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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的想法太简单，现实很残酷，这个提议，被导演和江妩双双谢绝了。
　　导演说，目前剧本还没定，不方便选角。
　　江妩则是怕事务所里的人说她借娱乐圈炒作，影响律师的形象。
　　总之，事情又拖了一星期。
　　夏沐一直在想象幕后的“大人物”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撤换施寻。
　　夏朵朵听她说了这件事，立即分析推测，得出的结论是：那位大人物大概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拄一根镶钻的拐棍，在娱乐圈背后操纵着一切，一生都在潜规则漂亮演员。
　　夏朵朵脑洞大开，还猜测夏沐之所以被剧组选中，其实是被那个大人物老头看中了，恐怕就是下一个潜规则对象。
　　夏沐闻言吓坏了，出卖灵魂还能忍，出卖肉体不能够啊！
　　三天后，剧务将新剧本送给了夏沐，和她演对手戏的角色换成了男性，最终敲定的演员是一位实力派戏骨……刘赫凡。
　　这位男影星是当年的四大天王之一，如今应该年近五十了，是夏沐她爸年轻时的偶像。
　　演员从同龄人变成了父辈人，夏沐没多想，怎么着都比施寻好。
　　德高望重的演员一般都比较照顾新手，未必是坏事。
　　她翻开剧本，发现这部新剧本，是由一本网络小说改编而来。
　　电影公司大概早前就买下了小说的版权，刚好对付这次突发情况。
　　这本小说是五年前红极一时的网络神作。
　　高中时，同学和夏朵朵都跟她聊过剧情，当年可是谓风靡全国青少年。
　　具体剧情有些淡忘了，夏沐认真看起故事梗概……
　　女主和官二代男主青梅竹马，一起出国留学，两人情浓似海情比金坚。
　　有一天，男主在约会时，接了一通电话，随后急迫的与女主告别，没留下解释，就回国去了。
　　原本以为只是短暂的分离，男主却一连消失了一个月，毫无音讯。
　　女主不断发信息，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却只等来男主的“分手电话”。
　　女主理所当然的听出“男主的嗓音像是哭过一样沙哑”，猜想男主遇上了麻烦，立即追回国，终于得知：男主家中发生变故，父亲因为贪污和谋杀被捕，罪名很快要成立了。
　　于是，男主在一段欲拒还迎的“不想连累女主”过后，还是跟女主一起，开始帮父亲调查幕后真凶。
　　破案过程有些费脑，最终的大反派，竟然是男主从前资助的孤儿……
　　一个面目可憎的瘸子。
　　那瘸子毕业后，放弃了自己专业的工作，以报答男主为名，来到他家，给男主的父亲当起了会计。
　　男主父亲贪污洗钱的罪证，都是那瘸子靠这份工作找出来的。
　　夏沐看得很迷惑，这被男主资助的孤儿，为什么说变态就变态了呢？
　　她匆匆翻了遍剧本，终于在最后几张，找到了反派的作案动机……
　　反派是个农村孩子，家里的田被征用，在村干部的哄骗下，只拿到五分之一的购地款。
　　反派的母亲在得知真相后，找上村干部的办公室，撒泼几天后，被拖拉车“意外”碾死了。
　　年仅八岁的反派在试图搭救母亲时，右脚被车压瘸了。
　　反派的父亲去城里上访，多次被男主的父亲派人威胁殴打，最终还是没能得到赔偿，回乡后不久，就郁郁而终。
　　于是，小瘸子反派变态了，找到父亲上访时的地址，去男主家实地调查，摸清门路，写信给善良的男主，说自己是山区里的孤儿，渴望能够上大学。
　　男主因为心生怜悯，很快落入反派的圈套。
　　复仇计划一步步展开，变态后的反派不止设圈套杀了村干部，还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为了彻底毁掉男主家庭，报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在与男主的较量中，反派还绑架了女主。
　　不过，剧情还是逃不出主角光环，被绑架的女主非但没被殴打虐待，变态反派居然智障一样被女主的善良打动……
　　还对女主产生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那种心思。
　　小说的结尾，男主在父亲被枪毙后，才找出反派的罪证。
　　反派为了不让男主的父亲“沉冤昭雪”，带着一身罪过，吞弹自尽了。
　　此后，男主家产被没收，身无分文。
　　可笑的是，反派死前已经安排好一切，将多年来挪用的男主家财产，以国外的一个假富豪身份，全部馈赠给了女主。
　　男女主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本小说，当初之所以人气爆棚，主要是因为争议性，有些读者觉得变态反派有可怜之处。
　　而大部分主角控们，恨死了把高富帅男主整成高穷惨的变态反派，认为反派不该杀无辜的人，更不该牵连男主，毕竟善良的男主还曾资助反派上学。
　　夏沐高中的时候也被同桌逼着战队，让她选男主或是瘸子反派。
　　夏沐记不清当时选了哪一方，现在看来，她觉得男主是无辜的，但这反派实在很可怜。
　　她很好奇反派是由谁出演，奇怪的是，演员表中，反派的名字是：（字幕不可出现）。
　　夏沐想不通这六个字是什么含义，就不在琢磨了，专心开始背诵自己的剧本。
　　——
　　电影开机仪式在摄影棚举行。
　　夏沐跟天王刘赫凡见面，虽然不是粉丝，但毕竟第一次见到巨星，心里多少有点小鹿乱撞，握手时，手心里全是汗。
　　“我是第一次演戏，可能得请您多多包涵了。”夏沐提前打预防针，担心自己的业余演技会闪瞎天王的眼睛。
　　“叫我凡仔就好，听着习惯。”天王没什么架子，笑容和煦的安慰她：“剧本看了吧？女主的戏份对演技要求不高，你放轻松，自然点就好，从现在开始，假装我是你的男朋友。”
　　末了，他又玩笑似的加一句：“但不要入戏太深，我不想伤害小女孩的感情。”
　　夏沐笑着点点头。
　　她怎么可能对一个比她爸爸还大的男人“入戏太深”？
　　但这位天王看上去，似乎…宝刀未老……还挺帅的，成熟周到，确实有让年轻女孩心动的资本。
　　明星终究是明星，刘赫凡四十七岁了，长相却像是三十出头，这个距离都看不见皱纹，英俊挺拔，身材劲瘦干练。
　　如果忽略年龄，跟他演情侣还真是完全不违和。
　　第一段剧本开拍前，导演让专业培训师先给夏沐强化了一下镜头感。
　　夏沐小时候演过话剧，不由自主地就带了些话剧里的习惯。
　　话剧是一个大舞台，演员离观众比较远，看不清面部微表情，只能靠稍微夸张的演技，去感染观众的情绪。
　　电影却不一样，一切细微表情，在摄像机镜头下都会被无限放大，稍微演过头，都会让观众大倒胃口，演技必须含蓄内敛、暗含张力。
　　夏沐在几次NG后，不得不再次感叹：两百万不好赚啊！
　　那些被骂演技的小鲜肉们也挺惨，事情并不如看上去简单。
　　经过三天的努力，几段简单的校园戏拍摄终于完成了。
　　剧本并不是顺着时间线来演，同一个场景的戏，多数会合在一起拍。
　　这就导致演员情绪衔接不自然，尤其是对于夏沐这种新手而言。
　　前一天还在跟男主卿卿我我发狗粮，今天就要拿玻璃杯和锅铲砸男主，中间那段误会还没演，情绪实在难转换。
　　就在她勉强适应了拍摄节奏的时候，饰演瘸子反派的演员终于露面了……
　　二月初，一场雪降临帝都。
　　于是，电影里所有带雪的场景，全都集中在这几天拍摄。
　　一般而言，天王刘赫凡的戏都会摆在每天头一个拍摄，夏沐也沾了光，基本一到剧组就开工，从来不需要等待。
　　但这一天，她和刘赫凡居然都只能坐在面包车里干等着……
　　听剧务助理说，今天是某大人物的第一段戏份。
　　“什么？”夏沐很震惊：“大人物？你是说那个幕后的老头，也参演了这部戏？”
　　“什么老头？”助理一脸茫然。
　　夏沐还没从夏朵朵猜测的那个“潜规则老头”的思维定式里走出来，期期艾艾地回答：“就是那个大人物啊。”
　　“噢，是啊！”助理一秒星星眼，满脸痴迷的嘀咕：“殿下答应参演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硬是要求演一个‘让观众憎恨仇视，并且拆散女主和爱人的大反派’。”
　　“你说什么？！”夏沐一伸脖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称呼！
　　助理刚要回答，停在不远处的一辆白色房车“呼啦”一声响，车门忽然被拉开了……
　　“殿下化好妆了？！”
　　助理一声吼，全场人员的热情，都像是被敞开的车门点燃了，一群助理三五成群的撒奔过去，将停在夏沐前面的那辆豪华房车重重包围。
　　夏沐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情景似曾相识，每次熊幼崽出现在警局，也会造成这种程度的场面瘫痪……
　　她脑中零碎的思绪渐渐被串成线……
　　施寻被人一道命令就撤换、剧本从爱情题材变成犯罪题材、瘸子反派的姓名栏写着（字幕不可出现）……
　　夏沐眼眶渐渐睁大。
　　“你怎么了？”刘赫凡还抬着头，让化妆师补粉，斜着眼睛看夏沐。
　　夏沐神色木讷，没有回答，一缕幽魂似得打开车门，踩进雪地里，慢悠悠的朝前面那辆房车走去。
　　她削尖脑袋奋力钻进人群，一眼就看见那个“瘸子反派”的侧脸，险些没认出来……
　　皑皑白雪地里，那“瘸子”穿着单薄破洞的衣裤，旧得几乎看不出颜色，背脊如枪般修长笔直的身形，在雪中显出凌厉的生机，丝毫不显得落魄。
　　一头卷毛被抓到后脑勺，束成一个凌乱的小鬏，几缕碎发贴在脸颊，像是因为常年不洗澡，凝结得都不打卷了。
　　那双桃花眸子，被掩盖在眼角眉梢灰扑扑的尘埃下，显得紫瞳清澈得让人心惊。
　　高挺的鼻梁上也抹上了泥土，一副脏乱不堪的模样。
　　而那天生上翘的嘴角，却还彰显着那人似笑非笑的桀骜。
　　“卷卷？”夏沐神色错愕。
　　动作指导被围在中央，施展不开，便挥手驱赶周围的人群，而后回到段紫潼跟前，做出一瘸一拐的姿势。
　　蛋卷殿下垂着脑袋，仔细看他脚上的动作，脏兮兮的小脸因为灰土的涂抹，轮廓变得更加分明。
　　夏沐和一群人被保镖驱散，仍旧不死心的站在不远处张望……
　　卷卷穿着破洞的旧裤子，一双长腿别扭地一瘸一拐，学着动作指导员的姿势，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跛足前行。
　　“我的天！迷死我了！”
　　夏沐身旁，一个化妆师捂住胸口，激动地感叹：“为什么让wuli蛋卷殿下演反派啊！真是暴殄天物！小说里那个瘸子不是长得跟钟楼怪人一样吗！长成这样女主还会要男主吗！白内障吗！”
　　另一旁的剧务助理深吸一口气，喃喃道：“瘸子怎么了？你看那双大长腿，就算是高位截瘫我也能接受！”
　　夏沐：“……”
　　人群里还在窸窸窣窣地讨论……
　　“殿下为什么要演反派呢？瘸子就算了，演什么变态杀人狂啊？”
　　“谁知道呢，是殿下自己要求出演一个让观众憎恶，并且努力拆散男女主的反派角色。”
　　“殿下一定是很注重演技，所以故意挑战高难度角色。”
　　……
　　夏沐脑袋嗡嗡作响，已经逐渐接受了远处那个残障儿是熊幼崽的事实。
　　不过，注重演技实力？
　　就她对熊幼崽的了解，卷卷才不可能有这种高大上的想法！
　　真实原因其实很简单……
　　一来，蛋卷殿下想选一个“让人憎恶的丑陋角色”，方便进入剧组，随时提防夏沐和男主的“越界举动”。
　　又能让民众憎恨，摆脱最近随时当街被抱腿的厄运，一箭双雕，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二来，破坏蠢猫咪的好事，大概是蛋卷殿下毕生的座右铭。
　　饰演拆散蠢猫咪和恋人的反派角色，殿下简直能本色出演，丝毫不需要酝酿情绪。
　　夏沐虽然还算了解熊幼崽，但毕竟猜不出卷卷这么复杂的内心世界。
　　她一路跟着摄像头，想等卷卷拍完这段戏，找机会搭话。
　　问清楚：为什么要手机关机！
　　卷卷的第一场戏，得扒在一家露天大排档外面，等一桌客人吃完离开，就上去偷吃剩菜，而后被老板驱逐出店。
　　坦白的说，光是看见熊幼崽大冷的天气穿成这样，夏沐就怪心疼的，此刻，看见卷卷偷偷摸摸的抓桌上的剩菜吃，她简直快要崩溃了……
　　蛋卷殿下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演技，只是照着导演的要求，饰演躲在墙边的小叫花子孤儿。
　　等客人走了，小叫花子窜进屋、抓起桌上的菜，狼吞虎咽，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似得，脸上近乎麻木的面无表情。
　　夏沐被这一幕虐得死去活来。
　　老天真是不公平，卷卷这毫无表情的演技，居然显得真实又真诚，当真像个被饿了三四天的孤儿。
　　紧接着，大排档的老板发现了偷食剩菜的肮脏小叫花子，立即挥舞着锅铲冲过来。
　　小叫花子没有逃跑，一双紫瞳冷静的盯着老板，抓紧最后时间，又往嘴里塞进两块鸭肉。
　　直到老板一脚踹过来，小叫花子才一瘸一拐的快步退出店门，一双麻木的紫瞳，不甘心的看着桌上的菜肴，又看看老板手里的锅铲，始终没有表情。
　　是那种被世界抛弃的孤儿，所表现出的麻木神色。
　　因为哭闹也换不回任何人的怜悯，只能像野兽一样，活着。
　　老板将剩饭全部倒进垃圾桶，用锅铲指着小叫花的鼻尖：“滚！再敢跑进店里，老子打死你。”
　　小叫花的腮帮子依旧鼓囊囊的，没有咽下食物，也不再咀嚼，眼里隐约泛起一层水雾。
　　这一幕，让夏沐心口一揪。
　　身旁陆续传来压抑的哽咽声，围观的人竟然都被打动了。
　　真没想到，熊幼崽居然有这样的演技。
　　然而，导演一声“cut”过后，卷卷一个箭步冲进大排档，拿起餐巾纸，将口中难吃的食物全都吐出来，泪汪汪的委屈嘟囔：“为什么不去甜品店拍这段戏？”
　　夏沐：“……”
　　感动瞬间不复存在，熊幼崽是被自己难吃哭的，并不是演技！
　　
　　第98章
　　
　　卷卷的戏居然一遍就过了。
　　夏沐只能自我安慰：一定是导演不敢跟王储说再来一遍，才不是演技差距！
　　一定是这样。
　　接下来，要拍摄刘赫凡与几个龙套“雪中追逐”的一段戏。
　　女仆快步走入场，给蛋卷殿下披上一件浅灰色的厚重大衣，轻声嘱咐：“殿下，快点回车里取暖吧。”
　　机不可失，夏沐立即快步跟上前，就在距离卷卷三步远的地方，两个黑西装的男人，忽然螃蟹似的从两边窜出来，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扬着下巴垂眸看她，一脸“生人勿进”的神色。
　　“我是殿下的朋友。”夏沐知道这样的解释很无力，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个没有邀请卡的生日宴会门口。
　　果然，两个西装男没有回答她半个字，机器人一样，依旧毫无情绪的挡在她跟前。
　　夏沐放弃解释，转而看向段紫潼背影，大吼一声：“卷卷！我有话要问你！”
　　闻声，周围走动的几个工作人员纷纷看向这一头。
　　很多人知道这只猫女和王储的绯闻，如今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八卦之魂都被点燃了，连打光师都不断用余光瞥向夏沐。
　　段紫潼停下脚步，转身回头。
　　两个西装男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得，察觉出主人的举动，立即给夏沐让出一条道。
　　夏沐欣喜地小跑到卷卷跟前……
　　几个月不见，熊幼崽好像又长高了点，或者是因为夏沐紧张得只敢低着头，所以视线里只有卷卷的下颌，以及她雪白的脖颈上，两道斜成V形的颈部肌线，在锁骨正中凹出一块小小的窝陷。
　　“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夏沐觉得自己应该能找到更好的开场白，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熊幼崽浑身散发着她不熟悉的清冷气息，让她脑子卡壳。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推出好远，气氛生疏而紧绷。
　　夏沐头埋得更深了。
　　“你觉得我会还好吗？”
　　段紫潼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听不出情绪。
　　夏沐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咱们去旁边聊吧，这里人多。”
　　说完，夏沐自顾自的朝不远处那间大排档走去。
　　段紫潼看着她转身离开，而后懒洋洋的迈步跟上去。
　　失去围观机会的群众们发出一阵叹息声。
　　——
　　大排档是露天搭建的。
　　剧组专门租来一套深红色的大雨篷，就是夜市烧烤摊常见的那种。
　　棚里有种常年积累出的油腻味，两头窜风，并不比外头暖和。
　　“坐吧。”夏沐指了指临近桌边的一张塑料椅。
　　段紫潼低头浅笑，迈开长腿，缓缓绕着塑料桌椅走，左手指尖划过桌子的边缘，脚步最终停在夏沐的面前，很近的距离，低头凑近她的脸，嗓音沉郁而缓慢：“我想，还是站着听你说话更合适