早会离开晋安。也不能一起睡了，也要有一个人的小屋了。
　　现在的这种情况，是很好的机会。晋安知道自己的心很软弱，她舍不得每天早上醒来时看到的那个呼呼傻睡的小脸。但是如果是不得不放弃，那晋安也会随波逐流的舍弃，而不会停留。
　　分开，对向阳还是对自己，都很好。
　　晋安硬起心肠，装作没有听到向阳的叹气。
　　向阳渐渐的长大，上学的时间也越来越早了。但总是早不过需要通勤的晋安，早出晚归，除了周末，向阳几乎看不到晋安，而晋安每次回家，也只能看到睡得很沉的向阳。每到这种时候，晋安就会悄悄的退出去，到已经成为杂物屋的房子里睡一晚。
　　这种时候多了，杂物屋里也渐渐的有了晋安的痕迹，变得干净了，也多了许多的生活杂物。
　　晋安问过公司的人，只要不是通宵，没有超过半夜3点，上班的时间都是照旧的。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就算心里有了准备，但晋安还是心头一沉。看着同僚们那若无其事，习以为常的样子，晋安就知道这个公司的风格是怎么样了。
　　但是，人生在少年时候，总是要拼搏一下的。如果没有满怀意气，如果不曾意气用事，又怎么好说自己曾经年少过呢？更何况，晋安觉得自己也许真是被周仪洗脑了，总觉得自己的项目要火。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预感。来源于志同道合的同事，来源于每天辛辛苦苦的加班，来源于每周周仪的洗脑，同时也来源于市场上的独一无二。
　　这一天，晋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超过十二点了。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晋安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晚。
　　超过十点的加班才叫做加班。而超过了十点，公司就会报销打车费用了。这个时候的打车并不像之后，有方便的软件，有众多的私家车，当时的私家车都统一叫黑车，而且还不能打□□，公司不报销。因此能打上一辆出租，是非常考验运气的事情。黑灯瞎火的十二点，晋安和同事们就站在马路边上，对每辆来往的出租车心怀期盼。
　　车子来了又走。
　　公司很大，部门也多。同一个部门的同事会照顾小姑娘，把车先让给女性。但不是一个部门就没这么绅士了。都这么晚，大家都想要回家。而你，你是谁啊？谁会让你？更何况，晋安在的部门在公司是刚兴起的，从部门老大，到普通的员工没有半点成绩，就更不会有人管你了。
　　所以晋安往往会走出一条街去。在附近没有监控的街道里，会有很多出租车司机们聚众打牌。为了省电，车灯不会开，十几号人，车辆胡乱的停着，散在周围。大家就着路灯大呼小叫，烟雾弥漫。
　　晋安远远的看着，都会觉得这就好像童年时看到的香港电影。似乎说着说着，就要一言不合的动手了。
　　有时候司机打上瘾了，哪怕看到晋安这样的客人来了也不会理会。晋安要一个一个的问过去，有的司机会选离自己家近的地方，有的则想去远一点的，而大多数都希望能来回都拉上客人，这样能赚上两笔，车油钱不会浪费。
　　但晋安住的地方实在是太偏远了，偏远到司机拉了她就根本接不到第二单。所以通常司机们都不怎么乐意拉她。
　　晋安往往需要问很多次，很多个人。
　　有时候司机会看晋安可怜，又是个小姑娘，就招呼晋安走。也有时候，根本没有人理会晋安。因此在坐上车的时候，晋安都会心怀感激的说一声谢谢。她曾经一个人来来回回的找一辆回家的车找上一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就已经接近两点了，甚至有时候更晚。
　　最晚的一次，下班已经是凌晨5点，晋安风尘仆仆，坐在出租车里，看着这个城市的天空缓缓亮起，来来回回的人们，都跟她不是一个方向。她往家里赶，其他人则是去上班的路上。而晋安自己，下午2点前还要到公司继续上班。
　　“知道吗？我就喜欢你们公司，特别好！”也有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