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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重又飘落下来，纷纷扬扬的，落得整个世界都白了。
　　半晌，蒋芊感觉到，沈惜若伸出双手，抱住了她。
　　她埋在沈惜若怀里，眼泪沾湿了沈惜若的衣襟。
　　然后，她听到沈惜若的声音：“谢谢你，对我说这些。”
　　空灵悠远，虽然响在耳边，却仿佛又在天边。
　　蒋芊还没理解这个意思，她心里一片混沌，还混杂着强烈的负罪感。
　　“如果当年，我没有约她出来……”她喃喃地说。
　　“不是你的错，真的，这不是你的错，芊芊，你别愧疚，这真的不是你的错……”沈惜若一遍又一遍地，摸她的脑袋，对她反反复复说这句话。
　　好像温柔的呢喃。
　　一瞬间，让蒋芊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是安心，也是柔软，更是一种被全盘接纳、被包容的感动。
　　“我已经想起来很多了，但是，我忘了她的名字……”蒋芊放空视线，窝在沈惜若怀里，呢喃着。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刻，她浑身都是筋疲力尽的感觉。
　　仿佛是背着某个重担走了这十几年，现在，终于把担子放下了。
　　放在一个令人安心的、可以接纳和承受这些的人面前。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就坠入了空白。
　　再度睁眼时，已经是大天亮。
　　蒋芊睡在沈惜若的主卧床上，这里是她熟悉的地方。
　　她睡的床上铺着淡黄色的可爱床品，这当然不是沈惜若的风格，而是今年夏天，她借住在这里时，购置的多件套。
　　她一睁眼，脑子里排山倒海的记忆就涌了进来，脑袋甚至开始隐隐作痛。
　　眼睛也特别干涩，很是难受，都不敢睁眼，一睁眼就干得发疼。
　　躺在床上，仰面朝着天花板，蒋芊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太快了，一旦找回被隐藏的记忆，下意识的就要告诉沈惜若。
　　她这才发现，自己对沈惜若，已经有了一种超乎常人的信赖，有什么事，总会第一时间找沈惜若来听，来出主意。
　　其实，这种事，哪怕是权势通天的沈惜若，也做不了什么。
　　蒋芊现在已经平静许多，可以慢慢地梳理自己的情感。
　　她很确定，当年对那位女孩的感情是青春期的萌动，也是让她明白自己性取向的时机。
　　但却因为发生了车祸，她从此没法再去跟任何人谈恋爱，只有身体关系也罢，只做朋友也罢，都是对这车祸的连锁反应。
　　她无法付出信任，更无法从这么大的打击之中反应过来，多少年来，她还停留在，等待那女孩说出答案的那一刻。
　　这根被自己遗忘的刺，如果无法拔。
　　出，就会永远横亘在她的感情道路上。
　　好在，现在这根刺，已经被自己看见了。
　　还没到能拔掉的时候，可至少，已经被看见了，可以开始努力了。
　　蒋芊叹了口气，爬起来，收拾好自己。
　　她去卫生间洗漱，正刷牙，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响。
　　沈惜若回来了，拎着油条包子和暖过的八宝粥，放在桌上，来到卫生间门口，看了看蒋芊的模样。
　　蒋芊含着牙刷，满口泡沫，呆滞地看着她。
　　沈惜若满意一笑：“今天是元旦前夜，我带你去迪士尼玩，洗漱完出来吃饭。”
　　蒋芊一脸懵逼地看着沈惜若消失。
　　她可没答应要去迪士尼啊！这个人怎么自作主张，而且如此自然，自说自话，都不会因为昨晚的事情而尴尬的吗？反正蒋芊现在是，一想起昨晚，就感觉很尴尬。
　　她怎么会对着沈惜若，说了好几遍“我喜欢你”呢？感觉那个时候的自己，好像魂儿都不在身体里了，把心里话就一股脑倒了出来，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她本来还在想，万一沈惜若今天早上起来，逼问自己昨晚说的话，那该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么一想，沈惜若今天的状态挺好的，至少不会逼自己承认昨晚说了那么羞耻的话……“吃完我们去买个头套，参加元旦活动可以用。”
　　餐桌上，沈惜若镇定自若地说着话。
　　“额……其实我想待在家里……”“多去外面转转，看看热闹的事情，对你比较好，再说你的假期就只有一周，导演组还催促你好了立刻回去，我要担负起让你开心的责任。”
　　沈惜若喝着豆浆，面容严肃，好似在开什么项目组会议一样，说的十分认真。
　　“我……好吧……”蒋芊无法反驳，只好低头去啃油条。
　　咸香的油条，油不是很多，炸得恰到好处，入口绵软又香脆，满口的油香和小麦香味到处弥漫。
　　这个时候再喝一口暖的温热的清甜豆浆，真是绝配，这也是蒋芊从小吃惯的食物，她吃得挺好。
　　沈惜若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吃饭的样子，见她虽然话不多，也不笑，但至少没有沮丧、低落的表情，这才放心一些。
　　她知道昨晚，蒋芊把那些可怕的记忆全都讲出来，是用了多大的心力和勇气，也知道现在不是逼问蒋芊的时机。
　　来日方长，蒋芊的健康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沈惜若嘴角勾起微笑，只觉得看蒋芊吃东西都有无限的满足。
　　“好了，出发吧！”沈惜若一声令下，两人就出发了。
　　蒋芊过来时衣服没多少，李虹给她租的房子里，只有夏装，冬装还没来得及配置，她只好穿了沈惜若的一些衣服。
　　沈惜若帮她选了白色的内搭羊毛衫，配长款蓝色风衣，还有一条米色围巾，看着突然就职业感满满。
　　沈惜若开玩笑道：“不愧是演员，穿成这样就是一部都市职场剧女主。”
　　蒋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看看镜子边上，一直在试图活跃气氛的沈惜若，心里满是酸胀的情绪。
　　她对自己……是真的很用心，一点一点体察自己的情绪，说的每句话，都意在让自己开心。
　　蒋芊勉强扯动嘴角，往上勾了勾。
　　她转过脸，看着沈惜若，小声说：“惜若，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沈惜若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不用谢啊，我什么也没做。”
　　蒋芊没说话，只是勾起嘴角，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虽然这笑容里，还带着一丝怅惘和化不开的愁绪，却也足够让沈惜若开心。
　　她抬手，轻柔地摸了摸蒋芊的发顶：“芊芊，你要快快好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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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追一个体院的傻大个没追上。
　　而且追了好几年。
　　而且人家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唐天湉对这些传说都不在意，除了最后一个。
　　于是她整天蹦着问郑希羽：“今天知道我叫什么了吗？明天知道我叫什么吗？后天呢？”直到郑希羽把她抱上课桌亲她额头：“叫我对象。


第57章　
　　由于现在是元旦假期，沈惜若带着蒋芊开车过去时，迪士尼外头排着长长的队伍。
　　她们花钱走别的通道进去，里面更是人山人海，连气温都似乎比别的地方高了许多。
　　两个人买了两顶红帽子戴上，帽子上都有金色的、驯鹿的角，在人群中特别显眼，挺独特的。
　　沈惜若牵着蒋芊的手，在她耳边大声说话，这样才能让她听得见：“一定要抓紧我，别走丢了！”蒋芊想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会走丢，但环境很吵，她懒得大喊大叫，就懒懒地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一开始，蒋芊确实兴趣不大，沈惜若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走项目都是摸索着在走，两个人都有点笨笨的。
　　蒋芊也是头一次发现，沈惜若也有做不好的事情。
　　比如那种画面绚烂的太空旅行项目，沈惜若就会吓得脸色发白。
　　但她脸色发白的同时，却依旧伸手牵着蒋芊的手，试图把蒋芊往自己怀里藏，有时候身边发生逼真的太空爆炸，沈惜若一边浑身发抖，一边去奋力捂住蒋芊的眼睛。
　　沈惜若细致，贴心，不管自己状况如何，永远都在关心蒋芊。
　　她好像恨不得把蒋芊塞到自己兜里，好让她避免一切惊吓的场景。
　　玩过好几个刺激的项目，比如小矮人矿山车、飞跃地平线、漂流等等，蒋芊累得脸色有点白，沈惜若就带着她到餐厅坐下，帮她点了杯牛奶慢慢喝。
　　蒋芊抱着牛奶杯子，感觉脑子还一阵阵的在晕眩，刚刚那些项目各种惊险刺激，把她大脑给搅成了一团浆糊。
　　这会儿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反而有些轻松，没想到这种有些幼稚的游乐，真的很解压啊。
　　“怎么样，玩的开心吗？”沈惜若端着杯拿铁咖啡，笑着问她。
　　蒋芊看了眼沈惜若，见对方面色苍白，头发有点乱，贴在脸颊上，鼻尖还有些汗水的痕迹。
　　这么冷的大冬天，她竟然还能出汗，可见刚才被各种项目吓到了什么程度。
　　“我还可以，不过，你是不是挺害怕的啊？”蒋芊问她。
　　“我？我没事，就是没来过这种地方，有些……”沈惜若说到这里，眼神游移，不再说话了。
　　“哈哈哈，害怕就说害怕，这很正常啊，我也挺害怕的呢。”
　　蒋芊伸手拍拍沈惜若的手背，试着去安慰她。
　　“你害怕？我没看出来。”
　　沈惜若忍不住吐槽。
　　所有项目里，蒋芊都是安静又稳定的，需要判断的时候，她也比其他人判断得都要快且正确，明明十分冷静。
　　“嗯……可能我胆子还是比你大那么一点点。”
　　蒋芊笑了。
　　看蒋芊笑，沈惜若也笑了，并不在意自己被蒋芊比下去。
　　她带蒋芊过来，就是想让蒋芊放松一下。
　　昨天晚上，她知道那件事的真相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的小芊芊，怎么会那么可怜？那是真正的灾难，而只要想想芊芊在那段日子里是如何挺过来的，沈惜若就难过得心脏揪紧，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有多想对蒋芊好，一时间也想不到办法，最后决定用最笨的方式，就是带她到迪士尼来玩。
　　在这里，只有梦幻、浪漫、甜美和童趣，没有任何阴暗和灰霾。
　　或许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让蒋芊暂时忘掉那个阴影吧……身旁有小孩子来来去去的，一个头上戴着公主王冠的小女孩，忽然停在她俩面前，对着她俩咧开没牙的嘴，嘿嘿地笑。
　　蒋芊看着这小女孩，问她：“小朋友，你在干什么？”小女孩拿出自己的仙女棒，对蒋芊一指：“小公主的魔法棒说，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蒋芊一怔。
　　她不开心吗？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只是觉得，不管开心还是难过，这些情绪都离自己有些遥远，好像自己和世界之间，一直隔着一层纱。
　　这种感觉，从昨天就一直有了，哪怕今天在迪士尼这样玩了一通，依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没想到，连这么小的小女孩都看出来了。
　　沈惜若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孩子，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并没有阻止孩子说下去。
　　她知道，孩子才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纯真的精灵，和孩子多接触，对蒋芊来说也是好事。
　　“姐姐是有点不开心，小公主，你怎么看出来的？”蒋芊微微抿着唇，回答小女孩的问话。
　　“小公主的魔法棒说，它可以闻到不开心的味道，是胡萝卜味，小公主讨厌胡萝卜味！”小女孩打量着蒋芊，笑嘻嘻的对她挥舞了一下魔法棒。
　　“小公主要开始施法啦，让魔法棒把你从胡萝卜味，变成草莓味，那才是快乐的味道！”小女孩挥舞着魔法棒，用细细的手臂，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又努力地画出三角形。
　　虽然轨迹歪歪斜斜的，如果有一条线，大概早都歪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但蒋芊看着她努力划线的样子，鼻头竟然有些酸涩。
　　小女孩画完了线，把魔法棒举到自己头顶，嘴里念念有词，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自创语言，叽里咕噜的，带着小孩子的奶音。
　　然后，她面容严肃，奶声奶气地对蒋芊说：“小公主能量，开心魔法，嘀哩嘀哩变变变！”她魔法棒指向蒋芊，小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蒋芊的反应。
　　蒋芊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表现出被魔法击中的模样。
　　她可是演员，做这种无实物表演毫无压力，先是猛地一震，皱起眉头，然后是神情慢慢舒展，变得轻松起来。
　　最后，她睁开眼睛，做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小女孩道：“好了，开心魔法生效了，我感觉到开心了！”小女孩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真的吗？我真的有魔法了？”蒋芊忍住笑意，认真地说：“是，你的魔法治愈了我，谢谢你，小公主。”
　　小公主凑近了她，在她身上郑重其事的闻了闻，一边闻一边露出沉思的表情，半晌后，才认真地点点头：“嗯，你已经是草莓味了！”小女孩喜得原地乱跳，嗷嗷地叫，然后腼腆地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了蒋芊：“这个送给你，我给姐姐施法了，姐姐以后不许不开心哦！”蒋芊拿了糖果，低头看，是一颗粉色的草莓糖。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跑远了。
　　蒋芊捏着草莓糖，出神地看着小女孩的背影，见她跑到一个面容温和的女人面前，对那女人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
　　女人温柔地摸她的头发，又朝这边看过来，与蒋芊目光相撞。
　　蒋芊对她微笑了一下，那女人也笑了，冲她挥了下手。
　　就像千千万万的母亲那样，笑得很美，也很宽和。
　　蒋芊一直看到女人牵着孩子离开餐厅，这才转回头来。
　　却见沈惜若眼圈通红，猛地撞见蒋芊的目光时，她甚至有点不知所措，只好低下头去喝咖啡遮掩。
　　“你怎么了啊？”蒋芊诧异地问她。
　　怎么看人家小女孩施展魔法，都能把沈惜若看得眼睛通红，好像哭过似的？沈惜若喝了口咖啡，再抬头时，眼底已经恢复了正常，只余留一点淡淡的红。
　　“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蒋芊怔愣住了。
　　她知道沈惜若在原著设定中，家庭环境不太好，但原著因为重点在沈惜舟身上，并没在沈惜若的家庭构成上设定太多。
　　蒋芊只知道，沈惜若父亲出轨母亲早逝，她留学之后回国实习时，才发现父亲和当年小三的儿子继承了家业。
　　然后她就果断地出去创业了，跟沈家只保留着表面和平的关系，实际上没有什么瓜葛。
　　蒋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很多，就只好低头喝牛奶。
　　没想到她没问，沈惜若却自己说了起来：“我小时候也以为我是公主，爸爸和蔼，妈妈漂亮温柔，同学们都很羡慕我。
　　我也有过幸福的童年。”
　　蒋芊抬眼瞥了一眼沈惜若的脸，见对方已经陷入了追忆，怅然望着远方，看着窗外的树，还有来来往往的女人和孩子。
　　“后来，我妈妈得了病。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病，只知道她整天整天地睡在床上，非常容易流泪，家里气氛很压抑。
　　她哭的时候，喜欢把我叫到她身边，抱着我，在我肩膀上哭。
　　我还很小，就要努力撑起肩膀，乖乖地支撑着她。”
　　沈惜若声音越说越轻，带着并不愉快的压抑感。
　　蒋芊就问：“然后呢？”“然后，她确诊重度抑郁，去殷奶奶那边治疗。
　　就在治疗好转很多，几乎可以正常了的时候，她又得了肝癌。
　　确诊肝癌后，没几个月，她就……过世了。
　　她过世之后两个月，我爸娶了新妻子，新妻子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儿子，那是我爸亲生的。”
　　沈惜若说最后几句时，话音轻的几乎就像羽毛，轻轻落在桌上，毫无痕迹。
　　却也挠在蒋芊的心尖上。
　　蒋芊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很心疼，几乎是生理性的心疼，一想到沈惜若那时候不知遭受了什么，她就心痛得要命。
　　她捂着心脏，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桌面上，打湿了桌板，世界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