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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晓蕾看了颜如玉一眼，不太明白班秘书辞职也没多久，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有这么一瞬，安晓蕾真的想问是不是颜如玉拖欠工资，但是想一想人家班秘书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要真的少了工资应该根本就不会离开吧。
　　可是这也……
　　“坐吧。”班秘书又催促了一遍。“家里很乱，但我保证沙发上面没有针，没有刀片，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话就过于直白了，安晓蕾觉得有点尴尬，连忙将自己的屁股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沙发上。
　　班秘书看她们都坐下来了，才微微叹了口气，对安晓蕾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今天找你们来，算是背叛组织给你们送情报的，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是个叛徒——但是有些事情，我不想带着下地狱。”
　　安晓蕾当时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和打鼓一样，班秘书要说的那个秘密，她好像转眼就能接上。
　　然而班秘书没有让她接龙，稍微摆了摆手就自己打开了话匣子：“我是被安插在颜总身边的眼线，多少还有点良知的那种。”
　　颜如玉点了点头，算是承认她说的话。班秘书作为她的秘书这么久，公司里面的宏达决定多多少少她都知情，然而在颜如玉什么都不懂，做什么事情都错误百出的时候，班秘书并没有将谢谢漏洞告诉别人，反而是陪着她将看得见的都修补好了。
　　“可我也曾经做过一件绝顶的坏事，就是这件事情让我后来做事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没有做绝。”班秘书说着，眼神一早飘远了，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安晓蕾，这件事情正如你想的一样，和你的父亲有关。”
　　猜想被亲口证实，安晓蕾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她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握紧了又松开，最终彻底放松，面无表情地轻声问道：“然后呢。”
　　“我参与其中，却不是主推手。”班秘书波澜不惊道，仿佛没有看见她太阳穴边突突直跳的青筋，“我知道你们查到了什么地方，所以就干脆顺着说下去好了。你的父亲，安温伦，确实有雇凶，那张纸上的字就是他写的，买自己死得自然一些。”
　　“满口胡言！”安晓蕾腾一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吓得班秘书不得不回神。
　　“我骗你做什么？”班秘书笑了笑，又说，“你先坐下，等我说完了要杀要剐随便。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买凶么？”
　　“……”
　　我要是知道，我还查个锤子。
　　“你知道那段时间，安家里里外外都是乱的。按照你爸以往的习惯，想必不会将这种烂摊子丢给你，对不对？”
　　确实是这样，但是……
　　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被威胁了，因为你。”班秘书眯了眯眼睛，说，“城市赛的时候，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被我的老总抓到了，威胁他不乖乖就范就将这事情捅出去。”
　　“那就捅啊！”安晓蕾歇斯底里地吼道，“那就捅出去啊！我的名声难道好听吗？”
　　她退役回来的时候，所谓的名声早就已经一片狼藉。
　　暴躁，易怒，恃才傲物。
　　“他终究不忍心啊。”


第71章　
　　她那一声轻飘飘的“不忍心”像是铁锤一般，砸在安晓蕾的心上；　一下子就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在那里呼呼地漏风。
　　安晓蕾就像是古代那些动不动就收拾行囊说要去闯荡江湖的熊孩子；　说得最多的话莫过于“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扛着；　绝不会负累家里”。然而现在忽然之间冒出来一位大侠；　跟她说，傻孩子呀你真以为那时候坐下来的事情你一个人兜得住吗这就是家破人亡的缘由啊。
　　自己做的孽；　最终还是让那个老头子给挡下来了。
　　安温伦老来得女，一直对安晓蕾严加管教；　然而安晓蕾就是一只拴不住的猴子；　三天两头就要惹事，每每这时；　安温伦就会万忙之中赶回来，从他的抽屉中拿出一根细细软软的棍子抽安晓蕾。
　　谁都劝过，包括奶奶。
　　但是即便奶奶亲自过来劝；　也不见安温伦能够稍微轻一点。
　　“这熊孩子现在不教育，以后出门就得惹事；　到时候谁来给她擦屁股？”
　　那时候安晓蕾可年轻可有底气了；　被揍得嗷嗷叫，说出来的话简直像是武侠片里面灌了真气的；　传得老远，气动山河：“谁要你擦屁股了，老娘一人做事一人当！”
　　而现在，果然像是老头子说的一般；　她做下来的错事累及家里了。
　　赔上父亲一条性命，和大半辈子苦心经营的公司。
　　她甚至能够想得出来，那些人是怎么胁迫老头子的，比如说不听话就见到安晓蕾曾经见过的事情捅出去，到时候背上一条“见死不救”或者“恩将仇报”的罪名，谁还想着去接纳安晓蕾？谁不会避她如蛇蝎？
　　老头子给她善后多了，自然很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而在安晓蕾的事情上，老头子即便知道是真的，也不会去问安晓蕾半句，只想着自己兜下来——正好着了别人的道了。
　　如果他能够稍微过来问一下自己，或者在公司一片混乱的时候自己能够稍微去关心一下那个老头，或许事情根本不至于成为现在这样。可是长时间的冷战已经在他们中间封了一条宽逾千里的冰河，两边约定好了谁也不跨过去，却依旧关心着对方的寒暑。
　　于是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你小心点，这沙发可是房东的不是我的。”班秘书轻轻地咳嗽一声，目光落在了安晓蕾放在沙发的手上，见安晓蕾好像是将手放在了热油上一般飞快地缩回去，她才微微笑了笑，接着说下去：“我不知道那些人是有什么手段，反正安先生买了凶，大约是想着死也死得体面一些，伪装成出事而不是自杀——只要事情不捅出去，相信你也会相信这只是一场寻常的车祸。”
　　班秘书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若有若无地在颜如玉的身上转了半圈。
　　谁料颜总是真的油盐不进，一板一眼地说：“你看我做什么，我家就是车祸。”
　　安温伦尚且愿意替女儿去死，更何况她家的父母。
　　更何况，父母临死之前都还想着护着她。
　　既然买凶，怎么会带女儿一起上路，又在车祸发生的时候保护她。
　　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班秘书乐了：“就喜欢你们这种有恃无恐的模样。”
　　颜如玉嗤之以鼻，但是安晓蕾在这里，她也没有说什么。
　　班秘书顿了顿，接着说道：“后来安温伦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醒悟了，说自己不自杀了。然而贼船已上，怎么可能由着他说不死就不死？他们想要的，只不过是安温伦的一纸契约。”
　　什么契约，安晓蕾心知肚明，当即指尖就有朝着手掌心刺去的趋势，幸而被颜如玉一把拉住了：“你几岁了？还做这种小孩子做的事。”
　　班秘书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嘴角翘起一抹冷冷的笑意，然而那一抹笑意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楼下就响起吵架一般的声音，班秘书的笑意便凝固在了唇角。
　　三个人沉默，听了一阵，好像是有一群人想硬闯上来，而房东明显不干了，所以才吵起来。
　　班秘书枯枝一样的手指扒在窗框上听了一阵，便将玻璃窗拉上，回过头对着两人说：“今天就到这里，你们走吧。”
　　安晓蕾说：“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
　　“他们追过来了。”班秘书低声说，“我不知道房东能拖他们多久。”
　　“谁？”安晓蕾问道。
　　班秘书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垂下眼帘，“我的老板。”一转头看见已经站起来的颜如玉，班秘书抽了抽嘴角，又说，“不是颜总，是背后的主人。知道我泄密，要将我抓回去了。”
　　她原本可以轻轻松松潜伏，作为一枚被埋藏棋子，她一直尽职尽责，也很耐得住寂寞。
　　可她最终还是暴露了。
　　“你长大了。”班秘书轻轻拍了拍颜如玉的肩膀，“我原想着再瞒两年，却没想到你成长得如此之快，不知不觉的人脉就这么宽广了，能够将我揪出来，这很好。”
　　颜如玉张了张嘴，什么我揪出来，明明是你自己跳出来的。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她心里明白得很，班秘书这些年虽然说一直监视她，却也将她护得滴水不漏——除了那一次将别墅的构造给了不该给的人。
　　然而现在，班秘书好像是在跟她道别一样。“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别管我到什么地方去。”班秘书笑了笑，说，“听着，你们现在就出去，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面，悄悄下楼，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们，所以不会多加为难，知道没有？”
　　颜如玉刚刚坐上总裁位置的时候，班秘书忙里忙外，什么都要教，又顾及着颜如玉年纪还小，往往和颜总说话的时候都像和小孩子交流一样。
　　“那你呢？”
　　“我不会有事的。”生怕她不相信一般，班秘书又说，“我是他们那一拨的人，我能够有什么事？这里很危险，你们快走。”
　　安晓蕾扯了扯颜如玉，言简意赅：“走。”
　　那些人大抵是说服了房东，现在上楼来了，一路骂骂咧咧的，楼道里面热闹得很。
　　班秘书将她们送到门口，门外果然有很多不清楚事情真相，迷迷糊糊站在外面看热闹的人。安晓蕾和颜如玉轻而易举就混进了他们中央。
　　这时候那些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人也到了，个个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口袋上还插着花儿，喜气洋洋的，看着好像是迎亲。
　　为首的一人一眼见到了班秘书，朗笑一声说：“车队都到了，你怎么还不换上衣服。”
　　人群也是一阵哄笑，原来是来迎亲的。
　　却没有人想过，这大晚上的，结哪门子婚。
　　那些人一哄而上，班秘书也不反抗，就这么被他们簇拥着下去了，嘴里像是开玩笑一般打趣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的，说他是“小黄毛”。
　　那些人来得快，走得也快，不过一会儿功夫，全都缩进了车里一溜烟走了。
　　这时候楼里的住户们便打开了话匣子，羡慕班秘书嫁得好。
　　“看着那车队那阵仗，可不得是嫁了个有钱人？”
　　“人家年轻小姑娘拼命往上贴都不一定能钓个金龟婿呢，感情那些有钱人都喜欢这口，爱那些个五六十岁的。”
　　“年老有嚼劲。”
　　“应该是做小的吧？啧啧啧，不管做什么，能够从这鬼地方出去就是好事。”
　　众人七嘴八舌的，谁也没留意到两个小姑娘悄悄从楼梯下去了。
　　贫民窟的楼挨挨挤挤，在楼上尚且能够窥见一片星光，到了楼下反而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见楼上住户从窗口透出来的灯光，以及灯光下照拂的活得一片狼藉的芸芸众生。
　　夜风一激，两个人齐齐一抖，不知道是真的冷，还是劫后余生的一点后怕。
　　她们都在那群西装革履的人中看到了一两张熟面孔，如果他们忽然间转过头来，未必不能发现安晓蕾和颜如玉两人。
　　“是那司机的家属。”沉默半晌，两人忽然同时开口道。“去车上说吧。”
　　那司机是什么司机，两个人都明白，无非当初导致她们家破人亡的那个。
　　“班秘书……”颜如玉说着就要从包里掏车钥匙开车去追那些人。
　　安晓蕾伸手挡了一下，“走远了。追上去也没用，我刚刚看见了乐正。”
　　“……”颜如玉尚且没有忘记乐正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东西。鬼使乐正，当然不会平白出现在这里游玩，她出来了，肯定是要勾魂的。
　　那个被勾魂的倒霉蛋应当就是班秘书无误。
　　“她……千般不好，但是毕竟对我有恩。”
　　安晓蕾嗤笑一声，将乐正塞给她的纸条转手塞给了颜总：“人有生老病死，是你说的。死于癌症，你怎么救？”
　　颜如玉哑然。她也不可能从鬼使乐正的手里抢人。
　　怎么可能抢的过，对方可是怪力乱神。
　　线索好像就此中断了，然而安晓蕾却明白，其实没有中断。
　　班秘书不可能开那种无聊的玩笑，她说“小黄毛”，或许就是让她去小黄毛那里试探出剩下来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她说的小黄毛，和安晓蕾自己想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第72章　
　　小黄毛，大名刘强；　认识安晓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别说安晓蕾从贫民窟搬走；　即便是还在贫民窟的时候；　也没有见过她亲自送上门来的；　所以一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面见着了安晓蕾的身影，小黄毛立马丢下手中的烟迎了上去。
　　“哟；　稀客！”
　　他原本不知道是在削筷子还是什么，脚边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木料；　安晓蕾差点以为这一根烟要引发一场火灾了；　幸亏小黄毛还记得踩灭烟头，才三两步走到安晓蕾的面前；　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用身体将安晓蕾面前的门都封死了，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贵客专门过来找我的吗？”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还有一股子烟味；　安晓蕾闻见了往后退了一点，小黄毛愣了愣说：“你搞什么啊好像你不抽烟一样；　来一根？”
　　“戒了。”安晓蕾将烟推回去。
　　你要是也结婚了；　就明白这种动不动就因为一根烟被人唠叨的感觉有多痛苦，还不如不吸。
　　更何况小别墅里面还有一个名为小珊的人工智障；　都不知道是怎么设定的，检测到一点烟味就朝她头上洒水，不戒烟根本不可能。
　　好就好在安晓蕾的烟瘾也不重，吃了一段时间薄荷糖之后也就彻底戒了。
　　小黄毛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一样；　愣了半晌嗤笑一声，“从贫民窟出去之后就改头换面了啊，看看身上的这套衣服，花了多少万？烟不抽了，车还开不开？”
　　安晓蕾皱了皱眉，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别墅在市中心，交警比地上的蚂蚁还多，再加上她每天出门也只是去接颜总和买菜，这种情况下开什么机车？
　　小黄毛越发吃惊了：“这才多久，就变得不像你了，温柔富贵乡啊。。。。。。”
　　他有模有样地摇了摇头，将袖口又挽上三分，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真是害人不浅。”
　　“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安晓蕾挑了挑眉问道。
　　这两年小黄毛好像也有了些许改变，猥琐还是那一份猥琐，多少顺眼了一些，身边那一群不知所谓的混混散去了，他看上去好像就没有这么欠揍了：“我不知道你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反正没有这么贤妻良母。贫民窟适合你。”
　　“找抽？”安晓蕾一错身，右手已经捏起来了，好像下一秒钟就能揍到小黄毛的脸上，“前两年的打还没有够，现在又来讨打？”
　　小黄毛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来是想干什么的，我不是‘斑鸠’，死到临头说话都藏着掖着，生怕一句口舌——安晓蕾，我和她不一样，我没有家人，自己活着轻松得很。想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前提是我高兴了。”
　　“？”安晓蕾没想到小黄毛这么坦白，只是一照面就直接招了。
　　省了不少事，却难免让人怀疑里面是不是有诈。
　　小黄毛眸光一沉，又说：“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只要能够让我高兴，我就全部告诉你。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你如果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搬来贫民窟开始，就一直都是我在盯着你。”
　　“你老板是谁？”安晓蕾问道。
　　小黄毛还是那一抹贱兮兮的微笑，摆了摆手：“这是秘密。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取悦我，说好了的，我高兴了什么都说，为何要吝啬自己的美色？”
　　年余不见，某些人越发不要脸。
　　终于开始要脸的安晓蕾迅速落败几乎是落荒而逃。
　　小黄毛也不拦着，没骨头似的倚在门边，等到安晓蕾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里面，他才慢慢回到院子里，合上门。
　　你说你要是一直留在贫民窟里面该有多好。
　　我比那什么颜总，更能够护着你。
　　他怎么想，安晓蕾自然是不知道的，或者说就算是知道了也并不会放在心上——她才不相信小黄毛真的喜欢她，这人跟她向来并不对付。
　　可她确实很想要从小黄毛的手里挖出一些什么。小黄毛哪里都不好，除了说话算话。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没有忽悠过谁，包括安晓蕾。和他做生意，极其爽快，虽然知道这人其实不是什么好人。
　　非常良心，堪称童叟无欺。
　　所以小黄毛说自己知道所有的内情，安晓蕾一点都没有怀疑。
　　甚至他说他和班秘书——安晓蕾不知道所谓的“斑鸠”究竟指代的什么人，但是直觉告诉她应该是班秘书——不一样，在他这里没有什么不能出卖，安晓蕾也相信了。
　　可是得到那些资料的前提是取悦他，让他高兴，安晓蕾感到非常难做，她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小黄毛高兴，以往的经验只能告诉她怎样使得小黄毛暴跳如雷。
　　更何况，颜总好像比较愿意看见她永远脱离贫民窟，永远都不要回去，最好不要和“贫民窟”里面的人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